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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援救(三)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金币是最重要的。

 一个骑士向他们跑来时克瑞玛尔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仰面摔倒并滑出十尺之远,还连累了他身侧的两个同伴;凯瑞本弹身跃起,就像一只大猫那样轻盈地落入另几个骑士之间,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无法下一只手肘,不由得他们不大吃一惊。在他们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凯瑞本抬起膝盖,踢中其中一人的胫骨——留守在囚塔的骑士当然不可能穿着整套盔甲,能够为他们提供防护的仅是皮衣与锁子甲,而胫骨正好是这两者都无法顾及的地方,那个骑士当即屈膝跪下;他们的同伴在凯瑞本身后大声呼喊,提醒这个面目陌生的敌人,凯瑞本头也不回,挥动“星光”反手一推卸开一柄沉重的宽剑,而他的“银冠”则从另一柄细剑袭来的空隙中穿出,准确地刺中了它主人的肘关节。

 胫骨可能已经碎裂的骑士向精灵投出他的短剑,精灵旋转手腕,击中它并轻轻挑起,将它拍向另一个匆忙赶来的骑士,短剑划破了他的额头,血下来遮住了眼睛,所以他没能防备住精灵补上的那一下——秘银弯刀坚硬的刀柄敲中了他的后脑,他昏厥了过去,和他的朋友与同伴步入了同一个噩梦之中。

 廊道的一侧突然传出了一声不祥的短啸,精灵旋转身体,挥起斗篷,一支对准了他后心的弩箭被牢牢地卷在了里面——偷袭者旋即被捉住,令人惊讶的他只是一个臣,他原本以为黑暗能给他提供一丝荫蔽,给他争些能够换来金币与名号的荣耀。

 游侠从他身侧出了一张手持短弩,这种精致的弩弓常于宫廷之中,箭矢短小尖锐,带有倒钩,一旦被中除非挖掉一大块就很难拔得出来——精灵嗅了嗅箭矢,确定上面没有涂抹毒药后必有的腥气,他只用一只手就安装好了箭矢。转而令得两个骑士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某个守卫向游侠冲过来,身躯庞大的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有兽人血统,凯瑞本向后退了一步,一道闪电击中了守卫。他的头发、眉毛和胡子都烧焦了。

 游侠向克瑞玛尔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和他一样,施法者也未能一对一地从容作战,一下子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来自于异界的灵魂不免感觉有些吃力,尤其是他并不想过多地使用那些必然造成无可挽回后果的法术,这些骑士只是忠于职守。而非助纣为——应该是,他无视巫妖的嘲讽,只是将他们丢到一起堆着或是让他们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个面孔犹带稚气的骑士扈从在他们忙于晕他的主人时关上了囚塔的铜门并且斩断了钥匙,在他们看向他的时候他就像是只受到威胁的小刺猬那样张开了全身的刺儿——他还没有资格携带长剑,连一身像样的皮甲也没有,华丽的丝绸外套起不到一点防护的作用,双手紧握的长矛对游侠与施法者来说不比一朵玫瑰花更有威胁。

 凯瑞本干脆利索地把他提开,克瑞玛尔走上前,屈起食指轻轻一敲,那把锁就打开了。

 囚塔底部的大厅空空如也。通往下方的入口敞开着,那点火光早已熄灭,接他们的是最深沉的黑暗。

 凯瑞本率先跳入其中,陡峭的阶梯在第七或是第八步突然消失,对此早有准备的克瑞玛尔及时地抓住了他,精灵借力向上跳起,将“星光”刺进甬道顶端石块的隙,将整个人挂在上面,秘银武器的微光照亮了他的面孔与上半身,但克瑞玛尔立即伸出手指。珍贵的光线突然消失无踪,几支弩箭撞击在精灵原先的位置,不是噗噗的声音而是卡卡的清脆撞击声。

 克瑞玛尔浮在空中,既不碰触墙壁也不碰触顶端。凯瑞本抓着他的脊背,精灵的体重还比不上一只稍大点的猫。

 ——火焰。巫妖说。

 克瑞玛尔立即投出了一道火焰,周围顿时如同白昼,而在他们前方还不到五尺的地方,火焰突然更为猛烈地燃烧了起来——一些东西在火焰中吱吱作响,那是一大团带着粘的透明丝线。即便如此,它仍然很难被发现。

 ——海蜘蛛的线,巫妖解说道,能够黏住一头鲸鱼,唯一的弱点就是经不起高温灼烫。

 间隔着火焰,克瑞玛尔能够隐约瞧见对面的情况,脚下的阶梯已经恢复原状,而阶梯的末端是个圆形的房间,三条通道,就像李奥娜所说的那样。

 它们被全副武装的守卫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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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将手指进嘴里,免得自己叫喊出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多识广,但即便是在最荒谬的噩梦中她也不曾见过这样扭曲恶心的怪物——他的身躯就像是个肥胖的男,如果真有什么人能够肥胖到可以充填一个房间的话——却有着蜘蛛那样多的腿,不是蜘蛛腿,是人腿,但就梅来看,还不如蜘蛛腿呢。每条腿的长短、肤与形状都不相同,就像是从许多人那儿抢夺来然后安装在这个躯体上,除此之外就是胳膊,成打的胳膊,就像树枝那样在大概是膛和肩膀的地方——头颅都快被它们挤得没地方呆了。

 它移动的时候像是条虫又像是块融化的油脂,它抓着一个人,灰色的头发,似乎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伯德温爵爷,梅在心里说,她听到那个比起身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头颅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音,沙哑刺耳,若是梅的手指没在她的嘴里,她准会把它们进自己的耳朵里——而后,千真万确地,几条黑黝黝的影子就从墙壁里慢腾腾地爬了出来,它们带来的,和那怪物身上不相上下的恶臭几乎要让梅也想要生出更多只手了——两只捂着耳朵,两只按着嘴巴,两只捏着鼻子。

 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蜥蜴,浑身漆黑,大出普通蜥蜴上百倍的那种,它们的唾滴在伯德温的身上。无论是哪儿,顿时就是一只深深的,冒着烟的窟窿。

 那个怪物怀爱意地(别问梅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忘了,自己应该再祈求生出第四对手。好挡住自己的眼睛)挨个儿摸了摸蜥蜴们的头:“看好这个人类,”他用深渊语说:“一旦听到我的命令,你们就吃了这个人类的手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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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形房间里的敌人都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凯瑞本与克瑞玛尔应付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不是人类就会有点儿小麻烦了。

 凯瑞本的肩膀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蜥蜴咬中。他的伤口立即腐烂、发臭、扩大——即便游侠立即将随身携带的治疗药水倒在伤口上,但效果并不像它应该有的那么好——克瑞玛尔投出一道隐形的弯刀,将那只蜥蜴斩成数截,几乎与此同时,他还将另两条刚刚探出头的蜥蜴转移到了那张生了小尖刺的铁质椅子里面,蜥蜴发出了古怪的嘶叫声,摇晃着尾巴和爪子,但确实无法挣脱出来,直到它们黄的血溶解了椅子,它们掉了下来。死了。

 药水被洒在伤口上,扩散的趋势马上被遏制住了,并且很快地出了鲜红的血,在忍耐了些许疼痛瘙后,它竟然痊愈了。

 “好药水。”凯瑞本称赞说。

 “大概是因为比较贵的关系。”异界的灵魂答道。

 他们听见了自一个通道而来的奇怪的咕哝声,然后左侧的通道口出现了一块动的灰白色物体,克瑞玛尔想也不想地投出了火焰,火焰在碰到那块凝固的脂肪后就嘶地一声熄灭了。

 几条胳膊伸了出来。

 ——鬼怪蜥蜴,巫妖说,还有…哦。附肢魔,无尽深渊在下,这就对啦,一个国王的监牢不该那么寒酸。

 ——什么?

 ——能够在岩石中行动的鬼怪蜥蜴。它们和它们的地表远亲一样以食腐为生,只不过要挑食的多,它们只吃腐烂的人类或是类人尸体——至于附肢魔,巫妖说,与真正的魔鬼相比只能说是个小可爱,他们能够附着在人类身上并伪装成那个人。除了喜欢用人类的肢体打扮自己,很难杀死之外别无特殊之处。

 ——我觉得有这么一条就已经够了,异界的灵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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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怪物离开了,黑色的蜥蜴在伯德温身边不疾不徐地反复游走,在他无意识地挣动时它们会伸出分叉的桃红色舌头抿他的身体,每一次抿都会带走一长条皮,就像是有人在那具惨白的躯体上用朱砂划出深刻的印子。

 有条蜥蜴爬进了梅的笼子,弗罗的祭司语不成声地啜泣着爬到一块既能立下两只大拇脚指的石块上,惊恐万分地往下看——蜥蜴的唾不断地往下滴,滴在她的毯子上,或许是毯子是羊的给了它一点错觉,它咬了一口毯子——那一刻梅真希望它能改换一下口味,但它很快就扔开了毯子,径直向上,也就是梅的方向爬去。

 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不一会儿她又睁开了,因为她的耳朵能够听到蜥蜴黏答答的,比什么都可怕的脚步声。就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那条长尾巴的四脚怪兽已经爬到了她的脚踝旁边——梅在看到那条桃红色的舌头时放声尖叫,她试着踩踏和踢它,蜥蜴伸出了舌头,她的脚踝被去了一大块,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附肢魔,当然,我们也可以称他为鬣狗,在听到尖叫声时歪了歪脑袋,说实话,伯德温本不该被放在左侧的监牢里,但中侧与右侧的监牢为了牢固起见,增设有两道铁门与一道石门,需要钥匙与法术开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鬣狗回忆了一下,左侧的监牢里只有一个盗贼和一个弗罗的祭司,盗贼是公爵吩咐过需要留下的,没关系,关着他的是个铁箱,鬼怪蜥蜴是无法进去的,至于那个娼,她已经没用了,那么偶尔让他的小宠物们吃点柔软的腐食也不为过。

 他所不知道的是,梅祈祷着。

 梅祈祷着,向她的神祗,弱小的弗罗,她之前从未祈祷过这样的法术,不是治疗与惑,而是驱逐与惩罚,她从未做到过,也从未看到别的弗罗祭司能够做到,她曾以为自己不会需要这样的法术——她以为…她以为只要有男的存在,她就能安乐无忧,逍遥自在,就算是被投入了这个可怕的监牢,她也这么相信着。

 蜥蜴动作缓慢地从岩壁上爬下来,一路伸缩着它的舌头,发出如同蛇类那般嘶嘶的声音。

 它在梅的身边踱来踱去,不断地着她,让她鲜血淋漓,痛不生,它等着这个猎物死去,的温度与度很快就会让她腐烂,这样它就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了——它歪着脑袋,深红色虹膜包围着的竖瞳闪闪发亮,耐心,是的,耐心,每条蜥蜴都是最为擅长忍耐与等待的猎手。

 梅在哭叫与哽咽中祈祷,断断续续,疼痛让她痉挛发狂,她多么想要沉溺进无感安谧的黑暗中去啊,但她知道,只要陷入昏,等待着她的就只有死亡——她的手指抓着地面,指甲一片片地翻开——在看到第二条蜥蜴窜进铁笼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惨烈到能让石头人也为之心惊胆寒的尖锐叫喊!

 然后那条正在穿过铁栅的蜥蜴顿时被撕裂了,血四溅,无需转头去看梅也知道另一只也是如此。

 但不是全部,还有不下半打的蜥蜴正在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块甜美的鲜——它们熟悉死亡的气味,知道自己无需等待得太久。

 梅抓着喉咙,她发不出声音,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她不想死。

 她盯着那只死去的蜥蜴,骇异地发现它的血正在融化铁栅。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臂从那个打开的小盖子里伸出来,它在空中挥舞着,在箱子上攀爬着,无声无息地,在触摸到铅铸的痕迹时它停顿了一会。

 “梅亲爱的,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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