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灾年
过年的时候,郑家送了一壶葡萄酒给罗二丫尝鲜,这可真是稀罕物,罗二丫高高兴兴地受了,给郑家的长孙包了一个银花钱(带花纹的银钱)做年礼,等拿回来倒出来——咦怎么绿绿的?
然后她也不等过年,便倒了小半碗,一口喝了,呀呀呸,这是什么!
原来中原做米酒,历来是把谷子碾成米,然后煮了,点上酒曲做酒,得到西域葡萄后,知道可以做酒,一般人便自作聪明,把那葡萄也剥了皮,照了做米酒的法子又煮又点酒曲…这做出来的葡萄酒的滋味么…中原虽遍地种了葡萄,真正的好葡萄酒却还得西域去进,一坛坛千山万水地运来,那价格真是只有顶级富商或是大官才吃得起!
罗二丫知道了中原做葡萄酒的方法后,费了好大劲才憋住笑——她前世上网看帖子,看到中东
酒的地方,有人馋酒,摘了葡萄放瓦罐里三天就可以喝了——葡萄皮上天然带酵母的!
这可也是个发财的法门!
但是,她没葡萄,附近也没有种的,就是有不过自家园子里当时令水果种个一株罢了,她又不能靠卖法子发财,这做葡萄酒的想法,只好先搁在肚里了。
春天后,雨水照旧不多,红山村因为在山里,山上又有植被,所以那小溪也不曾瘦下去多少,暖
镇旁的清水河的水量下去不少,幸而还勉强行得船只,那些靠了河运的人家,生意清减了一些,到还过得去。
到了收谷的时候,二丫在镇上客商听闲话,说本省还好,邻省去年便不曾下过一滴雨,今年又灾,那些官员恐怕坏了考评不肯报灾,那些小吏本等没有俸禄,一直靠收税的时候刮油为生的,自然也不肯报灾,唯恐皇帝发了好心免了钱粮,他们便不能乘机揩油了——平时一年可以收两季的地方,这两年一粒粮食没有收成,还要
税,不
的农民便五
一次抓了到衙门打板子,往往打成
疮,这等贫穷的农夫有什么医药,只是等死罢了,家长一死,他们的
子儿女还不知道
落到何方呢!
也是,只是到那里买人的合算了,我听说,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只要八十斤粮食就换了!前年粮食丰收的当儿,这里一石谷子不过五钱银子罢了,你看,要早知道了,五钱银子到那里换个大丫头还有剩的,换来了,白天叫她下灶烧火,晚上铺
叠被,暖…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二丫脑门上挂着汗默默走开。
现代人以为古代女人做小妾便如何不堪了,其实比小妾不堪的还多着呢——比如这等,一家子都要饿死了,把个女儿换了粮食救全家性命,难道这个女儿好说我不要去做三,我宁可看着亲爹亲娘在眼前活活饿死也要找个纯情处男美少年做那尊贵正室?这个女儿被拿去换了粮食,十个里有一个立马摆酒做妾,哪怕十六岁给六十岁的做妾,然后守他五六十年的寡,那个女孩也算撞了好运了,其他的,多半就如这客商所想,白天洗衣做饭烧火打水,晚上铺
兼暖
,也没有什么喜酒,也没有什么衣服首饰,也没有什么名分。要是生了儿子,大妇宽容,主人不怕将来分了家私,才可走运,给两件像样衣服,上头做妾,有个儿子好做将来依靠,若是那大妇凶狠的,或者做主人的恐怕将来分薄了家私,看到肚子高起来,随便捡一个路过老光
卖了,这也是寻常之事。
或者主人收用了之后,过两年又有了新人,便看旧人不顺眼,或卖或送,或直接配个家奴,替主人世世代代生家奴和暖
丫鬟,这也是极其平常之事!
又有那等格外要钱没良心的人贩,或是特别有势力凶狠的大妇,直接卖到窑子里去,那就是落了火坑,再也爬不出来了!
但这还不是最悲惨的。
她还没被卖到人
店里,叫人一刀刀地切了卖
,或者被亲爹娘勒死,放在罐子里煮了吃。也没有吃观音土、树皮被活活
死。被卖掉的女孩,其实还是一家子里最有可能活下来的那个。
哎,那些穿越古代的女孩们啊,享受着杂
水稻和农药化肥等现代农业科技的她们能想到的迫害,也不过是
妾争风,哪里晓得古人的苦楚!
过去,罗柱子收了粮食宁可囤在家里等着霉烂,也不愿意拿去卖,村里几家大户明明做酒放贷极有利息,也家家存了两三年的粮食,罗二丫本来以为他们保守,现在才明白,在没有现代通信、运输业的古代,就是幸运遇到一个极爱民的官,情愿不要前程,与手下作对,告了灾请放粮,那本子过五六天到了京城,又幸运地遇到一个十分英明的皇帝,免了钱粮不说,还格外加恩开仓放粮——等手续齐备,找到人手,车载人挑,那粮食运到的时候,饥民通常也饿死一半了!
在这年头,还有比粮食更妥当的通货,更坚实的保险么?
对有余粮的人家,少卖几个钱不会死,冒失地把所有粮食都卖了,遇到灾年那真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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