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
是陆刚义五十大寿,宴客盈门。宅前车水马龙,堵得水
不通。宾客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寒暄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空气里更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鞭炮过后的硝烟昧儿,一群小孩穿梭在人群间捡着未燃的炮仗。任谁都想不到隐藏在暗处的冷笑,一场血腥即将降临。
“开封府刘老爷到——”门房拖长声占吆喝。
“啊哟,陆老弟,一些日子不见,倒是越发富态起来了!”被唤作刘老爷的
睑堆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手一挥,一个小厮赶紧奉上一个礼盒。
“托福托福!刘老哥大老远来,真是使陆某蓬…他妈的飞啦!”陆刚义瞟了眼匣子里的金佛,不由得笑眯了眼。脸上的刀疤骤然聚在一起,显得更加惨不忍睹。即便身着华服,也挡不住天生的匪气。
俗的话语让他不像个经商之人,倒更像个暴发户。所不同的是,做案之时他正值壮年,现在已是两鬓斑白的一个糟老头儿了。
“客气客气!”刘老爷嘴上笑着,心中却在嘲讽陆刚义的
俗和附庸风雅。若不是生意上要依靠此人,他何必大老远跑来给这种人祝寿。
“喂喂,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出去,听到没?出去!”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众多宾客纷纷起身,往外张望。
陆刚义脸一沉,叫来管家道:“出去看看!”不多一会儿,只见那管家神色古怪地回来,便问道:“外面是怎幺一回事儿?”
“外面…”管家面有难
。
“说!”
“是,老爷!外面…外面有人送…送了一口棺…棺材来!”平时伶牙利嘴的管家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话说完,已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陆刚义一拍桌子,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寻我晦气!”
“就是!想陆老弟在洛
是什么人物?就是跺跺脚连城墙都要抖三抖的!也不打听打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刘老爷趁机煽风点火。
闻言,陆刚义气得脸色发青,“赫”地一下起身道:“走,出去看看,是哪个猴崽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就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以为陆老弟你好欺负!”刘老爷附和道,趁势火上浇油。
果然,院中大大咧咧地摆了口棺材,和周围喜气的饰物一比,显得十分刺目。众宾客早已吓得站在一边,纷纷
头结耳,不停地议论,就连后院的女眷们也各自差了丫环出来打探消息。
不看则罢,一看陆刚义气得七窃生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条刀疤不住地
搐着,十分狰狞,喝道:“哪个兔崽子给老子干的?出来!”一连吼了几声,才有一个青衣小厮从人群中慢
地走出来,长相普通得多看几眼也难以记住他的容貌。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向陆老虎鞠了一躬道:“是小的,老爷!”
“你?”陆老虎
不信,撇撇嘴道:“就凭你?”
“是小的送来的!”’
“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指使?指使什么?”那人抬头一脸茫然,“小的今晨接到订单,说柿子巷七十二号有急用,让小的立马送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过来!”
“那人是谁?”陆老虎气得浑身打颤。
“小的不清楚,只见得他以黑纱蒙面,大约二十岁上下。”
“哦?”陆刚义半信半疑。
“胡说!洛
城内,谁不知道柿子巷七十二号是陆老弟的宅第?谁不知道今
是陆老弟五十大寿?你还敢送来。
分明是欺到陆老弟头上来了!活腻了不是?”刘老爷一口一个“陆老弟”,显得十分亲热。
“这位大爷明鉴,小的也是初来乍到,哪知道什么柿子巷枣子巷?要知道,就是借十个胆,小的也不敢啊!”那人一脸懊丧,“这倒好了,
以为可以在老板面前讨个好,谁知…”
“你…”陆刚义气结。若是以前,管他三七二十一,他早一刀将那小厮砍翻在地。可今不同昔,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教他如何下台?“来人啊!傍我拖下去,好好修理一顿!”
“饶命啊,陆老爷!好歹您也是洛
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地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冤枉好人?”那人扯着喉咙喊。
“拖下去,拖下去!”陆刚义听他那么一叫,心中更是烦得要死,只求速速解决。
就在闹得一团糟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所有人听见,“陆老爷如此身份的人,何必为难一个下人?”低沉柔媚的声音中夹杂着肃杀之气。让原本嘈杂的庭院奇异地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却是个黑纱蒙面的年轻人。
“你?”指着棺材,陆刚义气愤地说,“我哪里得罪你了,要寻我晦气?”
“我昨
占了一卦!”蒙面人言不对题。
“那与我何干?”陆刚义忍着怒气。
“卦象显示,贵府今
将有人仙逝!”
“谁?”
“你!”
“我?”陆刚义一惊,随即恶狠狠地说:“你是来故意找碴的?”
“呵呵呵!”那人轻柔而愉悦地笑道,“相信在座各位都看出来了!怎么,你现在才发现?”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聊天,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震惊不已,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窜上,虽是大白天,却感觉到
森恐怖。
“你是什么人?”
“我么…是鬼!”
“你…”三番两次地遭受戏
,陆刚义的怒气终于爆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哦?”
“哼,你自始至终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见心虚!”
“呵呵,看术你也不是很笨嘛!”那人赞许道,并不受
,“我本来要灭你门的,不过想了想,冤有头债有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过为了省却麻烦,自是稳妥为好,是不是?”
“哈哈哈…”仰天狂笑,陆老虎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好狂妄的语气!”别说他家养的护院就有好几十人,就今
来的江湖中人就够让他吃不消了。基于江湖义气,他们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受欺负的。他已然看到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已按捺不住,正蠢蠢
动。
那人冷冷地旁观,并不觉得好笑。蓦地,陆刚义杀机顿起,手一挥,喝道:“上!”马上便有三四十人提着明晃晃的刀,将他团团围住。旁人见状,纷纷夺路而逃,生怕受到波及,连那刘老爷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溜得不见了踪影,庭院瞬间变得空
的了。
紧张的空气一触即发。黑纱下的眸子一冷,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觑着没走的人道:“怎么,不走?没看过瘾?”
“
话,俺江湖中人,岂可袖手旁观?”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喝。
“哼!三
门派!”那人不屑,转头对陆刚义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陆老虎!就算你金盆洗手了,也和这些武林败类勾结,是么?”
“啊?”陆刚义,不,陆老虎大吃一惊,不想自已苦苦瞒了十三年的本名被此人提及,不由恼羞成怒,“哇哇”叫道:“你们这些饭桶,杵在那儿干吗,还不快给老子上!”
“是!”众家丁得令,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准备将那人大卸八块。而那些江湖中人,听了他羞辱的话后,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谁知那人却一个旋身,飞掠开去,院中却凭空多了十余个蒙面人,加入厮杀。蒙面人虽不多,却个个武艺
湛,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血
横飞。那些平
里狐假虎威的家丁和不可一世的所谓江湖中人哪是他们的对手,早被打得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陆老虎大吃一惊,刚才欺那人势单力薄,谁料是早有准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刚穿过回廊,就见方才那蒙面人堵住了去路。正冲着他冷笑。陆老虎狗急跳墙,从袖中摸了把匕首恶狠狠地刺向那人,却因这些年养尊处优,早是
厉内茬。被那人轻而易举地一脚踢在地上,陆老虎吓得赶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人眉一皱,不料当年血洗风家的竟是如此货
。
对,此人便是风清逸!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家地上如肥猪一般
息的仇家。他柔柔地笑道:“饶你是不成啦!你这么没有用,何必让祖宗蒙羞呢,是吧?不过,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大发慈悲,让你看看我是谁!”说罢,缓缓揭开面纱,
出一张俊美斯文的年轻面庞,斜眼入鬓,风眼含威,
角那隐隐的笑始终没有传到眼底,赫然是当年的风怀古。
“啊…鬼…鬼啊!”陆老虎吓得大叫。那双眼,那双凤眼,他太
了!那是一双至死没有合上,这些年来一直在他梦中出现的凤眼,美丽、空
、怨恨…他,他是风怀古么?风怀古回来向他索命了么?
“鬼?我不是鬼!”风清逸缓缓地摇头,把脸
向陆老虎,冷冷地柔笑道:“是他的冤魂附在我的身上,向你索命来了!我身上有他的影子呢!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很像他?我像他么?看来你一直没忘记过他!是不是他的冤魂一直
着你,没让你安生过?是不是有时觉得他在背后看你,看得你头皮发麻?是不是常听见他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他的眼至死没闭上,所以他认得你。看,看,他又在看你,就像这样!”风清逸不疾不徐地说着,轻柔得像在说故事,却又说不出.的诡谲恐怖。突地,眸子一冷,
出两道寒光,竟将陆老虎吓得晕了过去。
风清逸唤来一个人,命他将陆老虎泼醒。被冷水
醒的陆老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风怀古”在冲他冷笑。他赶紧闭上双眼,惊惧地叫道:“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这么多年,我年年在元宵节给你们烧纸钱,愿你们在
间大富大贵。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
“饶不得的,你看他们!”“风怀古”的手指向院中厮杀的蒙面人道,“他们都是你当年刀下的亡魂,如今,也来索命了!想想你当年是怎么对他们的?”
“不…不…”陆老虎吓得面如土色,眼睛越睁越大,脑中闪过一道道当年的情景:一个丫环拿了把扫帚来赶他,被他一刀刺进心窝;一个汉子拿条板凳砸向他,让他削掉半个脑袋;还有个老头想拖住他,竟被他拧断了脖于,当场断了气…
“想起来了?是不是和当年一样?”“风怀古”的声音始终透着慵懒,温柔中夹杂着冷冽,
人中带着无情,“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若未报,时辰未到’,现今,时辰到了!”轻轻捡起陆老虎旁边的匕首,仰天道:“爹!娘!岚儿!你们在天有灵,看我今
手刃仇人!”
说罢,一剑刺向陆老虎,准备取他性命。
就在风清逸自以为得手之际,斜刺里一条白练飞来,卷走了那夺命的匕首,随即一个粉蓝色人儿立在风清逸旁边,道:“刀下留人!”来人正是兰沁。
“你来做什么?”没料到会突然起变化的风清逸一反方才的闲适,
脸的恼怒和焦躁。
“逸,他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就饶了他吧!”
“饶?”风清逸恨恨地道:“我苦苦等了十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天!休想我会饶他!”
“逸,你不要再沾染血腥了,好吗?”
“住口!我沾不沾血腥与你无关!”风清逸看了一眼兰沁,冷酷无情地说:“你看看院中这些人,本可以留一条命苟延残
的,现在因为你,今
不得再留活口!”最后一句话,风清逸是说给院中的蒙面人听的。
“是!”众蒙面人领命,出手不再留情,尽是杀招。
“为什么?”兰沁愤怒地问。
“因为你!”自
间
出软剑,风清逸不再言语,只求速战速决。剑问再度指向陆老虎的心口。
“不要伤我爹爹!”一个穿着鹅黄
上衣的女孩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扑在陆老虎身上,回头哀求风清逸道:“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爹爹!”
“岚儿?”风清逸
口一窒,记忆中的人影变得鲜活起来。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爹爹好吗?”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
“岚儿,你不认得哥哥了?”
“你是谁?”女孩子止住哭道。
“啊?”风清逸清醒过来,反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陆若黛,今年十一了!”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看起来好小!”风清逸喃喃道。她不是岚儿,岚儿已去了十几年,现在也二十出头了。但陆若黛还小,又穿了件鹅黄
的衣服,和他记忆中的岚儿形象刚好吻合,怪不得他会有错觉。想了想又道:“你为什么要穿鹅黄
的衣服?”
“…”陆若黛愣了愣,不想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打小爹爹就让我这样穿,说这样好看!”
“你爹爹?”看了眼目光涣散的陆老虎一眼,风清逸冷冷地道:“以后不许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啊?”陆若黛不明所以。
恰在此时,陆老虎也渐渐清醒过来,见到女儿,惊叫道:“黛儿,你怎么在这儿?快回去!不,你,你赶快逃,听到没?”他几个儿子都是草包、窝囊废,惟有七姨太生的这个女儿虽不像他做事又狠又绝,却最有心计,深得他的喜爱。
“哈哈哈…”风清逸终于开怀大笑,有了比杀了他更好的办法,问向陆若黛道:“想救你爹爹吗?”
“想!”若黛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好啊,那你跟我走,随我姓!”
“就这样?”
“就这样!”
“好,我答应你!”若黛一口应承,随后又问:“你不会骗我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若黛,你不能答应他呀!他会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的!?陆老虎挣扎着爬起来。
“窑子是什么地方?”若黛天真地问。
“一个很好的地方!”风清逸开心地说。
“畜牲,我…我跟你拼了!”陆老虎作势要扑上去,谁知风清逸拉着若黛退出几许,让他扑了个空。
“还不快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风清逸依旧笑得很开心。
“是!”若黛乖乖地说,又道:“爹,您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却引来风清逸呵呵大笑和陆老虎愤怒的低吼。
未走两步,只听背后一声惊呼和一阵狂笑。原来是陆老虎趁兰沁不留意,一把挟持了她。
“姓风的,别以为老子老了好欺负,你还
着呐!”
息了一阵,陆老虎又道:“想要这小妞的命,就把若黛还给我,咱一命换一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她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可就要…嘿嘿!”
风清逸的脸忽地沉了下来,却看向兰沁,仿佛在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要救的人!盯了好大一会儿,才“格格”地笑道:“与我何干?”
“啊!”陆老虎不想找错了人,一分神,
间一痛,兰沁已成功
离钳制。四两拨千斤,将陆老虎那痴肥的身躯轻轻地推下台阶,跌了个“狗吃屎”说时迟那时快,风清逸迅速
出软剑,“刷刷”几下,已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痛得陆老虎
地打滚,“哇哇”怪叫。
“爹爹!”若黛惊呼出声,捶打着风清逸道:“你杀了我爹爹!你不守信用,你是坏人!”
“没事,死不了!”伸手捂住若黛的眼,也捂住了她眼中的强烈恨意,风清逸柔声道:“女孩子别看,怪血腥的!”也不看兰沁,径直带了若黛离开陆家。
颓然坐在地上,兰沁无神地看着前方。除了陆老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外,院子里全是死尸,风清逸带来的黑衣人也不知何时撤离了。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她对自己说。可怎么想走,走不动呢?我也死了么?是了,定是我死了,不然,逸不会对别的女子好的,而且还是仇人的女儿。定是我死了,逸才会不听我劝,而只听仇人的女儿的话。定是我死了,逸才不会看不见我,只带仇人的女儿离开。咦,我怎么在流泪?鬼会哭吗?鬼会心痛吗?鬼会伤心、难过吗?原来,我没死!我还以为自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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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宿于客栈。兰沁辗转难以人眠,听四周静寂,便着衣悄悄出了门,在院中闲步。望着一弯新月,想到风清逸难测的心思,她不
幽幽地叹息。忽地感觉身后有些异样,猛然回头,正是风清逸用深黯的眼神看着她。有一刹那,兰沁在他眼底看到了久违的深情,但…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他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漠然。
“睡不着?还在生白天的气?”他柔声问道。
“白天?没有!我已经忘了。”兰沁一时难以懂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是么?”他有些气闷地说。奇怪,他睡不着就是想跟她解释的,可听她说“忘了”,为何心底会有失望的感觉呢,而且还有难言的恼怒?
“是…是的!”兰沁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
肠鼠肚的人。
“那最好不过!”风清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过一会儿又道:“若黛还是个孩子,我自是疼她多一此。
况且回的是你家,若她有什么不是,还望你多担待些!”
他注视着月光下的兰沁,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是…么?”兰沁虚弱地一笑,故作
快,“我家这些年多亏你的照料,自是你说了算。我是不…不会有意见的!”原来如此,她还傻傻地以为他终究还是没忘记她的,谁知是为了相识不到一天的仇人之女。讽刺啊!
“那多谢了!”风清逸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其他的情绪,可惜没有,她对他说的话毫无感觉,气恨地道:“我也知你向来是个心
宽广的人!”
心
宽广?兰沁嘴角扯着笑。我不是!你那么在乎她,难不成你…喜欢上了她?兰沁只觉脑海中一团
麻,拒绝再往下想。
“你…”风清逸见她的异状,不由关心地伸出手想扶住她,兰沁却惊恐地退后一步,避他如蛇蝎。这教风清逸的怨和怒爆发到了极点,黑着脸道:“注意好身体,路上我没空分心!”
“分心?你何时留心过我?自爷爷走后,你心中只有复仇、原以为复仇之后,我们会回到从前,原来只是痴心妄想!你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做给爷爷看的!就像今天!”兰沁道。
“你…好…好…”风清逸连说几个“好”字,双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握住,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女子,似要把她看穿。
“我以前一直叫你‘逸’的,现在想来,是多么不宜!”她犹记得初次这样称呼他时,他有多开心,“爷爷走前让我们以兄妹相称,以后,我还是称你为‘大哥’吧!”
不…不要,沁儿!你这个白痴,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就够让我万劫不复了。心中在拼命否认,口中却道:“那敢情最好!”
兰沁不语,眼中泪光隐隐闪现。她知道,经过这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变得像——仇人。“你怎么了,沁儿?”虽然如此,他依旧止不住对她关心。
“没事!”兰沁转身同房,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泪.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是否喜欢上了若黛?”
“是,我喜欢她!”因为她像岚儿。风清逸心中升起一丝期盼和喜悦,这是否表明她还在乎他?
“那…希望你对她好点!”不要像对我一样,反反复复,说罢,径自离开。
闻言,风清逸
口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格格”
作响。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把他推开吗?休想!我承认,我是卑鄙得在利用若黛试探你的心,那是因为爷爷当年弥留之际曾说你年纪尚年,
不明白自已的感情。现在,你称我为“大哥”,是否表示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了,是不是?是不是,沁儿?
风清逸非常笃定自己的想法,额上青筋毕现,蓬
的怒气无处发
,一拳拳打在身旁如人
细的榆树上,打得树身猛烈地晃动着。一阵剧痛从手上传到心底,牵扯得心也痛起来,瞬间传到头顶,只觉太阳
隐隐发
,似要把他撕裂般。再也无力承受这无边的痛楚,他伏在树上
息,抓扯着树皮,指甲已嵌入树身,渗出点点血迹。可他根本就感觉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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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若黛的房间,兰沁见她的门虚掩着,想也不想,便伸手替她拉上,眼尖地发现她的被子已被踢开,又不由自主地进去轻手给她拉上被子。
看着
睡中的若黛,兰沁心中百味杂陈,却恨不起她来。她还是个孩子,哪会懂得成人世界里的自私、利用、冷漠、猜疑、虚妄和麻木。可她也是个女孩子啊,为什么心境就像尝尽了世间冷暖般沧桑?是啊,自己以前也是个天真少女,有爷爷的庇护和逸的宠溺,成天除了琴棋书画仍是棋琴书画,不谙世间冷暖,不知人情淡薄。爷爷一走,天地忽然变
,亲人成了陌路,所有的美好成了镜花水月,自己原来是个累赘。呵呵,累赘?爹、娘,你们走时都不带上沁儿,是否也嫌沁儿麻烦呢?若我是个多余,你们当初又何必生下我呢?
逸啊,你怎恁地无情?多年的感情就这样硬生生地抹煞,你是如何做到的?我前世欠了你么,合该今生让你这般折磨?我不是你的仇人,为何容我不得?便是仇人,也不见你这般对待。若我有不好,你也该说与我听,而不是虚与委蛇地报恩呀!可恨你让我存了希望又眼睁地见它破灭。若你是盏明灯,我便做了飞蛾,死也心甘了,你偏偏摇摆不定,暧昧不明,教我在远处观望,心伤黯然。难道我的感情注定是油尽灯枯么?逸!你除了报仇便是报恩,如今,仇已灭,恩,也随爷爷的离去而烟消云散,没有什么可困住你。你,大可像大鹏展翅般振翅云天。你与我从今…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兰沁在这厢胡思
想着,却吓坏了一个人。谁?若黛!今晚她也睡不着,听兰沁和风清逸先后出了门,她也偷偷溜了出去。听了两人的谈话后,心中窃喜。她因救父亲答应随风清逸走,却恨他对自己父亲痛下毒手,总想找机会报仇,现在见他们二人不合,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兰沁后来转身回房,吓得她赶紧又溜回去假寐。哪知道因她粗心,忘了关门,引来兰沁为她盖被子,是以现在吓得一动不动。她对兰沁颇有好感,不仅因为方才的举动,更因为白天她的求情。可她既恨风清逸,就得利用兰沁,以达到目的。她自小生活的环境注定了比其他人多份心眼,否则,早在姨太太们勾心斗角中死无全尸了,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对不起,沁姐姐!不知不觉中,若黛竟进入了梦乡。毕竟是个孩子!
除了若黛,都是失眠的人,墙里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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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
,风清逸命人找了辆马车。为了让她们住的舒服,特意铺了厚厚的锦垫,是明快的淡蓝色。“好漂亮的颜色,逸哥哥!”若黛不拒生地叫着,亲热的程度就像认识许久一般,“可是,若是粉红色就更好看了!”
“好啊!到了下个城镇就让他们给换过来!”瞟了眼兰沁,风清逸心不在焉地说。
“太好了,谢谢逸哥哥!”若黛高兴地拍手,忽地皱眉道:“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
的!”他又瞟了眼兰沁,后者依旧无动于衷。
“一定很痛,我帮你看看!”说罢拿起他的手。
“说过没事了!”他恼怒地
回自己的手,才发现反应过了头,柔声道:“我是说天色不早了,该上路了!”
说罢,轻轻地抱起若黛,把她放在车上,正要去扶兰沁,她已自另一面上了马车,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风清逸在原处立了半晌,才阴沉着脸,独自策马离开,留下一地尘土和各怀心事的几个人。
一路上,风清逸对若黛照顾得无微不至,举凡她的要求,他都一一答应,倒是对兰沁,不闻不问,仿佛她是多余的似的。
兰沁自那夜之后,就再没和他说过话。她对这些视若无睹,放任自己自生自灭。她累了,做不成飞蛾,只想早早回到“呜琴楼”,躲在里面,可以抚琴,可以做画,可以看书…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看到他,她的心就不会痛。是的,她的心是不会痛的,一点都不痛,因为她的心,早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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