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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宫里近来多了个女子,与你从甚密。”元初帝坐在偏殿的胡上,落下一子,抬头看了眼对面抚着棋子的太子姬振镛,不咸不淡地说。

 “是来了个孩子。”振镛跟着落下一子,风轻云淡地答。

 “孩子?”元初帝听他这样答,反而吃了一惊。

 “是舅舅的女儿,先前落在外,如今千里寻父来了。父皇,该您落子了。”振镛淡淡地答。

 “是这样。”元初帝落了一子,“如何不在镇西王府中住,却跑到你宫里来了?”

 “父皇有所不知。她母亲和舅舅只是水姻缘,如今已过世了,她孤身一人,如何能在王府立足?舅舅自觉亏欠了她母女,自是要为她多多打算。儿臣新丧了太子妃,舅舅便有这意思。”

 “他倒是有心!”元初帝边落子边说,“两边都得了好。”

 “也怪不得舅舅。如今齐氏能帮父皇的,也就是这个舅舅了。”

 “你母后和娘家走动是不多。这个舅舅对你,倒是没话说,什么都肯为你做。”元初帝垂眼落子,让人看不出心思。

 “大概是看在母后的薄面上吧。”振镛淡淡答复。

 “你呢?如何打算这位‘齐小姐’?”

 “这便看儿臣与她的缘分了。”他说得含糊,仿佛有意无意。

 “哼!你倒是忘大得很。”元初帝冷笑,“寿玉过世还没几个月呢!”

 “父皇!”振镛便垂头不语,半晌才开口,“父皇曾那样殷殷叮嘱儿臣要善待十九公主,儿臣亦发愿守护她一生一世,谁知…”他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衣袖上的水渍在静默里慢慢晕开。

 “是寿玉命薄埃浅…只是,朕后如何有脸见她母亲…”元初帝似真似假地长叹了许久,“你舅舅那女儿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

 “她母亲取的名字,叫璇玑。快十五了,因是先前受苦,所以长得瘦小,倒像是才十二三岁。”

 “是吗?那倒是可怜的。瘦小,没什么大碍,后悉心调养就好。人…生得好吗?”

 “尚可。说起来,真有几分像…像十九公主,儿臣因此便有几分怜爱之心。只是没十九公主的气度不凡,到底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略略美中不足。”

 “是这样。几时带来给朕看看。”

 “是,待她登得了台面,必会请父皇过目。”

 元初帝略一颔首,对他说:“朕有些倦了,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室中安静下来,许久传来一声轻叹。

 “她在那里可好?”

 “小姐在…府中过得不错…少爷确实善待她。”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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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的时候,沈太傅却没有来,据说是病了,璇玑不便出宫,就托人送了些参茸燕窝去。振镛去太傅府上探病回来,说太傅要告老还乡了。璇玑叹息着问新的太傅会是谁呢?她开始怀念那个花白胡子,清瘦整洁,学识丰富,不善对弈的老太傅了。

 新来的太傅姓文,很合适的姓氏。璇玑无打采地坐在明德殿里,振镛近来更加忙碌,明德殿里渐渐只剩下她和文太傅了。虽然文太傅很尽职尽责地教导她念书,但她依然兴趣缺缺,渐渐蛰居在景殿里了。

 振镛很快地发现了这一点。想了想,问她:“你可是寂寞?”

 “振镛在的时候便不觉得。”她垂下头,“我只是不太愿意活动。”

 “这样对身子可不好,你该多走动走动。”他抚着她的头,“我也想留在宫中陪着你,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我知道振镛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她在他怀中闷闷地说,“我懂的。”

 “那我不在的时候,我找个人来陪你吧。”他轻叹着,“你也没个年纪相当的玩伴。”

 五月的风里,清如来到了璇玑的生活之中。

 很快,十四岁的沈清如以她是沈太傅之女和自身的安静灵巧赢得了璇玑的友谊。

 东宫里渐渐多了少女的欢笑嬉戏。

 “璇玑很喜欢沈清如。”振镛在廊下看着院中踢毽子的璇玑,头大汗却桃腮如霞,自是一番动人模样。

 “是,小姐很喜欢沈侍读。”承幽答道。

 “孤以为沈清如是个安静的姑娘,她没什么不妥之处吧?”

 “沈侍读静如处子,动如兔。平行为举止倒没什么出格之处。”

 “对璇玑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对小姐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更成了手帕之。”

 “璇玑快乐就好。”他含笑看璇玑跑到跟前。

 “如何玩得头大汗?快叫人擦擦,不可着凉。”

 “振镛,你看我踢得好吗?”

 “很好啊,璇玑本事不小!”他接过承幽手上的丝帕为她擦汗,“可是赢了?”

 “没有!清如更厉害呢!”她拉过立在一旁不声响的清秀少女,“振镛还没见过清如吧?清如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只每天和我一同上明德殿,倒像是我的侍读了!你却不来看看我们!”

 “璇玑!”清如惊呼,这齐璇玑竟如此大胆!耙这样和太子殿下说话。

 “不妨事。璇玑是心直口快,我知道的。”他帮璇玑整理好略有凌乱的鬓发,不以为意。

 清如心中一动,不由叫绝:好一个温柔少年郎!只是,他和这齐璇玑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机会我会来明德殿的,看你可有偷懒!”他拉起璇玑的手,“该用膳了,丫头!”

 “她是镇西王的小女?是了,她是姓齐。”清如倚着雕花木椅,若有所思。

 “奴婢听说,她是王爷在外留下的孩子,才入京没几年。”

 “哦,是私生之女。倒是仪态大方,不见寒酸之气。”

 “这位小姐待人确是至诚之心,东宫上下都绝口称赞的。”

 “看得出来。这么说来,她和殿下是表兄妹了?”

 “是。殿下宽厚仁爱,对她关怀备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家中送她入京时,母亲曾提起这位殿下新近丧偶,宫中正是群龙无首之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如果沈家出了位太子妃娘娘,是何等光宗耀祖之事,比父亲多年来只得一个小小太子太傅强上不知多少倍。她自己原来倒不在意这些,只怕太子是不知风雅,只通征战的人。如今一见,倒真是翩翩佳公子了,原先真该和父亲好好谈一谈的,也只怪父亲病得不轻,她又来得匆忙,没说上几句话就分别了。真正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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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镛难得来到明德殿,遇上文太傅正在评点两位侍读新作的文章,心想这两人际遇不同,也不知谁更胜一筹。便站在门外听了听,却是两人各有千秋,不分伯仲。璇玑胜在目光高远,立意不俗,亦能顾全大局,自然见解不凡。而沈清如则胜在功底深厚,自能旁征博引,口舌颇利。故此,两人都已小有进展。

 振镛不由失笑,好一个文太傅,两边都不得罪!不过,棋逢敌手,璇玑或许会更用心于课业,未尝不是好事。

 “振镛!你来了!”璇玑耳尖,跑到殿外。

 “璇玑,不可不守规矩,令太傅笑话了!”他佯装怒意,却让她一眼看穿。

 只见她窃笑着请安,“璇玑见过太子殿下!”

 倒也像模像样,他又好气又好笑,“又顽皮!还不快起来!”

 “是!”

 文太傅和沈清如已闻声出殿,行礼问安。

 “文太傅,璇玑课业可有进?”振镛边人殿边问他。虽是每天都寻了空挡,亲自询问璇玑,但到底是做老师的更清楚些。

 “回太子殿下,齐侍读比先前已大有长进。”文太傅躬身回话。

 “那就好,太傅辛苦了。璇玑顽劣,让太傅费心了。”转头又对眉眼掩不住得意喜悦之的璇玑叮嘱,“璇玑你也不可骄矜自傲,学海无涯,多点学问也能修身养。这文章是谁作的?”振镛拿起一张纸。纸上的字娟秀之中带着刚劲,筋骨分明;工整之中隐有张扬之态,这并非是璇玑的字吧?人说是字如其人,这…

 文太傅探头一看,垂首答:“回殿下,是沈侍读所作。”

 振镛看了眼这垂手而立的少女,淡淡道:“不错。”

 这女子必是顽固张扬之辈,好在年轻,后总会收敛。

 拿起另一张,是璇玑的字,竟有几分相像,不同的是璇玑的字更为秀丽,没有那样张扬。振镛便问她道:“近可有好好练字?略有生疏了,不如先前。想是又贪玩了。”

 “以后不会了。”璇玑垂头,颇为沮丧。

 “夜里来畅怀殿,我要好好听听你近来都做了什么。”振镛淡淡说道。

 “是。”璇玑头垂得更低,更是羞愧。

 振镛看了眼同样垂着头的沈清如,出了殿去。

 他希望璇玑多点本事,后才不致在宫廷争斗中吃亏受气,更希望到时她能懂得他的用心,知道如何自处自保。谁知这小女孩儿一派天真,不解世事…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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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渐渐在少女的笔墨针线间,笑语娇嗔里滑过。璇玑入东宫已有年余,振镛心知肚明她开之后,过了夏天,到中秋就将年十五。十五岁,就是大人了。

 而璇玑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她依然喜欢在春天的风里放纸鸢、出游踏青;依然热衷于在夏日的清晨泛舟采莲、夜晚则观星赏月;依然倾心于秋枫诗会、重登高;依然愿意在冬季堆雪人、打雪仗。她的生活里只要有振镛,就不知忧愁。

 振镛在目的中叹息,她依然是孩童。而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小女子了。曾几何时,他们已如菟丝与女萝,生死一处了。他守护她,她温暖他。所以,比起懵懂的她,他更害怕她的背弃。

 “振镛,你不开心吗?”她仰头问他。目光清澈得叫人无法对视。

 “没有。”他怜惜地抚着她粉的桃腮,至少她是快乐的,他也是快乐的。

 “可是你明明在叹气啊!”叹气不就是不快乐吗?

 “叹气会老哦,振镛!”

 “那…如果我老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他拥住她。

 “会啊!那时你是老头子,我是老婆婆,一定很有意思!你说那时候我们还会咬得动冰糖葫芦吗?”

 他苦笑。她的世界里时光只是一种记号,而非痕迹吗?她依然无至此。

 “你会永远同我在一起吗?”他看着她的双眸,如此清澈,没有半点污垢阴暗。她是这样信任他。

 “我不会离开振镛的,永远都不会,一直一直都和振镛在一起。”她美丽的双吐出的字句,一如誓言,叫他怎能不狂喜!叫他如何不痴!他万般怜爱,终于轻轻吻上她花朵般盛开的

 璇玑能够感觉到他双在颤抖,温柔而痴,让她感觉到她是他怀中的至宝。她的心里似有水涌动,一直涌上口,叫她娇吁吁。恍惚里她看见了翩翩飞舞的蝴蝶和娇盛开的花朵,他们也是蝴蝶和花朵吗?

 他放开她的,满意地微笑,“这是吻,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你明白吗?”

 “情人?”她懵懂,“是夫的意思吗?”

 “是的。璇玑,你我本来就是夫。璇玑,你要记得今天你说过的话。”他拥紧她,就算是欺骗好了,他也和她在一起,她本来就是他的子!

 “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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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清河王奉诏入京。数后太子姬振镛宴请堂兄滑荆王。

 “太子殿下,哎呀,我说振镛,你这表、表妹可真是国天香啊!振镛你好福气!不过,哥哥我、我也福不浅!”清河王醉眼朦胧地看着璇玑笑开了,“我、我得了个美人!呵,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才得来的!不过,值!月前还给我、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去,叫四夫人来!嘿,我给、给带来了!”

 璇玑不悦地在桌下拉了拉振镛的衣袖。振镛心里也疑惑,先前在西疆时这位堂兄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英明神武,为何不过两年时间,他竟成了这样呢?难道真是因为荣华富贵以致醉生梦死至此?

 转眼间,一位妆华服少妇垂首上得殿来。

 “这可是、可是前朝的…十七公主!姿不输、不输老弟那薄命红颜呢!泰、泰章,抬头让、让太子殿下好好看看!”

 振镛脸色大变。忙要阻挡,却为时已晚。

 阶下的轩辕泰章已抬起头来,上他们三人。原本平如死水的双眸一时怨毒如厉鬼!

 “轩辕寿玉!”她破空厉喝,怨气冲天,“你这千古罪人!轩辕寿玉,你竟对他投怀送抱?他是什么人?亡我皇朝的臣贼子!你竟如此不知廉,你辜负了父皇,辜负了轩辕氏!列祖列宗不会宽恕你!你这千古罪人!你不配姓轩辕…你知不知道你的姐妹过着怎样的日子?身处地狱啊!你这给我带来不幸的罪人!”

 “给我把她拉下去,狠狠地打!打死这疯妇!”振镛抓起酒杯就砸。

 璇玑已呆若木

 振镛搂了她拂袖而去。

 “清河王,今冲撞了孤的爱妃,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我、我这是倒了哪辈子霉啊!堂弟,不,殿下、殿下…”

 “来,璇玑,我们睡了。”振镛见她受惊不小,叫了太医开方煎药,服侍她喝下,便哄她上睡觉。却见她还是魂不守舍,神思恍惚,心下不由一紧。她,不会是想起了什么吧?不,不可能!她一直在服用常如意所制之“安魂茶”,没有理由会因为这样而记起过去的事情!

 “璇玑…”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振镛,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明明不是什么…轩辕寿玉啊…我是叫璇玑的,对不对?我是你的表妹,对不对?”她抓住他的衣袖,泪如雨下,凄楚无依,“我不是轩辕寿玉,我不是的…”

 他心里疼痛难当,拥紧她,“对…你不是…”

 过了片刻,汤药起了作用,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他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一时心内百转千回。

 他一直认为让她忘记,对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不但能保存她的性命,而且依她先前的情,必定会为报仇雪恨所累,今生今世必永无宁。而两年来,她在他的羽翼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享受着她本应得到的幸福,他很少去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但是,今夜轩辕泰章的出现,使他开始怀疑,更加不安。如果有一,璇玑变成了轩辕寿玉,她该如何自处?他又该如何自处?他已离不开璇玑。

 他抚着她姣好的面孔,叹息复叹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若是让父皇知道,璇玑又何去何从?她还会有命在吗?要是轩辕氏的余孽知道,亦不会轻饶了她…

 璇玑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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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幽幽醒来时,室中昏暗,或许天还未亮吧。想起身,发现被角了一物,低头看,是振镛趴在沿睡得正沉。

 他守了她一夜吗?她心中不由柔软。很多事,她其实一直怀疑,但她从来不说,因为她能感觉到危险和阴谋的气味。既然振镛不让她知道,她就一直不去想,她是信振镛的啊。

 她轻叹。

 振镛惊醒,“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了吗?”他看了眼更漏,“才刚过子时。”

 “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朝。”她轻声说,“我没事,你放心吧,振镛。”

 “我还是看着你睡吧。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很美很美,像是…天上的圣女,安详神圣,都让我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有那么美吗?比…清如更美?”

 “清如?沈侍读?她…大概也长得不错吧。”他含糊地说着。

 她笑笑,他竟不记得清如的长相?清如一定伤心死了,她来东宫都一年多了。不过心里居然有一丝窃喜,他真是在意她的,他从不叫她齐侍读。

 她拉开被子,“快睡吧,我的太子殿下!”

 那一夜振镛真是温香软玉在抱,却不得不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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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室内,承幽眼神游移不定。小姐今天很不对劲,她从来都不会让她捧了药碗在边上站这么久,而自己看书的。

 “小姐,药凉了,就失了药了…”她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

 璇玑终于抬头。

 “是吗?又该喝药了吗?”她接过碗,却没有喝,低头看着乌黑的汤药,这药香她早已熟悉,她的整个人都带着这种味道。

 “这药,我喝了快两年了吧?你也煎了两年了,辛苦你了。”

 “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只要是为小姐好,煎药又有么辛苦的呢?”承幽垂首而立。

 “谢谢你,承幽。你老实告诉我…”

 承幽一惊,抬头见她还是看着汤药出神,赶忙又低下头去。

 “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生了什么病,非要每服用这种苦涩至极的汤药呢?是不是我就要死了?”

 “小姐莫要胡说!小姐哪里会死,只是…只是那年落的病谤离不了这药。这虽是无可奈何的事,却也真不必愁苦!殿下岂会坐视小姐受苦?小姐千万要放宽了心呀!”承幽急急地说。

 “是啊,他怎么坐视我受苦…”璇玑幽幽叹息。

 “承幽,你去拿些蜂来,这药苦得很。”

 “是,小姐。”看着她除了殿,璇玑找到桃木小几上的青花瓷瓶,的荷花,将汤药倒入其中。好在量不多,她也留了个碗底做样子。

 将花瓶恢复原状,才坐下端了碗,承幽就捧了小碗蜂进来。

 “去得真是久,我都喝得差不多了,那蜂还是放着吧,你去忙好了。”璇玑干脆地喝下汤药,将碗还给她,没有错过承幽略有狐疑的眼神。璇玑微笑,径自看书。那点药汁,荷花会很快收掉的,而气味对整个景殿上下来说已很熟悉,应该不会起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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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

 “玉儿…”

 “来…”

 “到这儿来呀…”

 似是亘古的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声温柔的呼唤。

 有一个面孔模糊的女子向她款款走来,璇玑竟知道她是笑着的,是世间少有的美丽慈爱的笑容。她想朝她走去,可是有一股力量抓住了她。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她低头去看。

 一只苍老而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脚踝。

 玉儿,父皇死得冤啊!玉儿,要报仇!要报仇!

 鲜血自一个男人的脸上缓缓滑落。

 她感觉到无比剧烈的疼痛。

 “啊!”

 夜半惨叫,惊醒了整座景殿。脚步纷而又集中地

 响起在内殿璇玑的居处。

 “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璇玑面色惨白。

 “快去请太医!”

 “璇玑!”振镛赶来。

 只见璇玑躺在榻上,已然昏死过去。

 “传常如意!”

 “幸好我还没去西疆游历!璇玑人呢?”常如意边说边进殿。

 “在里面!”

 常如意进了内殿,停下脚步,诧异地环视四周。

 “有什么不对?”振镛也停了下来。

 “这殿中的药味越来越重了…她还在服用安魂茶?”

 “是,每服用。”

 常如意不语。他并不知璇玑身世,只觉得这样瞒骗一个美丽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幸而,振镛一向善待她,否则他岂非是助纣为孽?

 “先看看璇玑再说。”他大步走向榻。

 把了把脉,常如意笑得暖昧,起身到外殿。

 “如何?”振镛拦下他,焦急不已。

 常如意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笑了。

 “到底怎样?你倒是说话呀!”振镛只气他有把柄在他手中,以致使这江湖郎中目无尊长,完全无视他储君的威严,整与他称兄道弟。

 “恭喜。”常如意坐下开起方子。

 “她都这样了!何来的恭喜?”振镛一掌拍在雕花玉案上。

 常如意见他真动了怒,便收了笑脸,“她长大了!”

 “她长大了?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回过神来,揪住他的衣领。

 常如意掰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说:“璇玑的天葵来了,她终于长大成人了,你可以娶她为了!”

 他不理呆立在一旁的振镛,继续开方,“不过她身子可是虚得很,这样下去可不行。照这方子煎药,吃上半年就可以停了,应该不会再痛了。”他将药方交给承幽,取了诊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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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幽,东宫是有什么喜事吗?”

 璇玑在回廊下,望着远处来去匆匆的宫女内侍,疑惑地问。

 “这…奴婢并没有听说。”承幽低下头去。

 “是吗?”璇玑看了眼面走来的小爆女。那宫女行礼,未了还笑意盈盈地望了她一眼,低头离去。

 “我一直想问你,太子如今也将弱冠了吧。如何不见太子妃呢?”她转头看着承幽。

 “殿下的元配夫人是太子妃苏娘娘,前朝建宣二十年就过世了。殿下第二个太子妃…则是前朝公主轩辕十九,不过…她死在大婚当。”

 “是吗?你倒是很清楚啊。”她淡淡道,目光转向另一端。

 承幽一惊,急忙说:“奴婢亦是听人说的。”

 “你平就爱这个?必是和东宫上下都极为熟悉了吧。”她笑笑说,看不出什么心思,“走吧。”

 “小姐可是往花园去?”

 “是啊。我去看看园中还有什么花,几枝在房中。”

 “这些事就让奴婢去做吧,小姐是矜贵之躯,小心伤了手。”

 “不会,我就是想找点事做。”说话间就到了花园,

 “那是山茶吧,大叶白,倒是秀气。就这个好了,去取剪子来。”

 “是。”

 趁着承幽着人去取剪子,璇玑漫不经心地在园中转悠。她近来亲自侍花草,原不过是想掩饰花瓶中的玄机。

 剪了数枝大叶白,她将山茶与承幽,“去荷花池中看看,趁着还在花期,也摘几枝去吧。”

 “小姐小心。”承幽扶她上了靠在池边的小舟,自己划着小舟入了荷花丛。

 璇玑随意挑了几枝剪了来,便要折回。

 “小姐要这么多花做什么?都放在房中,那岂不成了花房?”

 璇玑一笑,“大叶白吗,是要送到振镛房中的。他这么忙,想必没多少工夫来花园,怕是都不知如今是哪个的花期了吧。就让他见识见识这全京城有名的大叶白好了!荷花才是放在我房中的。”荷花水既快又多。

 “奴婢见过璇玑小姐。”

 “殿下在书房里吗?”璇玑捧着山茶,笑意盈盈。

 “是。”宫女通报,“小姐请进吧!”

 “振镛!”她进得殿去,见振镛正埋头批阅卷宗。

 振镛抬头,只见璇玑一身红衣,怀抱数枝白荷,款款而来,何等脱俗,竟像是瑶池仙女一般!

 “璇玑!你…你怎么来了?”他又惊又喜。

 “给你送东西来了呀!”璇玑笑靥如花,上前清理了原先的荷花,换上了白如月华的山茶。

 “这不是园中的大叶白吗?已经开了吗?”振镛停下手中的卷宗,看她摆花枝。

 “对啊,像是开了有几的了。我挑了些怒放的和含苞的,你看好看吗?”她回头问,无限俏皮。

 “你最是有心!”振镛起身,“这两天都好吗?”

 “很好啊!”她看了眼他身后的案上,“公文很多吗?那你先忙,我去做点莲子汤来。”

 “也好,有劳璇玑小姐了。”他含笑作揖,“小生这厢先谢过了!”

 “公子不必多礼!”她亦娇笑着道了个万福,“那奴家就去了!”

 “小姐好走!”振镛大笑着目送她出了殿门。

 璇玑笑着跑出殿来,差点撞上人,险险避开。原来是东宫副领萧离。

 “末将该死!冲撞了小姐!”他惊慌地看了她一眼,急急低下头请罪。

 “无妨,萧副领不必介怀。”她对候在殿外的承幽点点头,“走吧,先把花去了。”

 萧离痴痴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回不了神。

 璇玑小姐今真是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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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娘对不起你,后就只得你一人了…”

 “娘、娘你不要死!娘!”

 “玉儿,父皇梦见你娘了,你娘在下面很冷…没有人照顾她…”

 “父皇…”

 “公主,奴婢等深受皇恩,愿以死报国!请公主放心!”

 “皇上已遭贼人毒手,本宫虽是一介女,但愿效谢氏,必定要为父报仇!”

 “公主,一个时辰前皇上已经崩驾了…”

 “父皇!”

 璇玑惊醒,大汗淋漓。

 这个梦境竟是如此真实!梦里的女子就叫寿玉,轩辕寿玉!她是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悲离合,感同身受,身临其境。

 她心底已隐隐明白。

 只是…振镛对她确是真心的吧?

 她起身下,悄然走出大殿。

 殿外月如水,整座东宫寂静如死域。她独自游走在宫殿之间,恍恍惚惚来到振镛寝殿外。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梦境,这样凄楚无依的心绪,似乎是振镛在宫殿的某处幽暗之中安慰过她、温暖过她。

 “璇玑小姐!”

 她回过神来,是萧离。萧离!

 “璇玑小姐,夜里风大,您为何穿得如此单薄,就跑来这里了呢?”萧离焦急道,转身望向侍卫,“快,去取小姐的衣服来!莫让小姐着凉了!”

 璇玑怔怔地由他搀扶着人了廊下。

 “小姐可是来找殿下的?殿下已经睡下了,要通报吗?”他接过侍卫取来的斗篷,很自然地为她披上裹紧,

 “小姐当心玉体,万不着凉了!”

 殿内灯火猝亮,振镛披衣出来。

 “璇玑?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真是胡闹,

 半夜不睡觉,怎到处跑?出事怎么办?着凉怎么办?”

 他拥了她进殿。

 萧离担忧地望着她木然的神情。她平可不是这样的呀!

 迈入大殿时,璇玑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光闪过,叫他捕捉不及。

 殿外,大风起。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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