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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枉段飞云千机算尽,特地躲到栖凤楼的茅房后发病,想不到居然还是被黑儿、白儿那两个小不点给发现。

 “啊啊啊…啊…”一瞧见段飞云身鲜血倒在茅房后,白儿嘴巴张开就想叫人。

 “别…别叫…”段飞云拖出一地血痕爬到他身边,才想捂住他的嘴,但黑儿已快一步拉开白儿,殷殷劝哄住了他的眼泪与惊慌。

 “段大哥,你受伤了吗?我去帮你找大夫好不好?”白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望着段飞云。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你千万别让人发现我在这里。”

 但黑儿却机灵地发现了段飞云收放在间的修罗面具。“你果然会武!”

 所以那夜他才能点了自己的道,偷溜出栖凤楼。但他又为何要假装成一名文弱书生,然后再创出另一个铁面修罗的身份接近凤蝶?难道他不安好心眼儿?

 黑儿对泪汪汪的白儿使了个眼色。“白儿,过来。”

 段飞云勉强坐起,却引来一阵呛咳,更多的鲜血涌出角。

 “段大哥!”不顾黑儿的拦阻,白儿直冲过去扶住他。“呜…段大哥,你伤得好重,呜…”白儿哭个不停。

 黑儿怕段飞云真的怀有恶心,会加害他二人,在一旁急得直跳脚。“白儿,我叫你过来,听到没有?”

 “不要嘛!黑儿,你看段大哥伤得这么重,你忍心丢下他不管吗?”白儿可爱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黑儿一张脸又青又白,他是不忍心看着段飞云死,但他更担心白儿受害啊!

 段飞云咳了一阵子后,终于稍缓下气息。“别担心,只要你不我的底,我是不会对你们不利的。”

 “段大哥,你在说什么?”他说得没头没尾的,天真的白儿如何能够了解。

 但机灵的黑儿却懂了。“这个‘你们’可包括主子?”因为凤蝶是白儿的救命恩人,所以黑儿对她比待过去任何一任主子都忠心。

 “包括栖凤楼里所有的人。”段飞云举起沾鲜血的右手立下誓言。

 黑儿终于信了,与白儿一人一边扶着他到他俩居住的佣人房暂歇。

 房间不大,但因为先前白儿曾在这里养病,因此房里布置的特别适合病人休憩。

 这一路行来,段飞云的四肢百骸聚烈焰烧灼般的疼痛,所以当他的身子一接触到柔软的棉被,心情一放松,神魂儿就开始幽幽渺渺地飘出了身体。

 白儿看他几乎要痛昏过去了,泪面地拭着他一身的血与汗。“段大哥,你忍耐一下,我让黑儿去帮你请大夫,你很快就不痛了喔!”

 “不!”段飞云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他的手。“我没事,别请大夫,别让人发现,千万不要…”一句话未完,他已经痛得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段大哥!”白儿被他吓坏了,回身哭倒在黑儿怀里。“怎么办?黑儿,怎么办?”

 黑儿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哭、别哭,白儿乖喔!让我们看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他走过去,帮段飞云换下染血的衣服。在擦拭掉他身的血污后,黑儿诧然发现段飞云根本没受伤,不过右肩肿了一块,但那也不至于吐血昏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飞云昏前也一直强调自己未受伤,而且坚持不让其他人发现他的毛病,这…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白儿你看,他身上都没有伤对不对?”见着可爱的白儿一点头,泪水就纷飞不停,黑儿既心疼又怜惜地将他拥进怀里。“我看里头一定有问题,咱们先等上夜,若不行才去禀告主子好不好?”

 “段大哥不会死吗?”白儿好担心。

 “应该不会啦!”黑儿见识过段飞云的点功夫,他内力高深得很,哪有这么容易就死得了!

 “那…”

 “放心,一定没事的。”黑儿揽着手足无措的白儿蹲踞在铺边。“你呢,先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上半夜由我来看着他,到了下半夜再让你来守,嗯?”

 白儿天真地颔首。“那黑儿,你一定要叫我起来喔!”

 “当然罗!我也会累的,绝对叫你起来替班。”但前提是,得在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这该死的段飞云,要吐血也不找个隐密点儿的地方,居然让白儿发现了。白儿的病才好耶!就让他这么多心,万一病又复发了,看他不整死段飞云,他就不叫黑儿。

 小心抚慰着白儿,让他在他怀里睡得安稳。

 黑儿吐出一口长气,两个难兄难弟,自幼就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真要有一天,谁得离开谁…不!黑儿用力摇摇头,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离开白儿。

 细细抚着白儿天真的睡颜,偶然瞥见他紧闭的眼帘下一圈淡黑,黑儿忍不住又要骂段飞云几句,竟敢累坏他的白儿,可恶!

 漫长的夜就在黑儿的诅咒声中一点一滴过去了,当第一线金芒穿透窗进屋里。黑儿急忙高举衣袖想挡住白儿的眼,以免阳光扰了他的睡眠。

 然而一抹黑影却比他更快速遮住了全部的阳光。

 白儿呻一声,又沉沉睡去。

 黑儿诧然抬眼,却上段飞云神采奕奕的俊颜。“你…”他不敢相信,这是昨天那个吐血吐到只剩半条命的男人吗?

 段飞云对他眨眨眼。“我不是说过我没事吗?”习练幻灭大法的后遗症只会持续一夜,过后就好了,其神妙之处,绝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疑云罩了黑儿一身,他很好奇,但他还是无法全心全意信任段飞云。

 段飞云看他如此护卫白儿,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浮上心头。“你很怜惜他?”

 黑儿戒慎地看着他,更加小心地抱紧白儿。“你想干什么?”

 段飞云一个翻身跳下来。“他这样睡铁定不舒服,你抱他上吧!”

 “这么好心?”黑儿一直瞪着他,他不怕死,但怕极了白儿受伤害。

 为表清白,段飞云覆手走了出去。“昨夜多谢你们了,我这就离开,你不必防我。”

 黑儿目光不离他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身上,却奇异地照出了一身的萧索,这个人真的好神秘。

 终于,他憋不住好奇地开口:“你为什么要骗主子你不会武?”

 段飞云顿了下脚步。“三个月前我确实是一介文弱书生,如今我只是不想让她发现我习了武。”

 “三个月就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学修养,你骗谁?”黑儿也懂武的,天底下哪有如此速成的功夫,鬼才相信!

 “当然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代价?”黑儿灵光一闪,莫非段飞云是练了某种速成的功,而他昨夜的痛苦就是练那武功所需付出的代价?

 “昨夜的事,请不要再让第四者知道。”段飞云落寞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为什么?值得吗?”

 段飞云回头,目光落向他怀里的白儿。“你说呢?”

 黑儿抱紧白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值不值得这种事要如何评论呢?他们全是为了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儿在奋斗,在别人眼中这种行为也许只能称之为愚蠢,但他们无怨无悔,并且甘之如饴。

 接二连三的胜利,在栖凤楼里成就了上下一片、通宵达旦的疯狂欢乐,反观凤扬城的凤府,却只有“愁云惨雾”四个字可以无形容。

 石后悔死与凤悦仁、凤书这对白痴父子合作,除了吹牛夸大、吃喝嫖赌外,他二人什么都不会。害她好不容易才从凤蝶手中夺过来的生意,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又全数易手,落入栖凤楼手中了。

 如今,名显一时的天下首富凤府只余一个空壳子。华丽的府邸甚至破败到杂草丛生、桌倾椅斜,早不复昔日的风光了。

 这一,凤书趁着石外出,邀来凤悦仁上库房一聚。

 “爹,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瞧…”他指着帐簿上渐短少的银两。“这些生意天天都在赔,姨又不准我收起来,执意与凤蝶拼到底,咱们真的要陪她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吗?

 “我也劝过她,收了生意、把宅子卖了,再加上库房里的现银,咱们还有十几年的好日子过,偏偏她怎么都不听,老说非挣回一口气不可!我有什么办法?”瞧着那些烂生意,一天赔尽他几百万两银,凤悦仁也是很心疼的。

 “她是你的老婆,你要管管她啊!”凤书跳脚。“再赔下去,老本都赔光了,难道要我们上街讨饭去?”

 “管?”凤悦仁嗤笑。“你拿什么管她?论心机、论手段、论残忍,咱们谁也比不过她,你叫我怎么管她?”

 凤书怒哼一声。“那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咱们卷了银两走人,让她自个儿留下来跟凤蝶拼吧!”

 凤悦仁双眼发亮,本来他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也讨厌经商的辛苦,能够不必做事就有钱花是他人生的目标与宗旨。如今凤书的话正敲中了他的心坎。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也不必等她回来了,咱们各自回房收拾东西,银票、珠宝、古董,能带多少是多少。收拾好了,把房子一烧,不留半点儿痕迹,她就算想找我们也没办法了。”

 “不愧是我老爹,够狡猾。”两父子换过一记不须言喻的恶眼神后,凤书走到凤悦仁身后大掌往他背后一拍。“那我这就去收拾罗,爹——”

 凤悦仁只觉背心一阵刺疼,喉头立刻涌出无数鲜血。“你…”

 “对不起罗!爹,剩下的银两实在不多,若咱们两父子一起用,恐怕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就成全儿子多过几年好日子吧!”凤书狠心将他一推,凤悦仁整个人滚出了库房,在地上渲染出一道红的血痕。

 “你竟敢…杀父…”凤悦仁翻着白眼瞪向凤书。他不甘心啊!这浑小子,养他这么大,居然只为了几百万两就杀了他,他死不瞑目。

 凤书狞笑地走了出来。“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爹,我这招可也是向你学来的,你不也用同样的方法害了大伯,咱们是彼此彼此。”

 闻言,凤悦仁大张的眼瞳中下两行泪水,这就是报应吗?他夺大哥的家产,儿子则杀他谋财,一切的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但现在再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头一偏,带着无尽的怨恨咽下最后一口气。

 “哈哈哈…”凤书仰头大笑。“所有的银两都是我的…呃!”笑声突断,从他大张的嘴里出一道血箭。

 “你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阴冷如冰的女声吹拂在他耳畔,瞬间冻僵了他体内的血

 凤书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姨?”怎么可能,石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啊!

 “你很讶异?”石一掌击向他的背心,将他的身子击飞到半空中,再落下与凤悦仁的尸体叠。“你们以为我是谁,这么简单就被你们父子给出卖了?”

 凤书不甘心的眼圆圆地大睁着,与死不瞑目的凤悦仁对望。两父子都被人利用了,可是石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好本事?

 “来人啊!”石轻轻地拍了拍手。

 两条人影像凭空冒出似地出现在她面前。“属下在。”

 “给我把他们的头割下来送去给凤蝶当礼物。”石莲步轻移,款款袅袅转回了屋里。

 “谨遵教主圣谕。”两名黑衣大汉恭身领命。

 没错!石正是称霸西域百年的冥教教主。为了图谋中原武林,她不惜委身凤悦仁,企图借他之手夺得凤家首富之财,以遂行她称霸天下的野心。

 可惜在她缜密的计划下,偏是漏算了凤蝶一份。原以为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再厉害也有限,想不到她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先后灭了冥教所属地狱堂与阎罗殿。

 但凤蝶的好运也只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轻敌了。这场战争孰胜孰败还是未知数呢!

 风和丽的好天气,阳光像是神人的恩赐,均匀地遍洒大地,带来温暖,也带来光明。

 不愿浪费这样的好日子,段飞云一大早就拖着凤蝶去赶集。

 “拜托!”她掩嘴下一个哈欠,明明昨晚两人一起看帐簿看到天亮,怎么他还有如此好兴致出来玩?“你不累吗?留在家里睡觉不是很好!这种集市每个月都有,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他拉着她走到一处卖玉饰的摊贩前。“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再平凡的东西都会变得十分美妙。”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顺道送他一记大白眼。“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回家去看那‘十分美妙’的铺,你觉得如何?”真是该死透顶了,他一个文弱书生,熬了一夜依然生龙活虎,她这杀手组织的领导人怎么却累得几乎要趴下呢?

 “你每天就待在楼里,不是看帐薄,就是拟计划,不累吗?”他看中了一支玉钗,拿起来在她头上比划着。“我记得小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天天关在房里是不健康的行为,偶尔出来跑跑跳跳、晒晒太阳,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着爱困的眼,这回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话我已经不记得了,麻烦你也一同将它们丢进大海里好吗?”

 “不好。”他丢下一锭银两,买了那支玉钗簪到她发上。青翠的玉质更衬出她青丝的乌黑柔亮,将她的清秀更添上几分娇。“你说过的话早深深刻印进我的心里了,就算是你叫我忘,我也忘不掉。”

 抚着被太阳晒到晕眩的脑袋,凤蝶长叹一声。“随便你吧!不过你再不找个地方让我坐下来歇口气,恐怕下一回你就要对着我的墓碑说那些恶心话了。”

 “永远不会有这种事的。”他扶着她往最近的酒楼走去。

 “你确定?”凤蝶无力地瘫在他的臂弯里。

 “我当然确定。”一进酒楼,段飞云便寻了个靠窗的位子让她坐下。“你忘了,我们说过要生死与共的。既然都生同生、死同死了,又怎会出现我在你墓碑前说话那种蠢事呢?”

 “是是是!”换作平常,她会很感动他的深情厚爱,但不是现在。这会儿,在她的眼皮已经垂下一半,脑子里一片浑沌的时候,她只想闭上双眼,小睡片刻。

 段飞云怜惜地望着她眼圈下逐渐加深的黑影,他实在不该在她累成这副模样的时候,硬拖她外出逛街。

 但他又不愿见她镇于复仇雪恨、血腥打杀中,那对她纯良的天造成太大的压力了。难保有一天,她不会在身子垮掉前,先崩溃了精神。

 “哎!蝶,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温柔地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这位就是让你不惜辞官、以命相护的姑娘吧?”温润带笑的低嗓,听似无害,但每一个抑扬顿挫都充了危险。

 段飞云猛地跳了起来,转过身去。“皇上!”

 “出门在外,请叫我冷夏文或冷公子。”折扇移开后,出一张常年带笑的斯文面容,果真是当今圣上。

 “您您您…”段飞云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瞥了沉睡中的凤蝶一眼。“长得也很普通嘛!你居然为了她抛弃朕,太没眼光了。”

 了半天,段飞云终于缓过一口气。“您又偷溜出宫,那朝事该由谁负责?”

 “叭”一声,一柄折扇直指着段飞云的头。

 “我已经辞官了!”段飞云跳脚。

 “问题是朕尚未批准啊!所以你依然是朕的爱卿,百官之首,段丞相。”反正皇上就是打定主意赖定他就是了。开玩笑,放眼朝堂,论尽忠职守、才干能力,段飞云称了第二,没人敢居第一。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听话。

 皇上私自出游,只要一个口令代下去,三司六部,段飞云全处理得妥妥当当。皇上简直不可一无他了,少了段飞云,以后他还怎么游遍天下?

 “小声一点儿。”段飞云推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外面谈,别吵了蝶休息。”

 “你不想让她知道你为她辞官的事啊?”偏偏皇上却像故意似的,越说越大声。

 “这您就别管了。”虽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习武的事,但皇帝实在太无赖,不得已段飞云还是只能以武力治他。

 段飞云居然拖得动他!皇上甚感讶异。他因幼承名师,武功不比一名一高手差,而段飞云不过一介书生,理应动不了他分毫才是,但眼下他却被硬拖着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三月不见、“挖”目相看?

 “朕了解你为何非辞官不可,你不想后有办她的一天嘛!但朕可以跟你保证…”吃惊归吃惊,但皇上的大嘴巴一点合上的迹象也没有。

 段飞云从不知道皇上这么长舌,他受不了地一手捂住皇上的嘴。“冒犯了。”

 皇上摇头,笑眯了一双黝黑深邃的眸。无所谓罗,反正他目的已达,段飞云现在才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段飞云和皇上前脚一离酒楼,一双哀伤的水眸紧跟着出凄楚的波光,投向段飞云后背。

 休憩中的凤蝶缓缓坐直身子,颊边挂着两行澄澈的珠泪。她就是皇上的那个“目的”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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