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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为什么…”张梦萍只能瞪大双眼,看向眼前与她一般年纪,但看起来却远比她沧桑的女孩;而她的声音早因过度震惊而无法再继续出声。

 同居的这段日子对张梦萍来说,是甜蜜又温馨的,虽然始终无法找到适当的时机对她表示她的爱慕之意,但在一天的开始——睁开眼睛,和一天的结束——闭上眼睛时,都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张梦萍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但…现在,她突然提出要离去的话语,这教她情何以堪?

 “那个唯一威胁我的人已经回老家去了。所以我想,如果继续留在这儿给你添麻烦,实在也说不过去啊!”葛芸无所谓地说,仿佛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张梦萍一直都很欣赏葛芸那种无羁、不在乎的潇洒;但此刻,她却也被她这种个性伤得好痛好痛。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葛芸自沙发上跳起来,一**挨到张梦萍身边,摸着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我没事,没事…”

 “没发烧啊!”葛芸先摸摸张梦萍的额头后,再试试自己的。

 这阵子,葛芸明显开朗多了。尤其在处理完她父亲的后事回来后,“笑容”这个以前难得在她脸上展现的表情,最近已常常看得到了。

 “我说了我没事嘛!”张梦萍起身,避开她再一次伸过来的手。

 “怎么了?”葛芸柔声问。

 泪,顺着张梦萍苍白的脸庞滑了下来。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嘛?”葛芸急忙拿来面纸盒。

 “别净是掉眼泪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张梦萍只是一径地摇头。能说吗?这种变态的事能说吗?要是让她知道我是这么不正常,她在害怕、看不起我后一走了之那我该怎么办?

 “你倒是说说话呀!”葛芸的口气中已明显透出不耐,她板起了脸不再和颜悦

 这招果然有效!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伤心时,你愈是安慰他,他愈是泪不止。干脆不理他,唉!就是这么奇怪,马上就好了!

 张梦萍先了几张面纸,然后才搭搭地开口:“你…别走,好吗?”“就这样?”

 “嗯…”张梦萍点点头。“你别再说要走的话,好吗?”

 “哦!天啊!”葛芸双手捧着脸呻。“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可以哭成这样?”

 “可这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啊!”张梦萍扁了扁嘴,一本正经地说。

 “好,是大事,可以了吧!”葛芸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跟个小孩子似的!”

 “好不好嘛!”她开始撒娇。在葛芸面前,张梦萍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女人一样;而葛芸则成了凡事都会包容她的——男人。

 “可是当初我之所以搬来打扰,主要就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而现在他既然人都走了,那我也没理由再留下来麻烦你呀!这阵子的打扰已经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了,再留下来,我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占你的便宜。”张梦萍坚持不收她的房租,这点让她觉得她好像是个专门白吃白喝的恶霸!

 “怎么会?你搬来和我做伴,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吃亏呢?你想太多了啦!”原来是怕占便宜才要搬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反正这房子这么大而你搬出去后,也一样要再重新找房子,嗯…不然这样好了这儿就当我们一起租的,每个月你也付一半房租,你说怎么样?”

 “真的不会太麻烦吗?”要真是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喽,一个人的生活,说真的她也过怕了,有个人做伴,当然远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墙壁讲话,来得好太多了。

 “一点也不麻烦!不麻烦!”看到葛芸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张梦萍觉得上帝终究还是眷顾她的。或许这一生就这么过了,但她也了无遗憾。爱不一定是占有,只要像这样,天天都能看到她,她就足了,这样就足够了。

 “是你说不麻烦的哦!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要是有一天你受不了我,我告诉你,我可是说什么都不会搬走的哦!”葛芸倾身,眯着眼,用那带点恶的声调低声道。“好!好!只要你答应留下来,即使我已经被你凌到不成人形了,我也不会赶你走的,可以吗?”

 “去去去!”葛芸摆手。“瞧你把我讲成了混世大恶魔似的,好吧!不然这样好了,如果你真的被我待得差不多时,我就自动消失好了,好让你少受点委屈,这样对你够好了吧?”

 “小女子在此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两人相视,大笑出声。

 “上车!”

 “不上!”

 “叫你上车,听见没有?”

 “我说不上,你耳朵聋了吗?”

 这个倔强的女人。宋宇好不容易挨到“曦坊”打烊,想尽尽未婚夫的责任,但这可恶的女人居然打死也不肯上车。

 “唉!”他叹了一口气。人家说一物克一物,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把她进车子,关上车门。

 “我要告你绑架!”

 宋宇太阳。“有这么严重吗?小姐,我只不过是想载你回去罢了!”“我不需要你载,我自己有车!”杨筱惠气呼呼地瞪着他。“就算没车,我还有脚…”有什么车?她连小小的摩托车驾照都考不上了,更别说这么大的汽车了。都是这可恶的男人,害得她语无伦次!

 “我不放心让你这么晚了,还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去!”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这么多年来,我不也是这样过来了!以前没事,遇上你之后就会有事?你咒我呀!”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筱惠,让我送你回去真有那么痛苦吗?”

 杨筱惠不

 “别再考验我了,好吗?”

 她白他一眼。“谁要考验你?受不了了呀?唉!何必呢,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个好伺候的人!不过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放我下车,你大可拍拍**走人,我们谁也不欠谁,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把冷静下来的面孔转向她。

 他摆平过多少棘手的案件,面对、应付过不知多少顽强、狡猾的对手,唯独碰上这个女人,他可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是我的未婚,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换言之就是:你认命吧!你已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你…你卑鄙!”

 “我的好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去试婚纱呀?我已经等不及了耶!”

 “你去死吧!”

 杨筱惠气得闭上眼睛,为什么人的耳朵没有自动开启、关闭的功能?要不然,她就可以不用听到宋宇那充胜利意味的笑声了。

 杨筱惠正在卸妆,电话却在此时不识相地响起。

 “喂!”杨筱惠口气像吃了一吨炸药,恶劣极了!

 “谁惹到你了?我可爱的新娘子!”

 “喔!老天!”杨筱惠这时才深深了解到“魂不散”的真正意义。

 “老天吗?哦!她真是太不应该了。改天若遇上她,我会教训教训她的!”“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她的卸妆还涂整个脸,黏黏腻腻的感觉使她原本就恶劣的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完了!完了!我只是想向你道声晚安的。好啦!早点睡吧!我挂电话喽!Bye!”“咔嚓”一声,宋宇果然就此收了线。

 “搞什么嘛!耍我啊?”杨筱惠对着话筒一阵吼后,才用力挂上。

 其实她一点也不介意宋宇介入她的生活,扰她原本的生活方式,但只要一想到书凡,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一样。是啊!她怎么可以容许自己又爱上别人呢?所以,她以不合作的态度来对待他、对待这段感情!

 女人嘛!哪个不希望有个真爱自己的人来呵护、疼惜自己!“单身贵族”这顶大帽子,说穿了还不是那些年龄到了、却又滞销的女人硬给自己戴上的。如果可以选择,试问,有哪个女人会选择终其一生孤独到老?

 “铃…铃…”电话又响了。

 “这会儿又是谁呀?”

 杨筱惠嘀咕地走近电话。她发誓,如果又是宋宇打来的,她一定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喂!”口气依然暴燥。

 “喂——喂——?是筱惠吗?喂…”杨家大嫂那高分贝的声音穿过话筒,直入杨筱惠耳朵。

 “喂!我是杨筱惠,我现在不在家。不管你是谁,有什么事请在嘟一声后留下,谢谢!嘟——”

 感谢父母生了颗聪明伶俐的头脑给她,更感谢发明电话答录机的人,他们真是太伟大了。

 “筱惠啊!我是大嫂啦!哎唷,生平第一次跟机器讲话,还真是不习惯。对了,都凌晨了,你跑去哪儿了?告诉你,一个女人家那么晚了就别跑了,台北治安不比我们乡下,知道吗?唉!我呢哩呢嗦这么多干什么呀!?我是要告诉你,听说你要结婚了,是不是?真是太好了!我和你大哥听到这个好消息时都很替你高兴!好了,对着机器讲话真是奇怪,不讲了!回来后给我个电话,知道吗?都要当新娘的人了,就别再跑了,收敛点知道吗?”

 “咔嚓!”葛芸急忙挂掉电话像,长长呻一声。“哦!老天,怎么这么快?”才几天而已耶!况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一定是那个大嘴巴宋宇。哎呀!怎么办?事情都已经传到大嫂那儿了,那肯定推不掉了。完了!完了!杨筱惠在屋内直绕着圈子。谁来救救我?

 “铃…铃…”

 今天电话还真是热闹极了。

 杨筱惠哀号一声,冲进卧室,跳上,她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蒙住,喃喃道:“不在!不在!没人在家!没人在家…”

 “葛芸…”

 “嗯?”她把眼光从电视萤幕移向张梦萍。“什么事?”

 下班后她们两人已经习惯拨出一些时间相聚,即使只是无言地盯着电视萤幕。

 “如果说…嗯…我是说如果…”

 她是怎么了?不是才决定不说的吗?可张梦萍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也遇上这种情形,你会怎么应付?”

 萤幕上演的是一个同恋者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认识一个非同恋者。两人在同恋者的有心安排下,变成了患难之。日子一天天地过,那同恋者对非同恋者的感情也愈来愈深,可是她不敢说,她怕说出后会吓着她,继而失去她,所以她忍着…忍她身旁不停变换的男人,忍她在高兴、失恋时对她分享、倾诉和抱怨的一切…有一天,那非同恋者失恋了,她抱着她哭得好伤心,直向她倾诉那男人的百般不是!于是她,那同恋者便开始计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将那个惹她心爱的人不高兴的男人给杀了。尔后,她便扮演一个为保护心爱的人,不惜一切的冷酷杀手。大概是影集的关系吧!张梦萍原以为会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在你的问题里,我是爱人还是被爱?”

 “都说说吧!反正也只是聊聊。”张梦萍故意将视线移到萤幕上,但她的耳朵可是竖得直直的呢!

 “如果我是那个同恋者…”她正地分析:“我一定会让对方了解我的心意,像她这样偷偷地爱,搞不好到老、到死,对方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何苦呢?说了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但不讲,就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了!而如果我是那个被爱的人,我想我会接受的。或许很荒谬,但在这世上难得遇上有情人,要找到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人更是不容易,所以,何不试着去接受呢?两人共创未来更美、更好的日子,总比她一天到晚失恋好。”

 “这么说…”张梦萍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不排斥同恋喽?”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身为局外人的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排斥?”

 “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呢?”张梦萍已经有一点口齿不清了。

 “你怎么样?咦!你怎么了?”葛芸一转过头,即看见泪面的张梦萍。“没什么!没什么!”张梦萍胡乱地抹了下脸。“如果我说,我也很喜欢你呢?我是说如果…”

 “我也很喜欢你呀!这有什么好问的?”葛芸有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茫然。只不过是说喜欢她嘛!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不是那种喜欢,是…”

 “哦?还有分等级吗?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爱你…”

 “…”“我爱你啊!”张梦萍大喊。

 “你不是认真的吧?”葛芸干笑两声,摆摆手。“今天是愚人节?你在开我玩笑?”

 张梦萍不言,只是径自摇头。

 葛芸倒了口气。“不是愚人节,不是玩笑?”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真的爱上你了…”张梦萍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说。

 “不会吧?”葛芸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是真的!”肯定的语气让葛芸发出一声哀号后,整个人瘫入沙发。

 说不介意、不在乎,是因为事情还没发生到自己身上,所以才能讲得那么客观、那么超然。人嘛,不都是这样的吗?一旦和自己扯上关系后,接受与否,那又另当别论了。

 “芸…”她看葛芸没入沙发后,许久不言语,于是忍不住开口。

 “梦萍…”葛芸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很讶异,真的很讶异!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爱我这件事,嗯…要怎么讲呢?其实就像我原本讲的,我一点也不排斥;不过,你知道吗?你这种心态是不正常的,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点吸引你,但这可能只是一时的恋,并非真的就是所谓的情爱。嗯…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芸…”

 哦!天!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梆芸暗暗叫苦。她别过头,慢慢地开口,语气非常冷淡,但却也十分斩钉截铁。“我已经答应展杰的追求了,而且,如果顺利的话,我想你很快就会喝到我们的喜酒了!”

 后面那一句是她自己加上的。她知道这么说会很伤梦萍的心,然而麻必须快刀来斩,可以的话,她还是很愿意继续和她“同居”下去,毕竟,梦萍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知心朋友。

 果然,张梦萍在听完葛芸的话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蛋更蒙上了一层霜。她用手捣住嘴,命令自己不准哭出声;然而,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硬是任地落了面。“梦萍…别这样…”她很想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拥着她、安慰她,但…此时此刻,葛芸只让自己在一旁递面纸。她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真的吗?”张梦萍看着她,噎噎地问:“你们就快结婚了?”

 葛芸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那…”她拾起葛芸的手。“我祝福你们。”

 这会儿,葛芸只是张大了口。她任由张梦萍握着她的手,原本在腹中打好的草稿,想了脑子用来安慰张梦萍的话全都给梗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张梦萍释怀地笑了笑。“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而你也一定不会答应和我一起胡闹的。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其中包含了幻想破灭后的伤心、痛苦、成长和释然。“被你当面拒绝后,我反而能比较客观地面对你,以往我们之间的一切,总是让我一厢情愿地披上另一种色彩,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了。嗯…连空气都香甜多了呢!”为配合她自己所说的话,她还用力地了两口气。

 “梦萍…谢谢你!”葛芸反握住她的手。

 “道什么谢呢?我都没向你道歉呢!怎么,这年头没做错事的人,反而要向做错事的人道歉吗?我记得我们老师不是这么教的耶!”张梦萍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望着她,俏皮地笑了笑。

 “刚才我真的好怕就这样失去你!讲出来或许你会不相信,以往曾经来去我生命中的过客,没有人能够让我有一丝眷恋,但你,我真的好在乎!”葛芸真心地说。

 “有你这番话就够了。我们这一世先做一辈子朋友,如果真有来生,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别再开我们玩笑,让我们转世投胎成为一男一女,相爱一辈子。”“嗯!”葛芸用力点了下头。“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喔!”

 她的心还是很痛,但除了这么做又能如何?一辈子的朋友?也好!一切的缘分就等来生再续吧!

 当杨氏一家子集体出现在“曦坊”时,杨筱惠只差没当场口吐白沫、暴毙现场而已。

 “小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结婚耶!这等大事你居然也瞒着你小扮我,亏我还是最疼你的!这次若不是听大嫂提起,我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杨家老三一进门就直接冲进吧台。为表示兄妹情深,他还结结实实往杨筱惠肩上猛敲了一记。

 恶梦…恶梦…但为什么刚才被捶的地方会传来隐隐的痛?

 “看到我不会叫吗?我是小扮呀!不认得我了?”

 这一段话清清楚楚地敲入杨筱惠耳里,字字清晰、句句明确。天!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喽?不是在作梦?

 “小扮…”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还需要问吗?”杨家大嫂那比常人还高上八度的嗓音直冲破空气,传进杨筱惠耳朵。“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来的!”

 “是啊!小妹,怎么都没听你说起呢?结婚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唉!男主角呢?怎么没看到?”说话的是杨家二少爷。乍听心爱的小妹终于要结婚时,他高兴的程度绝不亚于自己当新郎倌,一路上他眉开眼笑地来到这儿。

 “是啊!是啊!怎么没看到新郎呢?”杨二嫂倚着她老公,也跟着瞎起哄。“筱惠,宋宇呢?”杨家大家长——杨志坚开口了。

 又没拿钱叫我看顾着他!现在,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上哪去了!想归想,杨筱惠终究还是没勇气说出来。在他们面前,杨家小妹是个个性温和、从不发脾气的好好小姐,若她将这番话说出口,搞不好会吓死他们,尤其是心脏欠佳的杨家大家长,所以,她还是选了个他们印象中的杨筱惠的传统答话方式回答他们的疑问。“大概等会儿就会到了吧!他通常都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嗨!大家都在啊?”随着声音出现,一位西装笔的男子踏着稳健的脚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说人人到,她对发票为什么就没这么准过?杨筱惠嘀咕。

 杨志坚首先了上去。“好久不见了,怎么样?近来过得好吧?”

 “托大哥您的福,近来吃的好、睡的也很好,好事近了嘛!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他音量虽小,却足以传入每个有心人耳里。语毕,他还别具意味地瞅了杨筱惠一眼。

 后者回给他的,则是一记足以杀死人的恶毒眼光。

 “来!来!别净是站着,坐,坐啊!”不愧为杨家大嫂,一面忙着招呼众人,一面还不忘提醒杨筱惠拿些茶点出来。

 干嘛!郊游?野餐?情感大交流啊?搞什么嘛?虽然万分不耐,但她还是乖乖地将店里现有的茶点如数奉上。也还好现在店里没其他客人,否则,一定会有人以为这儿正在办什么联合大会!

 看!才坐下来没两分钟,全家人似乎都给宋宇收买去了,瞧他们笑得开心的,这到底算什么啊!她才是这儿的女主人耶!居然被他们冷落在一旁做倒茶、递点心的工作。

 “小妹…”

 正想得失神的杨筱惠,莫名其妙地被杨大嫂连拉带拖地拉到吧台里。

 她真的好想杀了宋宇!从他一出现开始,她原有单纯的生活步调就全给了,现在更连平常难得联络的家人也全出现了!这…这到底在干什么啊?“我们真是为你高兴…”杨大嫂开口将杨筱惠的魂拉回现实。“你也知道的,你大哥一直都在担心你的终身大事,现在总算也了了他一桩心事了。”不待杨筱惠回答,杨大嫂又接着说:“听宋宇说,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唉呀!怎么这么赶呢?不过也好啦!结一结也好,两人年纪也都有一些了,早点结早点好…”她讲到最后,倒成了喃喃自语的成分居多。

 而杨筱惠只是睁大了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直瞪着她的嘴,脑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下个月…结婚?下个月结婚!?”

 “怎么啦?”杨大嫂先是摇了摇失神中的杨筱惠,然后,又像突然意会到什么似的继续说:“哎,其实不过就是结婚嘛!你也别想太多了。”

 敢情我们杨家大嫂子是以为准新娘子患了“婚前症候群”了。

 “想当初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别紧张了,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啊!只要等着当你的新娘子就好了,什么都别再想了,知道吗?”说完,她还托起杨筱惠的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天!懊笑还是该哭呢?她一转头,恶狠狠地投给宋宇一记白眼;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上前咬断他的脖子。

 宋宇心有灵犀似的回过头,报予她一个死人的笑容;而这笑容,更是让杨筱惠直气到骨子里去了。

 “小妹,知道我们这次上来是为什么吗?”杨大嫂把他们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过不同的是,她老人家将它误以为是“眉目传情”

 “为什么?”这问题是杨筱惠从他们一伙人一进门就开始想的问题,她绝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纯粹上来探望她的。

 “你大哥的意思是说,反正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嘛,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哪有没订婚就先结婚的,所以喽!今天我们上来的目的,就是代表女方让你们俩先订婚。”

 “轰!”她再也支撑不下了,谁来扶扶她?哦!天啊!在脑袋瓜模糊后、眼前一片漆黑时,她“咚”一声软软地倒下,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尖叫一声,杨筱惠猛地睁开眼。

 “醒来了?”低沉的嗓音竟似在耳边。

 杨筱惠眨了眨眼。天!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筱惠?”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将她搂紧。

 “宋宇!”她猛地抬头,撞上了他的下巴,引起一声闷哼。“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而这儿是我的。”他摸着自己发疼的下巴,懒懒地开口。“可是…可是…”她该怎么说呢,“总之,你就是不可以在这里。”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耍赖,古人不是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是吗?“为什么不?”刚才那一撞还真不轻,他的下巴到现在都还在痛,那她的头呢,不要紧吧?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宋宇给截断。

 “别再可是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明天?现在?早起?哇——现在…现在几点了?”杨筱惠迅速爬下,开灯。

 “值得这么大惊小敝吗?”宋宇闭上眼,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几点了?”她大声咆哮。

 “别那么大声,你想吵醒全世界吗?”他勉强睁开眼,抬起手看了下表。“三点多了。”

 “三点…三点多了?”杨筱惠不敢相信地跌坐在上。

 “没这么严重吧?”看到她一脸世界末日的样子,宋宇忍不住笑道。

 “他们呢?”似乎现在才忆起她还有家人似的。

 “他们?哦!你是说大哥他们啊!放心,他们都安安好好地在隔壁客房睡觉呢!”宋宇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来吧!别再胡思想了,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忙?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本来今天…不,昨天就可以完成的仪式,还不都是因为你,现在全都得移到今天喽!”宋宇叹了口气。

 “你是说…订婚?”她深口气,极力控制住颤抖的语调。这么说来,这不是在作梦,一切都是真的喽?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呢?”

 “可是…”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结婚了!这似乎太快了吧!况且,当初她之所以答应,也是被他出来的,所以,除非…他再求一次婚,否则…免谈!“可是什么啊?”他起身将枕头立直,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

 “反正我就是不嫁给你!”杨筱惠出“你能耐我何”的表情,最好能气死你!她天真地想。

 “现在已经由不得你说不了!”宋宇顺势将她拉到怀里,俯下头,坏坏地说。“放!”其实这种感觉好的嘛!但是看他笑得那么嚣张,她就是忍不住要顶他。

 “好女人是不应该口出秽言的!”他轻啄了下她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别太难听,我可以试着接受的。”

 “那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她咬牙切齿。

 “哦,不会的,我心甘情愿!”宋宇无辜地表示。刚才那一吻虽只是轻轻一啄,但其美好滋味已经令他有股想再紧紧抱住她,好好吻她个够的冲动。“你自己慢慢想吧!”她起身,试着挣脱他的怀抱。

 “是因为书凡吧?”宋宇沉声说。他不想讲的,但…

 空气似乎停滞了,有好一会儿,谁都没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谁说的?是谁告诉你的?”她冷冷的声调划破空气。

 “谁说的都无所谓…”宋宇将她揽至前。“我只在乎你,现在的你。我不管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我只是爱你呀…”他闭上眼,让下巴抵着她的头。“我…”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下她的脸颊。

 “别哭!”他拥紧她。“我无法、也无力抹灭你的过去,那段回忆对你或许是最甜、最美的,但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已经死了!”

 乍听杨筱惠之所以单身到现在,是因为悼念她的同恋情人时,说他不惊讶是骗人的;但他爱她,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爱她的心已经沉溺得那么那么的深,所以,一切顾忌就在一句“爱她”中,理所当然地宣告瓦解。他告诉自己,他要她,绝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从中阻碍。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杨筱惠大喊。

 她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而今,却真正让她痛不生,她无法想像如果再来一次,那…不!绝对不要!预防重于治疗,不是吗?不去触碰就不会有事了。虽然很鸵鸟,但也很实际。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好吗?”他扳过她的头,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都是我不好,没事去挖你的痛处,别再哭了…”

 她的泪让他的心好痛,或许他的追求真的让她很苦恼吧!他爱她,但或许方式用错了。他不要她哭、不要她再痛,如果真要苦,就全让他一个人承受吧!“没有婚礼了!”他说。

 半晌,只见杨筱惠双眸瞪得愈来愈大,连泪都不再了。

 宋宇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这话只要一出口,一定会收到效果的;但…唉!事实总是这么令人无法接受,瞧!短短五个字,其功用远比他刚才万般的赔不是还强得多。

 “为什么?”一阵沉默后,她问。

 天!做了这样不得已的决定已经让他的心很痛了,真的还要他再做说明吗?他没有这么深的功力。

 见他依然沉默,杨筱惠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不行!”“不行?”宋宇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的耳朵是完好的没让太多耳屎给堵住。

 “当然不行喽!”杨筱惠理所当然地戳着他的。“你以为我就这么随便呀?我告诉你,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睡在一起了;况且,明天就要订婚了,现在你突然又说不要我,那我多没面子!”

 “所以?”他楞楞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跑不掉的,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睡吧!睡足一点,明天好有体力做你的新郎倌!”语毕,她还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头。

 “你是说真的?”宋宇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女人善变的程度真令他叹为观止。

 “当然是真的!”杨筱惠舒舒服服地往宋宇身边一躺,躺下后,还不忘发出一声足的呻

 宋宇这时发现自己的在刹那间全窜升了起来,他翻过身住她。“这么说来,我们明天就是夫了?”

 杨筱惠点点头,娇羞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显得格外人。

 “那么…就让我先预约一些当新郎倌的权利吧!”宋宇笑着攫获她的,把她一切的抗议全部接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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