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次
,莫莉离开纽约,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城市——奥斯汀。
刚刚下了飞机,她看着窗外的跑道,被炙热的阳光蒸腾出模模糊糊和弯弯绕绕的曲线,四处都充
着光亮与热气。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群,偶尔会投过来一抹善意的微笑。此时她感到某种心情突然复苏,一种重生的感动盈
她心中。
不错,这里对莫莉来说是座全新的城市,她将在这里展开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工作。
“莫莉!莫莉!在这里,在这里——”
莫莉循着声音看见了不远处的姐姐,莫兰。
每一次见到姐姐,莫莉总是忍不住抱怨造物者真是太不公平了。竟能造出一个像姐姐一样完美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也多眷顾她几分,几分就好。
其实莫莉五官秀气、身材娇小均匀,自有她的美。只是莫兰的五官是一种突出的美
,叫人一见难忘,只要莫兰出现,莫莉就显得相形失
,这样的感觉莫莉早已经习以为常,久而久之莫莉对自己更是缺乏自信。
六年前,莫家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骤逝,当时莫兰才大学毕业,莫莉还只是个高中生,两人在海岛举目无亲。
不久后,姐姐莫兰和相恋四年的大学学长苏大成结婚,靠着他的关系,莫兰带着莫莉从海岛移民美国。
苏大成来到美国攻读政治博士,莫兰也跟着修了不少教育学分,并生了一个儿子叫赛门,然而几年后丈夫成了外
办事处的高级官员,两人却因个性不合而协议分居,如今,二十八岁的莫兰在中文学校兼职教学。
莫莉在美国读完大学后,独自在纽约工作了一年多,直到近来感情上受到打击,她才下定决心离开纽约,来到姐姐家落脚,展开全新的生活。
“小赛门呢?”莫莉欢喜地
上前,左顾右盼地张望着。
“赛门最近不舒服,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好想赛门哦——姐,不如这样好了,就让赛门有两个妈,我不嫁,也不用生,将来就靠赛门来养咱们两个老女人。”
“莫莉!我又不是同
恋,和你…”莫兰抿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和我不好吗?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破了、我放弃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理想中的男人。”莫莉瞪着天空,如果真有上帝、而且还是个男的话,他可真该好好地反省。
“那你是别人理想中的女人吗?莫莉,这世界上没有理想的男人,也没有完美的女人。凯平其实不是个坏男孩,只是…”
一听见凯平这两个字,莫莉立刻全身
发直竖。
“别提他!他是个骗子、两面人,龌龊、无
,下
胚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莫莉大声开骂。
“咳!凯平不过是和别人一夜情,有什么大不了的,结婚后的忠实才是最重要的。”
莫兰将莫莉的行李放人了后车厢,这辆日本轻型车很快疾驶在高速公路上。
莫莉假装专心看着窗外的街景,心里还是有一道无法抹去的阴影,像一个沉重的行李,想要遗忘,却又大老远的从纽约带来了。
姐姐莫兰首先打破沉默。
“莫莉,分手也好,不这样的话,你根本下不了决心搬来奥斯汀。住一段日子后,你会发现这里的男人,和纽约的男人有很大的不同喔——”
“算了!姐,我现在真的不想…不想再谈感情、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和男生交往过,好不容易接受他的感情,想要好好交往。想不到…想不到他没有办法等,他如果喜欢随随便便的女孩子,那他真的是找错对象了。”
“天啊——莫莉,你和凯平还没有上过
?”莫兰声音突然拔高。
“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从纽约来的。”
她们两姐妹从小无话不谈,莫莉在姐姐的眼里,简直就像是一本摊开来的
记,
莫莉在美国念完大学后,在工作的地方认识了惟一的中国男孩张凯平,他们由朋友关系渐渐发展成男女的感情。只是在纽约这物
横
的城市,莫莉对于最后一道防线的坚持,竟然成了凯平不忠实的理由。
莫莉来自保守的家庭,然而看多了纽约开放的男男女女,如今快
二十五岁了,也不
疑惑,到底自己在守什么?现在的女孩子对
不是都很随便了吗?男人根本不会珍惜,他们都是披着衣冠的禽兽,若是不能
足他们的
望,就没有将来可言。
“姐,我在纽约住了一年多,真是看多了,也听多了,我好蠢!和他们那些老美在一起,我就好像是个外星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莫莉眼前的景
也开始模糊了。
在纽约时,她还曾听到女同事大言不惭地说,选男人就像买车,一定要先试车,别买了才发现
能不好,天啊——莫莉就是无法接受这种论调,她常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二十一世纪里的最后一个处女。
“唉!莫莉,也许是我们的想法跟不上时代了。我也常想,我还年轻,难道我的人生惟一的目标就是抚养赛门长大、安安分分地等待丈夫回头?难道我和别人就没有相同的竞争条件了?莫莉——我不甘心啊——”
“姐,如果有一天你们离婚,你有没有想过再婚?”
“当然,我们是为了赛门才没有签下离婚协议书,一天拖过一天,打着永远都没有胜算的仗,莫莉,其实我很羡慕你。”莫兰说完,神情落落寡
、莫莉试着体会姐姐的处境,但是不管她多么想尝试,总是与她还隔着相当的距离。
…*◎*…
莫莉在姐姐家先安顿下来了,第二天马上就开始了新的工作。
新公司叫做“D&B”,是一家3D绘图晶片制造商。纽约是他们的总销售网,奥斯汀才是他们生产部门的真正所在地。
莫莉的上司叫高汉强,是“D&B”的大股东之一,同事们都叫他强。他是早期从海岛来读书的留学生,想要找一个中英文
畅的助手替他处理亚洲方面的契约事务。
莫莉的中文底子强,在纽约又有一年多类似的工作经验,半个月前在纽约作过面试后,很快就被录取了,当然还是因为他认识苏大成和莫兰,彼此都是海岛来的,因此对她加分不少吧!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莫莉就被他成
的气质给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了,两鬓边的头发还有点发白,可是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他不爱穿西装,不爱手下叫他老板,不爱摆架子,不爱随意支使人,简直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完美上司。
莫莉和其他助手一样坐在一格一格的办公桌里,三面都是隔墙,一面是走道,如果不是起身影印文件或冲杯咖啡,莫莉绝少和其他的同事聊天,可能习惯是源于在纽约的工作地方,人与人之间总有分冷漠和淡然。
上班三天了,她每天该做什么事情,上头的人都会用e-mail传送指示,有时候办公桌甚至只有两步之遥,他们还是习惯用电脑转达消息。
莫莉的同事娜塔莎走来,她是高汉强的得力助手之一,二十九岁,是个墨西哥裔,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她有着非常健康的肤
,突出的五官加上浓妆,会让人眼睛一亮。
“嗨!莫莉,这是一张邀请函,Party的地点在老板汉强的家里!不去的话——可是你的损失。”她递来了一张镶着金边的淡蓝色邀请卡,里面说明了时间、地点,还有要参加的回函。
莫莉签好了回函,起身要送到强的办公室里。
“咚咚!”莫莉在敞开的门边敲了两声。
莫莉手里拿着邀请卡的回函,还没有开口,就被老板汉强一阵抢白。
“喔!莫莉,你收到了,一定要来喔!这个Party是我太太筹备的,她弟弟刚刚从纽约飞来,这是为他办的
会,趁这个机会,我要把公司里所有的单身男女全都请到Party里来,看来我的任务都达到了。”汉强看着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新助手,不由得畅所
言地说了一连串的中文。
“喔这…这…其实我并不想——”莫莉原本要参加的
望顿时大打了折扣,原来是一个盲目的配对Party,她才结束一段感情,现在根本无心发展什么罗曼史。
汉强看见了莫莉眼中的尴尬和牵强的笑容,随即会意地说道:“其实你不要太在意,年轻人本来就要把握机会,好好地玩玩,OK?”
“呃…是啊我会参加,我只是要来谢谢你的邀请…”在老板汉强面前,莫莉就是会紧张得说话结巴。
“不要客气!喔——对了!你姐姐近来好吗?自从她搬到新房子后,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了。”
“她很好,最近都忙着布置新房子,我出想要在公司附近找个公寓搬出来,毕竟那是我姐夫的房子,如果赛门的爸爸回来,就不会觉得不便了。”
“是啊!我曾建议她不要接受你姐夫提供的房子,毕竟分居这么久,离婚是迟早的事,应该尽早划清界线,互不相干。唉!他们还是这样——喔!对不起,我管太多了,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我也才会对你说这些的。”
“嗯!没事了,莫莉,请你代我向莫兰问好,好吗?我——”汉强
言又止。
“好的,”莫莉感觉到空气里凝聚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她不明白地看着老板,总觉得每一次他看着她,就好像是在搜寻着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莫莉不做声,她心想,时间会解答一切。
…*◎*…
莫莉准时出发参加汉强家中的Party。
她边开车边看着摊在一旁的地图,心里头背了几十遍的路名,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心想自己一定又在高速公路上开过头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回转的出口回头,这一趟错误的回程,已足足让她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
老板高汉强的家,果然是座非常显眼的建筑物,坐落在山顶上,停车后必须再走一段斜坡才能到达。
“好漂亮的大房子啊——”遥望那栋纯白色的豪华大宅,莫莉忍不住赞叹。
她个头娇小,所以一直习惯穿着两寸以上的高跟鞋,但是现在又不
后悔,穿高跟鞋走这山坡路简直是活受罪。
心里才在懊悔,下一秒钟马上就应验了。
山坡路上有许多碎石,她心里还正在挣扎是否要打赤脚,想不到鞋后跟“啪”的一声,应声折断,她的脚扭了一下。
“唉哟——”莫莉惨叫一声,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后脚踝痛得无法触地。
她跳着跳着,一手勾着鞋,一边跳到路边的矮石阶上坐了下来。
“天啊——谁来救我?”
莫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四下无人,Party应该老早就开始了,除非她要在这里等到Party结束,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正在踌躇的时候,一辆银色的跑车也和她同样命运地停在大老远的地方,一个身穿墨绿色衬衫,黑色长
的高大男人下了车,莫莉目测他一定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暗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中闪动,像
一样的肤
,一身掩不住的帅气,脸上的墨镜让莫莉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东方人或是西方人。
风从山下的城市中吹来,莫莉看着这周身轮廓完美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接近,竟然产生错觉,好似沐浴在清澄的天际,天神身边罩着光环的祭司,正
面而来。
白洛可看见眼前有个落单的女孩,开始慢下了脚步,来到莫莉面前,他摘下了墨镜。
蓦地,莫莉耳边响起的天籁乐章,突然间全变了调——好似从悠扬的古典音乐,一下子变成了令人头痛的RAP,她眼里完美的祭司一下子变成地狱里的
血鬼。
好像是他?
真的是他!
白洛可注意到坐在石阶上的莫莉,两人同样
出了惊讶的表情。
“野兽?!”
“疯巫婆?!”
天啊!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世界真是小,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参加Party的?”
“你也是来参加Party的?”
两人愣了好一会儿。
“你不要重复我说的话好吗?”
“那你不要说我想要说的话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话!”白洛可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愠怒。
“你刚刚说的话,就是我想要说的。”莫莉不甘示弱。
“你真是全天下最难
的女人!”
“你是全天下最——最——最——”莫莉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可以形容他的话。
“最怎么样?”白洛可两手抱着双臂得意洋洋的等候。
莫莉看着他得意的嘴脸,想到他在许愿池的无礼,心中的怒火不
又燃烧了起来。
“最骄傲、最自大、最自恋、最自以为是、最厚颜无
、最可恶的大男人!”莫莉记得他的尖牙利齿,准备好架式,剑拔弩张地等待他的回应。
白洛可惊愕了一秒钟后,突地,他捧腹仰天大笑,笑得眼泪几乎要
了出来,几乎要笑岔了气。
“谢谢你,你太抬举我了,这是我听过最精彩的赞美。听了真是令人全身舒畅,心旷神怡。”
“你真是不可救药——我怎么这么倒霉!又是这样…又发生这个…又碰见野兽——”莫莉撇开了头自言自语。
“你一生气就会这样语无伦次吗?”
“我有吗?”
“好了!小姐,我让你骂够了,就算咱们扯平了,你不是来参加Party的吗?我们一起进去吧!”他打算将这个有趣的女孩带进大宅里。
莫莉还是无动于衷,
“你是怕和我一起进去会让人怀疑?”他还是第一次邀请别人被碰了钉子。
“不是,我是怕被你误以为我对你有兴趣!”莫莉睨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白洛可张大眼愣了一下,瞬间他才恍然大悟,嘴边勾起了笑,脸颊上出现了两个又深又长的酒窝。
“啊——你还
会记仇的嘛!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陌生人说的话,这些全是没有根据、可以胡扯的鬼话。”
莫莉正经地抬起头说:“我对陌生人从来不会这样,只有不尊重生命,骄傲自大的人,才会看轻敷衍别人。对不起,我不想占了你宝贵的时间,”莫莉移开目光,暗示最后的一句话就作为交谈的终结。
“好吧!随你。”
他挑了挑眉,一只手随意地
在长
的口袋里,转身就走。
这一次莫莉好像是占了上风,可是当她低头看见自己赤luo的脚踝时,心里却感到一阵怅然若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的脚怎么了?”
“啊!”
莫莉还怔怔出神,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不
大叫一声。
“你吓到我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好吓?”白洛可掩住笑意,又转回她跟前打量着她。
“你…看什么看?你又想要怎么样?”莫莉赶忙拉直裙角,充
敌意地问。
这女人该不会把我当成**吧?哼!我才不会这么饥不择食!
白洛可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问:“你的脚到底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很好!”莫莉还想要逞强。
“让我看看——”白洛可如风似的走近,蹲在她的膝前,二话不说地就抬起她的小脚。
“不!不要不要碰我!”莫莉惊惶失措。
“别动!”白洛可紧紧地定住她的脚,一手在她的脚踝上
捏。
“唉哟——好痛!”莫莉痛得进出了泪水。
“你的脚扭伤了。”
“没有没有——有、有一点,但是不严重,明天就会好了。”
白洛可站起身来,莫莉以为他决定放过她了。
但想不到,莫莉的身体也随之离地,他一手斜
过她的腋下,一手捧起她的腿。莫莉整个人被他悬空抱起。
“让我下来!我可以跳着走!我…我的鞋子!”莫莉看见她坏掉的一只鞋还留在原地。
白洛可瞥了地上的鞋一眼,利落地将她的另一只鞋
下,随即丢在路边的草丛中。
“喂!那…那是我最喜欢的鞋,很贵的——”
“鞋子坏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也用不着你来丢!”她气呼呼地大骂,心疼地回头看她那双心爱的粉红色亮面凉鞋。那是她生日的那一天,到曼哈顿的第五街上买的新鞋,整整花了她十分之一的薪水,是她有生以来最贵的鞋子,想不到就这样被他毫不怜惜地丢到草丛中。
“勾着我的脖子!我可不想把你挤到山下。”
“你时常这样命令别人吗?”莫莉嘴里虽然不让,两手却依言地勾住了他的颈项,他身上有股清新的皂香,混合着空气中微风送过来的山林的芳香。
他勾了勾
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叫白洛可,你呢?”这只野兽终于收起了利牙。
“莫莉。”莫莉顿时觉得四周一片虚无缥缈,心里有些茫然、有些不安,他垂眸凝视着地,但眼底那一股不熟悉的温柔,令她不自
地害怕。
“你好!莫莉,很高兴认识你。”他边说边走近大门。
“我…我也是。”莫莉客气地回应。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开始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过,怎么重新开始?莫莉心里自忖着。
“开始你和我的友善情谊。”
“什么——”莫莉涨红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诧异地眨呀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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