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居然心神难宁
　　透过衣料分割出的狭窄隙，他瞥见一缕月光漏下，清晰照出两具白花花的体，手脚迭纠。

　而男人正耸动着，把那黑具狠命进粉软中，一声沉闷低吼过后，浓浊水缓慢漫出，滴答答落向地面，漫进翳尽头。周遭气味顿时腥靡。狐狸原本浮躁的内心愈加难宁。

　此后他不再逗留戏班，转向家宅大院，有时亦会匿在馆，暗暗观察男女燕好，在震撼目睹了一个男人把一颗香瓜进下体的全过程后，他得出肯定结论：人，实为天下至之兽。

　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男人和男人，对象甚至不必是人，蔬果、器物乃至畜生，七八糟应有尽有。总而言之，世上一切的凸起与凹陷，都能成为人的工具。狐狸大开眼界，一连耽搁了七八天。

　等到庆典将至尾声，总算想起邻居委托，于是重新整装启程，继续前往镜山。听说恒渊真人三百年前闭关不出。

　也不知道能否拜访成功，毕竟修仙之人大多不爱沾染尘俗，唯恐损坏坚定道心。干脆直接把贺礼放在山门，应该会有门童负责接取吧。

　狐狸有些着急，木桨搅水，蓼萍浮泛，小舟直入潋滟澄波深处。早点送了礼，就早点回家找个老婆，他在心里打好盘算，萌生从未有过的强烈期待。从前山中修炼，久居府，不见月轮转四季变化，因此不似寻常兽妖，习惯入发。

　许是这次初化人形，有些得意忘形，着急扎进风炽的尘俗当中，结果备受拨蠢蠢动…倒没什么不妥，世上千千万万的兽妖都是如此度过一生。

　毕竟仙路苦寒，得道飞升者终归寥寥。要找个漂亮母狐狸，最好和他一样的赤红皮，再生一窝漂亮崽崽。窝…对了。

　他要布置他的窝，现下草薰风暖，山花烂漫，可以尽情采撷装点府，他还想扎两个大秋千，以后和老婆孩子一起玩。有关未来的美好愿景徐徐展开，狐狸不由轻声曼起来。

　抒发腔情思，唱到“且和俺勘点这春风第一花时”他伸手斜挑，顺势飞去一个眼风，只这一瞥，目光移向河畔，却见汀洲水鹭忽然成群飞掠，白羽浩，登时遮蔽夹岸的蔚蔚桃林。

　待到视野恢复清明之际，他听见一阵萧疏琴声缓缓逸出，掩在凋落风花中，轻而断续，很有些清寂意味，使人无端心头一空。

　这是一种相当怪异的体验，狐狸一路行来，入目皆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大场面，纵然山野无人，仍有走兽奔驰于葳蕤草木，无处不在彰显蓬气象。

　琴音仍在继续，曲曲折折回河谷，碎了，便散入水上烟霭，漫过他的衣角，凝出微微沉甸的份量。茸茸的耳朵抖了又抖，狐狸纵身跳下扁舟，涉过齐水，决定追循那道乐声而去。

　＊＊＊琴音散在夭夭桃林的尽头，仿佛一缕极幽之风，惊破这场花纷扬的景。狐狸听得入，决意涉水而去。

　人形双腿究竟不如四肢灵活，行动难免迟缓了些，他化作赤狐原型，急不可耐地想要探寻真相，循着绵绵乐声指引，一路泅渡，游到一处湖心孤岛附近。

　岛屿不大，中央置了一座竹亭，亭中坐着一位白衣女子，膝前搁有一把丝桐，正兀自低头拨动琴弦。周遭山桃溪杏参连成堆。

　而她便在这极盛风光中奏出清寒一曲，举手投足俱是寂寥意味，由于相隔颇远，狐狸看不清对方样貌，前肢凫过湖水，试图拉近距离，这一动，涟漪扩散，水声不绝，似乎惊动了岛中人，琴音黯淡下去的同时。

　她稍微抬头，朝狐狸所在方向轻轻投来一瞥，在那目光落在身上的刹那，狐狸心头莫名一突，像是受到惊吓般，慌忙没入水中，随后匿藏在繁茂芦苇后方，缓缓上浮，只出眼与鼻，继续好奇观望抚琴之人。

　这时女子重新低头敛神，专心于曲调变化，不再留意外界，狐狸稍感失落，不过还是壮起胆子，沿着岸边鬼鬼祟祟继续靠近几步。

　他不敢正视她，只注视着下方一汪澄澈湖水，认真端详碧波中的倒影…那是个年轻女子，朱颜青鬓，长眉连娟，两靥霞光淡淡拂，人与花映，反生极犹清之感，唯独眼帘轻阖，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冷寂。

　她有伤心事？可是大好年华、春光正盛，有什么是值得挂怀的呢？狐狸不能确定曲中情致如何，只觉对方并不开心，却又无从捉摸她是因何缘故郁郁寡，正当深感困惑之际，忽见那双半垂眼帘忽然掀动，墨瞳冷冷对上他的视线。

　透过这层水面，她同样看见了他。脸颊倏然滚热起来，几乎烧灼皮，狐狸不得不躲进水中以求清凉，奈何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扑腾半阵，险些呛水，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平复了气息，待他再度探头时，亭中早已人去楼空。

　他走到岸上，哗啦哗啦抖落身水渍，围着女子曾滞留的竹亭绕了又绕，留下几串漉漉的爪痕，最终失魂落魄回到了府之中。

　这一眼竟似勾去了半身魂魄，狐狸躺在上辗转反侧，闭眼睁眼尽是那道抚琴身影，仿佛一片极轻极寒的雪花静静融进口，得他无法入眠，什么送礼什么委托什么找漂亮狐狸妹妹生崽子，统统抛至脑后了。

　次天光未明，他便奔向山野之间，嘴里叼着一大捧新撷的娇妍鲜花与甜果，重新蹲守在芦苇后方，等待女子现身。可惜天不遂狐愿，一场霖雨浇来，镜山溟溟，再不见任何人迹。

　狐狸一连呆了三天，遍寻不到那阵琴音，好似无意闯入桃源境中的武陵人，离开以后，不复得路。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久久徘徊不去，然而念浮动恍如漂萍，只想再多瞧一瞧她，一眼也好，如此方能安定躁情思。镜山向来太平，因而聚集不少村落。

　他又依随人烟潜进篱笆院落，暗暗比对往来乡民形貌，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心生哀叹，懊悔当过分紧张，致使没能成功搭上话语。

　再给他一次机会…至少，至少他能互通个姓名。狐狸耷拉着耳朵，四脚朝天，径直倒在花烟草之中，望着天幕怔怔发呆，他这狐生虽短。

　然而最是顺遂稳当，幼时自由奔走天地，机缘巧合误食鯈鱼①，开智以后，便离族群，独自寄身天福地潜心修行，安乐忘忧，不知悲戚，哪知出门一趟，居然心神难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惆怅之中。 　M.BｗOXｓ.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