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分成了两半
阿柟心里清楚,手心无法自控地沁出汗来,可面上还要装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刚要佯作不解发问,却被对面之人的举动截住了话…众人只听“咚”的一声,见湛冲广袖轻甩。
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那东西浑圆一个,又往前滚了几分,刚好停在阿柟的脚下,阿柟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地上竟赫然是颗人头!人群中发出几声尖叫,众人纷纷四散退去,还有些胆子大的,则躲在不远处偷偷看那二人对峙。
阿柟早已被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张皇失措地连连往后退,直至背脊抵在门扉上,他再不敢低头去看那神情狰狞的头颅,大张着嘴,呼吸急促地瞪着湛冲,只见他这时候才
出一丝表情来。
那淡淡的讥诮凝在嘴角,又一步步走过来。“你…你要做什么?”阿柟双手死死抓住门板,一脸惊恐地看着湛冲走向自己。湛冲走上前
近了看他,阿柟的眼神仿佛像见了鬼一样。
湛冲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才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是他让你在我的水里下药?难怪你每
行走总要岔开双股,卖
股的滋味儿好受么?不过这下好了,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你要如何报答我?”
阿柟哆嗦着嘴
吓得说不出话,这个被湛冲斩首的
军统领有龙
之癖,素喜男风,自己来殷陈没过多久就被他侵犯,刚开始自己也痛恨他至极,恨不得活剐了他,可后来又贪图他给自己的那些便利,便顺从了他,可这个人实在贪得无厌,不止是他,这些质子中间。
但凡长得清秀些的,都被他想方设法搞到了手。这个上凉的皇子不久前才被送到这里,那个统领一眼就看中了他,前几
找上自己,让他在湛冲的水中下药。
阿柟早就看不惯湛冲,成
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自己分明深陷泥沼,如何见得他人明月皎皎?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与自己年级相仿的少年,竟然会杀人,还将之斩首。
从那之后,这群人中间,这个沉默的少年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独来独往,再没人敢随意招惹他。
殷陈人不能明着找湛冲麻烦,便在背地里为难他,给他送来的吃食少的可怜,要不就是些旁人吃剩的残羹剩饭,冬日里分给他的也只有轻薄单衣,那些殷陈人等着他受不住地臣服低头,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一天。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难入眠,那应该归因于在殷陈的那几年。许多年之后,南漪会在他偶尔无法入睡的夜里与他轻言细语地闲聊,有时她会问起他在殷陈的那段日子,问他苦不苦,想不想家,他说不苦,也不想家。南漪听到他这样说,便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他吃不吃得惯那里的饭食。
他笑她自己嘴刁挑食,便以为所有人都与她一样,便给她讲那些殷陈的美味佳肴。南漪听得口中生津,摇着他胳膊让他再说几样,他在静夜里笑了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可是他没有对她说实话,那些美味的菜
他只是远远见过,相比那些而言,其实他更熟悉白粥和冷饭的滋味,对他来说,佐饭最好的菜肴却是那些冰冷的眼神与赤
的敌意。
在殷陈的那段时间,是他有生之年难得的一段经历,其实也并不是都是残忍的记忆,世都兄妹似乎是那段时间难得的温情所在。
那时璎格还小,犹懵懂着,就与世都一起被送到那里。女儿家心
感,她常常因为想家哭泣,世都
糙惯了,除了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别哭了,再说不出其他。
这时候湛冲则会坐在她身边,什么也不说,一直等她哭个够。璎格非常喜欢他,知道自己哭到打
的样子很是不美,于是就强忍住不哭了,她会背过身牵起衣袖擦脸,然后肿着眼泡对他说,将来如果他们能回去。
她就让父皇去上凉向他提亲,她要招冲哥哥做她的驸马。湛冲听过一笑,不置可否,每当这时,世都就会跳出来戳破璎格的美梦,让她别再做梦了,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到鸠里还未可知,璎格听了这话,就又哇哇大哭起来。
其实那时候的璎格还
不明白生死的意义,仅仅是单纯的难过于自己不能招冲哥哥做她的驸马,每当这时湛冲才会说话,他告诉璎格,他们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里,他的天地不在殷陈,不在晏州,更不在这麓山。
他不单要活着走出这里,还要让那些欠了他的,统统还回来,可是还未等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生命中仅剩的一点光热也被他们夺去了。
母亲的死讯是在一年
末传来的,从不屑到存疑再到确信,他足足花了十天时间。母亲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是他仅存的系生热忱。已失来路,勿论归途。
他仿佛一夜之间被人
去了脊梁,只能瘫坐在地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了。世都和璎格被阻在门外,他们大声说着什么,可是他完全听不清楚,耳朵里一阵阵的嗡鸣,脑袋里。
那些早已盘算好的筹谋仿佛晨起的薄雾,一点点消散了个干净。最初他并不是故意要绝食的,但是吃进什么都会吐出来。
他想,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想象母亲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时光该是怎样度过的,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于是干脆也像她一样,他坐在书案前誊抄佛经,一行行,一页页,一遍遍,似乎没有尽头,他从前并不信仰神佛,可是那段时间。
他像最虔诚的佛子,可他不求福禄富贵,不求平安喜乐,只求早入轮回,直到他的手开始不自控的发抖,一开始还能勉强握笔,后来渐渐地,就连笔都提不起来。
后来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母亲似乎比他记忆里的还要年轻一些,她说西夜的雪莲开好了,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还是下意识说我带你去看,母亲却笑着摇摇头说不,又说你不认得路。
他答应过我,等他回来就会带我去的,然后,母亲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心里急得不行,想追上去。
可是腿里却没力气,最后眼睁睁看着母亲消失在一片朦胧里,那天,他是被世都兄妹摇醒的,看着泪
面的璎格。
他长长出了口气。世都捏着拳头,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质问他,就这么死了可甘心?甘心?怎么可能甘心?他知道母亲一直都不快乐。
她常在暗夜中独自面朝一个方向枯坐,他更小一些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挂念父皇,因为那是皇帝寝宫的方向,可后来他渐渐长大,却开始慢慢意识到,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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