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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舏世之中
  “怕了?”他的五官算不上精致,别说和白君、严璋相提并论,比江寄水都差了很远,瑞凤眼、驼峰鼻,脸写着‘我不是好人’的长相。李姑娘作势起身,他摆摆手,无比自然地解开了外衣,两个丫鬟红着脸退去外头。

 “说说吧,娘子打哪里来啊?凤庙小,只怕容不下太大一尊佛。”说话间左手一抬,一把镶金嵌宝的小手被抛到桌上。一阵短暂的沉默:“我敢说实话,中官敢听么?”

 容贤唔了一声,心道果真是个美人,梳洗干净后容了三分:“都到这儿了,还叫‘中官’呢?”

 话毕伸出手去握她的头发,被不轻不重躲了一下,容贤也不恼,手上加了三分力,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别和我犟,你知道没好处。”李持盈这会子意识到从前持晖和白君都对她手下留情了,这太监居然他妈的会武功!

 以她的身体素质,从个把莽夫手里自保绝对不成问题,偏偏先是饿伤了身体,又踢到这么一块铁板,还被缴了武器,她的头皮一麻,头发好悬没竖起来“…大人不是好奇我从哪里来?”

 这就怕了。容贤得意非凡,手指不住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和耳垂:“那个不急,娘子愿意说,我什么时候不能听呢?”

 “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说过白衣教?”她强忍恶寒,故意眨巴了两下眼睛“就算不认得我这个无名小卒,也该认得这上的记号。”

 李九握紧了褥子下的一把剪刀,因为是专供后宅女眷们做女红用的,刀刃长不足半寸,就是扎进喉管也扎不死人,想是这人糟蹋的女孩儿多了,保不齐有人不肯受辱,抹脖子自尽,白天她在屋里翻找半天也只找到这么一把勉强凑活用的东西。

 不等容贤答话,门外忽然传来女孩儿们的吵嚷声,白替她传饭的丫头几乎气哭了,倒是瑶娘的丫鬟大获全胜,得意洋洋道:“大人,大人,我们姑娘中暑了!求您过去看一眼吧!”

 ***内宅常见的争宠手段,瑶娘也使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往常容贤没那么容易服软,今儿不知怎么,都不必派第二回人。

 他竟自己从新姑娘处离开了。到嘴的肥飞走,想也知道心情不会太好,容大人十岁不到净的身,因为身材干瘦没少受欺负,硬是靠着嘴乖讨巧一路抱上干爹张剑星的大腿,当年干爹跟着王爷爷来南直隶公干,心一软,顺道把他也带上了。

 换个身份,今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把那小娘皮办了,偏偏是白衣教…谁不知道沾上那三个字就是死?朝廷虽然成了一锅粥,可虎死威犹在,再说没了朝廷,他们这些阉人算个

 他想起她话里话外的暗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使个家人出门一趟:“去你张大人府上说一声。

 就说我新得了两斤好茶,明儿一早给他老人家送去。”吴子华…自打先帝没了,这小吴将军就彻底没了音讯,一说是战前被派去了倭国,容贤在书房来回转着圈,倭人肯定是不会杀他的,杀他有什么好处呢?大明现在着。

 他们才能趁机扑腾两下,真把吴子华杀了,再来一次灭国之战?那小娘皮让他散布谣言,说法军得了吴子华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不管实情如何,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位是从真定手中接下的国祚,于情于理必须对先帝恭敬有加,最好把她捧到神坛上以示自己得位正当,大娘娘已经死了一个儿子。

 就剩小吴将军一独苗,许太后、姜首辅好意思继续装死?法兰西第一第二舰队陆续登陆,应天那边差点没急疯了,一旬派了七次人,恨不能教他把底都献出来支应军需,然而凤不比扬州和姑苏,拢共四个纺织厂。

 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吹口气就变出钱粮布帛来!一夜合不上眼,次天刚破晓容贤就命人收拾出两包上等茶叶,直奔张府而去。天公不作美,接连几天阵雨不断,容大人似是将她忘了,再不曾踏足李九暂住的这间小院…名为小院。

 其实就是左右三间屋子,她想他也没豪奢到随便哪个女人都能独享一个院落,之前那位瑶娘就住在她后边,据说脾气很坏,最爱磨新人,只因那将容贤从她房里生生拽走,自以为了她一头,天好时必要过来个脸,好好地耀武扬威一番。

 几下来李持盈咂摸出了门道,心知她就是寂寞无聊,也不下逐客令,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她嘴里套话。

 “这么说,襄有人打着凤孙的旗号起兵了?”华仙与朱颜的名声被抹黑成那样,百姓还肯买凤孙的账,实是北京朝廷执政能力太扶不上墙,是不是真龙天子大家或许不清楚,但天灾频频、物价飞涨、洋巴子入侵皇帝却无所作为他们总是知情的。

 汉人有种天生的憨厚和天真:圣上是不会做坏事的,圣上如不贤明,定是被臣蒙蔽了双眼,杀了那起子臣就好了,倘若杀了臣天下还不太平,说明现在这个圣上不是天命所归,换一个真的圣上就好了。

 “谁知道呢,真真假假的把戏多了,我看是讹传也未可知。”瑶娘吐了口瓜子皮,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难不成你也指着凤孙涤清天下,好救你出苦海?

 我劝你省省吧,趁早死了这条心,那短命鬼心眼黑的很,凡他得过手的女人,死了也不会放出去另嫁。”夏衣轻薄,偶尔动作大了,她能隐约看到她颈后、手臂上的青紫瘀伤。李持盈道:“你就没想过跑?”

 瑶娘又是一声急促的冷笑,偏头把瓜子皮儿吐了,伸手将裙子往上一拉:“我踩着一双小脚,能跑到哪里去?”不看不知道,细腻洁白的小腿上藤蔓般遍布伤痕,且越往上越多。

 甚至还有陈年的火燎伤和烫伤。瑶姐儿难得不好意思,刷的将裙子放下,故作洒道:“太监么,玩儿得比他花的还有呢,往后你就知道了。”

 说罢看了一眼窗外,瓜子也不吃了,半晌,下了很大决心般低嗓子:“听说昨儿有人送了个绝给他,大约这两就会进府了。”李九哦了一声:“你的消息倒灵通。”她白她一眼:“都跟你似的空长个子不长脑子,在这府里早被人吃了。”

 如瑶娘所料,这位传说中的新娘子于次傍晚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容府,容贤怕又出岔子,硬是拨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过去侍候,也不许人去瞧。瑶娘知道了,气得脸红鼻子歪,回到自个儿屋里不住摔东西骂人:“什么模样,见也不给见。

 难道怕我看了发疯,拿刀出来把她杀了不成?!”绝顶美人之间总是气场难合,在李持盈看来瑶娘已经称得上极美,容府的其他姑娘亦无一逊,因此她不好奇这位新来的‘绝’到底样貌如何,只是莫名有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世之中,又一个苦命女儿被推进了狼窝。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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