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嗓子有一些涩
她凭着记忆去摸索
头的火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这一切艰难,可越是摸不到,越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暗中窥伺,她摸索的动作越发慌乱。桌面上大大小小的东西掉在地上,乒乒乓乓地一通
响,希雅下意识的抱住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门却开了。黑暗中亮起一盏灯,跳动的光焰映照
上警觉抬脸的那个人,她眼睛里的警惕和防备让兰泽尔的心像一团被攥住的海绵,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陆续点亮了房间。灯光让希雅终于放松下来。
兰泽尔身上还带着雨水,想来是她睡着的时候下了暴雨,希雅摸了摸头发,还有些
,雨水透过窗子打到她头发上,她也不知道。
她还没有回过神,兰泽尔已经推门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黑色的短发还是
的,但不再滴水。将军手里拿着
巾,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过来。”希雅没有动。
他坐到
边,
巾擦上她有些
的头发,希雅的目光划过他的喉结,然后定格到被子上的一处花纹。过了许久,他放下了
巾。
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杀了提拉?”殿下带了水的眸子快速审视了他一眼,像一只不安稳的小动物,端详对方的善意。从她醒过来,兰泽尔都没有解释过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以及那天晚上,为什么信号弹出现,第一时间抵达山林的,会是他。同样是黑色制服,同样是朗索克的亲信,希雅很难不把他和提拉联系到一起,在林间的那个晚上。
她已经轻了一回敌了,希雅对自己的判断力并不自信。如果他就是负责埋伏在驻扎点的人呢?如果他出现在卡拉米亚山,就是为了增援提拉对抗希雅的亲兵呢?那么提拉死去后,接管剩余人马的,便很可能是兰泽尔。
一个被殿下没有来由地抛弃的平民将军,一个需要忠诚和功勋加固自己的力量,一个父母被音兰教徒杀害,比提拉有更正当的理由站在她的对立面的人。
可是他没有把她送到朗索克手里,他带着她跨过了卡拉米亚山。为什么?几个月的旧情,可以在一个军官的野心里,占多大的分量?希雅抬眼,沉默让她的不信任不言自明。将军的脸色十分难看。
***与蓝星的大战之前,兰泽尔在特训营学到的重要一课,是士兵在第一次杀人时,需要心理干预。这种干预对他本人的效果并不怎么样。
甚至因此有了一些小麻烦,但他自己带兵以后,把这个传统保留下来。成为利刃的人,在见血的第一天,生命于他注定不再一样。
长官有资格为他准备这种另类的包容。包容,我理解你从此不再是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你终结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呼吸和光亮,黑夜与体温,人世间最微小最习以为常的琐碎对你来说,都不再一样。
所以,
来到我们的世界。某种意义上,朗索克治下的平民军队,诚然是一种新的气象,励
图治的新教君王,也成了很多平民军官引以为傲的信念。兰泽尔并不否认这种信念,他不崇拜,也不抵触。
就像每一次他在大街上看到被欺负的音兰教徒,也还是会伸手帮一把,他的童年阴影并不妨碍他帮助弱者。
有时候遇到感激涕零的教徒,眼睛里的温厚和胆怯,兰泽尔也不觉得那是音兰教特有的东西,那只是弱者特有的东西,他总是分的很清楚,当兵的分这么清楚其实不好,想明白了。
就没有信念感,没有信念感,就做不好一个兵。现在,在他的闻讯下,面前的女人终于做好了权衡。
她眼睛里的狡黠有一些陌生,又有一点熟悉,像每一个落了难的人会有的小聪明。将军很高兴自己在希雅…克罗斯面前也能保持清醒判断。也很悲哀这种视角的转换。
失去王冠的殿下没有正面回答他“打伤他右腿的是你,不是我,”她故作无谓的样子有一点狡猾的可爱“兴许是他的旧伤在林子里犯了呢?”将军点了点头。
他很有耐心,审问是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审问阿德瑞娜,还有一切与爱情魔药相关的一切,这些漫长的、冗杂的事物磨去了他的浮躁和急于求成。
丝剥茧的调查和无休无止的公文让他面对最不配合的捣蛋鬼,也能游刃有余,当然。
他并不觉得现在算的上审问,希雅的否认在他眼里,最多只是嘴硬而已。“提拉的尸体上是刀伤,你手里的刀沾着血。”他很简短地帮她回忆,然而希雅一瞬间的失神让他有些后悔这样的单刀直入。
她毕竟不是他的审问对象,她没有罪,而他无意让她眼睛里重新被阴影掩盖。短暂的晃神之后,希雅有一些被
怒的敌意,掀起被子躺下,将自己的金发埋进去“我不记得了,你把他的尸体带在身边吗?你可以再去确认一下。”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傲慢。
虽然底气没有很足,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一点点昏暗让她有一些委屈,不久前还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这样审问她。
而现在她却连让他滚开的资格都没有,殿下的自尊心受了挫,只好自己偷偷在心里哽着,劝慰自己现在不是说自尊的时候。万一他和提拉是一伙的呢?
她提醒自己警惕,却又忍不住在他的照拂下放松,习惯性的信任让她贪图,贪图这一刻的安逸。
垫微陷,兰泽尔坐在了她的
前。希雅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摸她的金发,他的声音还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情绪“如果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他。”
杀这个动词在他这里好像只是个动词,又或者这个词原本就和他的职业息息相关,殿下偷偷探出一双眼睛,不小心和他对视,又皱了眉,不情不愿地缩回去。
他整理自己的措辞,确定不会再伤害她“你做了正确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事情,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她渐渐将被子拉下。
那些在她脑子里快速运转的思索和权衡,让她一时间渴望一个答案而忘却了戒备,向唯一那个愿意倾听她困惑的人开口“那,如果以后杀了更多的人,”她的嗓子有一些涩,不难看出她的抵触和恐惧“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吗?”
兰泽尔的目光透过她的眼眸,没有立刻回答。时光如此玄妙讽刺,同样的问题被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问过,现在轮到那个不该沾上鲜血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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