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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佯装不适
  “也是,朝文武匍匐在天子脚下,又有哪个不像后宅等着主临幸的怨侍呢?”陆重霜自顾自地说着,双眸微眯,斜嘴打了个哈欠。

 “你的意见朕已知晓,下去吧…朕乏了。”沉念安心肝颤了颤,向御座上的女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继而趋步退离。批阅完一迭囤积的奏议,已是下晌。报时的打钟声遥遥传入葶花耳中,敦促她招来奴仆备好车马,预备起驾回府。

 内庭四下寂静,瞧见最多的,并非宫女宫侍,而是披坚执锐、不间断巡逻的军。宫城外办事的大臣们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一众不知所措的官员中,唯独礼部忙得焦头烂额。

 新帝的登基大典与宫中布置,后宫各位公子的安置,先帝迁往洛的仪仗队…回府的路上,陆重霜一直在想沉念安最后的谏言,令随行的葶花见了,忍不住询问主子的为何烦心。

 陆重霜慢悠悠说:“沉念安劝朕放过于雁璃,只囚陆怜清…她说的有几分在理,可惜朕没法这样做。”“婢子愚钝,还望陛下解惑。”葶花道。“陆怜清的正君是莲雾公子。

 正与九霄公子一同囚在宫内,此事文宣应当一早便告诉夏鸢了。”陆重霜说。

 “莲雾公子乃萧氏一族所出,夏家跟萧家几代姻亲,情谊深厚。夏鸢的一个女儿,文宣的一个嫡亲姐姐,曾因莲雾公子的缘故在吴王手下办事,颇得赏识,算旧相识了。

 更别说陆怜清此刻有孕在身,朕已经杀了陆照月,夺了鸾和帝的皇位,倘若再对血亲下手,一尸两命,恐引来朝中好事文臣的口诛笔伐。”“那陛下不如除掉于宰相,等吴王生产后,夺去她的骨,再将其囚。”葶花说。

 陆重霜难得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又道:“于雁璃不是陆照月那样子的蠢猪。你看她,儿子失踪那么多天,退位诏书也下来了,她依旧躲在府里不出面。多年谋划毁于一旦,于雁璃不甘心,却沉得住气,我也捉不到她的把柄。”葶花哑口无言。

 “我的鱼钩已经挂好饵食放下去了,至于她咬不咬钩,还需耐心等候。”陆重霜转而一笑,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弛,她挑起车帘。

 那双清透的眸子映着薄暮的余晖,仿佛天下的荣华都倾入她的双眼,风徐徐吹来,两侧旌旗招展,有如连绵的波涛。葶花望着辉光下主子淡金色的面颊,不知从何处萌生一股怅然。

 有的人吃热饭便懒洋洋倒在草席不再动弹,有的人费劲心力终于坐拥天下,却依旧得不到足。陆重霜显然是后者。

 只能说,世上的事皆是如此,难求一个完。车轮慢慢向前走着,陆重霜忽而抬起手,指向远方,声音轻轻地说:“看到了吗?这便是朕的江山…未来这片每一寸疆土上的每一位子民,都将传诵朕的名号。”

 ***沿她的指尖向前眺望,一直走到西移金乌的尽头,便是金沙遍地的漠北,是大楚朝的边境。葶花从未到过外。

 当年主子奉旨带兵奔赴一场时人瞧去必死无疑的战役时,她领命留守京城,整为晋王府的未来打细算,偶尔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总冷着脸,一瞧便晓得不好亲近的女孩,彼时晋王府落魄,没太多钱财。

 她常要一壶绿酒,听乐坊的伎人幽幽弹唱穷草孤城纱如雪。家中亲眷早作猢狲散,老母劝其改投别主,活像被狠一鞭的陀螺,而幼妹顽劣、不爱读书,成惹是生非。“会有那么一的,陛下。”坐在陆重霜身侧的葶花回过神,轻轻地说。

 陆重霜转过脸,由衷地笑了下,转瞬即逝。“葶花,你怎么还没成家?”过了会儿,她突然问,似是心血来。葶花拨了拨鬓发,轻声道:“回陛下,婢子还没寻到好人家。”“的确,这种事急不得。”陆重霜道。

 “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好儿郎,记得同朕说。”葶花低着头“是。”她本想说成家与否皆是不打紧的事儿,转念又一思量,便将这些无聊话统统咽了下去。

 “好了,把头抬起来,”陆重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清透的眸子看着她“从今往后你便是当总管的人,别总低着头。”

 葶花眼神有些朦胧,又轻轻应了声“是”太白之变后,经过短暂的休整,负责掌测天文、考定历法,选定祭祀、冠婚等重大典礼期的太史局上书,将举行登基大典的吉呈报新帝,新帝批阅,礼部随之以最快速度筹备仪式。

 所谓“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手头上不管有其他什么事,都不如新帝继位来得重要。前些日子闭门不出的大楚三宰相,也一一收到宫内传令,前往两仪殿召开政事堂会议。

 头正好,太阳底下的人仿佛坐在热烘烘的暖炉中,浑身上下每个孔都在大口气,爽快的风一阵接一阵,吹走先前接连暴雨带来的。天晴是个好兆头,免得野郊的土路泥泞,城内的青石路打滑。

 陆重霜以先前沉念安的奏对为蓝本,命夏鸢主持推行检括户口的新令,任用沉念安推举的周悦为监察史,又命另一位被推举的官员陈蒲若去往南方勘察疫灾。

 夏鸢听闻自己负责主持新令推行,面上隐有喜,正想趁此机会以功劳显著为名,将两位女儿调回长安。

 然而下一刻得知是沉念安向新帝推举周悦任监察史,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另一侧的沉宰相,本就若有若无的喜愈发淡上几分。沉念安哑巴吃黄连,一口气生七八的苦,此外,鸾和女帝迁往洛的事宜也被提上程。

 令夏鸢与沉念安意外的是,陆重霜点名将此事由于雁璃督查。宫退位的太上皇移驾洛颐养天年,此事可大可小。

 不过具体的仪仗自有礼部各司负责,督查看似是赋闲的职务,可一细想于雁璃先太女婆婆的身份,其中又大有玄机。“沉宰相前些日子来见朕,论管仲为人,朕深有感触。”陆重霜看着于雁璃,声音轻柔。

 “朕希望,你们都能是大楚的管仲。”于雁璃喜怒不形于,恭顺地再三行礼。沉念安心弦稍稍一松,感慨圣上是将自己先前的奏对听进了耳朵,愿意放于雁璃一马。是时,葶花来报,道是吴王陆怜清等在殿外,她是陆重霜特意招来的。

 正巧在与几位宰相议完正事,预备明里暗里好好敲打一番的时刻。“请她进来,”陆重霜道。话音刚落,殿下的几位宰相一时神色各异。沉念安眉头稍蹙、面疑色,夏鸢则显得有些局促,目光时不时扫过陆重霜的面庞,企图从她的脸上读出对吴王陆怜清的态度。于雁璃的举措最为奇怪,她抬手,佯装不适,遮住半个面颊使劲咳嗽两声,紧跟着收手。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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