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便坐在榻上
“灵渊,灵宸,一个炼狱深渊,一个九天之上,先帝立的到底是谁,太后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太后缓缓闭上眼,似是在极力克制着。
长长的护甲都要被她折断了。见太后面容哀戚,怒而不敢发,安宁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谦恭:“太后,老身旧事重提只是为了替文墨讨个说法,您看,这么多年了。太子龙登九五,老身也没说漏过嘴。”
事到如今,安宁夫人既然敢同她说这话,想必已经留了后手,她这是要挟…太后容忍安宁夫人,只是因为皇帝念旧情,思哺育之恩,他是真的敬重这个泼妇,可泼妇终究是泼妇,仗着皇帝在民间横行无忌罢了。
还拿当年太子继位一事来要挟…她相信,要是她不顺安宁夫人的意,这厮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先帝遗诏一事昭告天下,她自己不舒坦,也不叫皇帝舒坦。毕灵渊断
之后便离了
母,自然不晓得安宁夫人是这般的面目可憎。
安宁夫人口中的先帝遗诏一事,实在太过荒谬,太后从未见过,她也没开口问安宁夫人手中是否有那封遗失的“真诏书”…当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今细细回想,确实有不少疏漏之处。
***安宁夫人见太后撑着额头,缓缓叹气,心下得意,又往前膝行两步:“太后,您若是封文墨个娘娘做做,咱们岂不就是亲上加亲?那些陈年往事,老身一定堵得死死的,不会透
半点风声!”
太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也不看安宁夫人,心中却阵阵冷笑。拼上一条老命也要为文墨博一个娘娘当当,这份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就是封个贵人么…沉思了一会儿,太后才慢慢说道:“你和文墨留在万寿园一道过节吧,上元节后,立
再议。”太后如此说,约莫是成了。安宁夫人笑着起身,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污渍。太后可笑不出来。
尤其是看她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闷得慌,于是将脸撇向一旁,挥挥手,有些疲倦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让哀家静静。”
安宁夫人得了便宜自然卖乖,应了一声就行礼退下,出去时笑意盈盈,文墨见她赶忙
上去,担忧道:“太后是不是生气了?刚刚的动静太吓人了!”
“不小心摔了而已,走,回住处去,娘有话要
待。”母女二人也不顾旁人,拉着就走了。陆晗蕊原本要回去歇着。
但听见里面的动静,无论如何也要等着。飞星姑姑先进去,再出来回话,冲陆晗蕊笑笑:“太后有些累了。你放心回去歇息吧。”“有劳飞星姑姑。”
陆晗蕊轻轻颔首,转身扶着栏杆往住处去。飞星看着宫人们各自去干活,扭身回了殿内,将厚厚的毡帘放下。太后依旧趴在案几上,颓然无助,和往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飞星小心地走上前,蹲下身,将地上碎了的瓷器一点一点捡起,以防太后不小心踩到。殿内香雾缭绕,轻轻浅浅的草木气息,还裹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酸甜甜,闭上眼。
就会想起许多许多许多年前…某一天枝头结的青梅。摘下一颗
进嘴里,酸得紧紧闭起眼,那时她进宫不久,什么都不懂。
那个总是一身玄
的男子捏住她的脸颊,伸手将她嘴里的青梅给抠了出来,嫌弃地扔在地上,还捏过她的袖子擦擦手:“你真傻!你真笨!你就是只小乌
!”“乌
又不会吃梅子…”“朕是说你丑得像乌
。”
她一听就急了。蹲在青梅树下生闷气,那时的靖
帝毕无尘竟抬脚踢踢她:“小乌
,这没
的青梅是拿来泡酒的,只有怀了胎的才会吃它过过嘴呢。”
那时的岁月,长得像林子里的蝉鸣似的,又长又闲,她沉浸在那看似漫长的岁月里,昏昏
睡。以为醒来后
接她的,还会是一场场闪耀着碎金
光的无尽盛夏。却不知,好梦易醒,好景不长,那摇曳着青梅的
夏,像碧空中的
云似的,风一吹便散了。快乐的时光那么短暂,痛苦与怨恨却蔓延一生,枝节横生,将她
绕得面目全非。
“把这香换了…”太后突然捂住口干呕起来,见飞星迟疑,她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换了!”飞星抿了抿
,轻叹一声,走上去将香炉抬了出去,等她再折身进来的时候,太后已经正襟危坐,全无失态,只是面色凄然。
一见飞星,她惨淡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羞辱我,羞辱我的儿子!真是
魂不散!”
***“太后,先帝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您何苦与不在人世的人置气呢?”太后垂眼,勾了勾嘴角:“安宁夫人竟然到哀家跟前来,说什么先帝遗诏另有玄机,真正的遗诏,是改立四皇子毕灵宸为新帝。”飞星听见。
也不由惊了一惊,随即道:“定是那个疯婆子信口雌黄,为了自己的女儿,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太后的护甲在紫檀案几上轻轻敲着。
一下又一下,嘴角缓缓浮起笑意:“她要是手头上没有什么把柄,敢来诓哀家么?不过她来得也正好,哀家手头正缺一把刀呢。”
飞星想了想,了然,不由轻轻点头:“还是太后想得周全…那个人决计是留不得了。”她边说着。垂眼看了看右手上那道已经看不清痕迹的伤疤。长痛不如短痛,在万寿园了断总归要比紫
城干净些。
可太后却起身走到门口,遥望着紫
城的方向,她要了结的那个人,不在万寿园,要不是安宁夫人,她还真想不起紫
城里还有她的存在。
那个曾经荣宠极盛,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皇贵妃,四皇子的生母,如今偏居冷宫一隅。安宁夫人是个泼妇,更是个精明会算计的泼妇,先皇真假遗诏一事,事关重大,想必来万寿园之前她已经留好了后手,以备不测。一般人不敢信,也断断不敢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太后忽然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吩咐道:“飞星,你派人去查查安宁夫人最近是否进宫…别明着去查,她是皇帝的
母,总归会有人替她打掩护。”“奴才晓得了。”
飞星点头应下,先扶着太后回去歇息。太后又问她:“陆晗蕊如何了?哀家看她没
打采的。”
“许是夜里受了风寒。”太后点点头:“宣万寿园的御医去给她看看,开些药,依哀家看,她是个外柔内刚的
子,没人留意她就自己
过去了。”飞星微微皱起眉头,细细揣摩着太后这话里的意思,又听太后随意地说了一句…
“可人这一生哪能什么病都能捱得过去的?”说完,便坐在榻上,随意拿过一本厚厚的绣样册子翻着。听到这句话,飞星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放下了,她毕竟伴太后二十余年,心中彼此还是有数的。
这么想着便退了出去,寻亲信去紫
城探查安宁夫人的往来,然后亲自去请太医了。干清宫内,毕灵渊草草用过了午膳,便挥手命人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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