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在才发现
　　“参见娘娘，世子。”一旦讲究起礼数来，总会显得生硬尴尬。越拉过她的手，道：“常何须拘礼，私下里就还同江南那般便好了。”

　余常浅浅勾了个笑，不置可否。抬眼瞥了身旁坐着的少年，实则没有分开多久，但总觉得中间多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唯有他惯常的冷漠，看着还似从前。越道：“午膳备好了，就等你了。走罢。”

　等到了饭厅，戚廉隅自然而然坐在了首座左下首。越有心拉开距离，又见他们二人此刻生疏不少，想要撮合。

　当下轻轻推了余常一把，道：“你坐那儿罢。”余常一脸懵然，但见越已经在右下首坐下，也不好推辞。于是上菜的侍女便见来客坐在主位，而一宫之主坐在下首还眼神飘忽不看对面的情态。

　原先三个人中话最多的定然是越，只是今倒是一反常态，虽说不至于缄口不语，偶尔也会同余常聊几句分开的时的日常，但相比以往在小院的日子，还是冷清了许多。越下午一直留着余常，直到用了晚膳。戚廉隅竟也没有提要先走。年底大多事忙。

　他今倒是不慌不忙，越隐约猜测是不是久别重逢，为了余常才留下来，但见二人间的气场并不稔，更加捉摸不透。

　“天不早了。你顺路送送常罢。”修葺的工匠们赶着在年前收工过个清净年，是以动作都很快，如今也已经能住人了。越忖度宫外自由度更高，方便他动作，他应该更加迫不及待搬出去。今也正好是个契机。戚廉隅垂下眼睫，像是盯了她一会，浅淡应了声：“嗯。”越瞧着二人并肩走出殿门，背影都高挑，各执着一把油纸伞，隔着些距离，但伞边却上下层迭，隐约有些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二人一同偏过头，一个仰头，一个低头，眼神汇，像是要融在一起。

　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转角，越才收回目光。小别胜新婚，两个人感情似乎愈发的好了，这样也好。越捏了捏手指，只在廊下站了一会，便转身回了屋里，她原想将荣绵提过一嘴的隅观先生的策国论读上一遍。

　只是人坐上了美人榻，手却伸向了另一边。墨的细长飘带圈在她的指尖，像是落叶坠入平静湖面，有些了。越心跳加快了些，像是有什么别样的情绪要出水面，她猛然站起来。

　逃避似的，快步走到窗前，冷冽的风从她推开的隙吹进来。冷风吹得脸有些发红发僵，她没有意识到身后站了人，或者说没意识到戚廉隅还会回来。

　“我的礼物呢？”越惊吓般回身，身子退了半步，结结实实贴在窗台。戚廉隅也没动，保持着不合礼仪的稍近距离“阿姐忘了吗？以往除夕阿姐都会给我准备礼物的。”

　越这才回过神，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以往礼物都是在除夕夜给他，但回了宫自然不一样，明天必然是有宫宴的。戚廉隅没等到她的回话，猜道她大约是没有准备“没有便罢了。”

　虽是如此，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子，取出里头的吊坠，绕过她的脖颈，给她戴上。越手托起吊坠，是个金镶玉苏平安锁，个头巧，做工细致，是她会喜欢的那挂。戚廉隅道：“惟愿阿姐安康。”越摩梭了触感温润的玉石，先前的一样情绪全被抛诸脑后，说不熨帖是假的，但她还是嘟囔：“小孩子才会戴平安锁。”

　小小的玉石横亘在锁骨下方，她肤白，两相映衬，分不清哪个更莹润。指尖勾着的墨绸带，对比浓烈。越见他眼睛在她指骨上连，这才想起来什么“弯。”

　戚廉隅也不问，顺从弓下身子，任由她在他头顶七八绕。戚廉隅今天穿的一身黑金衣袍。而这发带正巧是同系。墨玉的云锦发带，金线绣的祥云，和同细密封边，雅致矜贵。戚廉隅抬手捻了捻坠下来的飘带。手骨玉白纤长，发带浓墨重彩，很衬他。

　但还比起平安锁，还是单薄了些。越道：“礼轻情意重。”戚廉隅道：“嗯。礼轻情意重。”

　＊＊＊按照以往惯例，新年须得连宴三天，首是皇宫家宴，接下来连这两都是宴请群臣，只是这次皇帝竟将几场到一起，除夕夜直接将能召进来的都召进来了。众卿原本还有些惶恐。

　直到大年初一一大早皇帝车辇浩浩往洗华寺去了。这才幡然醒悟且一言难尽。老皇帝拖着病歪歪的身体尚且毕恭毕敬地礼佛，他们这些后宫之人样子至少也要做足了。

　是以越不仅早上要早起做早课，其余除了吃饭休息，还要抄写经幡，一三餐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当真是苦不堪言。若是偶尔抄抄经幡，也不失为陶冶情，但时时抄写，足以叫人精神恍惚。

　况此番前来，为表诚心，除了皇帝带了两个太监，一众人连个照顾起居的侍女都不曾带，左右洒扫三餐都有小沙弥管照。

　通常早课结束之后，还会有个小型佛法辩论，持续个一个时辰左右，今越只觉小腹坠痛，像是葵水将至，是以只是等早课结束，便早早离开。

　眼下天色还很早，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独有的冷，混着檀木香火气息，寺庙专有的诵经敲打声不绝于耳，倒也算是清心，只是在这样一片祥和中。突兀地出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越脚步顿了顿，一阵惊疑…这里可是佛门啊！什么人胆大如斯，还在天子同佛门两相加持的情况下大打出手？这里是通往后院房舍的必经之路，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么直接走过去会不会不太礼貌？大约是知道众人此刻都在围观辩论，里面的人才没顾忌地点，在那声巴掌声后，沉默了片刻。

　越拿不定里面的人走没走，往前挪了几步，便听到夹着晨雾的女声：“就因为我是女子吗？”这声音透着隐约的悲怆和浓重的失望，越愣在原地，却是因为这声音熟悉至极。

　“不是…”冷沉的辩白，夹杂着些极容易被忽略掉的无措。是扪拮。荣绵显然没有抓住那一点无措，冷嗤一声“大师还说佛前人人平等，我瞧着却不然。”

　“你知我并非这个意思。”她不是没料到这一路会有诸多不质疑甚至是谩骂灾祸，只是她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至少扪拮是会支持她的，那她就并非是孤军奋战。一个人面对或许会是压抑艰苦，内耗至死。

　但若是多一个人能够分享，或许就能好上许多，只是现在才发现，都是她自以为是。“还是说，大师也认为礼不可破？”荣绵语调陡变，带了些调笑的媚意。

　扪拮大约是没能跟上她的节奏，委实怔愣了一会。荣绵欣赏片刻他的怔愣，把这沉默当作默认“那扪拮大师动了凡心，也算是守礼吗？”越被这么一句钉在原处。先前在扬州郊外原先有猜想他们大约是一对。

　但后来看到扪拮的真实面貌，心底的猜测就打消了八九分，后来回宫知道了二人的身份，更是将最后两分疑虑打消了。不单是扪拮身份的特殊，更是二人天差地别。 　ｍ.ｂＷOｘＳ.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