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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忽见梅素若那窈窕身影,出现对崖,听她那清脆而冰冷的口音,道:“本教这就与谷神君追去,华云龙,本教护法捉到那薛灵琼主仆,你如要这两人性命,请随后赶来,本教主在登州,替你留下船只。”

 华云龙然大怒,喝道:“梅素若,你真要胡作非为到底?”梅素若冷声道:“是又如何?”

 华云龙怒气横生,转念一想,随又心平气和,将头一点,道:“好,华某即至。”梅素若默默有顷,道:“恭候大驾。”

 身形一转,倏与谷世表消失崖上。忽听曹天化声音说道:“元清,老夫亟思与你再度较量,不妨同来,华家小辈,你够资格同老夫手了,最好连你老子一道来。”

 声音愈去愈远,以他功力,这几句话工夫,怕不已去数里。元清大师也以千里传音道:“敬如所命。”

 华云龙转过身来,朝众人抱拳道:“诸位,魔教虽不可不防其食言,已可无虑,谷世表言辞闪烁,不过攘外者,必先安内,他去追杀任玄,想非虚语,在下必须立刻赶去,诸位如无要事,不妨归去,谷世表所言或是虚声恫吓,但也请诸位与蔡大侠等,互相呼应,察看各地玄冥教分坛。”

 语罢,团团一揖。场中却无一人肯走,那赵震东高声道:“降魔卫道,人人有责,谷世表及梅素若,既无悔改之意,咱们自当追击围歼。”

 查幽昌叫道:“不错,树倒猢狲散,杀了谷世表,那些分坛,也自然冰消瓦解。”一时间,场中七嘴八舌,皆主追歼两教,以攻代守,擒贼擒王,马,免得落入被动。

 华云龙当下正道:“诸位慨然鼎助,华某感激万分,在下拟分为二路,一路由燕云,一路渡海,最后会于…”

 倏然顿住,转目一瞥元清大师。元清大师沉道:“老衲曾出关一趟,那里最大的算是定辽中卫。”华云龙面庞一转,朗声道:“就在定辽中卫会师,海道一路,舟楫觅之不易,且风险较大,走这一路的,最好是有潜泅十里,或登萍渡水之能的。”

 场中千余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来自江南滨海的甚少,水性称得高强二字的人,尤属稀罕,能登萍渡水,那是一等一高手。二百人手,也难找出一人。忽听高泰道:“龙儿,你敢确定谷世表不是声东击西?”

 他平沉默寡言,可是足智多谋,言必有中,既作此言,华云龙顿时将前后情形,重新思量一遍,抬头道:“小侄想谷世表多半是要在海上与咱们一战,若他声东击西,中原有及父亲在,父亲表面不动声,其实以他老人家谨慎智谋,必是早有安排,谅谷世表难有作为,咱们顶多白跑一趟。”

 高泰点一点头,道:“你要大伙聚会辽东,那是相信谷世表的话,任玄遁于此。”华云龙沉道:“这个小侄仔细考虑过,觉得谷世表所说可信。”高泰浓眉一轩,道:“何以见得?”

 华云龙朗声道:“第一,任玄想要逃遁,只有两条路好走,而无论走哪一条路,最后必经过辽东。”

 场中,一个名叫杨基和的,忍不住道:“华公子见识远大,自然非在下所可望企,不过由燕赵北上,可至辽东,亦可至大漠。”

 华云龙目光一转,摆手道:“杨兄所见自是,可是任玄由海道走,仓猝之中,舟楫难得,属下自不能尽由海道,则必聚于辽东,再定行止,况异域大漠,皆非存身善地,自只有遁人白山黑水之间了。”

 杨基和抱拳道:“承教了。”高泰却道:“自作聪明,你怎知任玄必由海道,风云会都是北地称雄。”

 华云龙道:“小侄是以为,谷世表知任玄习,他所料多半不谬,而谷世表既我等至海上求胜,又决放不过任玄,任玄走海道,或是有水面高手的手下。”

 高泰晒然道:“凭空揣测,差误必大。”忽听一个宏亮的嗓音道:“华公子,那七个与公子在突崖搏战的老者,其中有号称“北海三雄”的在内,这三个人行齐、冀、辽海面,达数十年。”

 华云龙转目一望,见是黄河下游第一条好汉,人称“黄河蛟”的林瑞祥,昔年华天虹奉母还山,在黄河曾与九教一搏,林瑞祥曾出过力,以后华天虹也指点过他武功,与华家算有一段情。华云龙双拳一供,道:“多谢林老前辈赐告。”林瑞祥连忙还礼,道:“那里那里。”

 高泰笑道:“算你有理,可是依你所说,我方高手,全聚于由海一路,你敢断定,敌方无高手走陆路?”华云龙暗暗一怔,道:“小侄断定彼等精锐必走海道,却不敢断定无高手行走陆路。”

 高泰面色一沉,道:“可见你年轻识浅,思虑未周,依然难当重任,同道信你调遣,因此出了差错,你能安心?”往日,高泰亦喜如此,事事窃诘华云龙见解,不过从未如此责斤,尤其当着天下英雄,无疑他是意在儆戒。

 华云龙心中明白,唯唯受教。在场的都是江湖豪客,行事决不拖泥带水,自度能为不够,及厌恶舟船的,群皆动身。华云龙忽见长恨道姑与方紫玉,率倩女教下,夹在人中悄然离去,贾嫣追随在后,暗中回头朝他一打眼色。

 他心中大急,幌身已至长恨道姑面前,陪笑道:“顾姨,龙儿正亟待您匡助,您走不得。”长恨道姑说道:“贫道等武功低微,留此无益。”

 华云龙心念电转,口中急道:“顾姨,请问你各位姐姐水性如何?”贾嫣突地口道:“咱们不是自夸,水里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师父,师伯,那更不用说了。”长恨道姑怫然道:“嫣儿不许多说。”

 贾嫣微微一笑,闭口不语。华云龙急道:“顾姨您明白,到了水上,那就是九教的天下了,谁也不是彼等敌手。”长恨道姑道:“倩女教也不行啊。”

 华云龙笑道:“顾姨别瞒我,您与方姨是有心人,这些年来苦修苦练,训练弟子,早有打算。”方紫玉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精灵,什么事都瞒你不过。”华云龙听出方紫玉有心相助,连忙施礼道:“方姨过奖了。”

 顿了一顿,接道:“谷世表出形迹,人追踪,梅素若掳走薛灵琼主仆,我赶去。彼等用意,不外半途截杀小侄。”长恨道姑不待他说完,笑道:“我看那丫头不忍心如此。”

 华云龙脸上一红,岔口道:“您想,他们追杀任玄的事,那是愈隐愈好,我追去,诸位长辈朋友,自不能坐视,必随同相助,谷世表与梅素若之意,必是陆上不敌,想转移阵地,海上取胜,据我猜测,梅素若不但收拾咱们与任玄,连谷世表也计算在内,不是龙儿狂妄,这三方人一网打尽,武林也去了近半,若能生擒咱们,她更可和父亲谈条件,那更不堪设想。

 龙儿因有您在,所以不放心上,您假如不闻不问,那龙儿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方紫玉噗嗤一笑,转面说道:“姑…道长,看他说得可怜,帮他一个忙如何?”

 长恨道姑如何不知华云龙意思,但见方紫玉以下,无不赞同,众意难违,对华家诸人诚意,也不能说一无所感,黛眉深蹙,久久始道:“好吧。”

 华云龙欣喜无限,兜头一揖,道:“多谢顾姨。”华云龙转身向余昭南笑道:“昭南兄,你也当去洛,辽东的事,不能参加了。”

 余昭南微微一怔,道:“为什么?降魔卫道,人人有责。”华云龙哈哈笑道:“伯父母现在洛,你身为人子,父母刚樊笼,自应速去相晤。”

 余昭南闻言,欣喜过度,他近年来都是为父母安危忧心,骤闻此讯,一时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华云龙微微一笑,截口道:“余伯父母早因魔教炼制“毒龙丸”由玄冥教转送魔教,若非余伯父佯允炼制,暗施手脚,晚辈还不能那么容易救出被制高手,说不定玄冥教开坛大典也赶不上。”

 余昭南忽然一声不响,转身狂奔而去。这一,渤海之上,风平静,一眼望去,海天一,蔚蓝可喜,帆影数点,缓缓在那无边无际的大海移动。

 华云龙与众人祭奠天乙子后,首途北航,即在为首一艘艟艟巨舰上。每条船的主桅上都有一面黑旗,风招展,亮出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这正是纵横长江口以北,黄海、北海等处的一个海面上人物“四海游龙”

 孟崇信的船舰。这“四海游龙”孟崇信,论来是半个强盗,他对沿海渔民船只,徽收规费,不过渔民有事,竭力帮助,兼为保护渔民者,那规费由沿海渔民均摊,为数不算太高,尚属公道,另外黑道抢劫,他来个黑吃黑,一口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人经过,他也打劫,不过恪守夺财不害命之规,律下严,并无伤天害理的事发生,因之侠义道中人,也就不加闻问。

 这次华云龙请他帮忙,华家声威远播,孟崇信在沿海炙手可热,却还够不上一高手,骤然来了如此多顶尖高手,华家二爷亲请,受宠若惊之下,他一拍脯,立刻允诺,不但拨出五条最佳战船,且亲自奉陪,华云龙原仅要他借船及熟悉北海一带的人,不必与谷世表、梅素若、任玄等,挑明了做对。

 孟崇信表面慷慨义助,其实也暗存私心,任玄手下那“北海三雄”在北海横行,从不卖他的帐,他属下遇见,总被打得落花水,孟崇信自知武功远逊,忍气声,而今有了报复机会,焉能放过?再说随同华家的人闯过,自己声望,必可陡增,与华家有一段香火姻缘,危急时可以求助,另结后援,何乐不为,这也无可厚非。

 海上航行,全仗风势,偏这几天风势甚微,船行缓慢,华云龙暗暗焦急,后悔海道追赶,速不达,早知由陆上绕道,必能抢在敌人之前,先至辽东布置。

 孟崇信力加劝慰,说是任玄与两教人马,也比他们早不到那里,决可无虞。追了一个时辰,华云龙等人,复见九曲教船前,约二三十里,另有船队,想必是任玄那一伙了。

 午时方过,华云龙的船,距九教的,已不过十一二里,那任玄那一方,更离九教为首大船,不及十里。极目远眺,那遥遥的北面,可见青绿一抹,原来这三方数追逐,距辽东已是不远。

 海面辽阔,三方高手,已可观视敌人行动。孟崇信这五条大船,均配有大炮,主船四尊,余船两尊,以巨缆移动,这时各移半数于船首,十余个赤膊壮汉,擦炮身、搬火药、运炮弹,忙的汗浃背,气如牛。

 华云龙忽见九教每船艄后,各有一尊巨炮,两名手执火把的黑衣大汉,肃立地旁,看来镇定之极,那炮也似较己方的高大,心中一动,暗道:不对,瞧光景,九有成竹,不比咱们临时匆忙碌碌。

 心念一转,倏朝孟崇信道:“孟当家的炮,不知可及多远?”孟崇信不假思索,道:“大约三里,最远可达四里。”华云龙道:“九教的炮,可及几里,孟当家的能否估出?”

 孟崇信拿起于千里镜,望了一望,心中吃了一惊,口中却道:“在下船炮,俱是第一等的,想九教未必比得上。”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宜用火炮硬拼,还是另寻他法,与对方一决雌雄,孟当家的以为如何?”

 孟崇信傲然道:“不必了,拚死一战,在下不信会输给对方。”本来三方的船,是舢舻相接,迤逦而航,自发现敌踪后,都下令后船追上,改成齐头并进。

 华云龙遥瞻任玄那一方,已见任玄走出舱中,却不见梅素若、谷世表出现船板,心中暗道:九教在此情况,势必两面作战,梅素若如此托大,未免不智。

 转念间,忽见九教正中一船艄尾,出现一名手执鬼杖的冷少女,正是那九教主梅素若,温永超、葛天都等人,随侍左右,谷世表、曹天化、吴东川等玄冥教人马,也在隔船现身。

 但见梅素若秋波微转,向华云龙这边略一打量,冷冷一笑,扬声道:“华云龙,你自己来也罢,何苦拖上多人陪葬。”华云龙淡然道:“胜败难分,你先别高兴。”微微一顿,道:“薛灵琼主仆如何了?”

 梅素若芳心突然妒念暗起,冷声道:“这丫头太倔强,不听话,我一时火起,将她抛入大海喂鱼了。”华云龙虽是不信,仍不由心头一震,峻声道:“此言当真?”梅素若冷冷道:“自然不假。”

 华云龙暗暗忖道:“这丫头愈来愈嚣张,早该把她教训一顿,可恶。”忽听谷世表敞声笑道:“梅教主,何必与这批将死的人废话,快快将彼等送上西天,岂不甘脆。”

 孟崇信高声道:“怕没有如此容易。”这时,双方的船,乘风鼓,仍距五六里。在华云龙、谷世表这等高手,区区距离,对语与面谈不差多少,可是孟崇信说话,则要费上很大的劲,那声音被风一吹,且散去一半,显得不甚分明。

 梅、谷两人,一瞬即估出他的份量,冷然一晒,不屑答理。九教下,那厉九疑倏地声道:“孟崇信,你不过一个小小海盗,仗着华家之势,狐假虎威,胆敢妄发狂言,稍时将你擒下,本殿主必教你见识见识本教三大奇刑滋味如何,也让天下的人知道,与九教作对,后果如何?”

 华云龙孟当家的慨然出船,出于华某所求,九教与玄冥教是英雄,就当不加为难,华家尚存,贵教就不能动孟当家一,厉殿主有话,请冲着在下来说。”

 孟崇信闻言,感激地一瞥华云龙。谷世表冷笑道:“姓华的,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他人的闲帐。”说话中,双方又近了一里。忽见梅素若朱泛起一线冷笑,纤手一挥。

 她身旁一个壮汉,立刻将手中海螺,鼓气吹起。只听一声沉郁苍凉的长鸣,蓦地响起,划破长空,直抵霄汉。一声未落,忽见九教船上,闪起了耀眼火光,同时耳中闻得轰隆隆之声。

 众人方自暗叫不好,忽听炸声四起,坠海炮弹,炸得水花冲天,一那些水柱高的,至四五丈,不少溅到众人身上。

 西首一船,一桅中了炮弹,顿时樯摧帆燎,火焰飞腾,船上众人,喧哗高呼,泼水抢救,好不容易扑灭,但主桅已毁,船只渐渐缓下,尚幸波及的仅是舱房、桅帆,犹无大碍。

 孟崇信然大怒,一声令下,炮火齐发,无奈相隔在四里以上,炮弹距敌船尚有数十丈,已自落下,空自击得海面之上,水柱冲天,蔚为奇观。

 九教重新上药发炮,这次孟崇信左翼一船,船上中了一弹,轰然一响,船壳裂开了一个巨,海水顿时进人舱底,船上的人急忙抢救,只是破大大,那些棉被、破巾等的一堵上去,立刻被水冲掉。

 孟崇信怒发如狂,过一支火把,亲自点烧火绳,一弹落在九教一船近侧,那船壳震裂一,但立刻堵住,照常行驶。

 华云龙剑眉一蹙,知道再打下去,纵能坏得对方几只船,自己这方,非得全军覆没不可,武功高的尚可逃生,差的十九丧命,况将沉一船,亟待救援,忙叫道:“降主帆,减速前进。”

 孟崇信早已吩咐手下,华云龙的话,就同他本人下令,不可稍违,不从者以逆命处分,各船水手闻言,立即旋转辘轳,落下主帆。四条船只,航速顿时大减。九教发炮不休,弹如陨星,呼啸飞行,水柱四起,轰隆震耳,声势惊人。

 忽见一枚炮弹,面对华云龙等存身船首击来。那炮弹来势快得令人连念头也转不过来,华云龙何等功力,抖手之下,一锭银子霍地击出,于七丈外,正中那炮弹。

 一声石破天惊巨响,震得人耳鼓裂,那些水手,纷纷仆倒,那炮弹虽中途受阻,碎片四散,依然挟着锐啸击至。说时迟,那时快,元清大师袖袍一拂,瞿天浩、慈云大师、朱侗,齐声暴喝,六掌挥出,汇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气,将击来碎片,尽行震飞,竟无一片漏过。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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