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功夫没练成
庞大的、好似没有边际的北京令我生畏,我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更没有信心把她完全游历。我中途告退了,一个
雨绵绵的夜晚,带着没能把北京完全彻底的欣赏到遗憾,带着
脑子无头无序的思索,我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北京。
北京站的售票处永远都是人
为患,为了能够搞到一张车票,大家你推我搡,争得脸红脖子
,彼此之间没好气地喝斥着。
我也跃跃
试企图挤到售票口前面去,可是一次又一次被无情地推搡出来,我灰心丧气地躲到一边
起烟来,运运气力准备再战一场,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也被挤了出来。
一不小心撞到我的
脯上,他一抬头正好与我目光相对,便冲着我很和善地道谦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时擦了擦
头的大汗。
“你去哪?”我问他,同时递过去一只香烟。“张家口!”小伙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烟。
“咱俩一路哇,我去大同,能给我带张票吗?”“那还不好说,你把钱给我吧,我再去挤一挤。”小伙子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他身材魁梧,壮得象头牛,接过我的钞票,狠狠
了几口香烟。
然后扔下烟蒂,运足气力,再次挤进人群里去,大约十余分钟,他艰难地从人堆里钻出来,头发蓬
,上衣被挤得
巴巴,还丢了一颗扣子。
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胜利者才有的微笑,
心欢喜地把车票和找回的零钱递给我,好似完成了一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给你,买到了,大同的,没有座号,上车你自己想办法吧!”“谢谢你啦,朋友!”***夜晚,当我检票上了车,车厢里早已挤得水
不通,我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推搡往车厢内一步步地挪动着,希望能找到一个理想的落脚之处。
“哎,老兄,过来,快过来!”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回头一瞧:啊!真是有缘啊,白天帮我买车票的那个小伙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个大行李上,我高兴的不得了,这回我可有地方坐啦!
“你坐这,这是我的行李。”
小伙子拍拍他的大包袱,热情地招呼我,我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深夜十一时三十分,列车终于启动,向着一个未知的目地奔驰而去,那里将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嗨,管他那些干啥,信马游缰吧。
“你去大同干嘛?你是那里人吗?”小伙子闲着没事与我攀谈起来“我不是大同的,去那里玩玩,看看云冈石窟!”
这时,卖货的小车推了过来,我要了两瓶啤酒还有一些小食品,与小伙子且饮且聊。
“你真有闲心啊”小伙子憨厚的脸上
出羡慕之情:“我是张家口的,在北京打工!”
“打工挣钱多吗?”我咽下一口啤酒,问道。“还可以,多少能挣点,在家里也是闲着,就那么一点地,孩子他妈一个人就能种啦。”
他递给我一只香烟,一只很普通的低档烟卷,然后继续说道:“不行呀,不干不行呀,老兄,我有两个娃,这第二个刚一生下来,村里的头头们就都来啦,要罚我。
你猜他们要罚我多少钱?好几千呢,这不要我命吗?砸锅卖铁我也
不到这几千元钱呢,他们说,不
罚款就推房子。”“他们只是随便说说呗,还能真的把房子给推啦!”我表示怀疑。
“不,不!”小伙子不停地摇着头:“他们绝对能做得出来,我们村里超生的人家因
不起罚款,真的就给扒了房子。我没法了,就给村里打了个欠条。
然后出来卖工,我家里还有两头猪,几只羊,我这趟回去就是给村里送钱去的,我估计差不多能还上一半。”
列车快到张家口时,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在车厢里给我找到一个座位:“老兄,我要下车啦,你到里边去座,那个座位没人,他也在张家口下车,喂,有空到我们张家口来玩吧。”
我真诚地与小伙子握手道别,他的手很有力、很结实,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小伙子下车后,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睡着了…汽笛一声长鸣,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抬起头来望望窗外,早晨的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太阳懒洋洋地久久不肯
出脸来,也许一天也不会出来值班啦。
大地显现出一片让人沮丧的、死人脸一般的枯黄,偶尔凸现出几处黄土包,极不自然地、孤单单地散落在缺乏生气的原野上,黄土包的底部不知被谁掏出个大窟窿,看了有些莫明其妙,可能是顽皮的孩童搞的恶作剧吧。
有时,刚才还是平平缓缓的黄土地突然间魔术般地变化成悬崖绝壁,好像到了大地的边缘,如果陌生人在此走夜路,肯定会失足坠入万丈深渊。
列车沿着绵延的山麓缓缓行驶,两侧陡峭的、根本无法攀援的山坡上却依依稀稀地遗留着行人踏过的足迹。
的山坡经
水无情的冲刷,形成一道又一道数也数不清的深浅不一的重重沟壑,齐刷刷地像刀割过的一般。
荒芜的原野狂风大作,黄沙漫天飞舞,偶尔出现一棵枯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在大风中呜咽,显出一付十足的可怜相,看了让人油然而生悲凉之感。啊,山西,你的大地就如你的历史一样。
充
着凄凉和悲伤!凄凉得让人
哭无泪,悲伤得让人心中好似在淌血。“这天怎么是黄
的?”我自言自语道。
“风刮的呗!”身旁一位干寡的、黑瘦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生硬地说道,象是给我做着解释。
而我则认为她更象是在教训我,她的心里一定这样想道:“装什么傻呀,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刚刚走下火车,西北的狂风和黄沙极其热情地接待了我,其亲切之程度决不亚于张家口的那个小伙子。
更好似一位
急的汉子,一见到我惊喜地大吼大叫,热烈地拥抱我,有时热情的过了份,险些把我推倒,黄沙则毫不掩饰地亲吻我的脸庞,可能是过于激动,搞得我脸上好象被许多大头针扎了一样。
又痛又
,黄沙越发毫无顾忌,无孔不入,填
了我的耳朵还不算,又从衣服领口往肚皮上钻。顶着强劲的狂风,
着扑面而来的黄沙,我跌跌撞撞地闯进一家旅店。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卫生间去,尽快除掉里里外外的一身黄沙。顾头不顾脸地猛洗一通,睁开剌痛的双眼,洗脸盆里已经
是粘稠的黄泥汤,摸摸脸,不行,还有黄沙,不,已经变成黄泥了,那就再洗一遍吧。
我在旅店里足足睡了一个白天,当夜
降临这座城市时,我终于清醒了,外面的风似乎小了许多,我信步走出旅店,来到大街上漫无目地的渡来渡去,肚子咕咕叫唤起来。
提醒我应该找个饭店吃点东西,于是我钻进一家简陋的小酒馆,里面有四、五张木板桌,靠屋角的一张桌子围着几个人正在喝酒,海阔天空的神吹着,内中有一个独臂老者,体质单薄,面容清瘦,几个青年人对他崇敬有加,毕恭毕敬地给他斟酒。
他们不是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而是蹲在上面,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而他们自己却感觉很不错、很自然。我要了几两饺子,两盘小菜,独自一个人喝起酒来,夹起一只饺子送到嘴里嘴嚼起来。
饺子馅在嘴里咯咯作响,一定是黄沙在里面做怪,这是西北特色,到了西北难免要吃些黄沙。
饭店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继而又响起阵阵锣声,从窗户向外望去,在人行道上有两个耍猴卖艺的年青人,周围稀稀落落地围拢着闲暇无事的人,一只棕红色的猴子前爪拿着一顶帽子,在主人的怂恿下向围观的看客索要零钱。
“这是什么把戏,哄小孩玩的。”突然,饭店里正在喝酒的那个清瘦的独臂老者站起身来,嘴里吼叫着,手里拎着一只空啤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饭店。
正在看耍猴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惊动,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望着这个独臂老者,大家都一致认为他喝醉了。
老者边叫喊着边走到马路中央,那只没有胳膊的空衣袖随风晃来晃去,他举起啤酒瓶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脑袋上砸去“哗啦”一声酒瓶子粉碎了,碎瓶渣子散落在马路上。
“哎呀,他疯啦!”人们从各个角落,四面八方向老者聚拢过来,俩个耍猴的小伙子守着他们的小猴子孤零零在蹲在马路边上,再也没人理睬他们。
独臂老者的脑袋丝毫没有受到空酒瓶的伤害,他愈加兴奋,用一只独臂俯卧在地上,手掌按着地上的碎瓶渣,身体快速地转动起来,一圈、二圈…人们被这一举动惊呆了,四周鸦雀无声。
老者转了几圈,很轻巧地站起身来,把手掌在破旧但却并不脏污的衣角上擦了擦,人们看到他的手掌丝毫没有被碎瓶渣扎破,众人惊叹不已。
老者很自信地说道:“俺是河南人,俺爹自小把俺送到登丰少林寺拜师为徒,想让俺学点真功夫,可俺太没出息啦,功夫没练成,倒练掉了一支胳膊,今天在此现丑啦!”
独臂老者说罢,弯下
去顺手拣起地上的半块灰砖头,一掌击碎成数块,然后抓起几个小碎块握在手心里研磨起来,不多时,从不断扭动的手指
中细细的灰砖面徐徐漏到地上又被风刮得四处飞扬。
“好家伙,真功夫啊!”众人惊呼起来“这可是真功夫啊!”有人心服口服地往老者衣袋里
些零碎钱,于是更多的人拥上前去向老者手中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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