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不要离开我!殷扬拼命的喊着。
但灿融不为所动,毅然决绝地离去。他冲上前拉住她的手,但是,任凭他用尽气力,她依旧决绝地消失在他面前。
“灿融——”殷扬跳了起来,但是,举目所及,哪里有灿融的影子?外头蝉声卿卿,天早已大亮。
殷扬起身下
,浑身汗涔涔,像只战败的公
。
一阵冷水兜头浇下,冰凉的触感,彻底打醒了他。
打那天起,殷扬就常常从类似的梦境中惊醒;随着她获利的情况越来越好,他的心就更加不安。
这就叫做患得患失吧!尽管早知道有一天她会离开,然而当那天越来越近,他却越是松不了手、放不了心。既希望她能独立地掌握自己的人生,又希望她能长留身边,整个人陷入无比的矛盾中。
“灿融?灿融?你在里面吗?”殷扬来到灿融的房门口,轻轻敲着门,连声问道。
但回答他的只是一阵静默。
方才不祥的梦境顿时浮上心头,他的心霎时慌乱、不安的快速跳着,他开始疯狂的在屋子里找寻灿融的踪影。
“灿融!”
也不在资讯分析室里!
她走了!离开了!不告而别了…
这个念头不断的扩大、扩大,
得他快
不过气来,
得他感到…绝望。
无数的懊悔霎时全浮上心头。
都怪他一时的情不自
,怪他一时的把持不住,怪他…一切都怪他!从那天之后,灿融就明显的跟他保持距离。
他又吓到她了!把她吓得躲回壳里,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稍稍好转、建立起来的关系,又被他彻底毁灭,回到原点了。
殷扬气
吁吁的来到最后一个地方,他慢慢地推开门…
“灿融!”他哑着声,松一口气的低唤。
“殷大哥,你起来啦!肚子饿了吧?那边的桌上有面包,你先吃一点,填
肚子。”
殷扬
心感激,一言不发的盯着她,好像怕一闪神,她就会从他面前消失一般。
“殷大哥?”他的不言不语,让她疑惑。
“呃?”殷扬终于回过神来。“你…在做什么?”
他这才看清,厨房里放
了东西,除了锅碗瓢盆外,还堆放着许多食物。
“今天…天哪!张嫂又放假了!”
灿融双颊立即绯红。
“你不相信我?这次不一样了,我真的学会了,我保证!”她举起手郑重声明。“我已经通过张嫂的测验了。”
看她那俏皮的模样,殷扬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是他想得太多了!她还是拿他当好人、当殷大哥看待!
尽管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当她的殷大哥,总要比恶魔好,不是吗?
“你就是不死心?好,既然如此,我就在这边等待丰盛的大餐。”他笑嘻嘻的在一旁坐下,准备见识她的手艺。
“首先…是红烧鱼。”灿融拿出一条新鲜肥美的鱼,利落的在鱼身上划开几道,然后放进油锅里。
“啊!”一阵
烈的油爆吓得灿融惊叫连连,拿着锅盖当盾牌,娇小的身子已躲到一公尺外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张嫂不在,她根本没有救兵可以搬。
“你刚刚忘了把鱼完全擦干,当然会起油爆罗!”殷扬在一旁叹气。
“你怎么知道?”她怀疑地睨着他。
“你不信?那表示你不需要我去救你罗!”知道她需要帮助,殷扬却故意逗着她。
“我…我信就是,快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望着那飞溅的热油,灿融怎么样也不敢靠过去。
殷扬慢慢地蜇了过来,看了一眼,拿起滴构动作迅速的把
了八、九分的鱼捞了起来。
“你会?!”灿融颇感讶异。
“你说呢?”殷扬冲着她挤挤眼。“接下来还需要我帮忙吗?”
哼!存心看她出糗嘛!
灿融怒瞪他一眼,噘着嘴逞强地应道:“不用了!我自己做得来!”
下一道是沙拉虾球。
只见她迅速的拨完虾壳,准备剁虾泥…
“咳咳咳!如果就这样的话,吃起来可能会沙沙的。”他忍着笑提醒。
灿融微微拧了下眉,低头看了看虾子。
“哎呀!我忘了
泥肠了。”她赶紧七手八脚的
起泥肠。
看不出来、他居然懂得烹饪!他是真懂?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他撞上了?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紧盯着她的眼光,让她有如芒在背,十分不舒服。
灿融准备下一道菜,眼光不时的瞟向一旁的殷扬只见他似笑非笑的在窗边踱步,状似在欣赏外面的致。
好极了!她迅速的拿起早已腌好的
丁放进油里。
“唔——”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殷大哥,你有什么意见吗?”她挤出虚假的微笑
“没有,怎么会有意见呢?”他当然看出她的不快,“我等着吃呢!”
两个小时后…
“好了!大功告成!”灿融看着一桌食物,心中有成就感的。
“你真的此我想象的还聪明。”殷扬由衷的说。
“谢谢!开动吧!”
殿扬立刻举著夹了一块辣炒
丁。
“怎么样?好吃吗?”灿融迫不及待的问。
“好吃…好吃…”殷扬死命的把那块又干、又涩、又老的
丁
进肚子里。
转移目标,下一个,他选了木须豆腐。
白而无味,跟没煮时的味道相差不远。
殷扬脸上堆
了笑,心中却在哀嚎。
“喜欢就多吃些,你不是最喜欢吃
丁吗?”灿融难得主动地为他夹了几块
丁。
殷扬的嘴角不
微微地
搐。
“别只顾着我,你也试试吧!”他聪明的夹了虾球,他相信,那是里头惟一能入口的东西。
“好啊!”灿融边为自己夹了青菜,边笑
的柔声说道:“事实上,我做这些菜,是为了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这句话让殷扬
感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什么意思?”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那一天…真的到了吗?他模糊地想着。
“这几个月来,你不只教了我好多东西,还借我一笔资金,让我有办法还你钱。”她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你是我自亲人相继过世以来,难得遇到的好人,虽然…”虽然当初,她聪明地把那段话咽了下去。“把欠的钱还清后,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如同青天霹雳般,殷扬的心从欢乐的天堂,立刻跌进酷寒的地狱里,他几乎无法在她面前维持笑脸。
这一天真的来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不断的回响着,像把刀,不停地戳刺着他,痛得他几乎要嘶声呐喊起来。
“这么快?你的获利能力实在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他以一贯的笑容、一贯的声调对灿融说话,心头却不住地淌着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全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呀!他毫不自私的把他会的全都教给了我。”她盯着他看,眼底有深深的感激。
我要的不是感激!我想做的也不是老师,更不是你口中的“殷大哥”!殷扬在心底不断的叫着、嚷着。
他曾幻想,说不定,她就这样留下来,不走了;说不定,她会…爱上他…
殷扬笑得无力,笑得痛彻心肺。
幻想终究是幻想,是不会成真的!早在决定教她操作期货时,他就已预见这一天了,不是吗?
是他决定要教她的!
是他要让她离开的!
是他大胆的赌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能在她心中占有多少重量!
是他!是他!是他自己!而今赌输了,他除了承受,还能怎样?
“你什么时候要走?”他怕知道,却又不能不知道。
“就这几天吧!有些东西和程序要处理,不是吗?”一股力量拉扯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说出来。
打从她来到这座宅子、打从殷扬对她立下离开的条件开始,她不是在
夜的祈祷、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怎么在心底许过无数次的愿一旦要成真了,她却犹豫了?怎么在心里早想过千百次、演练过千百次的话,临说出口时,却是那么的艰难?
当她望着殷扬说出这些话,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不断的在她的腑脏间翻搅着,让她好难过、好…不舍。
不舍?!灿融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会感到不舍?对殷扬?
那一次次
齿相触的记忆突然窜进她的脑海,那未曾有过的
狂、热切,直到现在,仍教她昏
、心跳、
醉…
“糟糕!”殷扬突然开口,用仅剩的力气在她面前挤出一副为难的尴尬笑容。
他真的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那椎心的痛楚早已蔓延到四肢、到每一个细胞,他的手握得死紧,指节泛白,悲愤痛苦的情绪几乎要涨破他的
膛,几乎就要化成一个个的文字,冲出他的口,对她倾诉!
但不行!他怕见到她眼中的厌恶,怕她避如蛇蝎般的逃开他,那种痛,要比现在的更要痛上千万倍。
灿融强
下
的情
,抛下种种的疑惑,被动的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我居然忘了我待会儿有重要的事得出去一趟,还让你这么费心的准备了这么多菜,我…”
如释重负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面对他了!
“没关系…”她摇了摇头,谅解的笑说:“以后还有机会。”
机会?以后?
是吗?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如果她走出了这扇门,他还能有所期待吗?
他想大笑,笑这个荒唐的想法,笑她也学会这种虚伪的客套了。
她真要他
望穿秋水,抱着虚幻的期待过完下半辈子吗?
他真的会的、真的会的!
“是啊!还有机会…”他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对不起…我必须马上走了。”
他狼狈不堪的逃出那个厨房、那座宅子、那个有她的地方。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也知道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会伤心、会心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痛竟会像要把他整个人彻底的撕碎了般,整个世界瞬间粉碎。
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停止运作,整个人仅剩的一个感觉,就是痛…
痛哪!他几乎要呻
出声、几乎要拿把刀狠狠的刺进自己的心脏,好缓和那刺骨刨心的疼痛。
他脚步踉跄的跳上车,疯狂的把车开出去,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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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扬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望着空
的餐桌,灿融的心好像被掏空了般,有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欧小姐,你请用吧!殷先生早上打过电话了,他要出国几天。”
出国!这么突然?
“张嫂,殷先生有
代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张嫂摇了摇头。
是因为她吗?因为她要离开了,所以…
不!怎么可能?
灿融心慌意
的摇了摇头,急着抛掉脑中那个想法。
那是为了什么呢?这么凑巧?
她心不在焉的吃着,浑然不知食物的味道。
草草吃过了早餐,灿融一个人在空
得令人窒人的客厅里,望着窗外发呆。
忽然,一阵电铃声响起。
她惊跳起来,一颗心怦怦的跳着。
是他吗?她难掩喜
地飞奔上前,霍地打开大门。
“欧小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门外站着的,是笑容可掬的孙吉利。
“孙、孙先生。”灿融呆呆地望着,喃喃地念道。
孙吉利的突然造访,让她很是不解。
好半晌,她才会过神。
“请进,真的是很久不见了。你是来找殷大哥的吧!真是不巧,殷大哥他出国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出国?她相信?
“我不是为他来,而是受他之托而来的。”他堆
笑的说。
“受他之托?”她仍是不解。
“嗯…我想,我们到书房去谈比较方便。”他的眼睛瞟了在厨房里忙着的张嫂一眼。
灿融点了点头,被动的跟着孙吉利,看着他从书房的大抽屉中翻找出一叠文件。
“这就是殷扬
代我办的。”他目光灼灼的把东西递给她。
“这是…”她仔细一看,随即不语。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她当初不得不留在此处的契约,紧接着是一份放弃所有权利的契约,上头有殷扬的签名,和律师的公证,而
期…
“这…”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上头签订的
期,竟在她出院之前!
他放了她…早就放了她了!
为什么?
她不知所措的瞪着那分文件,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张纸片趁隙从中飘落下来。
“这是…”那是一张照片,灿融捡起它,望见上头的人物景象,一股似曾相识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哦!抱歉,我没注意到它夹在里头。”孙吉利急忙把照片拿回来,自言自语地叨念着,“这可是殷扬的宝贝,万一
丢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宝贝?怎么说?”
孙吉利看着照片,神情十分专注。
“照片中的人是他的梦中情人,因为她,殷扬拼了命的努力,才两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富豪,只为了配得上她。”
“梦中情人?”她哺哺地重复,心里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好像有些惊诧,又有些失落。
她不由自主的把视线移向那张照片,那个场景、那袭小礼服、那串珍珠项链…灿融当场惊得无法言语,甚至无法思考。
是三年前在饭店的那场慈善义卖!
照片中的点点滴滴,在在说明了照片中的人…就是她!
对她倏然苍白的面颊.孙吉利装作没看见,摇头低叹的道:“一位神秘至极的神秘女郎!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殷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伙伴,也可以说是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兄弟。但是,我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转而望着她,眼神严肃,却又失望。
“本来,那回殷扬带你到我店里去时,我以为你就是照片中的人,我以为照片里的女子终于走出照片了没想到…”他无奈的笑了笑,深深叹息。
在他的叹息声中,她既狼狈又不安。
是的!我就是照片里的人,就是…
她的心偷偷的承认,但是强烈的道德感不断的提醒她,她是个有丈夫的女人!她不能在钱维书穷途末路的时候背弃他呀!她该回到他身边,该…忘了这里发生过的种种。
望着她紧抿的
,那沉默和坚决的表情,孙吉利暗自在心底扼腕叹息。
殷扬呀殷扬,你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心,终究还是输了…
“还有,这支钥匙。殷扬要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他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你可以随时去取回。”
我想要的东西…一颗颗晶莹皎洁的珍珠浮现在脑海,她不自觉地把那支钥匙捏得死紧。
“欧小姐,既然一切都没有问题了,那么…你准备一下,我送你一程。”
整个脑子顿时
成一片,灿融根本无法多想。她点了点头,回房拿了已经准备好了的行李,款步跟在孙吉利后头。
要离开了,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抬眼环视每一个角落,脚步越来越慢…一阵情绪紧紧的揪住她的心,掐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舍不得啊!
这句话乍然浮现在她脑海里,清清楚楚的。
她的心猛震了下,她舍不下的是什么?是人?是物?
压抑已久的感觉在呐喊;在伸手可及之处跃跃
试,就要跳出来,就要让她自己清清楚楚的见到了
不!
她死命地阻止濒临溃决的情绪,再度把那秘密埋回心底深处。
她不可以想!不要想…为人之
,她连一点念头都不该有!她不属于这里,不可以留在这里!她要…她要回“家”,回到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回到她与钱维书共同的“家”!
一咬牙,灿融几乎是仓皇的转身跨出大门,也跨出了殷扬的世界。
车子很快地驶离殷扬的别墅。
灿融始终低着头,不敢向外望一眼,当然没有注意到,在树林一隅停着一辆红色跑车,更没有注意到车旁伫立着一位面容憔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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