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了发表会,邵跋晶亲自跑了一趟副料行,采购布置会场的布料、蕾丝,最后是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她居住的大楼。
其实这些工作并不是她分内的工作,只是她看不惯孟子颉那个工作狂对每件事都极尽挑剔之能事,让他手下的员工个个如在水深火热中,所以她才会自告奋勇帮忙布置会场。
走进电梯,按下她居住的楼层,等待电梯到达。
走出电梯,她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王于婷忽然打开门,将她拉到走廊边。
你跑哪儿去了?孟先生来登门拜访。”王于婷说得暧昧。
“孟先生?哪个孟先生?”邵跋晶显得惊讶。
“孟子颉兄弟呀!我以为他们有重要的事找你,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找的不是你,是老佛爷!”
“他们找老夫人做什么?”
王于婷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容。
邵跋晶越过王于婷走进屋里。
一进门,便感到一阵浓浓的烟硝味弥漫在客厅里。
“你好,谢谢你照顾我妈。”孟子凡不着痕迹的让邵跋晶有心理准备。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能适应。
“他们真的是你的儿子?”邵跋晶急着
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经过几天的相处,邵跋晶心里清楚,孟子颉是霸道、冰冷了些,但不像是个忤逆母亲之人。
“是呀!他就是我的不孝子。”邱蕙
出诡谲的笑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愁没有时机介绍他们认识,没想到这会儿连红线都不用牵了。
“原来你们就是老夫人的不孝子,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替你卖命。”邵跋晶气不过,噼哩啪啦的骂出口。
孟子颉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惹恼了。
“我是不是孝子,轮不到你来批评!”
“说得可真动听,请问阁下怎么个孝顺法?孝顺到母亲带着你儿子离家出走?”邵跋晶摆明了他是个大坏蛋。
“是,我是没有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但不代表我不孝顺。”孟子颉激动得青筋浮出。
这个邵跋晶,在工作上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完全不把他当老板看,现在连家务事她都想
上一手?
“哦!不听话的乖孩子!”她嗤之以鼻。
孟子颉再次领教她的伶牙俐齿。
“妈!我们回家!”
“慢着!像你这样不尊重他人,谁相信你会善待老夫人?”邵跋晶挡在门前,不让他带走邱蕙
。
“对!你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回去。”邱蕙
见机不可失,赶紧打蛇随
上。
太好了,邵跋晶不但人长得漂亮,对歆昊疼爱有加,就连对她这个老太婆都十分尊重,瞧瞧!还把她家这个死小子吃得死死的,好,非常好,这个媳妇她要定了。
“妈!”孟子颉声声叫苦。
“看吧!连老夫人都不跟你回去,还敢自称孝顺?”邵跋晶讥讽。
“你闭嘴!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请勿
发表高论。”孟子颉只想把邱蕙
请回家,没心情和她瞎扯淡。
“孟、子、颉,你敢在我的地方嚣张?请你马上走。”邵跋晶没有提高音量,但表情可怖。
孟子颉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多事的女人!
行!
既然她这么爱管闲事,又这么“孝顺”,就利用这个机缘,让她哄哄母亲,也好让自己的耳
子清静一下。
孟子颉很满意她的表现,快乐的承接她的怒意。“既然你这么热心,是否能帮我完成我母亲的心愿?”爱强出头就给她机会。
“可以,只要你不再忤逆伯母。”她和孟子颉卯上了。
这时王于婷将她拉到一旁。
“晶晶,你问都没问就答应帮人家,会不会太冒险?”王于婷担心孟子颉把她卖了,她还帮他数钞票。
邵跋晶显然是气昏了,王于婷的提醒让她心惊。
糟糕!
她一时不察就答应,这样算不算签了卖身契?
“怎么?怕了吗?没胆识就吵嚷嚷。”孟子颉见她迟疑,他的嘲讽更甚。
孟子颉一副门
里看人的神态,让她非常不舒服。她不服输地嚷着:
“我邵跋晶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不成?”
“很好,那你就好好侍奉未来的婆婆。”孟子颉
出自信的笑容,与孟子凡愉快的离开。
?
邵跋晶简直想掐死自己。
别人的家务事她-什么浑水?
这下可好了,不小心就中了孟子颉的圈套,把自己
得进退维谷。
更呕的是,孟子颉所谓的帮忙是要求她配合他的追求。
这是什么笑话?拿她的初恋完成他的孝道!
邵跋晶真是愈想愈呕!
她快速的进入办公室,让自己置身忙碌中。
孟子颉见她走进办公室,偷偷观察她的反应,原来她也懂得害羞,他还以为她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孟子颉走到邵跋晶的办公桌前。
“晚上一起吃饭,需要回去换件衣服吗?”
“呃?”
邵跋晶一时未能意会,抬头看着他。
“我只做分内的事,但是那不包括陪老板应酬。”
孟子颉暗笑一声,这小妮子想必尚未明白。
“晶晶,难道妈没对你说清楚吗?”
说什么?
对喔!要帮忙完成他尽孝的心。
不过他也未免太没情调,约会像是在下命令。
“我这身打扮可有失礼之处?”邵跋晶存心让他知道,她不会刻意为他装扮。
孟子颉端详了她好一会儿。
“既然你不想回去换装,我也不勉强,下班后停车场见。”他说完径自回座位。
邵跋晶有想哭的冲动。
二十八岁的她从来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接受追求竟然是这等凄惨。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调整自己的性格?
随着时间的移动,她多多少少有些成长,但是当她面对问题时,还是一样不懂得怎么去解决。
冲动时爆发出来的善心,往往让她不能凝着气息、
察事理地加以思考计划,以致于时常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埋下不良的后果,处理家人的纠纷就是一例。
她时常因为母亲的几滴眼泪、父亲的几句抱怨而
了方寸,把不该是她做的事情、不该是她负的责任全揽上身。
她当然知道做事必须善用智慧,不能存有侥幸心态,并且要从中记取教训、求取经验。但是每当面临不同的困难,她总是一再犯同样的错误。
或许她该为自己拟定一份生涯规划,顺应世情也没什么不好。
强者把握机会,智者创造机会,她不应该害怕犯错而变得什么都不敢做,也许这会是她另一次未知的考验与机会。
她若想要走出自己的牢笼,就必须开始计划未来,必须让自己有目标,才能成功地享受悠闲。
?
她在办公室延宕了十分钟才到停车场。
孟子颉倒是很有风度,没有不悦的神情,还替她打开车门。
总算有点绅士风度。她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只要伯母肯带着歆昊回家,委屈一下又何妨?
“先去吃饭,饭后到山上吹吹风。”孟子颉早已安排好行程。
邵跋晶觉得很悲哀,一切都与想象中的恋爱不同,男士不是应该尊重、询问一下女士的意见才做决定吗?
她沉默片刻,平复内心的不平衡,脸上毫无表情。反正这一切都是演戏,现在伯母不在场,孟子颉当然无须太过认真。
“无所谓,反正我只是帮你请伯母回家。”邵跋晶脸上还是有一些失望。
孟子颉没有忽略她脸上稍纵即逝的失望,心里感到十分讶异。
难道她对他们的交往存有期待?
不可能!
子凡说她具有同
恋倾向,怎么可能对他感兴趣?
邵跋晶觉得车行的速度有如
爬,一小段路像绕世界一周一样难熬。
“想不想谈谈你的家世?”孟子颉打破沉默。
邵跋晶有些受伤的黯下脸色。
“我不想谈。”
他一言不发的打量她。即使此刻她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他仍意外的发现,在她强悍的背后依然有不为人知的落寞。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有静谧的一面,因为上班时间的她,言词犀利、处事果断不输须眉,而遮掩了她女
温柔的一面。
车窗反
出她清丽的脸庞,无神的双眸、白皙的肤
与车窗外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知道他在打量她,像两道熊熊火焰
噬着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异样的眼光正是她训练自己坚强的利器。
“你想这样消磨一个晚上?”孟子颉将车子停靠在路旁,转头睇睨着她。
她没有回答,始终望着车外。
“你说句话呀!”他隐忍着气。她以漠视抗议的方式和他交往,令他男
自尊受到莫大的伤害。
邵跋晶的反应依然冰冷无生气。
“你要我说什么呢?谈公事?现在是下班时间。谈情说爱?伯母不在这里,无须做戏。”
“你就不能当成是普通的社
礼仪?”他有严重的无奈感。
“对不起!”她还是提不起劲。“我从来不参加应酬,尤其是陪老板出游,所以这种场面我不擅长。”
她不是恨男人,而是不相信爱情。
也许是与自己的家庭有关吧。活生生的爱情结晶都可以弃之如敝屣,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我很怀疑像你这样如何在社会生存?即使权倾天下,也未必敢目中无人。”
她不也在这社会生活了二十八年,他还需要怀疑什么?
“或许就因为如此,所以男人才会玩
女人于股掌间。”她虽然说得温
,却字字带刺。
她一直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一见钟情这回事,那种带有童话色彩的爱情不实在,尤其是她自己对爱情的失望,更增加她否决爱情的意念。
邵跋晶的愤世嫉俗令他为之气绝,但孟子颉除了生气之外,更想探知她的内心深处有何不为人知的心事,让她以冷傲面对所有的人事物。
他缓下咄咄
人的气氛。
“想不想知道我妈离家出走的理由?”
“不想。”
她虽然不小心-进浑水里,但还不到跟他剖心相见的程度。
他不理会她否定的答案。
“虽然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是父亲英年早逝,留下大片产业让母亲独立支撑。小时候总希望快快长大,帮母亲担下责任,心中难免对爱情、婚姻产生疑虑。夫
即使再恩爱,只要有一方不再同甘共苦,另一方情何以堪?不管是生离死别,这都是椎心之痛,所以我宁可游戏人间,也不愿自己或他人承受这种痛苦,因此我一直拒绝婚姻。但是我母亲是一个具有传统思想的女人,她要孟家的香火延续,所以
我结婚,我们母子争论的就是这件事。”
孟子颉顿了一下,接着感
且温和的开口:
“如果你真的无法与我相处,就取消先前的约定。”
他仍保留了许多,包括他扑朔
离的商业手腕、还有他儿子歆昊的由来…
她应该为取消约定而欢呼,但她没有。
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与歆昊投缘;再者,她一向言出必行,绝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个人的好恶影响她的承诺。
“我一定会坚守信诺,直到你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信誓旦旦的宣称,脸上也恢复少许的血
,不再冰冷、无情。
“小生在此先谢恩!”孟子颉绽开一抹
人的笑容。“希望我们工作、友谊两如意。”
邵跋晶回给他一记粲粲的笑。
“希望如你所愿。”
孟子颉情难自
的凝视眼前这个瞬息万变的女人,心中充
好奇。
“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你变得如此复杂?”
她突然有股发
的冲动。
“自我有记忆以来,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同情我、帮助我,一切只能靠自己。外表的强悍只为免除不必要的
扰,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外头谣传你喜欢女人,这是真的吗?”
她的表现让孟子颉对这个谣言的可信度产生怀疑,所以他想听听她的辩解。
这是她的保护伞,在她尚未理清自己的爱情之前,她不想撤下这层防护。
“以男女作为比较,我确实比较喜欢女人。”她指的是朋友,非关爱情。
孟子颉却误以为她默认了。
“难怪从未听过你的绯闻。”他心中有些许失落,却不清楚所为何来。
她
出一抹苦笑。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绯闻也传不到你的耳朵里。”
他微微扯动嘴角,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立即转开话题。
“谈谈你吧!歆昊的母亲呢?”
他不想吓坏单纯的她。
“走了。”
孟子颉再次启动车子。
“我们去吃饭吧!”
?
坐在客人稀稀落落的餐厅里,冲淡了尴尬的气氛。
对面大楼上的广告看板褪
得一塌糊涂,是否像她的人生?
她总是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他们靠窗而坐。
孟子颉将身子的重量交给右手和靠着的透明落地窗上,从她的角度望去,他像是倚着外头的招牌。他沉思、认真的表情让邵跋晶怀疑他盘中的餐点是他吃完的。
邵跋晶忍不住抬眼凝视他。
一个豪门子弟,他的表情不轻易因内心的忐忑而显得仓皇,不甘心被婚姻束缚而放弃追求爱情,于是,先选择逃避,再企图敷衍,用一身的平民装扮,掩去贵族的身份与气质。
但,他不该选择她。
邵跋晶几乎有个冲动想问他,他逃避的究竟是婚约、恋人,还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邵跋晶忽然想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也是这么看着我?”
他们就在冗长的对视中僵持不下,接着相视而笑。
人真是矛盾的动物,喜欢取自己造的矛刺自己造的盾。既然谁都不愿意坦白自己,何苦去探索他人心中的秘密?
“吃
了吗?”孟子颉头一次觉得和女人吃饭是一件快乐的事。
以往他的女伴总是在饭桌前叽哩呱啦说一大堆没营养的话,不同向他要珠宝就是要服饰,惹得他不敢再和女人相约吃饭。
但是邵跋晶给了他不同的感受。
“嗯,可以走了。”
再次坐上车,邵跋晶似乎较信任他,不再询问去处。
面而来的风轻掠过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桀傲不驯的发丝像
缰野马狂
地飞舞。天空开始下起小雨丝,绵绵密密地侵略全身,像一
细细的针,绵密地吻遍他们两人的每一寸发肤。
邵跋晶制止孟子颉升起敞篷车的车顶,笑容鲜明地浮现。
“这种雨伤不了人,也伤不了你的车。”
她的笑容像雨丝,轻轻地打入他沉静多时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渐渐变成暴风,疯狂扫过他波澜不惊的心海,卷起阵阵
涛…
?
回到家,王于婷已在客厅恭候。
“怎么样?愉快吗?”
头一次与异
约会,她怎么知道愉不愉快?
“还可以。”她淡淡的回答。
“什么叫还可以?你对他有没有一丝丝
望?会不会渴望再次相见?”王于婷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表情,令人莞尔。
“什么
望?明天早上不想见他都不行。”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为什么要渴望相见?
王于婷真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先天**情免疫症候群,才会看见男人像碰到鬼。
“拜托!难道你真的要这样过一生?”王于婷喝口茶润润喉咙。“你也未免太离谱了,离谱到让人看不下去。不想结婚不代表不能谈恋爱呀!也许谈个小恋爱能治愈你的婚姻恐惧症。”
“既然不结婚,干嘛谈恋爱?想害人害己吗?”邵跋晶准备放水洗澡。
王于婷跟在她的**后头。
“谈恋爱也可以训练你应付男人的能力。”
她真的不胜其烦。“不必那么麻烦,谈恋爱你去,应付男人我来。”
“你真的要放过那么好的男人?”
“喜欢就请自便。”邵跋晶关起门洗澡,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
其实她愈来愈不了解自己,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去认识自己。
人心是那么的浮动、善变难测,谁也不敢对未知的将来抱着任何希望。随遇而安的人生观或许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反正她的攻击
和侵略
正在消退中,她再也不需要野心和积极进取的心,因为她累了,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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