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狄祸心不甘情不愿地让钟思
跟着上路西行,算来也有十来天光景了。
不情不愿,是因为他之所以答应让她同行,根本就是被胁迫的。
想起被胁迫的经过,狄祸忍不住又要咬牙切齿一番。这可得回溯到十来天前,在乡野小店发生的那件事——
那天黄昏,钟思
不客气地霸在狄祸桌上吃
喝足后,正当狄祸准备招来店家,要他收拾一间客房,准备夜宿客栈时,钟思
却拦住了他。
“等一等!狄祸,不忙着找店家准备房间,咱们先来个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是呀!罢才我不是说过,要是你想趁夜偷溜的话,门儿都没有?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先签个协定,你必须以人格保证,不趁半夜我
睡时开溜。”
什么?!这就是她的治他之策么?笨蛋才会让她称心如意!
狄祸严词拒绝:
“我不会跟你签什么协定的,没这必要。”
“真的不签?”钟思
的语气充
威胁。
“说不签就不签,你别做梦了。”
“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钟思
出一抹不怀好意的诡笑,旋即挥手招来店家。
“姑娘,有何吩咐?”店家赶紧过来殷勤询问。
“我们今晚要在贵店住一宿,麻烦你准备一间清静的上房。”钟思
代店家。
“是、是,我这就差人准备去上店家连忙应诺。正要离去时,又听见旁边那位男客也开了口:
“等等,掌柜的,请你再多准备一间上房。”
“咦?两位不是…夫
么?”刚才那位女客只要一间房,理所当然地让人以为他俩是夫妇。
“当然不是!”狄祸急忙大声否认。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她是夫
!
“这…”店家拿眼望向女客,不知该听谁的好。
“唉!掌柜的,别理他。他这人就是爱闹别扭,正在跟我使小
子呢!你只管去收拾,这儿交给我处理。”钟思
一脸的笑,三言两语就把店家打发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待店家走后,狄祸语气不善地问。
“什么什么意思?”钟思
聪颖过人,但该装糊涂时,也放得下身段。
“别装糊涂,为什么说我们是夫
?”
“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夫
’这句话了?”
“呃…这…”狄祸立即被问倒。
没错,她的确没说两人是夫
这么
骨的话,但那神态就是暧昧不明,任谁都会被误导。
“你没否认就代表默认,难怪店家会误会。”狄祸埋怨道。
“唷!人家误会咱们是夫
,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拿乔啊?”钟思
斜眼睨他。
“你——”狄祸一时语
,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嘴利的女人。
“你这人呀,重点不问,管那些枝微末节的小事干嘛?”钟思
摇头叹气。
“重点?”狄祸愕然。
“你该问的是为什么我只要店家准备一间客房!”钟思
提醒。
对喔!狄祸承认自己是气糊涂了。没关系,现在问也不迟。“请赐教!”
“好说。既然你不肯签协定,为了防你半夜走人,我只好牺牲一点,与你共宿一房,好方便看紧你。”
“你——”狄祸差点昏倒!“你一点也不觉得…害臊么?”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保命最要紧,什么礼义廉
,统统闪一边去。”钟思
无所谓地一摊双手。
“你当真要跟我同房共宿?”狄祸犹不敢置信,郑重其事地再确认一次。
“除非你签君子协定,否则咱俩是同房定了。”钟思
斩钉截铁,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听完后,狄祸眉头深锁,一手抚着下颚苦思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教他也想出了一条对策——就不信她真是个豪放女。狄祸决定吓唬吓唬她,挫一挫她的锐气。
“好吧!”狄祸第一次这么爽快。
“你所谓的好吧,是指同房,还是签协定?”
“你不是多智第一?这种小事还用问我?”狄祸故意出难题整她。
这点小玩意儿也想考倒本姑娘?那简直太小觑她这大名鼎鼎的智绝啦!钟思
轻松笑答:“你指的是——同房这件事吧?”
坦白说,狄祸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但是,可也不能太快投降,他故意混淆答案:“何以见得我指的是同房?也可能是签协定呀。”
“因为你这人哪…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掉泪。”钟思
莫测高深地回了一句。
他心里想打什么主意她早看穿看透,亏他还在那儿洋洋自得呢。
“什么意思?”狄祸又不懂了。
“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们心照不宣。”钟思
故意卖关子。
狄祸顿时哑口,心里讶异得紧!听她这口气,仿佛已知道他的想法?难道她真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否则,为什么每次他刚想到一道“诡计”,立刻就被她识破?
狄祸错愕纳闷的苦思表情,落入钟思
眼底,害她差点笑破肚皮。
狄祸虽是个杀手,看似冷酷
骛,其实内心单纯得很,直肠直肚没一点心机。他的起心动念全都写在脸上;她就是根据这个来判读他的思维。
想在智绝面前玩花样?那她就奉陪到底喽。
谁怕谁?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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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回报客房打理妥当,于是两人进入房间准备憩息。
房内家具一应俱全,只可惜,
——只有一张。
一踏入室内,狄祸先下手为强,立即抢占那张大
。他一**霸坐
缘,双手环
,挑战的眼神
视钟思
。
“你别妄想我会把
让给你睡。”他下第一道战书。
“我本来就不敢奢望你会把
让给我,因为早知你没那么好的风度。”钟思
一点也不在乎。
“那你是自愿睡地板喽?”狄祸调侃。
活该!客栈内空房那么多,她偏偏只要一间房,就让她自食恶果好了。
“睡冷冰冰的地板?我又不是自
狂。”她凉凉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狄祸发现,自从碰到钟思
后,他讲这句话的次数大增,因为她老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教人猜不透。
“放着舒适暖和的
不睡,我发神经呀?”
“我刚说过,不会把
让给你睡的。”这女人有健忘症不成?
“谁要你让
啦?”她神秘兮兮地窃笑。
“呃…什么意思?”又来了!狄祸差点咬断自己舌头,那句凸显自己“很驴”的问句老是不知不觉
口而出,恼哪!
看他懊恼的神情,钟思
心里早笑得打跌。
“
够大的,咱们就——同
共枕吧。”她浮现一丝坏坏的笑意。
“什么?你——”狄祸被她那句话吓得魂不附体。
她、她…还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豪放女!
“姑娘,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不妥吗?孤男寡女的…”狄祸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一点也不。”钟思
安若泰山。“睡得舒服要紧。”
说罢,为了宣示决心,她莲步轻移,挪近
边,大剌刺地方紧挨狄祸身旁而坐。
一阵清郁芳香立即干扰了狄祸的呼吸,他只觉室内温度骤升,额上竟微微泌出汗珠。
“你…你想干…吗?”狄祸紧张得舌头都打结。
“跟你一齐睡呀,‘相公’!”钟思
嗲声嗲气,调戏起冷面杀手。
“你这未免太大胆了吧?”狄祸强自镇定地斥责。
“嘻嘻!你说对了。”钟思
轻吐舌头,笑得天真烂漫。“我还有另一个名号,你没听过么?”
“什么名号?”狄祸是真的不知。
“钟大胆是也!”钟思
扮鬼脸。
这当然是骗狄祸的;不过,一
肠子通到底的他,竟然也信以为真,当下吓得差点夺门而出。
唉!真是有眼不识“钟大胆”,他原本还想装出色
样好吓走她,谁料到她竟如此…
狄祸还在发愣,钟思
却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颈项。
“你…你…”狄祸何曾碰过这种阵仗,顿时慌了手脚,结巴道:“你想做什么?”
“走了一整天,人家好累唷!咱们早点上
歇息嘛!”钟思
对准狄祸俊脸呢喃撒娇,如兰的气息沁入狄祸鼻间,
得他心猿意马、手足无措。
不行!快招架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认命点,赶紧竖白旗投降吧。
“呃…钟…钟姑娘,我…我答应签…签君子协定就是啦!”真是虎落平
被犬欺!呜…
“嘻!早答应不就没事了。”钟思
不由娇笑出声。瞧他吓的!好像她要非礼他似的。
起身踱至桌边,钟思
从包袱内掏出纸张,向坐在
缘发呆的狄祸勾勾食指。“喂,发什么愣,还不过来签字。”
“喔!”这次狄祸不敢再耍花样,乖乖地走了过来。
低头一瞧她摊在案桌上的“协定书”,狄祸差点吐血!这女人当真是吃定了自己,协定书内容早就已写好,只差他没在上头画押而已。
好奇心驱使,狄祸还是瞄了眼协定书的内容,以免自己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但见契约内容大意——
兹以“杀手”人格立誓保证,绝不趁钟思
姑娘夜晚
睡之际,丢下她孤零零一人独自偷跑上路…誓愿保护佳人安全…如有违协定,须
娶钟姑娘为
…
妈呀!还真的是“卖身”契哩!适才他不过是随便想想,哪知恶梦成真!这、这…狄祸苦着脸。“怎么,有意见?”钟思
甜甜笑问。
甜美的笑容好
人!可她笑得愈甜,狄祸心底愈发
。他已然深刻体会到钟思
是个“笑里藏刀”的可怕女人。
“不…不敢。”狄祸冷汗涔涔。
“那就——画押呀!”钟思
笑得好开心。
堂堂武林第一号杀手,竟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要是传出去,他还能在江湖上混么?狄祸只叹自己一世“杀”名毁于一旦,真教他
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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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狄祸被迫签下君子协定的惨痛过程。所以,这十来天,他只好不情不愿让钟思
跟着上路西行。
不过,聊堪安慰的是,在画押之前,狄祸总算扳回一城,保住了颜面,内心的不平衡也才释怀一些些。
事情是这样的——
在签下君子协定之前,狄祸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竟与钟思
讨价还价起来,坚持增列三则。
“这契约内容都是你写的,不公平。”狄祸抗议。
“莫非你想增加内容?”钟思
的确不简单,再一次料中狄祸心思。
“没错。要不,我会觉得自己只是受你摆布。”跟钟思
相处虽没多久,但狄祸显然已经感染了一些些她讲话的方式。
“嗯,说来听听。”
“我要求增加三则…”
“哪三则?”
“第一,你不能跟我并肩而行,只能跟在我身后三尺处。第二,不能跟我同桌用膳,你自己另开一桌。第三,夜宿客栈时,必须分房而睡。”
狄祸自以为严肃庄重地讲完他增列的三则条款,岂料钟思
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表!只见她兴奋地跳起来,右手高举过顶,像个孩子般嚷着:“狄祸,我要猜、我要猜!”
昏倒!她大小姐又想玩猜灯谜游戏不成?敢情她是玩出兴头来啦?可…这跟他的三则条款根本牛头不对马嘴,真不知这女人在又发什么疯。
“猜什么猜?”狄祸板起脸唬人,虽然明知没用。
“猜你订这三则条款的用意。”钟思
果真对狄祸的阎王面孔视若无睹。
咦?原来她想玩的猜谜游戏还跟他的三则条款沾上一点边哩!狄祸竟感到有一丝丝“安慰”,看来他已经受到钟思
的影响了。
“你猜不中的。”不知不觉中,他被牵引进这个话题。
“试试看嘛!”钟思
眨眨眼,开始扳着手指头述说:“第一,不想跟我并肩同行,是因为必须跟大美人保持距离。第二,不得同桌用膳,是怕被我的‘妙语如珠、铁口直断’呕得食不下咽。第三,不敢同房共枕,则是担心自己教豪放女
。嘻!对吧?”
真是糟糕!竟统统被猜中。狄祸不
傻眼。自己的心思全被料中那种赤luoluo摊在人家眼底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还能怎么说?只能面无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岔开话题:“你同不同意增列这三则条款?不同意的话,签协定的事就免谈。反正同
共枕,吃亏的绝不会是男人。”
狄祸虽撂下狠话,但心里可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深怕这不按牌理出牌的豪放女被
起
子,偏要和他“同
共枕”,那可就
巧成拙了。
其实,狄祸哪里晓得,钟思
是因为老早摸清了他的底,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威胁他要同房,以遂签订君子协定的计谋。
狄祸除了所从事的杀手行业较惹人非议外,其它方面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他一向不近女
,江湖上可从没听说过杀绝曾与女人纠
不清。
就因为知道他不欺暗室,钟思
才会肆无忌惮地祭出同
共枕奇招,
他就范签约,以防他夜半走人。否则,被占了便宜岂不亏大?智绝岂会做这种不智之事!
可怜!狄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优点竟沦为人家用来对付他的武器。要是他知道了,怕不要气得捶
顿足,大骂天理何在了。
“怎样?你到底决定如何?”钟思
一直不说话,莫测高深的笑容教人心底发
,狄祸忍不住催促。
“成,就依你喽!”睨眼惶恐不安的狄祸,钟大姑娘这才笑答。
钟思
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分寸要拿捏适度,太松太紧皆不宜。因此,决定同意狄祸增列的三则条款,好让他平衡一下心里的挫折感。
狄祸一听,如释重负,连忙濡笔挥毫,加注三则条款,以免善变的女人一转眼又变卦。
看着埋头认真挥毫的狄祸,钟思
嘴角不
抹上笑意,她有信心完成那项“任务”,赢得价值连城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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