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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和他无关,你要做什么,尽管冲我来好了。”影从秋震天身后走出,反挡在他身前,让剑尖对着自己。

 “你认定我不敢动手?”皓凡剑尖在抖。

 “你当然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影清澈的眼看着他,清清楚楚映出他的影。

 皓凡手越抖越厉害,“当啷”一声剑落地,他苍白着脸,退了出去。

 影向窗外看去,他竟然不是回皓月轩主屋,而是走向文渊阁。

 她冷笑,笑中却带着凄楚。秋震天看到她眼中泪光,明显已极。

 “何苦,你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他不该怀疑我,如果连信任都谈不上,他也敢说他爱我吗?”

 “可是咱们刚才的情景和说的话都很让人误会啊!”和影这种人说话就像是猜谜,因此他也习惯了凡事简言。

 “他若知我,就不该误会;他既误会,就说明他根本不了解我这个人。他既然能把我看成是那种任意杀人的女子,我就没有必要跟他解释。”

 秋震天看她,缓缓摇摇头。

 “你太傲了。”

 “我本来就是骄傲的。”她一生行事但凭自己所好,世人毁誉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和她亲近的人除了血亲也就只有冷家三姐妹,他们无不放任她的自由,无条件支持她,信任她,她又几时尝过被所爱的人怀疑的滋味?

 她活着她的活法,不在乎别人的语言,也向来不会解释。

 冷雪她们就永远不会怀疑她,就算天下与她为敌,她们也会站在她这一面的。

 她倔强的抿着嘴,仰起的头盛着盈眶的泪。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秋震天道。

 “什么?”影保持着声音的平静。

 “不管多聪明多大度的人,在爱情中,也只是傻子,只会小心眼。”

 “记得当初你笑我的时候,多么的冷静和睿智,可是到了你,也只是如此而已。”

 “这件事上,明皓凡错的绝对没有你错的多。”

 “一个人,即使再爱再信任另一个人,总是要有一些保证的。你一直把自己得神神秘秘的,他对你没有半分的了解,你要他怎么无条件的完全相信你?”

 “你对他的爱,是一种高高在上。你认为你肯爱他,就已经是他的幸运了,他应该以感激的心态面对你,像冷雪那样对你盲从。”

 “我没有!”影瞪着他。

 “你确定?”秋震天扬着眉,“你让他信任你,你却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你不告诉他你的秘密,甚至因一时之气让他更加误会你,你确定你是爱他?”

 “我看不出你有怕失去的心态,你爱的,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你自己。因为他爱你至深,所以你收下他;当他误会你时,你可以大大方方放手,不带一点留恋。”

 “不是的…”

 “天下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雪水烟三人,我和烟在一起那么久,又怎会不知你?”

 “你和烟还不是因误会而分开,也好意思说我?”影反击。

 秋震天苦笑:“所以说,再聪明的人,在爱情中也只是傻子;再多的道理在这里也行不通,只能凭着感情行事。”

 影静默,但心中仍是气愤难平。

 “替我祝福他吧!我回去解决事情去了。江湘绫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在几天内把她揪出来;至于震海…能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

 “你可以先不杀他,但是一定不能让他再兴风作。”影点点头,“只要你把镇天帮管好,我就告诉你烟在哪里。”

 “那我先告辞了。”秋震天转身走。

 “等等。”影喊住他,“我明天上午搬离季庄,你过来接我。”

 “不会吧…你要我…”

 “我现在可是四面楚歌,随时可能有人出来给我一刀。我要是死了,你永远也别想找到烟。”影威胁着他。

 “可怕的女人,有人敢看上你,真是你的运气。”秋震天嘟囔着。

 “你说什么?”影蹙起眉。

 “没,我走了。”秋震天大模大样的从门口出去。

 这女人其实有着极为霸道的脾气,只是很少形之于外。

 他的强势常常败在她手下,但没有办法,谁叫她是他子的主子呢?

 可怜啊,爱上她的男人。

 锦纹哭了出来,声音传遍整个季庄。

 影哄着她,委屈的眼泪也不自的涌上。

 要她迁就…凭什么?要她解释…为什么?

 他是爱她的,那他就该相信她才是。若连信任都谈不上,还说什么爱?

 不相信她,却相信那个江湘绫。

 她哪里有错?

 月缺了一角,乌云遮过来。透过云的间隙,月光隐隐透出,着地上的影子。

 她和秋震天共处一室的亲密了他的心,若不是有着特殊的关系,影也不会如此不拘小节。

 他闭上眼,原来,她的心狠和她的隐瞒都不是主因。说穿了,他是在嫉妒,也是在不安。

 那个男人很了解她的样子,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爱上了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眼中的样子。

 影啊影,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翌影从上爬起,继续收拾东西。

 这一夜,其实是无眠的。翻来覆去,只是想着昨晚的事,和秋震天的话。

 其实她赌气,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皓凡竟然相信江湘绫,而不相信她。

 好啦,她是在吃醋,她知道。

 江湘绫和皓凡,毕竟有“父母之命”“子之言”,连励之都知道江湘绫“不是外人”,轻易的把他们拟定的计划告诉她。

 而她云影,又算是什么?

 踩着椅子,她的轻功低得很,这一次又没有人可以帮她,拿下画成了一件苦差事。

 倔强的咬紧牙,不让泪水盈眶。她不是娇娇女,虽然十岁以后诸事顺遂,却也尝了十年的人世辛酸。苏州一向富饶,“一郡丰收,可供数郡食用”、“苏湖,天下足”,但那份富足,却不是对着平民如她而言的。

 挖野菜去卖,帮母亲补——对女工的喜爱,在那时便已经显现,家里却穷的没有办法让她拜师,直到…

 叹了口气,将画轴收好,额上已经沁出汗珠。搬过来的时候要是想到有搬走的一天,应该就不会拿这么多东西了吧——她,真的短视呢。

 抱起锦纹,这孩子一向机警得很,知她烦躁,竟然不敢哭泣。想起江湘绫那只鹦鹉,小孩子就像动物一样,因为没有被太多的东西所污染,反而能感应到周围的气氛。

 锦纹忽然抱紧她,她一愣,这孩子很少粘她,这样的依赖有点不寻常。

 瞬间她明白了女儿的恐惧,门外脚步声响,一股杀气袭来。

 影也不惊慌,抱着女儿打开门。门外是一队官兵,杀气腾腾,话也不说进了屋子,开始翻着她刚收拾好的东西。

 “你就是云影?”领头的人问着。他的服与其余人不同,语气也倨傲得很。

 “是我。”影淡然道。

 “那好,你跟我走一趟吧!”他伸手拉影,影一甩:“我自己会走!”

 翻东西的官兵中一人拿着她的绣画:“找到了!是这个吧!”

 领头人看了看,点头:“就是这幅,拿好,咱们去大厅,看明皓凡还怎么说!”

 影心下忽然轻松起来,她本以为是皓凡找到她这个“凶手”之后报官的,但看来似乎不是。

 她抱着锦纹,向季庄大厅走去。

 季庄大厅周围官兵环绕,影笑笑,进了门。

 厅中除了官兵,便是人。季老夫人、明皓凡、季励之、江湘绫,有一个稍微少见的,是苏州知州吕尚止,影认识他,但他认不出她来。

 昨晚到今早,江湘绫的动作算是很快了。影一晚潜心思索,自也想到了可能是自己点功夫不到家,没有让她当真昏过去——点皓凡的时候倒是准的,奇怪。现在她的嫌疑洗清了,最怕的自然是自己翻供,秋震海不方便面,只有见官了。

 形势真的是瞬息万变啊,座上客与阶下囚,相差不过毫厘。

 “大人,这是在云影屋中搜到的反画。”领头人呈上她的绣画,吕尚止暴展开,影心痛的蹙起眉。

 “这小小一幅刺绣,怎能称得上反画?”皓凡竟然站出来为她说话。

 “是啊是啊,云姑娘是知名绣女,绣一幅画,算不了什么的!”励之虽然喜欢和影作对,但被她打之后,却对她油然生出几分敬意和亲切。

 “哼,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分明就是心怀前朝!还有这里…”吕尚止指着画下影提的一个“李”字,“是怀念李唐,还是李顺啊?”

 “李顺”二字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寂静无声。王小波、李顺起义至今不过三十年,蜀人至今不忘二人。李顺未死之说传甚广,益州(成都府)几次起义,均有人打着李顺的旗号聚集人心。朝廷对此事自是极为看重,明着暗着处置了不少人。

 “加之罪,何患无辞。”影冷哼了一声。

 “加之罪吗?听说你和镇天帮来往密切,想必有不少证据吧!傍我搜她的身!”吕尚止一声令下,一官兵上前。

 “不用你搜,我自己拿!”影岂能容他碰她一指头,从怀中拿出震天令,扔到地上。

 “震天令。”吕尚止拾起令牌,读上面的字。

 “你既然早知道我有这令牌,又何必装腔作势?”那天她提人的时候出示过令牌,江湘绫当时在暗室里,自是不知,吕尚止想必是从秋震海处听来的。

 “哼,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吕尚止转头对脸色苍白的皓凡说道,“明兄,前几季庄死的人你们说是镇天帮所杀,现在,你还想回护这女贼吗?”

 “不止呢!这几个月来各地死的绣女,都是被她害的。她想害死所有的刺绣高手,成为刺绣第一人,我师姐针神就是被她杀的。”江湘绫站出来,对吕尚止说道。

 “好一招嫁祸,最开始的时候你就打算好了要嫁祸给我,是吗?”影问道。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吕尚止一声冷笑。

 影不怒反笑:“这也算人证和物证?大宋律里没有这一条吧!”一幅绣画,一块令牌和江湘绫的只字片语,那样也算不上什么证据。

 “看来不给你加刑你是不会招了,给我带回府!”吕尚止下令。

 “吕兄…”皓凡见到震天令,对影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但听得吕尚止要带影回知州府,又要上刑,心里一震,不住开口。

 “明兄,令夫人是她害的,你还想为她求情不成?我们官府虽然少管江湖中事,但死了人,总不能让你们自行解决。明兄名震天下,可不要为了回护这女子犯官,累了自己,也累了家人。”吕尚止也知皓凡与影关系非常,几句话堵住他。

 影抱紧锦纹,不再说话,一双眼看着皓凡。皓凡回视她,心中挣扎。

 他…真能眼看着他们捉她到官府,对她大刑伺候,给她加个罪名处死?

 然后,他永生也不会见到这双眸子,他的影子,再也进不了她的眼。

 他听不到她的侃侃而谈,见不到她的嫣然一笑,连她的香气,也会离他远去。

 永生永世…就连她的影子,也不可能再捉到…

 她的淡定,她的从容,她的灵慧,她的狡黠,她的一颦一笑…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怎能?怎能让她的眼染上无助,让她的发凌乱,让她的肌肤裂上血迹斑驳的伤?

 怎能让她的双眸失去光彩,让她的纤指变成死白,让她的无法再度张开,让她的心中,永远记不起他的名?

 她是影,他爱她;她杀了人,他爱她;她是别人的子,他还是爱她。

 他怎能让她死?他发过誓的,他要保护她,直到他失去生命。

 他要救她,然后上金銮殿向皇上告罪。人是他救的,只要不牵连家人,就算凌迟也无所谓,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官兵伸出手拉影,她的眼现出绝望之,不是绝望她的困境,是绝望他的无情。

 他说,就算死,他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世间人啊,总是轻易的说出誓言,相信的人,是傻子。

 她一向聪明,怎么也忽然变傻了?

 ——娘,你明明会武功的,为什么要过这么困苦的生活?

 ——我是在赎罪。

 ——赎罪?

 ——是啊,赎罪,为我天真的爱犯下的错赎罪。

 ——爱?

 ——是啊,爱,我曾经相信过,却为之毁了我一生的东西。

 “庄生晓梦…”她喃喃自语,原来,她以为的白头不相离,只是一场梦罢了。感情这东西虚幻缥缈,她抓到的只是影子,她却以为她得到了所有。

 他的真心,甚至经不起一点谣言。

 官兵的手几乎碰到她,她瞬间心如死灰。

 这样跟他去了,屈打成一个招,然后“畏罪自杀”,倒也干脆。

 怀中传来温度,是锦纹。

 呵呵,虽然这孩子一向讨厌她,但身为母亲的,怎可能弃她不顾?

 游遍天下山水…成为刺绣第一家…她都能放弃,只有这孩子,是她心上的

 一咬牙,神志恢复了大半,声音不再甜软:“秋震天,季勉之!你们给我滚出来!想着我死是不是?”

 同一时间,皓凡手中剑出鞘,向抓影的官兵挥去。吕尚止早就料到此处,剑相还。

 那官兵手将将碰上影,窗外两个身影晃进来,一剑一镖,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倒在地上。

 “是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威严无比。众人延声音看去,门口三个身影,两男一女。前面一位男子眉宇之间隐含怒气,本就威仪的脸上一片萧杀。

 皓凡正在思索影适才骤变的熟悉的声音,见到这名男子愣了愣,马上回过神来,拜倒在地,另一旁吕尚止也跪倒,两人声音中充了不敢置信。

 “草民(臣)参加皇上。”

 此言一出,大厅里所有人皆跪倒叩头,连秋震天和季勉之亦不例外,只有一人尤自站立。

 真宗看着那人,眼中现出一点惘。他身后女子轻声道:“那是小姐。”

 “乖女儿,谁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帮你死他。”真宗看到那人的眼,向她走去。

 “爹!他们欺负我!”影扑上去,扑到真宗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女子接过锦纹,让她可以抱住真宗哭泣。

 “乖女儿,不要怕,爹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皓凡和吕尚止几曾见过这般慈父状的真宗?全都愣住了。而且真宗竟然不自称“父皇”,而是平民所说的“爹”

 影越哭声音越大,锦纹听到她的哭声,小嘴一扁,也哭了出来。

 那女子抱着锦纹,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影哭泣之中尤自能分辨女儿的声音,一指皓凡:“水,把纹儿交给他。”

 皓凡看向那女子,更加吃惊:“你不是海月身边的丫环绢儿吗?”

 “我叫冷水。”冷水把锦纹递给皓凡,马上止了她的哭声。她笑道:“不愧是锦纹的爹,好用得很。”

 “锦纹…的爹?”皓凡呆呆的重复着她的话,虽然听到影不带苏州腔的声音时他就有一些怀疑,但怎样也想不到他隐约的感觉竟然是真的。

 “乖,乖,不哭,海月不哭。”真宗哄小孩一样哄着怀里的影——或者说,海月,庄海月。

 冷水看着发呆的皓凡,叹了口气:“小姐,我怎么看不出这位少年成名,文才武功均属上层的姑爷兼大伯的笑凡居士哪里聪明呢?”

 “兼大伯?”海月好功夫,一边哭着一边还能说得出话来。

 冷水脸上一红,忸怩的低下头:“我嫁给他弟弟了…”

 “妍琴呢?”皓凡的弟弟明皓宇早有室,冷水也不是会做人家妾的料。

 “和别人私奔了。”冷水说来有点心虚,杜妍琴的私奔还是她帮忙的呢。

 “对不起。”皓凡越听越奇,她们提到的人与他休戚相关,他却一头雾水,“我可以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是不是你小子欺负朕的女儿?你个负心汉,早知道当年就不把海月指婚给你,亏得海月还替你向朕求情。”真宗瞪了他一眼,回头安慰女儿,“海月,这家伙怎么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把他抄家灭族!”

 海月无奈抬眼:“爹,水现在是他弟媳,你抄谁的家啊?”

 “我可以大义灭亲的。”冷水举手。

 海月叹了口气,从眼泪汪汪中恢复:“算了,我出来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我本名就是庄海月,是我爹在民间偶尔不小心留下的种。”官兵被清出场,大厅上只剩相关的几人:真宗及其侍卫冷然、海月、冷水、皓凡、季老夫人及季家兄弟、秋震天、吕尚止和江湘绫。海月到里屋卸下了易容,明无双,果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脸。

 “爹和你娘是真心相爱的。”真宗连忙声明。

 “爹,你要我把当年的事情也回顾一下吗?”海月眼神冷冷的,不耐烦他的打断。真宗端坐着,不再说话。

 “我出生在苏州,幼时家境困苦。我娘一身武功却从不以此谋财,因为她要赎罪。”海月看着真宗,他心虚的别过眼。

 “我娘是在开封附近长大,乡音难改,我跟着她学话,因此,我的乡音就是开封官话,然后才是苏州话。”

 “十岁那年,爹找到了娘和我,把我们接到开封近郊。我自幼对刺绣极为着,娘把我送到了苏绣名家江夫人那里学绣。”海月眼光看向湘绫,“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开封人,家境富裕,其实不然。”

 “爹对我,可能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吧,有点宠爱过度。冷叔叔是爹的侍卫,冷姨保护我娘,他们的三个女儿,冷雪、冷水、冷烟则是跟着我。她们三个武功都不错,当然最高的还是雪。”

 “十四岁那年,我的绣艺已名扬天下,爹封我为针神,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海月蹙起眉,皓凡心中一动,这是影惯有的神态。

 “爹最多事了,这样一来,还要我怎么玩啊!无论我是不是真正的第一,御赐的称号都会永远跟着我。”海月仰起头,不服输的表情,仍然是影特有的,“我才不要仗势凌人,不管我得到什么称号,都该是天下绣者看到我的绣品后心甘情愿给予我的,而不是一个宠爱女儿却对刺绣一窍不通的皇上封的。这称号对别人而言可能是荣耀,对我,却是负担。”

 “就像你们江湖中人,若我爹封季励之一个‘剑神’的称号,大概没有人会心服吧!”励之在一旁哭笑不得,看着他的哥哥,勉之却不动声

 “如果是在江湖,其他人自然可以向励之挑战。但绣艺高低本就难说,世人也没有那么高的鉴赏能力,针神既然是皇上封的,就一定是最好的。”

 “我心里很呕,而且当时我的风格渐渐转变,从师父的单纯摹画中跳出来。加之师父虽对我很好,师妹却在内心嫉我恨我,几次三番要师父藏艺,我不想看她们母女为我而失和,想出一个主意。”

 “针神的绣艺停滞不前,相应的,出来一个影针,自己打下一片天。”海月笑笑,极为骄傲的,“影针的出现仰仗雪水烟三人,她们帮我把绣品拿出去,打下名声。”

 她看向江湘绫:“师妹,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十四岁之后,我的绣艺就不再进步了呢?还是你真的认为我是‘小时了了’的人,所以放下了心呢?但我那时的绣品数量明显变少,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湘绫看着她,一片茫然。

 “爹就是喜欢瞎心,十七岁时,他很兴奋的说发现了一个少年才俊,硬要指婚给我。”海月眼光转向皓凡,皓凡对上她的眼,眼中带了祈求。

 “我本来是死也不想同意的,但见爹说的那么兴高采烈,也就顺口问了一下那位‘少年才俊’的姓名。”她叹口气,“也不知道我这一问到底是对是错,爹告诉我,是明皓凡,名扬天下的笑凡居士。”

 “我承认我动了心,笑凡居士丹青妙绝天下,我于绣画,自然对丹青研究颇深,却只能摹出笑凡居士的画的形。他用笔神乎其技,单从几幅画上是无法捉摸的。”皓凡听得此言,苦笑一下。

 “于是,我同意了,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想过要嫁人,随随便便嫁一个,尝尝为人的滋味,倒也可以增长一下见识。”海月说得轻松,皓凡心中苦涩更甚,“而且还可以偷学笑凡居士的画艺,很划得来。”

 “嫁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麻烦,那就是我只想带一个陪嫁丫环,不要吓到明家,也不要给他们仗势欺人的感觉。但是,我的丫环有三个。”海月看向秋震天和季勉之,“这一点上最了解的大概就是你们两个了吧!尤其震天兄。”

 “第一个离开的人,是烟,三胞胎中最小的一个。她一向自由,徽州和明家都不适合她。她自己到处游,然后遇上了震天兄,被娶回镇天帮。”秋震天笑得温馨,大概是想起了往日。

 “即使如此,还是有两个人陪在我身边。雪是大姐,水是老二,她们的决定就是轮陪我。雪和烟相貌相同,水则是三人中相貌最平常的一个。”

 “她们把漂亮的脸都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冷家三姐妹向来不以相貌为意,冷水笑着补充道。

 “雪说丫环不可以抢小姐的风头,于是易容成水的脸。她对我最忠心,一年十二个月之中,倒有十一个月是她在陪我。水大多数时间里是到处找茶叶找泉水,忙得很。”

 “这样,我嫁了过去,因为开始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学成之后就跑,我表现得一直很完美,完美的庄海月,完美的明家少夫人。”

 “一年后,师妹来找我,因为师父夫双亡。”海月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咽,“师恩深重,不管师妹是怎样对我的,我总要照顾好她唯一的骨血。”

 “烟和震天兄的事情我曾经手过,对镇天帮也有一定了解。当师妹和秋震海来往时,我是知道的。”她看着江湘绫的震惊,笑笑说道,“秋震海是震天兄的双胞弟弟,似乎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他。他野心极大,师妹也是。”

 “师妹,你是爱着皓凡,还是只为了和我抢丈夫呢?你对秋震海,又是怎样的感情呢?他对你的一往情深,你该知道吧!”海月一向不清他们二人的关系,但她也不想知道。

 “秋震海帮师妹暗算我,可惜有雪在我身边,怕是没人动得了我。但是,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怀孕了。虽然一直在防着,却在离开的前夕怀孕了。”

 “怀孕的人要好好保护自己,明家不是一个好地方。而同时,又发生了纳妾这件事。师妹哭着求我,说她和皓凡彼此有意;明老夫人找我,说皓凡已经同意了,我是贤,三年无所出,不该反对的。”海月语气平常,却是积怨极深,连声“娘”都不肯叫。

 “‘那就这样吧。’我的相公不以为意,一个子也是娶,多一个妾也无所谓。”海月的眼对着皓凡,“我不怨,只是觉得可悲,为他,也为我自己,甚至为师妹。”

 “于是,我离开了,自以为能解决一切。却没有想到,我的那位相公还是觉得内疚,没有娶师妹,而是试图找回我。”

 “我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啊!而且,我带走的人是雪,水继续扮着丫环绢儿,惑众人。”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单身出走的,结果却是两人。

 “也有没被惑住的人吧!”季勉之开口,“我一见到绢儿,就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位季勉之盟主,自见过雪一面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要不是我抓的紧,早被他抢走了。”海月看向冷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动请缨帮我相公寻我,却寻出了关。”

 “是我啦!”冷水很骄傲的说道,“我告诉他你们出了关,他竟然傻傻的信了。”

 勉之气极反笑:“雪有你这种妹妹,真是不幸。”

 “我到处闲逛了一段时间,终于没有办法到处跑了,只好回苏州。这宅子是以前买下的,苏绣大家嘛!总要在苏州有一个着落。所以,我回来了,以云影之名,回到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海月站起来,走到江湘绫面前。

 “师妹,如果你不是狠心到想杀尽天下知名绣女的话,我不会手任何事情。云影就是云影,和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锦纹这孩子,我一直没有办法出手来。尤其震天兄当时还去千里寻,把整个镇天帮丢给秋震海,任他把江湖搅得乌烟瘴气。季盟主又被骗去关外…”海月叹气,“因此而生出的死伤,应该算到我头上。我不忍杀你,结果害了众多的人。”

 “锦纹三个月大时哭得昏天黑地,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这位相公找上门来。寻上门的原因是雪有一次把庄海月的绣品当成云影的交给绣庄,只为了当时少一幅绣画,而我正在休息——雪对我的关心,真的是太过了。”海月好笑的看着勉之皱起眉,喝了几瓶醋的样子。

 “他怀疑我,但我是何种人,还瞒不过他吗?雪的易容术妙绝天下,我擅长学人声音。更何况,我生了子,身材也与往日不同。明公子从来不曾注意过他的子,自然也认不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我被卷进了绣女事件,用光为饵,设了个陷阱,却因一时疏忽盘皆输。本来想用爹给我的金牌讨救兵的,结果发现苏州这位知州也是秋震海一派的人。还好震天兄和季盟主同时回来,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

 她转向冷水:“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是收到我的信了吗?”

 “什么信啊!是皇上听说各地绣女被害——他的消息也真的很闭,要广开言路啊!——马上吓得带着我爹来找我。我当然知道你们在云庄落脚,一路赶过来,刚好赶上。”冷水道。

 “乖女儿,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封你针神,不该你出嫁的。”真宗反省自身,“以后爹不再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好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吧?我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她们三个复杂了一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请问水以及震天兄和季盟主。”海月笑笑,“我的靠山来了,官府或是江湖,这件事情都好解决。”

 “我早该想到的…连馨儿都能认出你,为什么我会认不出呢?云影就是庄海月,我为什么会想不到呢?”江湘绫低喃,“自始至终,会妨碍我的人,也只有一个…”

 “如果你堂堂正正的向我挑战,而不是用些卑鄙手段的话,也许你还有胜的机会。”海月不再笑,站得极直,双眼盯着她。

 “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天分…所以,娘喜欢你,不喜欢我…皓凡爱你,不爱我…即使费尽心机,我还是胜不过你…”江湘绫忽然伸手,抓住海月的手臂,“但是,至少有一点我是胜过你的,那就是我的武功比你高!即使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她从头上拔下一簪子:“那天,就是因为有这个,皓凡控制住自己,成就了你们。现在,我要用它让你下地狱!”

 江湘绫将簪子尖对准海月的喉咙,便刺下。

 “住手!”皓凡声音沙哑,一瞬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的影…不!

 他的海月…

 “你放开她…”皓凡盯着她手中的簪子,锋利的尖在光下闪着,轻轻划过海月的脖颈。

 “就算我死,也要拖着她…我恨了她一生,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没有她,我不会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只有她能得到一切,而我,永远都要在她的阴影下面呢?针神的师妹,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叫我…江夫人的女儿,是我才对啊!”江湘绫近乎疯狂,抓着海月的手用上力。海月仍是笑着,一点看不出紧张与恐惧。

 “不要伤害她…你要什么,我给你。”皓凡手中出了汗,冷冷的。

 “你给…那么,你替她死好了,虽然我活着得不到你,但与你同死,也是好的…”江湘绫笑得凄绝,“反正,你死了就没有办法和她一起了…你们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我答应你…你放开她…”皓凡握剑的手动了动。

 “你们有完没完?我又不是死人,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好不好?”海月淡淡的声音响起,她看向冷然,“冷叔,你还在那里看热闹,快过来啊!”

 “女生外向,明明气他气得像什么一样,还是不忍心看他受伤是吗?”冷然笑道。

 “冷叔!你欺负人!”海月一抿嘴,冷然知道她有些恼了,不敢再玩笑,手指轻扣,一道风打向江湘绫,她手中簪子落地。冷然身形如电,上前点住她道。

 簪子旁边,一颗石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停在地上。

 “海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落进你手里?”冷然对江湘绫说道,“她就是算准了有我在,才那么肆无忌惮的。你和她同门那么多年,还不了解她吗?”

 “这说明朕的女儿了不起啊,装什么像什么。”真宗很自豪的,“海月最怕麻烦了,能装傻混过去,就绝对不会自己动手,天塌下来都会找个高个儿的顶着。要是没人保护她,她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还留着给你捉?”

 海月不管他两个的吹捧,只看着江湘绫。

 “师妹,我离开师父的时候,她曾请求我。不管你做了什么,看在她的面子上,请我放过你。”

 “她最爱的,还是你。”

 海月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对着真宗:“爹,江湘绫和吕尚止是绣女事件的主犯,另一个主犯是秋震海,请你给秋震天半个月时间,他会解决镇天帮的内。”她指指秋震天。

 “震天兄,你不能再心软了,难道你想看着你一手建立的镇天帮毁于一旦?秋震天豪气震天,年纪轻轻便创下镇天帮,行侠江湖。烟爱上的,也是这样的你。”

 秋震天点头,声音有点哑:“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冷叔,雪在这位季盟主那里,若你满意这一位女婿的话,就不用管他们了。”海月转向季勉之,“我相信季盟主会好好对待雪的,是吧?”

 “当然。”季勉之斩钉截铁,他对着冷然,心中有点忐忑。

 “他们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冷然一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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