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涂南在发出那一句语音时就后悔了。
当时一辆大货车从正面过来,也许是因为路上
滑, 忽然方向失控, 往他们的车上冲。小林及时打方向盘回避也没能幸免, 还是被刮到了, 巨大的牵扯力使整辆车被掀到了马路外面,侧翻在积雪里,大货车却趁机逃逸了。
好在路上还有其他车辆经过,有人停车过来帮忙打开了车门, 将他们给
了出去。
涂南完全懵了, 蹲在路边上, 第一件事就对着手机叫了他的名字, 像是要证明自己还在,还能跟他说话一样,等反应过来想要撤回,已经过了时间。
她担心石青临会听出什么,但也来不及管了,匆匆起身去看另两个人的情况, 一边打电话报警。
小林伤得最重, 头上
了血, 人却还清醒, 自己
了外套摁在伤处。
肖昀的一条胳膊被碎裂的车窗玻璃扎破了, 还好他穿的是冲锋衣,伤口不深,但也见了血。
涂南记得他当时替她挡了一把, 打完了电话,把围巾
下来
在他胳膊上。
肖昀看着她“你没受伤吧?”
她还没完全回神,摇摇头,把围巾
他手里,说了声“谢谢”
围观的人都在说万幸啊,没有出人命。
很快警车过来,派了人把他们送去医院。
不出两个小时,徐怀就带着组里的人都赶来了。
涂南轻微脑震
,被要求静卧休息,但她躺不住,几个月前每
与医院为伍,早已嫌烦了这种药水的气味,趁着大家都在看望肖昀和小林,出了诊室,找了把休息椅坐下,给石青临消息。
到这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有他的未接来电,就是她报警期间打过来的,点开微信,听到了他那条语音:“涂南,你是不是出事了?”
她赶紧回了句:“没有,我没事。”
发出去却没有回音,换成打他电话,关机了。
涂南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忙,倒希望他是在忙,只是虚惊一场,连累他担心没必要。
手机只剩下一格电,赶在电耗尽之前,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过去,反复强调自己没事了,当时就是喊他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
徐怀来看她时,就见她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羽绒服,领口一圈茸
,掩着脸,脸上白寥寥的,两手握着手机,搁在腿中间,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却是熄着的。
“不要紧吧?”
她抬起头“不要紧。”
徐怀看一眼她手机“想家了?”
她摇头。
徐怀觉得她是还没缓过来,也不问了。
“肖昀伤了右臂,”她忽然说:“可能临摹有困难,他那部分我替他摹吧。”
徐怀往旁边看,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肖昀刚好出诊室,冲锋衣披在身上,胳膊上包扎了纱布,看着他们这里。
“都听见了?”徐怀问肖昀,然后看涂南“换别人跟你一起去好了。”
涂南点头。
肖昀没发话,正好几个组员出来,跟他说着话,拉着他去休息。走时他又看了眼涂南,她低着头,根本没注意。
刚刚安静下来,徐怀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背过身去接,说了两句,又转过身来“你问涂南?你哪位,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涂南听到,眼睛看了过去。
徐怀断断续续地答话,说了很长时间才挂了电话,看着她“一个姓石的男人问你的情况,说要过来看你,你认识他?”
她一下怔住了,只听到那句他要来,其余什么都没顾上“他到哪儿了?”
“说是刚下飞机,马上坐火车过来。”
涂南一下站起来,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徐老师,我请个假,很快就回来。”
徐怀绷着脸,认为她这时候离开医院不合适,但她这模样,似乎也是拦不住了,到底还是松了口,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
涂南转头就走,出了医院,脚步克制不住地快了起来,从走变成了小跑。
脑子都被占据,只剩下:他来了。
石青临坐在火车上,机场在省会城市,从那里到涂南所在的地方可以坐大巴和火车,但因为大雪造成道路不畅,他只能选择火车,尽管这很慢也没办法。
窗外太阳西沉,铁轨的声音听久了让人思维麻木。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各式各样的口音,有的人在吃东西,有的人在闲聊。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闹腾,想往他身上爬,好几次甚至扯到了他的衣领,女人不好意思,跟他道歉。他说了声没事,没有放在心上。
心不在这里,没见到涂南之前,都没有着落。
他垂眼看左腕上的手表,又看右手上拿着的手机,微信里全是她发来的消息。
南:我没事。
南:你别担心。
南:只是叫你一声。
她还是没说实话,要不是他问涂庚山要了徐怀的号码打过去,恐怕还不知道她差点出了意外。
火车在中途站停了十分钟,下去一拨人,又上来一拨人。旁边的女人好心提醒石青临,让他看好自己的行李,看他心不在焉的,车上人多手杂,别把东西丢了。
他道了谢,把那只棕皮的行李包搁在脚边放着,方便下车拎了就走。
这只包其实早就收拾好,就是为了能随时出发来看涂南。在她刚走的那几天,除去正常的工作,他几乎随时随地都能想起她,办公室隔壁的画室里女人的强硬,家里那张大
上女人的柔软,到处都是她的痕迹。一个人自立了三十年,没想到会对谁生出这样的挂念,可真来了,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四十分钟后,火车进了站。
还没停稳,石青临已拎包起身,对旁边说:“抱歉,借过一下,我赶时间。”
女人抱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孩子侧过身,让他过去。
人
已经往车门涌去,他尽量避过其他人,从有限的空间里穿过去,到达门口。
车门一开,他大步跨了出去。
…
听到火车进站的消息,涂南站在闸口外,努力地向里望。
有人出站,也有人进站,到处都是人,穿着制服的检票人员维持着秩序,嘈杂纷
。
她担心会错过他,眼睛一直盯着出站口,没多久,就看到了他。
一眼就看到了,其他人都穿得很厚,只有他穿的是件皮衣,黑色的短款皮衣,还是敞着的,他身高腿长,在人群里走出来,太显眼,不可能注意不到。
涂南想开口叫他,张
的瞬间,他已经看到了她,眼睛看了过来。
石青临没想到她会来,徐怀的话,她发的微信,无论怎么说没事都不够,直到现在亲眼看到她,悬了一路的心才落了地。
他的步子一直很快,这时候反而慢了,走过去,隔着闸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来:“快被你吓死了。”
涂南说:“我也是,你怎么忽然就来了,吓我一跳。”
“你说我该不该来?”他笑一下,嘴角没扬起来,像苦笑。
她被反问地说不出话,鼻尖泛酸,低头掩饰住了。其实如果今天换做是他,她也会不管不顾地去找他的。
他检票,过闸口,走到她跟前“快,抱我一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她顿时又笑了,垫起脚,用力抱住了他。
出站前,涂南让石青临坐在候车室里等她一下,去站里的快餐店里买了杯热咖啡来,递给他的时候埋怨:“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
“没注意这里的天气。”他实话实说,当时开车回家,拿了行李就直奔机场,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告诉我,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涂南知道避不过去,轻描淡写地说了过程。
他手臂撑在膝上,听得认真,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石青?”她忍不住叫他。
石青临抬头,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你没事就好。”他忽然笑一下“你不知道,我在来的路上真担心当初我妈的事重演了。”
当年,他的母亲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车祸。
那一天,远在美国,他在深夜里接到他母亲的一通电话,她告诉他说打算过段时间就去美国跟他一起生活,以后再也不回国了。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母亲情绪早已不稳定,还跟她计划了一下。一切看似都很好。但就在几个小时后,她把自己灌醉,吃了药,开着车冲到了路上,再也没回来。
“别有下次了,涂南,”他喉头滚了滚,干涩地发疼“这种事情一次我能撑过去,再来一次,怕是不行。”
如果她出事了,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根本没法去想象。
涂南心酸地不行“永远没有下次,我答应你了。”
他咧一下嘴角,在她面前
出笑,难得见面,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端详着她的脸说:“好像瘦了。”
“你才瘦了。”涂南见到他时就想说了,他瘦了点,头发长了点。她把他皮衣的拉链拉起来,提了提他的领口,想把围巾给他,摸到脖子,才想起来围巾早就给肖昀用了。
想起这个,她还是告诉了他:“其实这次我没受伤,多亏了肖昀,他帮我挡了一下。”
石青临看着她“那我得去谢谢他。”
“不用了。”她忙说,再不想让他们碰面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也就他们受了伤,我真没事。”
“感动吗?”他忽然问。
“不是感动,是感激。”只是感激,今天这事,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是感激。
石青临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又笑了“逗你的。”
这次是真笑了,涂南看着他的笑脸,终于也轻松起来,久别重逢的喜悦到这时候才开始冒了头。
手机响了一声,是石青临的。
他掏出来看了,一条航班消息,安佩给他订的返程机票,就在今晚。他看完就关了,抬头发现涂南已经看到了。
“很赶时间吗?”她问:“是不是新资料片上线的事不顺利?”
“没有。”石青临说得很轻松。
涂南沉默一下,又问:“还剩几个小时?”
她很清楚,安佩虽然总是风风火火的,但不是真有急事不会那样催他,他可能刚来就会走。
石青临把她买来的那杯咖啡喝了,这种速溶咖啡他从来不喝,今天喝的一滴不剩。
喝完了,他把空杯放在一边,抱着她一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脸埋在她颈边深深
了口气。她身上的气息没变,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的颜料味,像一剂镇定剂。
他抬起头说:“今天我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果然不该断在那里,看到评论里大家脑补出了一出出的人间惨剧,我的心情好复杂…
甚至良心还有辣么一丢丢的
痛…0。0
安啦,预祝大家光
节快乐,我们一起哭泣吃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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