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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天凌晨,素有‘毒品克星’之称的检察官翟羽再度亲自出马带着警方展开搜索行动,将曾经红极一时的‘第一名模’文希娣带回检察署漏夜侦讯。文希娣小姐接受侦讯后遭检方饬回。离开地检署时,对于在现场守候的记者所提出的问题,不但采回避态度,还趁搭车离去。”记者顿了顿,随着镜头转个身,继续往下说:

 “不过,本台记者为了做更进一步的后续追踪报导,现在已经赶到文希娣小姐住家楼下守候,只要她一出现,就会立即为各位观众做最新最详实的第一手报导。以上是记者荷怡在忠孝东路三段所做的卫星连线,现在,就先将镜头还给棚内主播。”

 “唉!”感到又冤又气又好笑的文希娣叹口气,按遥控器关掉电视,把自己重重抛进沙发里,两眼痴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呃…这个名叫荷怡的记者欠缺火候的平板报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刚入行的菜鸟,不像其他的老鸟记者为了冲高收视率,不惜把新闻报导综艺化。

 打从她一觉醒来,就频频转台紧盯各家电子媒体新闻台对这件事情的报导:首先,她看见A台记者就她的事件刻意找来曾因毒爆瘦恍神的女星接受采访,细诉遭强制入监勒戒的心路历程;B台的记者则站在镜头前面拿出几本励志书籍,建议她不妨带进勒戒所阅读,以便彻底洗涤她受污染的身心灵;而C台的记者最夸张,居然请什么命理老师批她的八字、流年,最后,命理老师更铁口直断说她今年难逃牢狱之灾。总之,媒体一致唱衰她,甚至,未审先判,认定她苦窑蹲定了。

 咕噜咕噜!突然,她的肚子叫得又大又响,这才想起来,打从逃回家就累到倒头大睡,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几乎二十个小时未进食,难怪肚子会饿到咕噜咕噜叫。

 “这时候,如果来一碗麻辣烫的正宗川味黄牛面,该有多幸福!嗯,心动不如行动,吃牛面去。”她嘴馋地从沙发上弹起,捏着小钱包兴匆匆打开大门,旋即关上大门,按住心口,自言自语:

 “呼!好险,差点饿昏头,忘了楼下有一群豺狼虎豹正磨刀霍霍要堵我拷问我,我若下楼,岂不是自投罗网?这…算了!吃不到现煮的牛面,将就吃冲泡的牛碗面,一样也能填肚子。”所谓的美味,也不过是味蕾的瞬间飨宴罢了,她宁愿舍弃好吃的牛面,也不愿被记者追着街跑。

 她钻进厨房,从橱子里拿出一碗葱烧牛面,正要打开来冲泡,竟听到“叩叩叩”清脆的熟悉敲门声。

 咦?来家里的朋友,只有她完全无视门铃的存在,非敲门不可,难道真的是她?文希娣喜形于的冲出厨房打开大门,又跳又叫,喊着:“祖古妈咪!真的是您!太好了!可是,此时此刻,您不是应该跟您的小男友麦安杰在吝里岛度假吗?”

 文希娣口中的“祖古妈咪”,是她成为“第一名模”的重要推手,在流行时装界享有盛誉的“时尚大师”祖古。

 当年,念大三的文希娣到“祖古模特儿经纪公司”应征暑期工读生,祖古一见到她,即惊为天人,立刻跟她签下模特儿合约,不但亲自调教,还遵循古礼正式收她当干女儿。

 “度假?我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还度个什么假!”祖古拉长化着浓妆的脸佯装生气,不住抱怨着:“瞧你嘴巴亲热的喊我‘祖古妈咪’,可你真的有把我这个‘祖古妈咪’放在心上吗?要不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连打通电话叫我甭担心都没有?”

 “我…我以为远在吝里岛的您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再说,您难得出国度假,我真的不想拿这些事让您烦心。”

 “你以为吝里岛有多远?在火星或者冥王星吗?希娣!当你一被带进地检署,我就接到报社记者打给我的电话。我一听,吓得睡意全无,决定取消行程,搭机飞回来。”

 “对不起!”她一脸歉然,解释着:“当我的前脚才踏进家门,手机跟电话就像在互别苗头似的疯狂响个不停,我一看,全都是记者打来的,为了让耳清静,也为了让一夜未眠的我可以好好睡个觉,干脆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

 “怪不得我怎么狂打手机跟电话都打不通。”祖古瞅她一眼,问:“嗳!你干嘛抓着一碗泡面不放?”

 “这个…”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碗面,娇憨地吐了吐舌头,回答:“刚才我正要冲泡面时,听到敲门声,就急急忙忙去开门,竟忘了放下泡面。祖古妈咪!我去多泡一碗,您陪我一起吃?”

 “我陪你吃泡面?不如你陪我吃刚起锅的芝麻水煎包,喝浓郁不油腻的清炖牛汤?”祖古说着说着便朝餐厅走去,把手上的提袋搁在餐桌上。

 “祖古妈咪您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知道我肚子饿得眼冒金星,您就及时送来好吃的食物。”她把盒子里的芝麻水煎包放到盘子里,再将清炖牛汤平均倒进两只汤碗,递上一双筷子给祖古,饥肠辘辘的她举箸夹起芝麻水煎包,咬一口,馅的汁进嘴里,齿颊留香,她直呼好吃,更不忘招呼:“祖古妈咪!您别光坐着看我吃,您也趁热吃啊。”

 “瞧你吃得眉开眼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祖古用宠爱的眼神笑看她一口接一口,一连下三个水煎包,喝掉半碗牛汤,还意犹未尽继续攻陷第四个水煎包时,忧心忡忡的祖古没耐心等她吃完,开口便问:“希娣,检察官真的从你的行李箱搜出安非他命?”

 “嗯。”她点点头,嘴巴忙着唏哩呼噜把碗里的汤汁喝个光,祖古马上把自己的汤碗推到她面前,她“天鬼假细意”的推回汤碗,推辞着:“说好一人一半…”

 “什么一人一半!我已经在机上被空中小姐喂了,这汤你就全喝了吧。”

 “真的?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她拿调羹舀起一块炖得入口即化的牛送进嘴里。

 “…”祖古见她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不失笑想着:希娣真是得天独厚啊!再怎么纵情大吃大喝,她超完美的模特儿九头身比率,就是不长一盎司赘

 “噢!吃得好。”她吃掉第六个水煎包、喝光最后一滴牛汤。心满意足出纸巾揩揩油腻腻的嘴巴。

 “希娣,你被搜到毒品这件事,让妈咪很担心…”祖古见她吃了,立即延续刚才的话题。

 “您不必担心,警方已经采集我的发送去检验,等检验报告出来,就可以还我清白了。”她起身,把碗盘拿进厨房的洗碗槽清洗。

 “妈咪知道你没毒,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检验报告,我担心的是…”祖古脸朝向厨房,提高音量。

 “是什么?”她大声问。

 “我担心这个把毒品偷偷藏在你的行李箱底,再打电话检举你的人,究竟跟你有什么过节,竟然如此陷害你?”

 “这…”

 “希娣,妈咪要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谁了?”

 “祖古妈咪,我想,凡是跟工作有关的人,我大概全得罪光了。”她扯苦笑,将洗净的碗盘擦干收拾妥当。

 “啊?不会吧?”

 “您也知道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眼里容不下一丁点瑕疵,加上又硬又直又急的臭脾气,常常在失去耐心后口骂人。”在彩排时,有些模特儿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把她说的话当耳边风,不是忘记动线就是走位不对,第一次忘记,她笑笑没发脾气,第二次又忘记,她没笑也没发脾气,第三次还是忘记,她当场发飙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都知道你之所以发飙骂人乃出于求好心切,挨骂的人应该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为此挟怨报复。”

 “可是,除了公事之外,我不记得跟谁有私人恩怨。”她端上两杯香醇热咖啡,笑嘻嘻说:“刚吃不宜谈如此严肃的话题,否则,一旦肠胃消化不良,恐怕会得胃溃疡。”她将热腾腾的咖啡递给祖古,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现在比较适合我们母女俩一起喝咖啡聊是非。”

 “聊是非?聊谁的是非?”

 “就聊您的那个小男友麦安杰的是非。”她仿佛将杯子当成画布,提着一小银匙轻轻搅拌咖啡,画出一个又一个涟漪似的圈圈。

 “聊他?你这个丫头每次见到安杰,两人就像猫见到狗,斗个不停,简直超不对盘到极点,这会儿,却要聊他?”

 “就是不对盘,我才想聊他的是非。”她手按住眼眶往下拉,扮了个鬼脸。

 “你喔!”祖古一副拿她没辙的笑着摇头,极其优雅地用食指勾着杯耳啜一口咖啡。

 “对了!这次您草草结束度假行程匆匆返国,麦安杰他…他没趁机跟您讨补偿吧?”

 “这个…呃…我答应安杰要给他…给他…”

 “您又答应给麦安杰什么?”

 “我答应要买一辆五百CC重型机车给他。”

 “五百CC重机车?哼!送他一辆小摺还差不多。”果然不出所料,文希娣气呼呼地鼓起粉的腮帮子。

 “花一点小钱弥补他不能尽兴度假的沮丧心情,无所谓啦!你千万不要为此跑去跟他吵架。”

 “岂止吵架,我还想跟他打架呢!”一提起麦安杰,她就懊恼得想一头撞墙。

 去年,她因为临时接手一场泳装秀,不得不把祖古的生日宴交给她的助理阿潘去筹备,阿潘提议要让祖古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大家追问怎么个不一样?阿潘说“角色扮演”,由寿星祖古扮女王,然后找一名男公关扮仆人,在祖古生日那天,由仆人服侍女王吃喝玩乐一天。

 大家听了,都觉得这点子很有趣,纷纷举手赞成。没想到这个被找来当一天男仆的麦安杰从那天起一直伺候到现在,转眼都半年了,还无意离开。

 文希娣冷眼旁观嗤哼着:攀上慷慨又多金的祖古,傻瓜才想离开。

 其实,麦安杰若安分一点、知足一点,忙得不可开的文希娣才不想也没空趟这浑水:偏偏这个麦安杰既敢且贪,一逮到机会就涎着一张俊脸,着祖古买这个买那个的,让文希娣看在眼里越发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个吃软饭的没出息家伙。有监于此,原本就是祖古财务大臣的她,为了有效防范麦安杰贪得无厌的需索,于是商请祖古凡超过十万元以上的消费,在刷卡前要先知会她,唯有如此,她才能为心软耳软出手下手软的祖古看紧荷包。

 因此,有一次,好说话的祖古实在拗不过麦安杰,准备花数百万买法拉利跑车给他,就被她成功拦截,改以一辆价值百万之谱的系跑车替代;还有一次,麦安杰再度发挥功哄祖古买镶钻天星名表,也被她换成连一颗钻都没有的K金表款。

 麦安杰当然知道是她从中作梗,但,祖古的事业全仰仗文希娣打理,麦安杰心中再不痛快,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文希娣和麦安杰间虽然暗汹涌,见面时还是会点头打招呼维持基本礼貌,两人之间的不合会越演越烈,甚至当众撕破脸,起因是闲来没事的麦安杰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无聊想凑热闹,只要“祖古公司”有走秀表演,他就会不请自来在后台晃悠,还时不时拉着正在培养情绪、准备登场的模特儿问东问西;文希娣跟他说过好几次,请他不要干扰模特儿,他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

 文希娣在忍无可忍的气头上,当着众人的面把他轰出去,叫他擦亮眼睛看清楚挂在门口“后台重地非请勿入”的斗大牌子,并且警告他:后头地,以后不准他越雷池一步。

 话说这次的毒品事件,文希娣也曾怀疑是麦安杰干的好事,不过,她很快就推翻这个想法。因为,她遭搜索时,麦安杰正陪着祖古远在吝里岛度假,有最佳的不在场证明;更何况,自从她下足令之后,麦安杰果真从后台消失,根本没机会把毒品偷藏到她的行李箱。

 “希娣,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难道真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她耸了耸肩,意有所指。

 “这…”祖古不是省油的灯,当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突然示意她:“希娣,把你的脸凑上前靠近我一点,然后,睁大眼睛瞧着我的脸。”

 “瞧您的脸做什么?”她一头雾水,仍依言倾身向前。

 “你以为安杰喜欢我的鱼尾纹?或者我失去光泽毫无弹的肌肤?哈!以上皆非。”祖古自问自答,接着又问:“你说,为什么安杰不去把街头年轻的漂亮美眉,甘心陪伴我这个迟暮老女人?那是因为我有钱,我可以足他的物;而,他可以填补我空虚的心灵,我跟他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这样不是好的吗?”

 “可是,麦安杰的物像个无底。”

 “对于安杰的贪婪,我心中设有底线,他一旦跨越,我会立刻叫他滚蛋。”

 “原来您对他早有设防?听您这么说,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妈咪不仅让你松一口气,还要加码让你再多松一口气。”

 “再多松一口气?”

 “嗯。”祖古用力点头,说道:“我一下飞机就接到阿潘的电话,阿潘告诉我珠宝秀的彩排一切OK,所以,我打算把明天即将登场的国际珠宝秀交给阿潘接手,这几天,你就安心在家休息。”

 “休息?不!不行!虽然阿潘跟在我身边多年,对于‘秀’的程跟细节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整场秀的演出过程未必能够按照彩排顺利进行,怕就怕突发状况,我担心从未独当一面的阿潘一旦面临突发状况,会慌了手脚。再说,这场柄际珠宝秀是世界四大知名品牌首度联手展示,众所瞩目,绝不容许有丝毫闪失,否则,岂不是砸了我们‘祖古模特儿经纪公司’在业界的招牌?”

 “可是,你一出现,媒体记者就会穷追不舍,把焦点全放在你涉入毒品事件,这么一来,我们辛苦策划的珠宝秀不就失焦了?”

 “这…”她沉了下,说:“我想,‘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

 “我这就下楼去跟记者们谈条件。”她决定勇敢面对,不再缩逃避,绝不让莫须有的罪名影响到她的生活作息与工作。

 “谈什么条件?”祖古打了一脸问号。

 “您陪我一起下楼不就知道了?”她姑且卖个关子,趁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溃散前,拉着祖古下楼。

 写好长达八页的起诉书,翟羽扭了扭酸到险些僵掉的脖子,觑了眼手表,这才惊觉都快八点了。

 唉!自从当上检察官,三年来,他没有一天是准时下班;不过,他热爱这份打击犯罪、伸张正义的工作,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翟羽把起诉书收进抽屉,关掉电源开关,离开办公室,开着黑色休旅车准备回位在植物园附近的租屋。他打转方向盘,把车停在一间面包店前面,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当!自动门从中央向左右两边滑开,翟羽走了进去,一股淡淡的小麦香气味儿面扑鼻而来。

 他拿起藤编的圆形盘子,经过一排排陈列整齐的各式各样可口面包、蛋糕前面,将巴掌大小的“枫糖椰子面包”夹入盘子里:这种以高营养山药面团制,上头洒爆香椰子丝,外层裹着香醇枫糖浆的面包,是他百吃不厌的最佳消夜。

 至于明天的早点,他正考虑吃外皮炸得金黄酥脆的酸菜面包或者是内馅口感浓郁的咖哩面包时,忽听到架在墙上的晶电视传来熟悉的甜美声音,他侧过脸瞥见新闻台正在播出文希娣接受采访的画面,他饶富兴味地抓着夹子,双眼紧盯萤幕,听到她说: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大家辛苦了!”文希娣弯九十度鞠躬致意。

 “文希娣小姐,请问…”一名女记者眼明手快的抢着发问。

 “对不起,请让我把话说完。”文希娣笑着抢回发言权,她抬起自信的美丽脸孔对着镜头说:“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关心这次的毒品事件,不过,检察官已经介入调查,我不可以、也不方便对外多说些什么;所以,就算你们围堵到我,我的回答也只有千篇一律的四个字…‘无可奉告’。因此,我请求大家耐心跟我一起等待检验报告出炉,到时候,我一定主动召开记者会将检验报告结果公布给大家,好吗?”她停顿一下,接着说:

 “现在,我必须赶往‘君临饭店’为明天即将登场的国际珠宝秀的场地做最后巡视,晚安!”

 晚安声刚落,新闻主播换播报另一则社会新闻,文希娣的画面迅速被一名脸部乌青疑似惨遭家暴的妇人所取代。

 “…”翟羽这才回头夹起“咖哩面包”他早已掌握明天晚上在“君临饭店”展出的国际珠宝秀,将于七点半开始,九点结束。

 然而,真正的好戏却是在九点结束后才正要开锣呢!可预期的是明晚将是一个人仰马翻的夜晚…

 翟羽嘴角一抿,抿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秘笑纹,走向收银台,把装着面包的盘子递给店员结账。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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