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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川把照片放到最大,他知道小云,她接住鲜花的笑脸再畅快没有。

 大川知道在该刹那,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家人给小云提供的温馨,他无法做到,她若跟他,家人必不赞同,

 肯定疏远。

 孑然一人的滋味,他已尝透,小云毋须跟着吃苦。

 他凝视照片良久,直至眼涩,他用手背擦眼。

 凯撒走近看到,冷笑,“哭呀,大川,哭出来比较舒服。”

 大川不理会讽嘲,“明早知道赛果之后,可以回去了。”

 “麦克偷车组给你的电讯收到无?”

 “他们要求我起码在德国落脚两年,同陌生人合作,会十分辛苦,必遇若干歧视与障碍。”

 “你才二十出头,不难克服,先找老师恶补德文,大不了我跟你走。”

 “你要带我主撑车房。”

 “大川你有支配狂,每个人都要听你安排你才高兴,”凯撒不停着额角,“喝多香槟,头疼两。”

 “你需要休息。”

 “三十岁,中年人了,”他感慨,“半生里最幸运的事是结识你这个好兄弟。”

 大川喝一口啤酒,“你真有点醉。”

 “听我说,大川,到德国边学边做,发挥才能,走出车房,升任国际水准技师,忘记那小女生,找一个成懂事配合你身份及需要的美女,这几在场美女服务员都对你煽动睫媚笑,我都觉得心动,哈哈哈。”

 大川不为所动。

 “我约好两名混血儿——”

 “JunkSex不是我那杯茶。”

 凯撒耸肩,回他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小云淋浴洗头换回旧运动衣,走到偏厅,看到云妈与高一德说话。

 云妈像是十分喜欢这年轻人。

 她见到小云,立刻说:“坐到一德身边,让我好好看仔细你们俩。”

 小云想起昨晚之事,讪讪,“妈妈,幼幼人呢?”

 “一对新人早已出发乘邮轮度月。”

 “唷,”小云掩嘴笑,“一定是那种一个太阳一个沙滩一个海那种地方。”

 一德听到,忍不住笑。

 他们昨晚兴奋过度,全没睡好,但是云妈见两个年轻人仍然神采飞扬,一丝倦意也无,叫她欢喜。

 “一德,你认识小云多久?”

 小云笑说:“妈妈——”

 一德却说:“永恒。”

 云妈看着他。

 “我已准备指环,”他自带取出小盒子,打开,给云妈观赏,“这叫永恒指环,全圈都镶宝石,无休无止,我待小云毕业就要求婚。”

 云妈感动。

 小云瞪着一德,“一直搁带里,人家会以为另外一个物件。”

 云妈跳起,“小云,说话小心。”

 一德却只是笑,把指环放回带。

 云妈也忍不住笑,“我累了,我要休息。”

 “妈妈,我今午回家继续学业。”

 “一德也一起?”

 “是,伯母。”

 小云回房收拾,看了看电话,川仍未回复。

 她轻叹一声。

 那时,川在旅馆房间憩睡,忽然有人大力敲门。

 他们在门外叫嚷:“大川,大川,你的改装电动车赢得金奖,平治要向你斟专利权,喂,醒醒,领奖时间已到。”

 那班人取得锁匙推门进房。

 “嘘,上也许不止一人。”

 他们恶作剧把被褥掀开,失望地只看到和衣而睡的川

 川惺忪坐起。

 各人七手八脚替他梳头抹脸,还有人递牙膏牙刷及黑咖啡。

 最后有人替他穿上外套及鞋袜。

 “凯撒呢?”

 “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房间及手提电话均没有接。”

 他们把大川拉出房间。

 川这时清醒,想到小云,心里像着一块铅。

 他在众人撮之下领金奖、拍照、接受美女香吻。

 他再问:“凯撒呢。”

 “还未联络到。”

 川忽然醒觉,“到他房里看看。”

 别人都在用自助餐斟生意,他独自到楼上,叫旅馆服务员打开凯撒房间。

 服务员先进去,扬声:“Wiesindsie,Herr?"

 不知怎地,川头后汗竖起。

 他看到凯撒全身赤luo倒卧在浴室门口,动也不动,皮肤已转青紫。

 服务员立刻说:“Ichwerdediepolizeirufen。"

 他拦住川,不让他走近,飞奔报告上头。

 川愣在门口,背脊爬冷汗,他扬声:“凯撒大帝,房口部要召警了,你还不起来?别捣蛋好不好,我已被你嚇个半死,凯撒!听到没有,都顺你意,颁奖礼若冷落你,回去我替你庆祝,喂,起来。”

 他走近一步,看到凯撒睁着眼睛,瞳孔放大,眼珠发白,已无生命迹象。

 这时他背后踏踏脚步声传来,制服人员抢进房,把他隔开,叫他到一边等候问话。

 车组其他伙伴也惊惶失措赶到,七嘴八舌。

 川静静坐在一边。

 往事像快速搜画般划过川脑海,他、基翁与凯撒,一起在大发车房做学徒,基翁与凯撒都比他大,三个人一见如故,像兄弟一般友好钻车底工作,争着做最劳苦最肮脏那份,每晚收工,头脸似黑炭,互视,大笑。

 走掉一个基翁,已难以忍受,现在凯撒更彻底,干脆离开这世界。

 物伤其类,一向坚信男子血不流泪的川忽然泪如雨下,用手掩脸。

 伤感之余,他竟有丝羡慕,凯撒再也不必辛苦工作,应付七情六,而他,还得勉力像天份不高的小丑般强颜欢笑,照着规矩活下去。

 有人称呼他。

 川抹去泪水,一个便衣女警要向他问话。

 他甫抬头,女警看到他双眼,不一怔,竟有那样神气双目,她随即脸红,专注履行职责。

 小云不知地球另一边发生那么大事。

 归程她坐一德身边。

 她说:“我竟不知大伟哥有那么多亲友。”

 “他虽是独子,但叔伯众多。”

 “你呢。”

 一德答:“我有三个叔伯一个舅舅与两个姑母三个阿姨,一共二十三名堂表兄妹,不少已经结婚生子,我祖父母及外公外婆健在。”

 小云瞪大双眼,“好福气。"

 “农历年马不停蹄到处拜年,到最后,从一家瞌睡到另一家,吃得肠脑肥,难以动弹。”

 小云骇笑。

 “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云握着一德的手,诚恳地说:“我未来十年都未有打算结婚。”

 他轻轻回答:“我俩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等待,世事变迁甚大,顺其自然。”

 一德的乐观似不易打滅。

 回到家中,司机帮手把行李搬入屋内,交给女佣清理,小云往沙发上倒下,待佣人递上茶水点心,这一切都看在一德眼里,她不折不扣是个除出读书什么也不会的小小姐。

 不过,这也难不倒高一德,他有能力,也愿意照料孟小姐。

 有公司电话,高一德才依依不舍回办公室。

 小云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她拐弯到车房找川

 车房门口贴着告示:“本店点算存货,休息三天,下星期一照常营业。”

 小云一怔,伸手按铃。

 她扬声:“有人吗?”

 半响才有伙计来开门。

 小云认得他是见习生小喜。

 “孟小姐,是你。”

 小云看他面色就知道不妥,“大川,他好吗?”

 “大川没事,是凯撒,他没能从杜索道夫回来。”说着双眼通红。

 小云一颗心剧跳,“怎么回事?”

 “得奖第二天,凯撒倒卧在酒店房中,急救无效,据说因滥食药物过度,致心脏停顿,大川一直在德国照料后事。”

 小云双腿如踩在一盤冰水里。

 “车房已顶给别人打理,我们现在跟新老板工作,大川也许留德任新职,不回来了。”

 小云不出声,呆立。

 “孟小姐,听说你另有对象可是,大川知难而退。”

 小云更加不能动弹。

 “我要工作,对不起,孟小姐。”

 小喜关上车房门。

 小云又站了很久。

 然后她对自己说:“这是人家的店门,不能老站着不动。”

 于是她走开两步,可是双腿发软。

 她坐倒石阶上。

 就这样,他离开了她。

 一句话也无,也没说再见,也不解释他心意。

 小云蹲石阶上像一尊雕像似。

 这时忽然淅淅下雨。

 车房门又打开,打着伞出来的却不是小喜,陌生年轻人持一把大黑伞,遮住小云,他坐到她身边。

 “我叫大湖,我是车房新主人。”

 小云抱着膝头不出声。

 “愿意聊天吗,大川留在德国是好事,研究电力发动汽车大有前途,他本想叫基翁帮忙,但基翁刚刚生育,他需照顾儿,你可要进来喝杯咖啡暖身,雨渐急,要不,我送你回家。”

 小云愁苦地想:双腿一有力气站稳她就回家,总不能一辈子坐在人家车房门口。

 她不要任何人可怜同情,小云扶着栏杆缓缓站立。

 那年轻人笑说:“一下雨就叫不到车子,我送你一程,反正这里是车行。”

 小云点点头,轻声说出地址。

 年轻人连忙把一辆吉普车驶过来。

 幸亏如此,骤雨忽然转为滂沱,天昏地暗,车子不得不慢驶大排长龙。

 小云一直把额头靠车窗上,看着雨中街景。

 十五分钟车程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门口。

 年轻人把名片小云手上,“随时到车房喝咖啡聊天。”

 孟家佣人正在担心,听见引擎声,连忙撑起伞出私家路接,这样大雨,孟家小鲍主竟双肩不

 名叫大湖的年轻人刚要说再见,忽然半空一道闪电,照亮小云颜脸,只见她瓷娃般皮肤,凄然晶莹大眼,小小肿嘴,年轻人看得呆住,世上竟有这样好看女孩。

 女佣向他道谢,接小云进门。

 她俩一转身,雷声隆隆响起。

 小云回到房间,不住气,转瞬间她似老了三十年,肺细胞已无足够能力转换氧气,她仆到上,眼泪泉涌。

 两天都没离开房间。

 女佣不放心,用电话找到高一德,说了几句,“高先生请你来一趟。”

 一德连忙放下手上工作赶到。

 在房外请小云开门,恳求良久,没有回应,他预备踢开房门,可是出乎意料,寝室门一推就开,想是女佣不敢擅自入内。

 小云像胎儿般蜷缩底下。

 一德心痛之余又觉好笑,还以为她长大,却又如此,叫她不应,一德索握住小云足踝,把她自底拖出。

 只见小女友灰头灰脑,头发打结,五官清肿,原来天生丽质也需不停粧扮。

 见到一德,小云嘴巴变成n字。

 “你看你,身上有气味。”

 他却陶醉在她体臭里,把鼻子埋到她头发上深深收。

 佣人见状静静捧上温牛,又打开窗户透气。

 “嘴都裂开。”

 一德服侍她喝牛,然后抱起她,叫女佣收拾房间及浴室。

 他把她抱到另一间浴室,放整缸温水,把小云浸下。

 他凝视她,“发生什么事,考试不及格?”

 小云沉下水中,半响冒出头,张大嘴,痛哭,“他不要我了。”

 一德抱住她,“谁,谁不要小云?”

 女佣走进,在身后说:“高先生,让我来。”

 一德只得让开。

 他到厨房开一瓶啤酒喝,没隔多久,小云穿运动衣巾包头发走出来。

 一德追问:“伯母生你气,抑或是云爸?”

 他根本不记得有情敌这回事,即使有,也是小云不要人,哪有人不要她之理。

 佣人盛一碗白粥给小云,一德说:“我也要。”

 两个人像小孩般排排坐,他一勺勺喂她。

 小云又哭半,把哭娃这称呼发挥淋漓尽致,两眼肿得咪成一条线。

 办公室有电话找他处理文件,他索叫同事到孟家一起工作,厨房一张大枱,正好利用。

 一德隔一会去卧室看小云,开头她靠在窗前观园景,后来就睡着了。

 同事都不愿离去:“空气清新、光线明亮、音乐动听、茶点又丰富,干脆下午到此办公。”

 他们终于告辞,一德出了一身汗,借地方淋浴,女佣把云爸的衣物借给他替换。

 他听见身后有声响,转过头,发觉小云已经起来,正在打量他呢。

 他笑问:“好些了?真能哭,嚇坏人。”

 小云走近他身边,“没想到浑身,比想像中胖。”

 小姐的脾气!不久前还痛哭失声,一忽又对他身段发表意见。

 一德不敢得失小云,陪笑,“不够漂亮?”

 小云看很久,“十分可爱。”

 她把靠到他背上,抱着不动,像幼儿抱玩具熊那样用力。

 一德不敢透气,生怕小云放手,那种被所爱的人恋恋的感觉,美好得叫他鼻酸。

 他在身前握住小云双手。

 他不知小云心思已经转回;苦没有结果,像幼幼与素西,做得自尊失落,人家还是拒绝回头。

 小云黯然,如果不能与至爱在一起,那么就爱与你在一起的人。

 世上大抵没有完美的爱,要不燃烧,要不持久,两者不可共存,能够和平分手,已经幸运。

 小云觉得里已经掏空,以后,再快乐的事也缺那一角,永远无法补偿。

 小云开始明白幼幼失去的是什么。

 这时女佣在门外轻轻说:“吃饭了,小云你吃不下喝碗汤也是好的。”

 一德紧紧握住小云的手,他们两人并排坐,一个用左手,另一个用右手,也吃完一顿饭。

 之后,一德每天到孟家,带来一箱书也一匣衣物,同事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纷纷来喝咖啡,“几时结婚”,“她还小,等毕业再说”,“那还要多久”,“两年吧”,他代她写功课,帮她做报告,不久他成为半个天文学生,对“红光外移证实宇宙不断扩张”一说尤其感兴趣。

 大半年过去了。

 同事们管小云叫娃,觉得她恁地稚气爱娇,一有时间便靠在一德背上,惹一德情深垂目凝视,各人都希望有那样爱人,可是又怕过度困身。

 “不,不,”一德维护小云,“她时时独立行动”,大家都笑。

 一云妈在电话中说:“小云,悠悠要回来住。”

 小云心一跳,“可是想离婚?”

 “啐,你说什么,悠悠怀孕,坚持回到她出生的医院生产,我们一大班人只好陪她。”

 “都是西方先进国家,家家医院都安全。”

 “怎好与孕妇争辩。”

 “大伟也一起?”

 “大伟及父母都共同进退。”

 “幼幼被你们纵坏。”

 “不是我,大伟妈笑开怀,声明非洲也去,只盼年年有得去。”

 小云骇笑。

 “我们下月一号起程。”

 “呵,幼幼已经腹大便便。”

 “是呀,胎儿时时踢动,顽皮有趣。”

 “是男婴?”

 “不然大伟妈这样高兴?”

 “大伟妈是知识分子,谙三国语言,怎么也学这套。”

 “那就得问她了,呵呵呵。”

 小云说:“你得多找几个帮手服侍她。”

 “我会安排。”

 小云同一德商量:“我得避锋头。”

 一德暗笑,“两对家长一个孕妇一个贤夫,挤整间屋,你到我公寓暂住如何?”

 这时才知道拥有物业的好处。

 一德立即帮女友搬家。

 他看着小云嘱咐佣人:“你起码得找两名全职助手:一个收拾洗烫,另一个出外办货,还得多找一更司机,你们脚步要轻,幼幼怕吵,如今怀孕,想必更加挑剔,问仔细她要吃什么,一天三餐,外加早晚点心、水果及糕点多买些”头头是道。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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