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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齐嘉义是名天下的少侠。

 二十岁出道江湖,四年光景已是正道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行侠仗义,施恩不图报。只是不知为何,在他二十四岁风头无两的时候没了音信。江湖传言,他生淡泊,看透名利,做隐侠去了。

 此刻,深夜无月,齐嘉义沿着江边疾驰。他得到消息,一伙常年为恶水域的匪人今晚要在附近动手,此去正为除贼。

 可是他到的晚了,江中那艘富丽堂皇的楼船已成了人间炼狱。远远地,只听见楼船里不断传来凄厉惨叫,更有些人惊恐下竟从船上跳入水中逃生,而江面宽阔,跳入水中也是死路一条。

 齐嘉义一提气,纵身跃起,在水面上略停了三次便已落到船上,船中情形落入眼中,他更是怒火狂燃,十几个水贼正在屠船,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遍地都是血迹和尸体。

 狂喝一声,他身扑上,秋水剑密雨般舞起…

 片刻工夫,除了跃水而逃的两、三盗匪,其余全皆毙命于秋水剑下。可他没半点开心,如果他早来半个时辰,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咬着牙,默默在船上搜寻是否还有生还者,终于在最下面的底舱听到些许声息,一掌将虚掩的舱门推开…

 舱内很黑,地上躺着两具尸身,似乎下面还被着一具,该是三具。不对,下面那具小的在动!

 齐嘉义忙从怀内掏出火熠子,将门口的灯点亮。舱内情形让他一呆。

 底舱住的应该是下人,地上两具尸体虽然衣衫不整却仍看得出是仆从打扮,被着的是个瘦小的孩子,头发蓬,面部向下,身上只有破破烂烂一件褂子,下身光luo着,依稀看到股间红白相间的污物。再看两个仆从下凶物都沾着血污,也便明白发生何事。

 此时,小孩正慢慢挣动,一双眸子从掩翼的蓬发中出,眼神惊惶闪烁,手偷偷移向身后,大概是想用身上的破布遮掩下身。

 齐嘉义双眉微皱,却也不出声,将剑取下,了自己袍子,然后从尸体下将寒颤畏缩的孩子裹了抱起,眼光扫及,见小孩双腿间两丸微颤,竟是个男童。心里暗叹,看来船主也非是什么好人,竟然纵容仆人作此恶行,枉死也算报应。不过这男童确也侥幸,匪盗匆忙间两刀砍杀了仆人,竟将他漏去。

 孩子在他臂间不敢稍动,即使四肢尽都怕得发僵,显见是经常被苛待的。

 齐嘉义抱他上楼,再仔细看,死去的人中果然有歌舞和一些打扮花俏的小倌。他问那孩子:“你是和这些人一起的吗?”

 小孩失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闻言略略点头。

 他本想再问,又觉得没甚必要,便又沉默不语。

 他抬首看看这艘死气沉沉的船,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叹口气,将那孩童夹在臂下重又掠回岸上,只不过此次在水上停了四次。可就这般,已将那小孩惊得两眼圆睁,像望着神袛一般地看向他的恩人。

 齐嘉义夹着孩子直奔出去几里地,才看到远处村落,此时天之既白,他急于追缉漏网的盗贼,在村中找了家模样良善的农户,给了些银两,让他们请人医治并照顾晕阙过去的孩子,便径自离开。

 也是他走得匆忙考虑不周,男童的伤势在那隐蔽处所,又有血污斑,旁人一看便知究竟。农户虽朴实,对这不干不净的倌却打心眼瞧不起。

 男童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农户家的铺上。感觉下身凉凉的,该是受到妥善医治,他慢慢想起前事,记起是那个大英雄救了自己。

 想到恩人,他心里便暖暖的,恩人浓眉深目,是英俊非常的青年,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没有半分嫌恶,还很温柔地对待他,这是过去从来没有的。

 农户毕竟是本分人家,看在银钱份上总还照顾周到,见他醒了,当家的农妇便进来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啊?送你来的是你什么人?”

 男童起先看到农妇有些惊吓,躲在被子里微微发抖,见她没甚恶意,才轻轻回答:“我叫小柳,那人是我恩人。”

 “小柳啊,”农妇脸上些不自在,听这名字就像馆里小相姑的,声音也柔柔弱弱没半点男孩儿的样子,“那你姓什么?多大了?哪里人?你那恩人是谁你晓得么?”

 小柳也不觉得农妇问得多,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没姓,就叫小柳,今年十五了,是…本地人,我不认识恩人。”

 农妇吃了一惊,看不出这么瘦弱竟然十五岁了:“那你恩人在啥地方救你?”

 小柳却抿了嘴再不吭声。农妇见问不出来,便怏怏地离去。

 小柳默默地躺在上,即算再感激农妇照顾,也绝不愿说出过往。因为他不要回去,死都不要回去了。

 他自小就被卖到江里的花舟上,因为长得瘦弱,又老实嘴笨,在一众小倌里是最受欺负的,被客人打骂倒也罢了,连公歌都经常欺负。他逃过几次,更被得了教训,小小年纪已然认命。前那艘楼船的主家叫了他们去陪酒,他便被挤兑去陪那几个龌龊的下人,盗匪杀到船上的时候,他正在底舱受辱,生不如死的关头,身上两个家伙竟给杀了,还将他在身下,保全了他的性命。

 小柳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涯。

 但是,虽然花舟上的人多半当他死了,能够离苦海,可身无长物,又无谋生手段,以后怎么活下去呢?

 齐嘉义离开一月后,农妇开始和丈夫嘀咕:“当家的,虽说钱是留了些,可看病都花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每天好饭好菜伺候那…家伙,吃得比俺们二狗还好!”说到“那家伙”时,眼神不加掩饰的厌恶。

 其实小柳的伤势并不重,但是多年积月累,体质太弱,此次受了惊吓,竟接连高烧了半月多。这会儿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路,却也两腿发软。再加上从小在花舟上长大,耳濡目染,举止行为总有些风尘味,看在农妇眼里更是厌恶,反倒是她丈夫和几个孩子表现得比较和善。

 小柳虽然老实,多少还懂看人眼色,知道农妇不喜欢自己。他又想,在别人家里待着确实不能白吃白住,应该和其它人一样做活。

 次,他提出要一起下田的时候,农夫和几个孩子都笑,大儿子二狗才十二岁,不但个子比小柳高一个头,胳膊上都已经有了硬硬的疙瘩,他笑得前俯后仰:“就你这身板儿?”可农妇却觉得好,干活总比白养的好!

 农田里的活儿很累,大太阳底下,勾着一做就是整个时辰,小柳从没下过田不说,大病初愈,又体弱,银晃晃的毒头差点将他热昏在当地。但是,他心里想着绝不能给人小瞧了,自己好歹是个男人,虽曾做过小倌,可如今要争气。

 但世上的事就这么恼人,小柳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一塌糊涂,调养还不见得调养得好,更何况做苦活,正午的时候,终于还是晕倒在农户的水田里。

 晚上,他醒来,便听得隔壁农妇大喊大叫:“这样的人养在家里,吃得都比咱们儿子好,你乐意我不乐意!”

 “这孩子可怜的,再说他不也尽力了…”农夫无奈的声音。

 “他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营生的,一天到晚扭个**,装得可怜样,看得就来气!比镇上的窑姐还!你个天杀的是不是看上他了!天杀的!”农妇一边骂一边号哭起来。

 丈夫被吼得毫无还嘴之力,径自关门出去了。

 小柳默默听着,泪面,双手在被子里紧紧握成拳。

 原来,别人是这么看他。

 他不是天生干这营生的,他会改,他会好好下田做活,别赶他走。

 再第二,小柳虽然头昏脑,浑身乏力,还是坚持下田。农妇在侧冷冷瞧着,小柳只觉得芒刺在背,更注意自己走路,千万别再扭

 水稻秧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小柳撑着做了半个时辰,额上虚汗一层层沁出,身上衣服都被汗,紧紧贴到身上,眼前金星直冒,却也默不作声。

 “歇会儿吧,我媳妇他没什么坏心,就是嘴臭。”农夫的语气很温和。

 小柳心里感激,正想道谢,却感到上放了一只手,那只手有点胆怯,但还是慢慢滑向两股之间的狭

 他浑身发颤,只想吐出来,挣扎着挥去身后的农夫的手,踉踉跄跄奔出水田,将农夫的喊声甩在后面,跑了很久,却也没多远。

 他愣愣地停在出村的路上,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农妇的声音传过来:“小柳哥儿,你看谁来了…”

 他很奇怪农妇的称呼,慢慢转过去,就看到他的恩人正朝他走过来,阳光下,跟神袛毫无二致。

 他用尽了剩下的所有气力跪了下来,喃道:“求你,带我走。”便不省人事。

 齐嘉义花了一月才将那股为恶水域的盗匪剿清,回程中顺道来探一下救下的男童,却没料到男童的情形这般凄惨,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求他带他走,昏前的眼神望之心酸。

 他沉良久,确实,救人须救彻,可他避世独居便是为了一个人清静,若这叫小柳的孩子无处可去,他该如何是好?

 小柳醒来,便看到恩人站在铺旁边双眉紧蹙。

 自己让他为难了吗?

 他奋起全身劲道下跪倒,被齐嘉义拦住,他执拗地拉着他的衣袖,哀恳:“我没处可去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大爷你留下我吧!”他相信,恩人是好人。

 齐嘉义叹口气:“别叫我大爷,我叫齐嘉义,你叫我齐大哥吧。”

 小柳怎都不愿,坚持喊他作“公子”,齐嘉义也没法子。

 当,齐嘉义就带了小柳离开村庄,小柳身体仍是虚弱,便雇了辆车,小柳是惯住水上的,坐车倒也没甚不适,只低烧不退,整昏睡。但他却觉得再没比这段日子更好的时候了,恩人公子待他好极,更没半分嫌恶,也许老天开眼了,给他一条活路吧?

 如此行了一旬,眼看快到目的地,却从后面追来匹快马,马上的汉子身着白衣,白衣前后各印了一个篆体“楚”字,正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子弟。他追到齐嘉义身边,下马跪倒:“我家公子就在不远处,少侠稍等。”

 齐嘉义闻言嘴角微笑容。楚家的独子楚岚正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他的小师弟,两人自小靶情甚好,不过楚岚那脾气也只有他能受得了吧?

 不一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当前的白衣少年戴了面纱,但看他身姿拔,在马上意态潇洒,令人眼前一亮。

 “师兄,好啊!”声音清亮动听,隐隐带着骄矜。马恰好停在齐嘉义身旁,戴着面纱的少年竟也不下马,闲闲地打了声招呼。

 齐嘉义微笑道:“师弟,你也好!”

 “我是代娘亲赴武林大会,正巧遇上你,不过,师兄——”他拿了马鞭斜斜指了下马车,“你不是要一个人隐世独居,这车子里藏的又是什么佳人?”

 “你胡说什么!”齐嘉义微沉了脸,“这是剿清水匪时救下的一个少年。”

 “哟,师兄你这么个老实人都不老实了啊!”面纱少年楚岚俯下身体靠近齐嘉义,轻声地恶劣地道,“当心师姐知道会伤心哦!”然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齐嘉义闻言脸上一僵继而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意:“师弟,你也该改改你的子了,这孩子…”他开始讲述小柳的来历。

 楚岚听到一半就不耐烦:“师兄也就你一大把年纪还会上当,这种小倌早就是千人骑万人跨,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到死都不会放,我把话撂在这儿,信不信由你——快快把他甩了,否则以后必是一身,瞧好了。”

 他也不由齐嘉义解释半点,拿了马鞭开马车帘,头探过去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小柳,嘴里更不屑地“嗤”了声,只朝师兄方向略做了个揖,便带了随从扬长而去。

 齐嘉义无奈摇头,他早习惯了这个恶劣骄矜的小师弟。

 ***

 转眼,小柳跟着齐嘉义一起住了两个月。

 齐嘉义在深山中盖了几间石屋作为隐居处,一切陈设都相当简单,不过屋外泉水叮当,绿荫掩翼,香花遍野,景怡人之极,小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如今算是公子的书僮吧,平洗衣做饭,打扫石屋,事情不多,却也过得充实。公子的话很少,每天勤练武功,上午练剑,晚上坐息,共要花去六个时辰。闲时便教他写字,跟他讲些武学上的基本道理,虽然他年岁过了,身体也不适合练武,可多知道些总是好事。比如,他已经知道公子每晚坐在榻上叫做“坐息”,他每天早晨起来蹲的是“马步”…

 小柳觉得非常快活,他一个人睡在最边上的小石屋里,可以整晚整晚地安睡,可以识字,可以服侍公子,再不用过以往的日子,也没人瞧不起他、欺负他,他现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永永远远。

 而齐嘉义也相当满意,本来总顾虑多个人会扰了清静,不料小柳是这么安静的一个孩子,刚开始时,还会时时出惊惶的神色,缩着肩膀战战兢兢。时间长了,人也长得胖些了,脸色也转好,偶尔还会微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清秀可爱的少年。人也乖巧,做事勤快不说,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虽然是家常便饭,却格外可口,识字进度也一千里。最重要是,他从未打扰过他,反倒让他在山中的日子更加平静。

 这天,小柳早早地爬起来,因为齐嘉义要带他去山下集市采买衣食用品。

 到了集市,小柳眼都看花了。其实说集市,也就是山下几个村子的乡民拿了自家织的布、种的粮食、做的小饰物、养的猪羊拿出来卖,只不过小柳自小就关在花舟上,岸上都没去过几回,是个小土包子罢了。

 他跟着齐嘉义兜了一圈,东西已经采买得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舍不得地回头看了眼一个老大娘织的各布料。

 他本就是十五岁的少年,又是自幼在歌小倌堆里长大,花舟上大家为了多搏有钱客人的心,谁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偏偏他生来老实好欺负,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旧衣,接的客人也都是最没钱最暴的穷措大。刚才经过布摊的时候,看到块紫布料,上面的花纹样式也都好看…但是…他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在农家时农妇给他穿的二狗的衣服,没破,还能穿很久呢,于是暗暗责怪自己贪心,再不多想。

 谁知,当晚吃完饭,齐嘉义就拿了件紫袍子给他:“这件袍子还是我少时师娘给我做的,当时我个子得快没穿成,你试试看可还正好。”

 小柳接了衣服,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从没人对他这么好。

 他深深地朝齐嘉义伏首,嘴里都说不出话来。齐嘉义倒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一件旧衣,这孩子竟给逗哭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柳拿了衣服便藏在自己小石屋里的一个木柜子的最最底层,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穿,这是他一辈子最最宝贵的东西了。

 日子过得也快,眨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夜,月亮很圆很亮,齐嘉义在这天有些反常,也不去坐息练功,只是代小柳早些休息,便一个人呆呆坐在院落里的石桌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圆月,拿了酒壶往嘴里倒酒。脸愁

 小柳原本听了他的话去歇下了,可始终心里放不下,便披了衣服出来看,结果看到齐嘉义喝空的酒壶在石桌上放了一排,人还是痴痴地望着月亮,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鲍子从未曾这样啊,上山都半年了,公子每天都练功,风雨无阻的啊!

 小柳很担心。

 在他心里,齐嘉义就和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加起来一样重。

 他轻轻走过去,试着喊了声:“公子!”

 齐嘉义没什么反应,仍是痴痴望天。

 “公子!”

 …

 “公子!”

 …

 小柳见齐嘉义一直没反应,急了,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拍下他肩膀:“公子!”

 齐嘉义缓缓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却不知望向何处,半天才聚到他脸上,但还是迷茫茫,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起惊喜,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嘴里喃道:“若依…若依…妳回来了么?”一边轻喃,另只手也伸出去,两手将小柳的脸捧起。

 小柳和齐嘉义处了半年,从未有过亲密接触,这时被他两只手捧住脸,既是惊讶又有些无措,心更是“怦怦怦”跳得快极。

 但是,他毕竟早经人事,一早闻到齐嘉义嘴里出的浓烈酒气,也听到他嘴里不停喊着一个人名,心里隐约明白是什么事情,暗道:“怪不得公子一直不怎么笑,是不是一直为了这个『若依』伤心呢?”

 他略略后退,试图离开捧着脸的手,不想他这么一动,本来只是轻轻托着的手竟然突然加劲,齐嘉义又惊又急地喊道:“妳别走啊,妳又要走么?若依——”

 小柳僵在那里,再不敢动了。

 他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子的脸,虽然漾了酒后的绯红,却仍是英俊异常,很想伸手去悄悄碰触一下,却硬生生忍住,将手紧紧靠在身体两侧。

 鲍子,不是他能去碰的。

 但是,他也不想推开,虽然,他也知道公子眼里的人不是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因为,公子在笑,一边看着他,一边温柔地笑着。

 那种温柔,让小柳屏住呼吸,原来被人这么注视,心会暖暖的,好像要融化一样。若是有人这么看着他,若是有人这样对他笑,他定是舍了命也不会离开的。

 可那个若依又为什么会离开?

 突然,齐嘉义站起,搂了小柳跌跌撞撞走向他的卧房。

 小柳惶然,他咬牙挣扎想离开,却被扯得更紧,再挣扎,齐嘉义狠狠将他到怀里,醉红的眼睛布悲伤:“别离开我!别走!”

 撕裂般的声音惊得小柳下意识地点头。

 这是他的公子吗?

 齐嘉义搂着他,他搀着齐嘉义,两人踉踉跄跄进了卧房。

 齐嘉义毕竟喝了太多酒,醉得厉害,连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还好卧房是小柳收拾的,没点灯烛也知道大约位置,将他引到上躺倒。

 小柳替他盖好被子,刚想离开,却被上的齐嘉义一把揪倒,一个转身就被上。

 这种情形小柳再熟悉不过。

 他习惯性地排拒,却被得更紧。

 “妳不准走!”齐嘉义一手将他牢牢锢,另一手竟去解他衣衫。

 小柳更急,拚命挣动。他想喊,却根本喊不出,他一早的经验,到如今几乎成了本能,碰到这种情形若是喊了,会更糟糕,不能喊。

 “若依——”声音中的伤痛让小柳再也动弹不得。

 齐嘉义是他心目中最宝贵的人,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从不嫌恶他的人。

 他既然想,就给他吧,他不嫌恶你,就给他吧,如果他会开心的话,即使被他当作别人也无所谓。

 小柳经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可头一次存了些期盼。

 他心里滑过个念头——若是、若是公子真的对他…应该就不会再让他走了吧,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到,但是,他确实再不想过孤苦伶仃、任人yin辱的日子。

 他突然生出种初夜的感觉,有一丝丝甜,就这么点甜便把所有的惊惶、不安扫除得一乾二净。

 齐嘉义的动作是生涩的,解开了他的衣,也解开了自己的,急切下却不知道做什么。小柳咬了咬牙,默默将腿环上了他的,将后庭向他。

 他好紧张,手却还是不敢去碰身上的人,只能紧紧地揪住上的被褥。

 他应该会很温柔,他对那个若依会很温柔的吧?小柳恍惚地想着。

 可急切着的人却停顿下来。

 小柳疑惑地看向齐嘉义,对上的是一双依然醉红却渐渐清明的眼睛。

 像有只手擒住小柳的心脏,他屏住呼吸。

 齐嘉义内功冠绝天下,一时醉酒到了此时却渐渐清醒,他知道身下的不可能是他的子秋若依,若依早去跟了那个大魔头,如果是她,怎么会如此安静,如此…

 他还清晰记得那次,他们的房夜,若依在最后关头是如何将他踢到下,如何泪如雨下,哭泣着说不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外间月光清亮,他看清身下的人竟是小柳!

 他是聪无比的人,见少年脸漾羞红,双腿环着他,几个念头闪电般同时进了脑海。

 在底舱被两具男尸着的悲惨无比的少年,他竟然对这少年作出这般举动?这跟那些禽兽有何区别?又如何对得起若依?

 小柳为何不作反抗,还曲意承

 师弟楚岚跟他说,这种孩子“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到死都不会放”…

 此时,他已完全清醒,猛地跳下,匆匆穿上衣袍,沉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道:“你快回去安歇吧。”

 小柳双颊已泛了白,抖嗦着嘴,也顾不上穿上衣物,只拿了在手,便仓惶地卑微地像只耗子一般夺命而出,扑到自己的卧房,紧紧上门,再缩到被窝里。

 可身体还是不断发抖。再睡不着。

 他看到齐嘉义的神态,他发现身下是他,便是惊讶,然后皱眉,然后躲避脏污似的跳下

 小柳瞪大眼睛望着屋顶,紧紧咬着下,不让眼泪下来,心里翻腾着许许多多念头。

 自己真笨,怎么以为能够代替别人呢?

 那个人肯定比自己好很多很多,自己…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做那事?

 以后会不会嫌恶他?

 是自己拚命求他,他可怜自己才不得已留下他吧…

 可在船上,他很温柔地对自己,没有半点嫌恶…在山上也对自己很好很好…

 我去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

 会不会赶我走?

 最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会不会被赶走?会不会被赶走?

 他倒从头至尾都没想起来,是齐嘉义酒醉将他误当成秋若依的。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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