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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公不作美。

 倾盆大雨像瀑布一样兜头落下,将冀桓城与花里都淋成了落汤

 本想带着受伤的花里趁早赶回苍龙堡的打算,立刻就被大雨给拦阻了。

 两人两马冒雨赶了点路,找到一处天然,连忙躲了进来。

 冀桓城收拾了些口散落的枯枝,生了火让两人淋的身子取暖,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好端端的,竟突然下起大雨。”冀桓城站在口,蹙眉往外边天空瞧去。

 “对不起喔!桓城大哥,要不是我受伤,咱们就能赶回堡里了。”花里瞧着自己绑上了树枝的脚踝,只能无奈地坐在火堆旁。

 “不用介意,倒是你的脚,还痛吗?”冀桓城转回里,听着火花在枯枝上跳跃的细微声响,他接着找了块平滑石头坐下。

 “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不过好像还走不动。”花里摇摇头,视线跟着往外转去。

 “既然这样,想也没用,先休息吧!”冀桓城起身,从马背上将皮袋里的干粮拿了出来,递给花里,“所幸还带了食物,喏!吃一点。”

 “谢谢。”花里啃了几口脆饼,隔着火光,她往冀桓城打量了会儿,见他安抚马匹,不时地往火堆添加枯枝,忙碌得像是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动作,忍不住出声道,“希望雨能早点停,不然的话…”

 语音顿了下,花里出犹豫的表情,像是在迟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不然什么?”冀桓城难得见她这样吐吐、不干不脆,索停下手边的动作,“有话直说,不必介意。”

 “不然要在外头过夜,桓城大哥也会很困扰的。”花里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虽以兄妹相称,不过她也知道,天城隶老爱拿他们的关系开玩笑,冀桓城对此自然是能避则避,不然就白眼相侍。

 所以,尽管像这样跟冀桓城单独相处的感觉好的,但她还是宁愿少为冀桓城添麻烦。

 “这…”冀桓城微愕,想想自己的举动和心思,其实早在一开始就让花里看透了,所以现下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因为体谅他吧?

 只是,居然得让花里这小姑娘为他费心神,他这个大男人会不会太没用了?

 “哎呀!桓城大哥不必藏嘛!我知道你八成是很看重姑娘家的清白,才会想离女人远一点,这也没什么不好啊!”花里见他蹙了下眉心,连忙又爆出轻松的语调。

 冀桓城沉了下脸,他知道自己应该也给花里带来了不少疑惑,只是过去他总认为,这种私事没必要多提,伤痛应该自己来克服,但是他忘了,其实自己的态度依然会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许多影响。

 就像苍龙堡内的兄弟们,偶尔同他提起此事时,也是想减轻他的责任感罢了,并不是特别想告诉他什么。

 他越不想去回忆此事,其实反倒让自己越陷越深。

 与其如此,不如像平时他处事那股,正视这件伤痛…

 “我不是因为看重姑娘家清白,才避开女人。”蹙了下眉头,冀桓城取了块饼,跟着坐定在花里对面。

 带些阴郁的面孔里混着些许不自然,和平时冀桓城于外的和善、谨慎,完全不同。

 “那…桓城大哥是为了什么?”难得听见冀桓城主动开口,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花里连忙抓紧机会发问。

 她明白冀桓城会关心她、照顾她,可每回她想回报这份心意时,冀桓城却又半点机会都不给。

 她一直想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冀桓城肯说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一个女人。”冀桓城吐出些许叹息声,“一个叫桂兰芊的姑娘…”

 “桂兰芊…”初次从冀桓城口中听见其他女子的名,让花里觉得心口微绷,活像是梗了什么难以咽的东西。

 她还以为冀桓城对女人没兴趣,要不是凑巧遇上她这个性别难辨的野丫头,也许这辈子会打光,结果他早就与女人有过密切集了吗?

 “根据桂兰芊说的,她…很爱我。”冀桓城说着,不时蹙了下眉头。

 花里听得瞪大眼。

 果然,她就觉得以苍剑之主的名声,多少会有姑娘家对他心仪的,没人看上冀恒城,她才觉得诡异了。

 “那桓城大哥…爱那个叫桂兰芊的姑娘吗?”瞧他现在只身一人,表示他们并没有在一块儿相守,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吗?

 “她死了。”虽是记忆清晰的旧事,但不知为何,真要开口提及,冀桓城发现自己的思绪反倒是一片混乱。

 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好好地整理过这些往事吧!

 “死了?”花里角一僵,“呃…对不起。”

 没想到会是最糟糕的原因,这么说来,冀桓城是因为太爱桂兰芊,所以再也看不上其他女子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可以让他深爱至此…

 此刻,她该不该庆幸自己一开始就告诫自己,乖乖把冀桓城当成家人就好?如果她将冀桓城当成好对象,妄想追求的话,只怕感情越陷越深,就此拉不回来,到时候惹得两人都痛苦。

 “她因为得不到我,所以愤而自尽。”冀桓城不知道花里的心里完全误会了他的话,尽是摇头,“认识她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想过,看来柔弱的她其实相当顽固。”

 “咦?自尽?”因为得不到冀桓城?

 花里微愣,心口那份难受的感觉突然一松。

 这与她刚才猜测的原因根本不同嘛!

 她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爱得太深,哪知道却是落花有意,水无情啊!

 而且由冀桓城的态度看来,他真被这件事牵绊得好深啊!

 “她说,要让我一辈子都挂着她在心上。”冀桓城瞧着花里的脸庞,发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在意起这个妹子对他的看法了。

 她会觉得自己无情,还是…

 “这样只会让桓城大哥感到痛苦吧?”花里不由得摇头,“她不爱你呢!桓城大哥,因为爱一个人,不会想让对方感到痛苦的。”

 她不明白那个叫桂兰芊的女子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她不会这么做。

 而且死了岂不是什么也没有了?

 不可能再追求,更没有挽救或弥补的机会…

 “她不爱我?”这是冀桓城头一次对个人姑娘提起桂兰芊的事,以往他总和兄弟们偶尔提及,大家也仅是希望他忘却,别真把疙瘩挂心上,但花里却给了他与众不同的回答。

 别兰芊明明就由爱生恨,继而在他面前自杀,为何在花里看来,却觉得桂兰芊根本不爱他?

 “我这么问吧!桓城大哥,你会希望苍龙堡的大家伤心难过吗?”花里微偏着头,轻声迸问。

 “自是不会。”摇头,那是冀桓城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苍龙堡是他的家,那些好兄弟是他的家人手足,他们比谁都关心他,所以他根本没有让他们痛苦的理由。

 “为什么?”花里继续往下问。

 “因为我喜欢他们。”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答案?

 “这就是了啊!”花里连声应和,“桂兰芊如果真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让你难过呢?这样的爱意,只会让你伤心啊!”

 “可她若不爱我,又为何要在我面前自尽,扬言要我对她永生难忘?”冀桓城觉得自己的心口正在剧烈的颤动,他从没想过,原来姑娘家的看法,其实与男人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多。

 “想要的又得不到,我想是生气了吧?”耸耸肩,花里应道:“这么谈论死去的人也许有点失礼,不过有些人因为面子挂不住,觉得自尊受损,所以就以恨的方法来报复对方哟!”

 从前爹娘还在时,偶尔她也会帮着爹娘跑腿、看店,街坊间的闲谈和三姑六婆的话听多了,总会听到些男女纠葛的传言。

 不过,像冀桓城这样正直的人,才不会去探人隐私呢!所以他八成一直以为姑娘家的感情就只有一种…

 一思及此,花里突然觉得很想笑。

 冀桓城,果然还是她的桓城大哥呢!就是如此刚正的个性,连遇上姑娘家纠,都不知如何身。

 “自尊受损…”冀桓城不由得想起了桂家人。

 别家三代在江湖上皆是名人,出了数名侠士,所以颇受敬重,桂家父母待他亦是亲切,在桂兰芊发生不幸后,也没有刻意将责任全怪到他身上,只是惋惜女儿与他不能相守。

 他很感激桂家父母的体谅,所以对于自己间接死他们女儿的事,更是耿耿于怀。

 可如今,在听过花里这有别于其他人的说法之后,过往的一些细微回忆,却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是了,确实正如花里所书,若撇开自己的自责私情不提,以旁观的角度来看待桂兰芊,他会觉得桂兰芊真是有些傲气的。

 虽不到任妄为或骄纵的地步,但她确实因出身侠客世家,所以相当看重外人的看法,总说她要与苍剑之主在一起,让人知道她桂兰芊虽不懂功夫,却也能拥有了不起的侠客夫婿。

 当时他只以为桂兰芊是赞赏他曾数度为地方除害的功绩,才会一心纠,可现在回想起来…

 她开口闭口提及的,似乎永远把他跟苍剑之主这封号连在一起。

 这么说来,桂兰芊究竟是爱他?或是看上他的名气?

 别兰芊想嫁的,到底是他冀桓城?还是他苍剑之主的响亮声名?

 混乱的思绪进驻冀桓城的脑海里,将他对桂兰芊的回忆搅得更,只是…这段纠葛,似乎也因此找到了一丝曙光。

 至少,在听过花里的话之后,他头一次打从心底觉得,不管是对桂兰芊或对桂家父母,他冀桓城从来就不必感到歉疚。

 两年多以来,这是第一次…

 他的心结,不但真的松开来了,而且还有了一种解的感觉…

 回到苍龙堡已是第二天清晨的事。

 送花里去敷药休息后,冀桓城换掉一身脏衣物,正想去探望花里,冷不防地,一只手臂横过他眼前,直接勒上了他的颈项。

 “桓城,听说你跟花里在外边过了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城隶的语气里不带半点紧张,倒颇有看热闹的戏谑语调。

 “我跟里儿聊起桂兰芊的事。”冀桓城扳开天城隶的手臂,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淡声应道:“如果你是想问,我跟里儿是不是有什么踰矩的事发生,或是做了什么令你期待的事,很抱歉,没有。”

 天城隶瞪眼往冀桓城打量了会儿,半晌后,才指着他怪嚷起来,“你是谁呀你?你不是冀桓城吧?”

 “你在胡扯什么?”

 “我认识的冀桓城,可不会这么大方地告诉我,说他跟他的小妹子相处时都做了些什么,一提起他跟女人在一块儿相处的事,他就会急着撇清,可你连反驳都没有,就老实告诉我了,所以你九成九不是冀桓城!”

 瞧天城隶明着听来夸张,实则为暗地指责的回答,冀桓城忍不住摇头,“总之,桂兰芊的事…我已经不再介意了。”

 他答得干脆,倒教天城隶诧异得瞪大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桓城啊?不是山野怪变成的?”

 “再瞎扯,我要揍人了。”冀桓城摇头,“我昨夜跟里儿谈了很久,托她的福,我知道自己把事情想错了方向,连没必要承担的责任都一并了下来,才会惹来一身痛苦。”

 “哇!这会不会太神了啊?花里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亏我们兄弟几个跟你夜相处两年多,都化不开你的心结,她一来,就带给你这么大转变?这就是所谓的以柔克刚吗?”

 “说来话长。”冀桓城略微回想了下,才吐出简略的回应,“但她让我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就像桂兰芊对我的感情,而且有些时候,表面上的漂亮话不见得出自真心。”

 他想通了,桂兰芊要的是他的名气,不是他冀桓城,什么爱与情,那些都是她的一相情愿。

 强摘的瓜不甜,桂兰芊没能意识到这一点,走上绝路,他这个从头到尾都没对她示好过的男人,又该担什么责任?

 想待人好、待人体贴,那些都是他的善意,即使被人曲解,也不是他该扛起的担子。

 既然如此,他该做的,是随顺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背负一些无谓的责任。

 “啧啧!我还真想知道昨夜的细节。”天城隶嘴上依旧不正经,但角却不由得微微高扬。

 等了好几年,终于有人能让冀桓城打开心防,重新面对桂兰芊这段过去了!

 “我就只是跟里儿说话而已。”不可思议的,在抛下旧伤痛后,冀桓城感觉要重提此事,也不再是个痛苦或疙瘩了。

 即使听天城隶开他与花里的玩笑,也不再介意到心坎里去,反倒能够轻松应对。

 这些他原本拥有,却因为桂兰芊的事情,让他一忘两年多的情绪,如今似乎随着心结的消失而逐渐恢复当中…

 “谈家国大事跟说甜言语,都是说话啊!谁晓得你们谈了些什么?”天城隶啧啧有声地摇头,“再说,兄弟们都看见啦!花里不只受伤,脚上还绑着你的发带,让你抱着去找大夫的,瞧你们俩亲亲昵昵的,你敢说什么事也没有吗?”

 “我倒比较想问你,为何老想把我跟里儿凑一对?”即使连他自己都觉得,花里确实是个好姑娘,自然得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她,甚至觉得有她陪伴也没关系,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天城隶却是打从一开始就使劲撮合他与花里。

 “很简单,因为花里并没有受我们苍龙堡的声名影响,就对我们个个另眼相看,而且…我打赌最初她应该是希望没人会发现她是个小姑娘。”天城隶迸开了得意的笑容。

 “你这么一说…”冀桓城想起来了,当花里被拆穿别时,确实是一脸错愕。

 “所以我觉得,她应该适合你的,因为你想刻意去区分男女之别,而她却能够自然到让你无法去注意她的别。”天城隶双手一摊,耸耸肩,出了狡猾的笑脸,“看来我赌对了。”

 冀桓城略过天城隶的刺眼笑容,点头应道:“里儿她确实很自然,除了做她自己的事,她从来不怎么干涉人。”

 相较之下,他倒是介意得过了头。

 “对吧?你就不知道大伙儿跟她相处时有多偷快,因为她跟谁都能聊、都能谈得来,所以啰…”双手往冀桓城肩上一拍,天城隶迸出了警告似的回答,“如果喜欢这妹子,麻烦你尽快跟她定下来,否则哪天让别的兄弟追走了,你想哭都来不及。”

 毕竟,堡内可不是每个兄弟都像他这么好心,真的只把花里当成小妹,不会来跟冀桓城抢女人。

 而且,苍龙堡内人才众多,俊朗貌佳的高手如云,时间一久,花里还会不会只注意冀桓城一个人,可就难说了。

 “我不过是觉得里儿好相处,感谢她为我解开心结,你就急着要我订亲事,这会不会太急了点?”冀桓城无奈地摇头。

 不过,天城隶说的没错,等后花里在苍龙堡待得越久,必然会跟更多人相,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这个大哥,真要作主为她择夫婿吗?

 沉闷的感觉爬上他的口,憋得他有些不舒服,想到要将这个善解人意的妹子往别的男人手心里送去,原本以为能够因此放轻松的不再,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许泛酸的情绪…

 是不是因为昨夜谈心的亲近感,让他对花里的看法与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调,而他自己却没能察觉?

 “我看你这人啊!子太谨慎,不确定对方心意,或是给个名分,你才不会对花里出手。”天城隶白了冀桓城一眼,不地打断了冀桓城的多意。

 冀桓城没吭声,因为就像天城隶说的,他确实是这般个性。

 今天若他决定了对象,也成了亲,那该怎么疼自己的女人,他自有一套方法,可若对方仅是个正经规矩的好姑娘,心意又不是属于他的,他真会连碰一下都喊不。

 “就算如此,如果里儿只是把我当兄长,说要娶她,只是让我俩后见了面尴尬。”说来说去,冀桓城就是不想碍着了花里那自然的子。

 “把你当兄长?”天城隶发出了怪叫声,“拜托!桓城,你瞎了眼还是耳朵聋啦?花里分明就是对你有意,只是体贴你不想跟女人亲近,才认你当义兄吧!”

 “她对我有意?你又是从哪看出来的?”冀桓城不失笑。

 怎么天城隶说得好像全苍龙堡的人都知道这秘密,就他一个人不懂似的?

 “我问你,花里喊你什么?”天城隶出一脸无奈地反问。

 “桓城大哥。”

 “那她喊我什么?”

 “天城大哥。”都是对兄长的称呼,哪里不同?

 “这不就是了?她叫你名字,却喊我的姓。不要告诉我,说你连这点小心思都分不出来!”天城隶没辙地扔过去一记白眼,啐道:“哼!等你们成亲,你最好包份厚重的媒人礼给我,不然我就闹你一整晚的房!”

 他这个兄弟够仁至义尽了吧?连解惑牵红线的忙都帮了,这亲事再不成,他绝对会串通堡内的兄弟们,先把冀桓城下药,再扔进花里的房间去!

 “这…”听过天城隶的话,即使迟钝如冀桓械,也终于发现了花里那夹杂在言语间的姑娘家心思。

 这么说来…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兄长,而是把他当对象看,那么…她之所以选择在书库工作,该不会也是因为书库旁就是他住的院落吧?

 正因为她的眼光跟心思老是黏在自己身上,所以她对他的事,才会处处介意,也才能在昨夜一口气倾倒,将他的心思摸了个透彻,甚至是为他化开多年心结…

 老天!

 里儿啊里儿,他这个好妹子啊…

 就像天城隶说的,他确实是个太迟钝的男人,倘若事实真如天城隶所言,那他确实是该包份大礼给这个兄弟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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