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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寻思着自己是否太过咄咄人了,心中不免暗叹,从小为了保护哥哥,她一向大刺刺惯了啊,只是男人都喜欢温柔识大体的女子吧?就如传言中右辅大人的红颜知己,雪阁的黄鸜姑娘一般。

 她赶忙笑着解释道:“呃,也许我真的听错了,我没别的意思,想说是不是有人闯了进来…”可辛守辰自己武功也不差,真有什么事,他的贴身护卫都在吧?

 这么一想,兰太芳又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好半晌才红着脸,讷讷地说道:“那个,我只是顺道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既然没事的话,辛大哥也早点休息。”

 辛守辰见她尴尬的模样,微笑安抚,“兰姑娘也是,早点歇着吧。”

 直到人走远了,辛守辰关上门,转过身,却发觉房里好像又变得空

 “凤楼?”他缓步至屏风后,那儿空无一人。

 他回去了吗?辛守辰有些纳闷,但也有些失落。

 辛守辰坐在他和单凤楼原本喝茶谈话的桌边,等到茶都凉了,才叹着气,收拾好桌子和茶具,休息去了。

 他没忘记单凤楼以前教他的,保养茶具的清洁方式,把他的茶具妥善收好。剩下的茶舍不得倒掉,放在壶里,心想明天可以热来喝。

 只是一个人喝茶,没意思啊。

 案情的进展缓慢,但仍是有些眉目。

 在司徒烁铁血政令风行草偃地肃清国境内异议分子,之后又大举挥师扫北的这几年,看似风平静的局势下隐隐存在着反抗的暗,辛守辰的兄长就是为了平定事而受困于寒冰阵中。那场同时牵涉到西域与东海两大城的事,司徒烁表面上没有追究,但单凤楼说过,那绝不是司徒烁的作风,根据他的情报,司徒烁其实暗地里让大国师去查,并且给了大国师先斩后奏的权力。

 再说回这次的枭城太守命案。这些年来,辛守辰每每奉司徒烁的旨意四处查案,总有一两次会过上某个让他分神留意的现象。而这一回,在他来到枭城的第四天,他隐隐感觉到,那也许不单单是“现象”,很可能已经是一个“组织”

 “华皇后在位时,我还有五个儿子,我们伟大的皇子回来后,我只剩半个儿子,现在每天只能躺在上…”一个喝醉酒的老头嚷嚷着。

 “嘘,小声点。”

 “我明白你的痛苦,我们都一样…”形迹鬼祟的男人突然出现,勾搭着两个陌生人的肩,声音得极低,“有一群同伴跟你们一样,你们不寂寞。”

 辛守辰记得那个男人。他来到枭城第二天,走访城外民聚集处时,就见到那个男人慷慨昂地对那群民说着些什么,在身着布衣扮作平民的他与兰家兄妹走近时,人群便散开了,那人也闭口不语,以不可思议的飘忽动作消失在散去的民之中。

 但他和兰太芳把那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还记得华皇后在位时,我们的手足与骨,还陪伴在我们身边。那时我们吃得,穿得暖,而现在呢?我们的父亲,我们的手足,我们的孩子,用血去为伟大的陛下成就他的江山霸业,但是如今,他高高在上地坐在金子打造的龙椅上,把我们像粪坑里的蛆一样挡在城门外!

 民们开始鼓噪,那人继续道:

 相信我,各位兄弟姐妹,有一个人,那人完全能了解你们的痛苦——“他”把你们的悲伤看在眼里,“他”跟你们一样受到了迫害,但是,他即将重新站起来,回到我们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结束这场梦魇…

 那人是谁?有人问。

 我们都记得的,你跟我,一定很怀念过去,“他”会回来…“简直胡说八道。”兰太芳低语。

 之后,民便注意到他们,很快地散开了。

 这个曲,原本只让辛守辰心里有些沉,但此时他突然想起这两年来,这样的流言在民间各地,就像那些暗一样,总是神出鬼没地窜着。

 据张府管事说,赵大飞在张仪生被杀那晚,正是与张仪生议论着该如何处理这批城外游民,赵大飞主张在城内安置他们,张仪生却认为不妥。

 这两者有关系吗?

 辛守辰又思考着这些年来那些“异端分子”能够躲过司徒烁的铁血肃清政策,应该不可能是自发的单独行动,背后一定有组织掩护…

 何况还有两年前发生在西域和东海,显然一定有幕后主谋的反叛事件。

 当然,这几让他觉得似乎漫长了点的原因是,单凤楼那夜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后,就没再出现了。

 夜深人静,他又不自觉看着手上的陶铃发呆。

 他想知道单凤楼怎么看这件事。当然这可不是借口…

 他手指摸上陶铃圆孔上的封蜡。

 但这么晚了,他也该歇息了吧?他生意忙,可不见得比他轻松,他又何必拿这事烦他?辛守辰叹气,把陶铃收进衣襟内。

 又过了两,单凤楼依然没出现。

 就算不来,也该捎个讯息吧?

 而且,过去她从未一声不吭地离开,至少会向他道别…思及此,辛守辰就觉得自己这几的迟疑根本没有必要,也许单凤楼有什么困难呢?而他竟然只想着自己!

 当这念头一起,辛守辰就冲动地拔下了封蜡。

 封蜡一破,陶铃竟然便自己轻轻摇晃了起来,空灵而清脆的铃声像由远处,也像在近处,悠悠旋飘转。

 没多久,铃声聚集在辛守辰前方某处,数个柔和的白色光点呈漩涡状汇集在一起,很快地凝聚成人形。

 “辛守辰?!”单凤楼一脸惊慌地现身了,看见呆站在她眼前与她大眼瞪小眼的辛守辰,顿时也愣了一下,然后她飞快地打量这个跟前几一样宁静整洁又一丝不苟的书房,和显然没受伤也没生病的辛守辰。

 原来这铃真的有用?

 “…”两人皆是无语半晌,最后是辛守辰因为心虚,率先投降。

 “呃…我以为…”他刚毅的脸庞渐渐地泛起燥热的红,“我担心你出事了。”

 现在总算见到人了,冷静回想起来,他这借口似乎太可笑也太多余了些。

 不过,他也真的很担心就是了。而现在他知道自己这举动,同样也让单凤楼着急,便感封更愧疚了。

 单凤楼瞪着他良久。其实,这几她也很矛盾。

 或许她有些心眼狭小,那天匆匆闪避确实有一点是因为呕气。可当她冷静过后,却突然惊觉,其实她自以为对辛守辰好的决定,也许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吧?像他那样的条件,能选择的优秀女子何其多?

 这几,她默默地想着,司徒烁只说辛守辰是她的奖赏,但不代表她非接受这个奖赏不可,只要司徒烁的目的达到了,辛守辰依然能保有那块免死金牌。

 换言之,或许她该认清自己的命运,谁教她先爱上了,做再多也应该是自己欢喜甘愿,又怎能奢望什么“奖赏”呢?

 是啊。爱上了,所以才总是看着他,总是取笑他却又忍不住帮他。

 很多年前,她曾经觉得这男人的正义戚既多余又愚蠢,他的正直既天真又可笑,于是她想看他的信念何时会受到摧折,想看他何时终于懂得同合污。

 当她怀疑得越多,不可思议也越来越深,每次看着他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她就忍不住在后头气得跳脚,最后只得找个借口让自己出手帮忙——如果让这笨蛋就这么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心小人啃得一滴不剩,她就少了个乐趣了。

 有一天,她终于明白,辛守辰很像一个人——一个也曾经让她愿意卸下心防,并且给了她一个家的人;一个让自小被当成畜牲般养着的她,重新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爱着她的人。

 他和自在,都是同一种人。很天真,充理想,腔的热血,为身边人想,为弱者想,为天下人想,就是不为自己想。

 这种人都很短命。

 于是,她的守护,变得有些专制,变得越发执着。当她希望他长命百岁,平安无忧,却开始自怜己身的晦暗阴沉时,也渐渐无力地明白,她一生都渴望那样的光明与温暖,最后竟也妄想拥有那一切。

 那是爱吗?那不是爱吗?很遗憾,像她这样的人,所能够知道的温柔与美好,就只有这些。和不曾见过天空的人形容天空的湛蓝,和不曾活过落的蜉蝣形容落的绚烂,恐怕他们也仅能穷尽一生所有的美丽记忆去想象。

 哪怕多么贫乏,那也已是她对“爱”仅有的,全部的能力。

 她想,或许她该请司徒烁牧回决定。她依然会守护着他,而辛守辰也不是个宁愿苟且度的人。辛守辰明白司徒烁或许专制独断,但仍相信每个人都该在自己的位置上,为所能努力的努力。

 生于世,不是谁的错,但是如果连自己能够努力的都不努力,那么和盛世中醉生梦死的蜉蝣又有何不同?

 司徒烁其实不用担心,只要他依然信任辛守辰,他会为了自己的信念与原则,为他鞠躬尽瘁。

 单凤楼幽幽地叹气,“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以为你有事…我是说你不用替我担心…”

 单凤楼好笑地看了一眼难得出尴尬神色的辛守辰,“我啊,我是不想当杀风景的家伙,搞不好你这家伙下半辈子的幸福就看这几了呢。”

 话落,她有点无奈地发现,她终究是小心眼的,这种言不由衷的话,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有点酸呢。

 辛守辰愣住,不解他的下半生幸福怎么会跟这几有关?

 等他开窍,天都亮了。单凤楼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让式神去准备泉水,她的茶具让辛守辰好好地收起来放在显眼处了,而且看样子他一点也没忘记她以前的叮咛。

 辛守辰想了好久好久,才联想到单凤楼那突然消失,不就是兰太芳出现时吗?他在单凤楼对面坐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皇上只是把这案子交给兰廷尉,而兰姑娘从以前就是她兄长的保镖,我和兰廷尉合作过几次,兰姑娘因为不放心,所以那天来看看…”他边说边动手,当式神提来水壶时,他也已经把小炉子生起火了。

 单凤楼看了他一眼,开始觉得,就算是兰太芳,要等这家伙开窍,可也有得等了。

 但话说回来,她还没问过鸜儿的意思。若是鸥儿也对这小子有意,她胳臂总是不好往外弯吧?

 “鸜儿和兰姑娘都是好女孩,你应该仔细想想。”

 怎么又开始往这事上打转?

 “老实说,”辛守辰沉半晌,像终于下定决心般,“我认为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我把烈扬当亲生儿子,是否有自己的亲骨根本无所谓。如果你是担心我无人照顾,我想是多虑了。”

 “…”臭石头。单凤楼暗暗翻了翻白眼,“但是,既然无所谓,也不用辜负人家姑娘的好意吧?”

 “什么好意?”

 这家伙竟然一脸不解和无辜,好似不懂她何出此言。

 “不说了。”她不想为别人的事得内伤,“我听说,赵大飞和『朔种教』有勾结,关于这事你查到多少?”

 辛守辰不意外单凤楼远在帝都,却能够得到他近才有所斩获的消息,当年可徒烁复辟,就是单凤楼为他布下的情报网,至今,单凤楼依然能轻易掌握整个天朝的重要消息。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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