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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冯毓文像个假人一样直的平躺在铺的左边。

 他连脚都不敢轻松的随意张开,两手像入硷的尸体迭在小肮上。

 他闭着眼,脑子却非常清晰,毫无入睡之意。

 而他身边的女人则像只虾米侧躺蟋缩着身子,背对着他。

 那样的姿势多适合他将她搂进怀瑞安睡…他更用力的将双眼紧闭。

 想他这三十三年来,拥有女朋友的时间屈指可数,有的对他的体格望而生畏,有的对他的职业有所偏见,故他后来面对新朋友,都习惯性的先不谈自己的工作。

 前阵子,他国小暗恋的女孩回乡帮忙母亲工作。

 他曾经在国小的时候,向她告白,却被一口拒绝。

 他知道她小时候并不喜欢他,毕竟他是邻里之间有名的小混混,而她却是年年拿奖学金、当选模范生的孝顺好孩子。

 可是他就是喜欢她,所以他鼓起勇气告白了,也被爽快利落的拒绝了。

 这次她孤身一人回家乡,再次看到她,他对她仍存有爱恋的感觉,只是他很明白人家对他所打的分数有多低,这次他不急进,一步一步慢漫来,打着先将她心中的分数拉高,等她对他改观后,就可以当朋友,然后他就可以开始正式追求她的主意。

 谁知道他的计画才开始没几天,她就回到数年前与她交往过的小男朋友怀里。

 冯毓文张眼望着天花板,忍不住想叹气。

 这次来新加坡,是参加朋友的婚礼,席间难免被追问什么时候换他丢红色炸弹,可这种事是他能掌控的吗?

 别说老婆人选了,他连女朋友在何方都不清楚。

 身边的女孩忽地动了动,他立刻绷紧了神经。

 他几乎可以闻到女孩身上传来的沐浴馨香,她就离他一个掌心远,两人的身体随时都很有可能碰触。

 说实话,他还喜欢这古灵怪的女孩的,她很放得开、很随兴、很好相处。

 他喜欢爱笑的女孩,而她的笑又是那么纯真无心眼,虽然有点古怪,但很可爱,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唉,他在想什么?

 他大了人家九岁,铁定是被当个哥哥看待,所以才跟他同躺一张而毫无顾忌。

 而且她一直说他是“好人”

 也就是说他并未被当个需要防范的“男人”

 他想他该念点心经什么的,来安抚随时会作的脑子,或者数数羊,催眠自己入睡才不会胡思想。

 第一只羊,跳!

 第二只羊,跳!

 第三只羊,跳…

 “你睡着了吗?”

 女孩忽然出声,他的羊瞬间摔倒在栅栏前。

 “呃…”喉头突然哑了,他忙清了下喉咙,“还没。”

 “太好了,我睡不着。”她转过身来,“我想我可能有时差,所以完全睡不着。”她重叹了口气,“你呢?你为什么也睡不着?”

 “我、我习惯晚睡。”其实他的作息一向紊乱,毕竟他做的是一发生刑事案件,就得马上整装回去工作的职业。

 “你都三更半夜才睡吗?”小脸在左手掌心上问。

 “大都过十二点。”

 “现在才十一点,难怪你睡不着。”她欣喜的像总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出去玩很怕一个人住饭店。”

 “为什么?”

 “饭店的鬼故事那么多,吓死人了。我一关上灯,就觉得整个屋里都是鬼,所以一定要有人跟我一起睡我才敢睡。

 冯毓文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坚持他跟她睡一张,理由是因为她怕鬼!

 “我刚到英国的时候,前三个月几乎都没睡觉,每天都瞪着眼睛直到天亮才能睡着,可是没睡多久就得起去上课了。还好我住的那屋子确定没有半只鬼,不过我还是得开夜灯才能睡。”

 难怪她坚持把门口那盏灯点着,他还以为她怕想上厕所不方便。

 “你会怕鬼吗?”她问。

 “我想我不怕。”他也没见过鬼啊。

 “你长得这么壮当然不怕啦,鬼想把你拖走都很困难吧月她嘻嘻笑着戳戳他**在被子外头的手臂。“跟你一起睡很安心。”

 他希望他有顺利拉起嘴角“陪笑”

 唉,被一个妙龄女郎说跟他睡在一起很安心,对男人来说可是个侮辱。

 “对了,你来新加坡千嘛的?玩吗?”既然睡不着,她决定聊天度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我有个朋友结婚,来参加婚礼的。”

 “那你结婚了吗?”

 “还没。”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他没结婚也没女朋友,这表示他单身?

 “我也没有男朋友。”她两手托腮半趴在上,“我英国的男朋友半年前分手了,我六年没回台湾了,所以台湾没有男朋友。

 所以她也是单身喔。

 她微笑着等他回应。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题,莫名觉得这个话题很尴尬(或许是因为两人只穿睡衣躺在上的关系),只好轻应了声,“嗯。”

 嗯?他的回应好冷淡喔…叶纹绮感觉不太开心。

 她小他这么多岁,他必定将她当个小妹妹看待吧,但她可是个发育完全的大女孩了——只是有点小而己。

 她喜欢这个男人,虽然稍微一板一眼了点,但很温柔很贴心,还会注意到她因为没化妆所以感到不知所措,却又不会一径儿只想说服她不化妆也很好之类讨人厌的话,而是主动买了帽子给她,让她不再感觉到不自在。

 她喜欢他这种不说出口的体贴。

 而且他体格虽然强壮,却又不凶狠强硬,于是给人一种安心底,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怕,可以尽情小鸟依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多人抢?

 她应该先下手为强才是!

 她忽然伸手刮刮他冒着胡须的脸,“你胡子会很多吗?”

 “算多的。”他想他还是没法习惯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

 “会留一整片都是吗?”她摸着他的脸颊。

 他暗暗深了口气,“若不整理的话。”

 她一定是在国外待久了,觉得这样没什么,他不可以胡思想。

 “那你想过留胡子吗?”

 “夏天很热。”

 “可以造型啊。”胡子能玩的花样也很多耶。

 “我没那个天分。”

 “我可以帮你。”

 “嗯…谢谢。”小姑娘的话题越来越走向他不知该怎么回应的地步了。

 “你的胡子很多很好造型,我可以帮你修一个很帅的胡型。”纤纤长指在他的下巴处游移,像是在画设计图。

 天知道他觉得他的额际在冒冷汗了。

 “谢谢。”他忍住握住那不安分小手的冲动,此时此刻,随意一个轻举妄动都会走向灭亡的地步。“你还不想睡吗?”

 他不想被她降格为“坏人”,不想看到她看着他的眸中有着恐惧与厌恶。

 “不想。”她瘪了下嘴后又说,“你的头发修得这么短,很没个性。”

 “这样比较好整理。”

 “我帮你在后脑勺剃字好不好??”

 他相信那不会是个好主意。

 “Fuck,好不好?”

 他闭上眼。

 “不行。”哪个警察后脑勺剃脏话的?

 “这样很帅耶!”多有个性啊。

 “我的工作不允许。”

 “不能剃脏话喔?”

 “对。”这不是废话吗?

 “那cute。”

 “不可以。”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个英文字叫可爱!

 “Shit!”说完她就自己哈哈大笑,“屎!脑袋是吃屎!哈哈哈!一脑子大便!哈哈哈…”

 她怎么有办法随时这么high呢?

 冯毓文甘拜下风。

 “不然剃like。”

 “姑娘,我的后脑勺…”

 “Ilikeyou。”

 “不能剃字…”他一愕。

 小脸儿忽然凑了过来,在他的上柔柔印下一吻。

 “嘿,大个子,我喜欢你。”她趴在他的口处,听到他的心脏正狂的鼓动,“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纤指戳戳他心口处。

 “你…清醒的吗?”

 “我根本睡不着啊!”她抬起小脸来,而他亦正抬起头盯视着她。

 “嘻。”她嘴角弯笑,粉儿上前,故意在与他相距一指之遥时停下。

 微妙的气流在两人之间动,他不由得微偏了头颅角度,抿了下后,贴上等待的

 “你的皮肤好。”她咯咯笑,“你应该要去角质。”他回应她的吻,表示他也喜欢她吧。

 “男人不用那玩意。”

 “你摸我的。”她将他的手放上她的小肮,“我每天都很勤快的保养。”

 他因那肌肤光滑的触感而口一窒。

 “你不能…”

 “你的舌头好甜。”她跨坐在他的身上,两手捧着他的脸颊,长长的刘海垂落到他的脸上,的。“再吻我。”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要求。

 四再次相贴,他将舌头喂进了她的口中,抵着她的软馥香舌,她热切的回应,几乎想了彼此的舌头。

 她的舌,才真甜。

 冷气吹拂过来的冷空气入彼此之间,稍稍平复他过于急切的心跳。

 “我们睡吧。”他说。

 望着他的眸,写着不解。

 但他把她推开了,用很冷静的口吻说,“我们睡吧。”

 她暗下了眸,“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的。”他怕她误会,故用词小心,并将她的头按回口,“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还要多点相处多点认识,而不是从上开始。

 “所以你要当我男朋友了?”

 他很想点头爽快说好,可问题是,他对她可不坦诚,就像她还一直误会他是服务生(还是会杂耍的那种),但他却又无法开口直接告诉她——

 “其实我是个警察。”

 如果办个讨人厌排行榜,警察绝对榜上有名,但台湾警察的权力并不如国外的警察,其实处处受限,有苦难言。

 警大毕业通过三等特考的他,目前是二线二星的侦查队队长,收入还不错,加了又有国家给予福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时间不是自己能掌控,随时都有可能被call回局里办事,想到女朋友己经很难了,能配合的更少,他几乎有心理准备这辈子得当个单身王老五。

 就是因为这么难得,加上他也喜欢她,要说实话,真的一很难。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次,他让情感占了上风。

 “耶!”她开心举高手,“那我要你抱着我睡!”

 她转成背对他的虾米姿态,整个人贴入了他的怀里,将他的手圈上她的纤,右手臂给她当颈枕。

 “对了。”她偏过头来道,“如果你要来也是可以的。”

 “不要胡说八道了。”指尖轻弹头顶。

 “呵呵…”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那个…”

 “嗯?”

 “你…你有没有很讨厌的工作?”他想先探探口风。

 “什么意思?”

 “就是有什么职业是你讨厌的?”

 “讨厌的喔…”她想了下,“我讨厌警察!”

 冯毓文一怔,整片背脊都凉了。

 有没有这么准,第一个就说中他的职业?

 “警察…为什么讨厌警察?”

 “那还用说嘛,他们本来就很讨人厌!上次啊,我跟我朋友去酒吧喝酒,英国的那个臭警察以为我未成年,对我超凶的,我生气的回呛,他还用警把我架在墙上,痛死我了}后来我拿出证件证明我早超过二十了,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耶!你看讨不讨厌?”

 “的确是很讨人厌。”唉。

 “我爸以前还说不准我嫁给警察,因为他也很讨厌警察!小时候我家遭过小偷,那警察很烂,都没抓到,我爸只好自力救济,装了一堆摄影机。真要靠警察,家里早就被搬光了。”

 下巴顶在她头顶的他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咦,你的手怎么变冷了?”她讶异的抓着他手查看,“冷气太强了吗?”好像还有点冒汗。

 “可能吧。”他的背上在冒冷汗,当然冷了。

 “那你要把被子盖好。”叶纹绮转过身来,调皮笑道,“还是要我温暖你?”

 “傻瓜!”他把小脸口处,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表情一他想他此刻的神情一定非常难看吧。“睡吧,六点就要起来了。”

 “好。”

 一直嚷着有时差睡不着的女孩没多久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可将她搂在怀中的男人却是瞪着眼直视着昏暗的空间,无法睡去。

 回到台湾,冯毓文推着叶纹绮的行李一起来到入境大厅。

 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行李袋,连托运都省了,而叶纹绮的行李大都使用国际快捷寄回老家,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有人来接你吗?”冯毓文问。

 “没有!”叶纹绮得意的挑眉,“我要给我爸妈一个惊喜,嘿嘿…”

 他讶异,“所以没有人知道你回来?”

 “对啊!”

 “那你等等要怎么回去?”

 “我要去搭高铁。你呢?”说不定可以一起走。

 “我要搭客运。”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彰化看我,我答应一回来就过去看她。”

 “那我们就不能一起搭高铁了。”她失望的嘟起嘴。

 他她的头顶,心里一样觉得可惜。“我送你过去坐车。”

 “好啊!好啊!”她就等他这句话。

 两人搭乘统联的接驳车,来到高铁车站。

 台风已经远离,四周风平静,好像他们昨晚被困在新加坡是场骗局。

 “你要到哪?”冯毓文问。

 他想起他似乎一直未问她的家乡在哪。

 “台南。”

 “台南?”他有些吃惊,因为他也住在台南。

 “再十分钟有一班耶,我们快去买票。”她催促着他。

 排队的人不多,他们很快的就买到票。

 搭车月台在地下二楼,冯毓文帮叶纹绮拉着行李正要往剪票口时,忽然听闻有人大喊:“有扒手!有扒手偷我的钱!”

 一听到有扒手,其他旅客纷纷紧张的检视自己的钱包皮夹还在不在。

 冯毓文发挥他的职业本能,冷静的观察车站内的旅客。

 他发现前方约五十公尺处,有个男人模样有些鬼祟,穿着一件外套,一手抓着衣襟,一手抱着肚子,在听到有人喊扒手时,加快了行走速度。

 冯毓文二话不说,冲了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先生,不好意思,你有东西掉了。”他语气平和得一点都看不出企图。

 “什么、什么东西?”冯毓文的大个子让男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面色有些惊慌。

 “就在那里。”他猛地将男人的身子往后转,男人一时无防备,松了手,数个皮夹从他的外套下摆掉了出来。

 见了馅,男人急忙想挣脱,冯毓文立刻将他的手往后扭转,将人掠倒在地。

 “放开我!”男人大喊。

 “不准动,我是警察!”冯毓文习惯性的要掏出警徽,手摸入口袋却发现口袋空空,这才想起他休假中,自然连手铐也没带了。

 听到“警察”两字,男人脸色大变。

 驻警人员跑了过来,将犯人接手,并处理被扒的旅客事宜。

 冯毓文向驻警人员代了些事后,转过身来看到立在原地的叶纹绮,脸色一变。

 她听到了吗?

 她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他踌躇走上前,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的谎时,她忽然按上他的肩,跳上他的身子,两腿圈住他的

 “你好厉害,你抓住扒手了耶!”她笑得好开心,好像人是她抓到的一样骄傲。

 她没听到吗?

 或许是因为大厅吵杂,她又站得比较远,所以没听到吧?

 “我会…”他双臂揽着她的细,“我会把你喂胖。”

 “喂胖?”

 “你太瘦了。”他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喂胖。”

 “你会煮菜?”

 “会。”而且很拿手。

 “我也会唷,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一点五十七分开往新竹、台中、嘉义、台南、左营的第六六一次南下列车即将进站,搭乘本列车的旅客,请前往月台候车,上车时请留意月台间隙。祝您旅途愉快广播声打断了她的后文。

 “车子快来了,我们快走。”冯毓扰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手牵着她小跑步到验票口。

 将车票放入机器,过了开门,依依不舍挥别的她忽然想起了件事。

 “等等,我没你的联络电话。”她慌忙找出手机,却愕然发现视窗一片黑。“我忘了充电了啦!”吼,她真是迷糊。

 这时,一张纸条递来她面前,“我的手机号码。”

 叶纹绮摊开,迅速阅览了一遍,入短口袋。

 “我跟你说,我没有台湾手机,等到我申办下来,立刻打给你。”

 他望着她,眸深幽幽的。

 “怎么了?”他的眼色怪怪的。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车站广播列车己经进站,要搭乘旅客迅速前往月台搭乘。

 “我的车子来了,我先去搭车,等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再跟我说。”她忙拉起行李拉杆,转身就走。

 “我是警察!”他喊。

 她停下脚步讶然回首。

 “我真正的工作是警察,不是服务生!”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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