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伸手拨动了一下桌子上的白菜,“看起来很新鲜的啊,为什么他们都不要?”
“幽天城的人,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许嬷嬷说。
“咱们也是好心,他们何苦这样…”香宝看了眼许嬷嬷,叹气。
“夫人,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不如先回府吧?左右也没人来的。”云桃劝道。
“天还没黑,再等等吧。”香宝垮着小脸儿看着眼前的菜,有些失落,“而且相公还在里面忙…哦,对了,云桃,妳把我吩咐的菜
告诉刘嫂了吗?”
听着云桃将菜单报了一遍,香宝才放心下来,蹲下身来拂去蔬菜上的细雪,硕大的大氅都迤逦到地上,将她小小的身躯都包裹起来。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终于有人来了。
那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娃,带着硕大的狗皮帽子,一条围巾几乎把整张脸都裹住,只
出两个乌黑的大眼睛,他的目光从香宝等人的眼前划过,然后定在香宝的脸上,
声
气的大声问:“这些菜都不要钱的吗?”
香宝笑了笑,蹲下身来,“是的。”
小男孩歪头,同样大声的问:“妳是不是以这个为借口要拐卖小孩子啊?”
香宝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小男孩,“我拐卖你有什么用呢?不会的啊。”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那妳给我一颗白菜。”
香宝拿起一颗最大的,小男孩双手捧着接过来,抱罐子一样抱在怀里,怀疑的看了香宝一眼,然后迅速弯
又捡了一
黄瓜,转头就跑,一面跑,一面高兴的大喊:“娘,娘,她们不是骗子,我拿到菜了,不要钱,不要钱呢!”
自从小男孩从这里成功的拿到菜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前来领菜了。
起初怀疑不解的目光渐渐变了味道,自闭又排外的幽天人,开始尝试着对香宝
出笑容,腼腆、尴尬又小心翼翼,来领菜的人越来越多,香宝不像刚来幽天那样胆怯害羞,如今也隐约有些当家主母的样子,张罗着几个丫头分菜,对于每个人都礼貌周全,而后还会亲自
制一、两件棉衣给他们。
月余的功夫,香宝已经跟幽天的女人、老妪们相处得很融洽了。
柯晋嘴里咬着钉子,站在高梯上叮叮当当的钉招牌,将黑底金字的大招牌挂好之后,身子一仰,竟是将梯子给立了起来,踩高跷一样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寸,瞇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确认摆得很正后,便一个鱼跃后翻了下来。
香宝正给一个大娘舀米,冷不丁的感觉身侧一阵冷风刮起来,惊得一抬头,却是看到了柯晋。
“抬头瞧瞧。”柯晋晃了晃手里的榔头。
“嗯?”香宝不解的放下米袋子,回身瞧了一眼,而后忍不住眼睛瞪得圆滚滚。
装潢雅致的两层小楼上,赫然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香宝楼”,虽然相比于绣庄,这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卖烤鸭的,但香宝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大眼睛霎时就
润了,揪着柯晋的袖角语无伦次:“相公…这…”
“钉了这么久,竟是现在才看到。”柯晋勾
。
“相公…呜…”香宝想哭父想笑。
“别这样,丑死了。”柯晋抬手捏,一捏她的脸蛋,“后面还有人等着领菜。”
“嗯!”香宝重重的点头,抬起小手抹了抹眼睛。
不长不短的队伍旁,站着一个年轻妇人,她男人是猎户朱冲,为人耿直,脾气却又臭又硬,死活不肯拿人家施舍的菜,但一家子总不能靠他的臭脾气吃饭,所以她就偷偷的出来接受了香宝的接济。领了一、两次菜后,却发现和香宝十分投缘,所以闲来无事时,即便不领菜也要来找香宝聊聊。
现下她看了眼继续去忙的柯晋,笑道:“没想到柯教头还
会疼人的。”
“姐姐在说什么啊…”香宝脸一红。
“唷,还不好意思了呢。”朱家娘子开朗的笑了笑,又说:“我跟着我家男人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也住了七、八年了,早些年瞧着这柯教头,脸冷得很,跟谁都没有个笑模样,不过如今妳一来,他倒也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呢,果然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姐姐别揶揄我了!”香宝羞窘道,将空
的米袋子团在一起。
“好啦好啦。”朱家娘聿日子摆了摆手,走过去帮着她收拾了一下。
两个女人一面拾掇,一面聊天,其中话题免不了要围着这雪灾打转,一提这事,朱家娘子的肩就垮了下来,“虽然雪不再下了,可城外的路还没通,林子里的獣也都躲了起来,妳说这日子还怎么过?”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会好的。”香宝轻轻的说。
“老大!”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呼喝。
侧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白皙俊秀的年轻人,几步走到柯晋的面前,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中提着一袋子米和几捆菜。
两人见了面,还没等柯晋开口,就笑
道:“我家还有些充裕的粮食,悉数给你拿来了。”
柯晋看都没看,“不打招呼就回家,不象话。”
吕鹤扁了扁嘴,有些委屈,“被冻得够呛,还不许回家养养了?”
柯晋冷哼了一声,张口
言,却被吕鹤扬声打断:“老大,这位就是嫂夫人吧?”说完也不等柯晋介绍,就绕到了香宝眼前,“呵,嫂夫人真是年轻啊!”一面说,一双丹凤眼一面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目光中有着令香宝很不舒服的探究。
“我…”香宝一怔。
“在下吕鹤,是军中的副教头,以后还要承蒙嫂夫人照顾,多跟着我们老大说上几句好话,也免去了些责骂。”吕鹤的脸上挂着笑,故意加大了音量,语气暧昧不清。
绣庄里的男人们听到了,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香宝脸上发热,不知该回答些什么,直好求救般的朝柯晋看过去。
柯晋未觉,只是不悦的吼了一嗓子:“好好干活!”
男人们立刻噤声,不敢再造次了,吕鹤目光一暗,回头笑看了柯晋一眼,“瞧瞧,不过是跟嫂夫人开个玩笑,就护成这个样子。”言罢回过头来,凝视了香宝片刻,目光渐渐转到她手中的米袋子上,“嫂子的米都送完了?那不如上一旁去歇着吧,我又带了不少粮食来,由我来分就好。”
“这…这怎么好意思?”香宝嗫嚅。
“嫂子太客气了,说起来也是我在幽天住得更长些,分起来也方便。”说着不着痕迹的将香宝挤开,然后命小厮把带来的粮食给搬了上来。
香宝站在吕鹤身后,因为刚才的一番话而略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有些敌意,而刚才说的也是话里有话。
她搅着手帕站在一边,看着吕鹤言笑晏晏的和城里的人交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情不自
的细细打量着,从单薄的身量到纤细的
肢,最后看到这人雪白耳垂的耳
,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吕鹤是个女人!
敝不得她在这群军中汉子之间,显得太过单薄秀气了些,香宝暗暗唏嘘,她长得可真好看,看出了这个之后,再想着她刚才的所说所做,心里便更是难受了。
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正撞上朱家娘子,她方才也在看吕鹤,现下正是过来拉香宝说话的:“看样子,妳和她是第一次见面?”
看香宝轻轻点头,便又问:“那妳知道她是女人吗?”
看香宝又点头,她忍不住追问:“是妳男人告诉妳的?”
这下香宝却是摇头了,朱家娘子
脸了然,“我就说嘛,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老相好…”突觉失言,她猛地闭嘴。
但香宝还是听到了,她怔了怔,问:“姐姐妳说什么?”
朱家娘子尴尬的挥了挥手,“没什么,没什么,我真是冻胡涂了,胡说八道…”
“可是我明明听到…”香宝蹙眉。
“哎呀,我还没给男人做饭呢!”朱家娘子一拍大腿,讪讪的笑了几下,连忙说:“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跟妳聊天了啊,咱们回头…回头再聊!”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痹乖,她怎么敢把柯教头的风
事给抖落出来,若是让那从没笑脸的男人知道了,岂不是会跟自己没完,朱家娘子打了个哆嗦。
朱家娘子这样
吐闪躲,倒让香宝多想了。
老相好?她刚刚肯定是这样说的,香宝的心突突的跳,不安的朝那一面分粮食,一面和柯晋说笑的吕鹤,虽然柯晋没有笑,但也没
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丝毫不像对待其他士兵那样凶巴巴的。
所以说,吕鹤对他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吧?香宝揪住衣角,心头莫名的就涌上无助与委屈来。
当晚,吕鹤又拿了几壶好酒来,嚷嚷着让柯晋请客。
营中除了新兵,只有柯晋、吕鹤、唐小初、卫祥,还有一个叫王召的男人都是元老级人物,于是这天柯晋吩咐厨房炒了几个菜,将几人召集到一起摆了桌酒。
身为当家主母,香宝不得不出席,如果只有唐小初和卫祥的话,她也不会觉得怎样,但一看到吕鹤,她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不上讨厌她,只是有些怕。
负责做饭的两个女人开始上菜,不一会儿就摆
了一大桌,都不是什么稀罕的菜
,但味好量足,正合这帮男人的脾胃。
席间几个男人和吕鹤便开始说话,香宝不仅
不上话,简直连坐着都觉得难受,吃饭时也不敢去挟远些的菜,只守着眼前的这两碟吃。
王召瞧她一直不说话,看了眼吕鹤,两人眼色一对,王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嫂夫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我们这帮
人咋咋呼呼的吓着嫂夫人了?”
“不会,不会。”香宝连忙道。
“她天生如此。”柯晋笑道:“你们只管吃。”
“王召,就你话多,嫂夫人看着就贤淑,怎么会嫌我们?”吕鹤笑
的说。
“是是是,我这不也是怕打扰了人家新婚小夫
吗?”王召告罪,也笑了起来。
一顿饭的工夫,吕鹤和王召说了不少话,香宝句句听着都别扭,但又不敢反驳,给柯晋递了几个求助的眼色对方也看不见,于是忍不住有些心慌,只盼着赶快将这顿饭吃完。
晚膳过后柯晋送他们离开,香宝被挤到了后面,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而吕鹤就站在柯晋的身边,高挑的身材与魁梧的柯晋十分般配,香宝垂下眼不再看,而后不知道是不是吃过饭吹了冷风的缘故,便开始胃疼。
胃里一直泛酸,喝了一杯热茶都没有
下去,于是香宝早早的上了
,裹在被窝里不动弹。
柯晋洗过澡之后,便
得只剩件短
钻进了被窝,他凑过去搂住她,
糙的手滑到她的
前
。捏,怀中人人抖了抖,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却没有做任何反抗。
柯晋抱了她一会儿才觉得不大对劲,忍不住收了收手臂,凑到她耳边问:“怎么了?”
“没什么。”香宝轻轻摇头,还笑了一下。
“今天是不是累了?”柯晋扳过她的小脸打量了一下,见她精神不大好,不
拧眉道:“明天在家歇着。”说着松手,
了
她的发。
“分菜的事就交给许嬷嬷去做,不过家里的存粮是不是快分完了?”
香宝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柯晋沉
了一下,“明天我去山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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