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借解于良?”
讶异的惊呼声在苍龙堡里响起。
堡主与副堡主黎子叙坐着大厅里,数名苍龙堡兄弟分坐两旁,脸上的表情皆是讶异。
解于良是他们苍龙堡的大夫,江湖上人称药王,他的医术
湛,帮过堡内兄弟不少忙,相当受到众人重视与尊敬。
由于苍龙堡威名甚高,再加上药王的地位在江湖中无人能及,因此不少武林名门都曾上门求访,希望能拜托解于良出面医治。
以往解于良尚未加入苍龙堡时,曾因此盛名之累,受到不少人的追杀或是纠
,直到进入苍龙堡,才得以清静过日子。
只是这一待,解于良也食髓知味地变得不爱与外人打交道,除了能入得了堡内的人,此外他死活不理。
这件事大伙儿都知道,所以当堡主召来大家,说明要将几乎不出门的解于良指派出门时,几乎每个人脸上都
出“堡主你疯了”的神情来。
“别一脸看到鬼的表情好不好啊?我是出借,又不是把于良送人。”堡主摆摆手,对于众人的讶异目光仅是啐了一声,以示抗议。
“堡主,不知道要借于良的人是谁?”个性素来沉稳谨慎的冀桓城率先开口,问话直挑重点。
他这个人出手帮忙是看对象的,如果对方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劝解于良出门倒是还好。
“范龙啸。”堡主也答得极为简单。
“范…”同样列位在座的前天涯镇捕头卫凉谦,黑眸倏地一瞪,“范老前辈?”
他认得这名字,那位曾在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侠客。当年江湖中没人不知道范龙啸这三个字。
“那老头不是退休了吗?原来还活着啊!”说话总带点不正经的天城隶
,很没良心地补上一句风凉话。
“范老前辈做人做事都稳当谨慎得很,哪像你树敌众多,走到哪被人暗算到哪,我看就算你挂了,他老人家大概都还活得好好的。”气势宛若冷面杀手的风千
白了天城隶
一眼,出声嘲
。
“千
说得好。”堡主赶在两人又要争辩起来之前
嘴,“范老前辈确实隐退很久了,几乎不过问江湖事。”
“那这回是怎么了?”冀桓城纳闷道:“无缘无故的突然要请动于良,莫非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桓城啊!不治就是治不好了,还找于良干嘛?”天城隶
迸笑道:“我看是人年纪大了,难免病痛
身,说不准连男
雄风都无法振作,才想请教咱们的于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偏方能调养身子。”
“隶
,你这人讲话非这么缺德不可吗?”一旁的神算姜擎光
出颇为无奈的苦笑。
堡主说有事要请他卜卦,将他请来,他还在想这回又是想问去哪座山野游的轻松事,没想到竟是为了解于良要不要出借的大问题。
“对啊!你说话真缺德,要是让范龙啸的孙女听了,你风
倜傥的少侠形象就败坏光了。”堡主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啧啧有声地应道。
“孙女?范老前辈有儿孙?”卫凉谦讶道。
“这倒鲜了。”风千
跟着点头。
众所皆知,范龙啸是个独行侠,直到晚年都没听过他有任何的风
韵事传出,所以大家都以为,他终其一生都打光
。
没想到他居然有孙女,也就是说,范龙啸终究还是成家立业了。
“这么说起来,要借于良的人究竟是谁?范老前辈?还是他的孙女?”冀桓城问道。
“我看事情由我从头说明一遍吧!”一旁静默不吭声的黎子叙轻咳一声,将大伙儿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来。
再放任堡主这样与大家聊下去,不知道正事哪天才讲得完。
“说吧!”风千
显然也懒得再这样搅和下去,连忙出声应和。
黎子叙迸开浅笑,随即以最清楚简略的方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解释了一遍…
范龙啸年轻时确实未曾成家立业,因此并没有儿女。
可今儿个一早,却有个俏丽的姑娘,一身轻便打扮的侠女模样,来到苍龙堡,说是要替自家爷爷找大夫。
细问之下,他们才知道这姑娘竟是范龙啸晚年收养的孙女,是他在寻觅适合的退隐之地,路经一处山林时,顺手由强盗手中救下的婴儿。
由于婴儿的爹娘已死于强盗之手,范龙啸索
收养了这个孤儿,给她取名范笑笙,把她当自己的孙女养大。
原本十几年来,爷孙俩一直都在默默无名的小村镇里和乐融融地生活,闲来没事技
时,范龙啸就教教孙女一些防身武功,日子倒也清闲。
但没料到近半年来,范龙啸的身子情况突然走下坡,明明没病没痛,上下山时都还能健步如飞的双腿,竟也渐渐地无法动弹,到最后只能勉强靠拐杖支撑,可多半时间都卧病在
。
范笑笙身为孙女,自是四处打听名医,延请大夫为范龙啸治病,但都苦无起
。
最后她辗转得知药王解于良的传闻,于是请托邻居照顾范龙啸后,她便瞒着范龙啸到苍龙堡来求助,希望能请动解于良出马,到家中为范龙啸治病。
“以上就是大概的事情经过。”黎子叙语音微顿,又道:“至于为何得瞒着范老前辈求助,是因为他老人家不希望再过问江湖事,也不希望孙女范笑笙接触江湖人。”
“这个不希望接触江湖人…应该是真的吧?”天城隶
挑了挑眉,“不是像上回咱们家玉娶
时一样的误会吧?”
堡内兄弟众多,娶
时的趣闻和不可思议的事亦多。
前不久,堡内的玉面铁扇西门玉前去家乡
亲,没料到对方坚持不肯女儿嫁江湖人,所以谎称女儿自尽身亡,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一场。
所以一听见这个说词,天城隶
忍不住又将事情往那边联想。
“这回应该是真的。”黎子叙肯定地点头。
“但不想孙女接触江湖人,却又教孙女功夫,这不是自相矛盾?”风千
觉得这当中的逻辑,似乎有哪边不对劲。
“听说也不过就是教些防身的武功,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样对姑娘家比较安全吧!”堡主在旁打岔着。
“那倒可惜了。”天城隶
突然吐出不明所以的结论来。
“可惜什么?”卫凉谦纳闷地往他瞧去。
“我听说老头子身手不错,有机会的话,自然想过两招试试啊!”天城隶
又
出了他老不正经的笑容。
“对方是姑娘家,隶
。”冀桓城不赞同地摇头。
“就算想比试,找个姑娘家也不妥吧?”姜擎光从旁提醒着。
“万一伤了姑娘家的脸,你拿什么赔给范老前辈?”卫凉谦也跟进了。
“你如果有胆说一声大不了纳小妾,就等着被堡内兄弟剥皮伺候了。”风千
皮笑
不笑地绽开了诡异的笑容。
天城隶
虽然生
风
,却是疼
子出了名的,两个人成天腻在一块儿。自从娶
后,天城隶
就再也没找过别的女人,口口声声就是这辈子只爱
子一个人了。
所以若是天城隶
想拿这个借口来搪
,准被兄弟们动私刑。
“喂喂喂!你们几个,一人一句的想堵死我呀?”天城隶
没辙地啐了一声,“我才舍不得跟个小姑娘动手,更不可能纳妾,麻烦别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身上摆。”
天城隶
挥挥手,示意大伙儿闭嘴,别把炮火往他身上招呼,然后才转头对黎子叙问道:“喂!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怎么没人叫于良来?这事关他要不要离堡吧?”
现在他们讨论得这么热烈,晚些解于良若知道了,却拒绝不去,那他们何必在这里瞎扯?
“于良昨天熬夜熬到天亮,现在睡死了,没人敢叫他起
。”堡主两手一摊,无奈道:“找你们来是因为于良要上路的话,需要人帮忙护送,所以想问问你们,看看堡内谁有空,谁又适合跑这一趟。”
“护送啊…是
必要的。”冀桓城不由得沉思起来。
解于良要不是住入了苍龙堡,江湖上可有不少人巴望着从他身上捞好处的,所以如果让人知道他出远门,离开了苍龙堡,到时候八成会引来不少人出手。
因此保镖确实有必要,况且这趟还有一个范笑笙要顾着。
总说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不出手帮忙,有些说不过去,再加上堡主这语气,九成九是无论如何都要解于良动身了,所以…
“有空又适合的人…”卫凉谦正要帮着盘算适合人选,冷不防地,身旁的天城隶
已经开口了。
“我!我现在空得很!”天城隶
笑着举高手臂。
“你不是要帮玉草城的某个富商抓贼?”风千
瞟了天城隶
一眼。
“昨天半夜抓到了。”天城隶
得意洋洋地迸声,“我很体贴的,为了不吵人,所以打算今天向堡主禀报,谁晓得范老头子的孙女就上门来了。”
“可是让你去,简直是折磨于良…”姜擎光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了下兴致
的天城隶
。
众所皆知,解于良最讨厌吵吵吵、吵个没完的聒噪声音,而天城隶
不巧就是个爱说话的吵闹个性。
“而且这回要保护的人除了于良,还有范笑笙。”堡主托着下巴靠在茶几上,眼神带笑地盯在天城隶
身上,“嗯…有小姑娘在场,让你去真的好吗?”
“堡主,你讲这种话太不够意思了,我改
归正、不近女
很久了。”天城隶
依旧是一张笑脸。
“你要是能改
归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风千
冷冷地回呛。
基本上,堡内没人相信天城隶
会因为娶
就收敛习
,充其量也只是不再拈花惹草,但喜欢扮年轻、耍
风
的招摇习
,却依旧不改。
“千
,你想过招就直说,不必挑衅。”天城隶
扳了扳手指,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你们两个安静点吧!”冀桓城有些头大地出声制止,他转向堡主与黎子叙,“堡主,最近大伙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确实没多少人手,比较空闲的兄弟排了休假的,不是带
子出游,就是留驻堡内,所以隶
是最空闲的人了。”
“那就隶
吧!”黎子叙说着,象征
地往堡主看了眼。
“嗯!隶
你上。”堡主像没事人似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大伙儿的提议。
“要保护两个人,那至少得再加派一个。”姜擎光玩着手边的几枚铜板,翻了翻,然后抬头往堡主瞧去,“我知道还有个兄弟,大半时候都很空闲,就不知道他肯不肯上路。”
“谁?”堡主将视线投向了姜擎光,兴趣
点地发问。
姜擎光先是苦笑一声,然后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连自家兄弟都鲜少提起的名字──
“老是关在兵器库研究的司徒耀然。”
“范姑娘,容我为你介绍。”
秋日的亭子里散发着无比清
的凉气,堡主与黎子叙、范笑笙,以及解于良跟天城隶
、司徒耀然等人,一同坐在圆桌旁,一边享用点心,一边为彼此做介绍。
“这位是我们苍龙堡的药王解于良,他已经答应与你一同赶赴家乡,医治范老前辈的病。”黎子叙废话不多说,头一句就先提解于良。
毕竟小姑娘大老远赶来这里,应该是希望可以得到解于良的首肯才对。
只不过,他这番介绍词才刚说完,范笑笙却已经睁着圆黑的瞳仁,讶异地迸声──
“嗄?原来药王是个女人啊!”范笑笙漾着高音,对着解于良左看右瞧,忍不住
出诧异的表情。
霎时,现场的气氛突然冻结了。
黎子叙的话音突地打住,天城隶
很没天良地在内心窃笑了几声,司徒耀然则因为脸上戴着半张黑铁面,所以看不清楚表情,而堡主则是直接把视线转向了解于良,
角微微勾起。
哦喔!有人要发飙了。
“你说谁是女人?”解于良咬牙迸出冷声。
要不是堡主告诉他,说想请他帮忙医治的,是德高望重的范老前辈,而且家住北方,可以让他顺道采买少见的药草回来,否则他还不去呢!
他可是看在范老前辈与指点过自己的毒手圣医前辈有点
情的份上才答应的,结果这女人居然一开口就戳中他的死
!
“咦?你不是女人啊?可你长这么漂亮…”范笑笙一边说,还下意识地伸手往自己的脸皮上拍了拍,“至少比我漂亮多了。”
这可不是她要自灭威风,虽然爷爷老夸着她,说她生得个小又娇俏,是个漂亮娃儿,但是她很清楚的,孩子是自家的好,爷爷疼她爱她,自然夸她,但事实上嘛!她呀!蚌头真的
小,所以普通的剑她还拿不动,只能拿短刀,脸蛋嘛!不是什么
绝无双的大美人,可还算得上清秀可爱,该有的一样不缺。
要说自豪的点嘛!她不是没有,一头如瀑黑发,梳拢起来就像光滑的缎料,柔细好摸。
只是这长发平时真的很碍着她练功夫,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是麻花辫一扎,在头上各边两系一圈,简单利落,但就少了点女人味,倒像个半大不小的女童。
所以说真的,她觉得解于良好漂亮。
人家说面若芙蓉,眸瞳带星,
若花瓣,指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长相吧?
啪叽!
解于良发誓,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理智断线的声音。
而在场的众人也很清楚这些话多犯解于良忌讳,因此全将视线往解于良望去。
啧啧!要不是解于良的手劲不大,不是主练武功的人,不然依他紧握茶杯的力道,早将杯子给捏碎了。
“范姑娘,于良是男的。”堡主笑嘻嘻地打岔,“不管他长得再怎么漂亮,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是的,范姑娘,如果你希望能医治范老前辈的病,那就请你记住,此后再别夸奖于良的长相,说他像女人,谢谢。”黎子叙很是坦白地提出了劝告,省得这一趟远行,还没出门就先告吹。
而且他们苍龙堡全堡上下就靠解于良保命的,如果没把这位大爷安抚妥当,到时候惹得解于良真火起来,连兄弟死活都当外人看待,那可不妙。
范笑笙盯着解于良,“噢!你介意啊?”
她是真心觉得他漂亮耶!没有别的古怪意思的。
“介、意!”解于良重重地迸声。
他从来就不觉得,男人生了张女人面孔有什么好得意的,更别说他还最讨厌别人太亲近自己了。
在江湖跑了几年,招惹来太多尘埃,所以他才在苍龙堡定居,跟这群算得上
,却又清楚他底限在哪里的兄弟相处。
至于这个挂着范家招牌的小女人,除了这一趟,
后想都别想教他与她再碰面!
“这样啊…”范笑笙没什么反省意识地点头,“好,我尊重你,
后不说了。”
爷爷虽不爱她入江湖,却说过些江湖事给幼时的她听,小时候她听得一知半解,大了倒是明白话中真意了。
爷爷总说,江湖侠客呀!越是有才能的人有怪癖的人很多,所以才要她少接近,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幸福日子就好。
嗯!看来解于良就是其中一个。
明明生了张漂亮俊美的脸庞,却摆着一张冰块脸,一副见仇人似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来就这模样,还是心里积着太多不
?又或者是天天过得不够快乐?
“范姑娘真干脆。”司徒耀然的
勾起了笑容,“看来这一趟旅程,应该会很愉快。”
“是啊!有个这么俏丽的小姑娘随行,路上一定乐趣倍增。”天城隶
不甘寂寞地迸声。
“你们是?”范笑笙好奇地往司徒耀然的铁面具打量。
“这位是天城隶
,劝你别太接近他这个风
种,另外戴黑铁面的是我们堡里的神手,他叫司徒耀然。”黎子叙一一介绍着,只是话中带呛的语句,少不得惹来天城隶
的白眼。
“神手?”范笑笙疑惑道:“什么意思?”
“是堡主替我起的别称。”司徒耀然笑开了
,“堡主称赞我打出来的兵器都很好、很特别,所以叫我神手。”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有没有什么不能赞美的
忌?”范笑笙勾
笑问。
“我没有。”天城隶
笑嘻嘻地举手,“你可以叫我少侠,我不介意。”
他这个人的癖好就是装年轻,让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喊少侠,他只会越听越高兴。
“我也没有。”司徒耀然摇头。
“噢!真是太好了。”范笑笙笑应道:“那路上就请多指教了。”
“既然各位都互相认识过了,这两天我们就会安排好必备的东西,让你们上路。”黎子叙决定把这件事速战速决,他可不想被夹在莫名的火气里当受气包。
至于这四个人上路之后的相处琐碎事嘛…
没关系,有天城隶
这个家伙从中打圆场,化解尴尬,再加上司徒耀然这个没心机的家伙在场,应该不至于真的惹
解于良才是。
“好,麻烦你们了。”范笑笙笑盈盈地朝众人点头道谢。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解于良有些不耐烦地起身。
他对于面对这种场合相当的不适应,毕竟他都习惯苍龙堡的日子好些年了,现在却又得步出这个桃源乡,混入人群当中…
啐!也许他应该跟堡主商量,让他一路吃安眠粉睡到目的地,而天城隶
等人只消雇辆马车把他送过去就行了。
彼及到路程有些远,加上必须携带的药材跟器具,所以黎子叙给四个人备上了马车代步。
只不过这辆马车并不是从外头租借或买回来的那么单纯,而是经过司徒耀然加工改造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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