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地窗前,明月透过玻璃洒进,进逻一室银光,与一个修长的背影。
空阔的卧室里,除了一张大
和书桌,没有太多的家具,一看就是没有打算要久留的状态。
男人环着手,长指间夹着烟,缓缓的呼出淡淡烟雾,黑眸凝望着窗外的夜景,久久不语,只是沉默。
愈在安静的时刻,愈是能回想起过往尘封的回忆。
“子曼…”靳宇缓慢的
过她的名字,仿佛也细细的回想起属于她的味道与记忆。
虽说是年少轻狂,但怎么她好似一直没忘记过他?
一想及此,靳宇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也有更多的抱歉。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能读得出她眼中的怒气与不谅解。
想起自己的身分,她的不谅解是完全可以知道原因的…
想到他此番回台湾,纯粹只是回来省亲,顺便办个简单的订婚典礼,安安两家老者的心,省得对他的婚事悬念。
只要两个礼拜,他就会处理完台湾的杂事,再回到美国继续他的工作,等待他与林孟薇的工作档期排好,就能顺利结婚。
一切再明白不过。
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些迟疑了。
打他离开台湾,他曾经为了初萌的爱情挣扎过一阵子,可一阵子之后,他也决心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不曾再为了谁动心动情。
直到林孟薇因公到美国一趟,两人有了短暂接触,彼此对未来有着一致的想法,基于联姻的心态,两人试着交往过一阵子,然后同意订婚。
但现在,他却不再那么确定了。
在见到子曼之后,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在震惊过后,涌上的是
的想念,与渴望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的确,那叫冲动。
而且是属于压抑不下的那种。
已经静如止水多年的心绪,竟在想起子曼的那一刻波涛汹涌起来,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他脚下的鞋,不停的往外移动,
得他只能用尽力气站在窗边,离门愈远愈好。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山,想找子曼的想法却是有增无减。
疯了。
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样
烈的情绪。
“我得找她谈谈…”无论如何,他得见到她,现在!
拿起在掌心里快被捏烂的名片,上头有她公司的联络电话,当然还有他利用关系问到的私人行动电话与住址。
冲动涌在喉间,无法再压抑,他直接就拨通电话。
嘟——嘟——嘟——
不若现在时下流行的铃声音乐,她很守旧的维持原有的电话铃声,一如她的人,也不爱改变。
喜欢上了,就不改,恋上了,就不换。
不知道…她对他还保有那样的心情吗?
电话响了几声,靳宇心绪已绕过几遍,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他感受到陌生的迫不及待,与早已熄灭的渴望。
电话的那一头,子曼一头
发的从浴室冲出,连忙接起电话。
“喂!哪位?”会打她电话的人不多,一旦打了,通常有急事,她不敢漏接。
听到熟悉的声音,有着下午见面时所欠缺的热络。
明知道是自己先对不起她,但是没有得到她的热情,还是让靳宇十分失望。
“是我。”靳宇压抑着
口的渴望,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
他的声音传来,轻易让她停下所有的动作,僵楞在这一头。
不是幻觉吧?
他打电话来了…
她没去猜想,为何他会有她的电话,她想知道的是,他打来是为了什么。
的疑问在
口翻搅,她什么都没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双膝一阵发软,在
边生了下来。
浓浊的呼吸声,借着电话传递着。
“子曼…”靳宇喃念着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因为渴望而喑烬。
子曼软弱而不争气的咬着
,不让太过激动的情绪,藉由电话传了出去。
只是,真的很难。
许多早以为已经淡化的感觉与回忆,狂猛的涌上,那些她曾以为美丽的回忆,早已成了啮齿的鼠辈,不停的啃咬着她。
而现今,他亲自前来,像黑雾一样罩住她的全身,笼罩她的呼吸,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你还好吗?”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开始时,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子曼从牙
里挤出几个字之后,却发现这已经是自己镇定的极限。
她摇着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继续跟他交谈下去。
“夜深了,我要…”她必须结束电话。
察觉她拒绝的意图,靳宇无法忍受。
“我要见你。”他唐突而直接的开口,说出的话不只让她惊讶,也让他惊讶。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说出,甚至是再次重复。
“我要见你。”一说出口,才知道那是他所有的渴望。
挣扎了一整天,挤在
腔里,无法让他自在呼吸的,原来就是这句话。
他想见她。他想见她。
他真的想见她。
“我们已经见过了。”子曼在电话这一头,拚命的摇头。
这句话在告诉他,也在告诉她自己。
“不,那根本不叫见面。”他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他需要与她从头到尾,把事情仔细的厘清。
因为他记得她的责备眼神,他知道她心里对他有怨,这一切,他责无旁贷,但…他需要一个机会。
“我不管,一切就到此为止。”子曼不能承受更多。
“我要见你,现在。”他重申他的要求,“你如果不出来,我明早就到公司门口等你。”
横竖这一趟回来,他有的是时间。
“你…”想到公司里那众多好奇的眼神,子曼一时哑口。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靳宇对着她施
。
虽然这样的行为很可
,但是为了见她,他不管了。
“说到做到?”子曼闻言,一股怒气全涌上,“我『知道』你说到做到。”
这种切身体验,她再清楚不过。
他说,等我回来。
但,这一等,就是十年。
这日子,不长,比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训还好一点。
盼着盼着,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却以这种方式告诉她,说他“说到做到”…
“子曼,别这样…”靳宇知道自己没有辩解的立场,但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挂电话,“我要见你,哪怕只有一面,我得见你。”
“什么都别说,现在的身分,说什么都多余。”子曼不认为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我欠你一个解释。”靳字不想让事情这样过去。
“是啊…”她无奈的笑了笑,“你的确欠我一个解释,可是这个解释,我已经不想听了。”
在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的时刻,说什么都多余。
“晚安了,靳先生。”不待他的回应,子曼用最快的速度结束通话,并迅速的关机。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但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徒然无功的等待与谈话,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只是,理智上虽然明白,可是她的情感上却舍不下这样的纠葛,在结束通话的这一刻,她忍不住在
边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握紧拳头,在
上槌打着。
哀莫大于心死。
以前的她,心死了,所以她能保持淡漠,保持淡定,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但是现在,他突然出现了,而且还一副忏悔的模样…这不是对她的另一种折磨吗?
泪水沾
缘,好似要将这几年来的委屈一诉而尽,溃堤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澄澈的眼里已是红通通的一片。
而在这一头,靳宇重拨几次之后,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他知道她的确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对她的了解,知道她是个心软的人,会拒绝他有大半的因素是因为还在乎他。
就算他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一定要试上一次。
电话里无法打动她,他就直接到她的面前,要让她见到他的诚意。
十分钟后,他依循得到的住址,找到她的住处,车子一停好,随即火速奔到她的门前。
他举手,正要扬手敲门,却听到门里低低的哭泣声。
那样的哭声,让他的心头一紧。
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无法敲下。
是因为他吧!
他让她那么难受吗?
在结束通话的十分钟里,她都这么哭着吗?
心情愈想愈纠结,像是被
上一块重重的石头,几乎无法
息,他只能倚着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听到她哭泣,他的心也仿佛要碎了。
不应该再打扰她,不该让她再这么哭下去。
只是…走不开啊!
他的心被她哭泣的声音牵绊,束缚得愈来愈紧,哭声愈轻,他的心疼却更深、更重。
纵使对她心疼,但是想见她的想法与渴望,却是有增无减。
回国,是因为订婚。
但现在,他却连婚都不想订了,只想跟另一个女人,把事情从头说清楚。
心里有太多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唯一很清楚的是,如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到美国,他会遗憾一辈子。
听见门内哭声稍歇,他深
一口气,来到门边,敲了门——
子曼伏在
边啜泣着,停不下那汹涌的难受,却讶异的听见门外有敲门的声音。
她拭去颊边的泪,以为是隔壁的邻居来拜访,镇定的多
几口气之后,才有勇气来开门。
门一开,她心一惊,下意识的就要用上门。
只是,有人的动作比她快,脚尖已经抵在门边,让她不能如愿关上门。
“我需要一个机会。”靳字在门外喊着,不敢奋力推开门,怕一不小心伤了她。
“没有机会。”子曼不懂他究竟在坚持什么,也不想费神猜想,一心只想把他推得更远,“夜已经深了,我要睡了,你快走。”
“你不让我把话讲完,我无论如何不会离开。”靳宇绝不放弃。
子曼仍是不同意,用力的想关上门。
见她不顾改变心意,靳宇没有法子,只能用蛮力。
“你小心,我要进来了!”他先行口头警告,继而使力一推,只见子曼整个人往门内踉跄而去。
靳宇一进门,赶忙将她扶起来,他还来不及表达歉意,就已经被她推着往外走。
“快走,我不要你进来…你出去、出去…”才站好脚步,子曼便推着靳宇,一副见到牛鬼蛇神的模样。
虽然子曼已经用尽全力,但男女力气有别,只要靳宇不想走,她不可能成功。
他顺着她的姿势,一直退到门边时,一个转身,反倒将她压制在门上。
“听我说。”靳宇
低声音,语气里有着烦躁。
烦躁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是她的眼睛哭得像核桃一般,可见她已经哭上好一阵子。
他有股冲动想杀人,而且,对象是自己。
子曼呼吸急促,看着一脸激动,站在自己面前的靳宇,知道除非自己突然变成神力女超人,要不然是无法将他丢出门外的。
思绪一转,知道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由着他,看他还能扯出什么鬼话。
“好,你说。”他爱讲,让他去讲,听不听在她。
好不容易见她冷静下来,靳宇把握住机会开口。
“是我错了,我没有遵守我的诺言,我没有回来接你,让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一切都是我的不对。”靳宇一古脑将藏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他很真心的说着,一双黑眸
出来的是对她的歉意。
这几句话一从他的口中说出,她红
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半晌,却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这些年来,她确实因为他的话受伤了。
而眼下,她却也很清楚的知道,因为她的情绪反应,也让他受伤了。
怔仲看着他眸里的难过,她反倒慢慢平静下来,激动而愤怒的她,用力的几个深呼吸,平抚自己奇异难受的情绪。
她垂下眸,没再怒冲冲的
视着他的眼,只是看着他同样
烈起伏的
口,认真的反省自己。
其实,是苛求了吧!
那时的他们,毕竟那样年轻。
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本来就爱说些天长地久的胡话…是她太认真对待,对他的要求太过了。
“你其实不需要跟我道歉的。”子曼咬着
,无奈的摇摇头,大眼里有着脆弱。
在刚才哭得一塌胡涂的时候,自己其实就想过,理智上她很清楚,这一切不能怪他,但在一见到他时,情感上还是无法原谅。
可是一望见他认真道歉的模样,她反而不愿太过苛责。
毕竟,那时候的他们,都太年轻,也太不懂事了…
他脸上愧疚难过的表情,让她好生不忍,虽然不知道是否能真心原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他,但…就这样吧!不需再深究了。
横竖是他离开台湾之后,他们俩又会回到平行线,再也不会有纠葛。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子曼摇了摇头。
“算了…”真的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靳宇原是一脸歉疚,但听到她转念的说算了时,他的心却是一惊,一颗心像是被谁揪住一样。
他瞪视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大不赦的话,心持续的
痛着。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
过去了。
她说,一切都过去了。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的刺着他。
过去了,代表的是船过水无痕,代表的是一切都将归诸于零。
而他,不要!
“我不想算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俊脸上
是疲惫,“如果我想就这样算了,我不需要这么专程,不需要这么努力,只想着要见你一面。”
她闻声扬眸,一脸惊龙的看着他,像是无法相信会听到他这样开口。
“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他需要跟她谈谈,跟她把所有事情厘清,需要她来填
心口那空虚的部分。
清楚一切,他才能继续走下去。
至于,是跟“谁”一起走下去,则是他接下来要寻找的真相。
一时间,子曼只是哑口。
为什么要这么跟她说?
不是存心让她更加难受吗?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理』你?”子曼直言问道。
虽然他的话让她的心一阵欣喜,但欣喜过后,却有更多的惶怕,多担心这样的等待,又要继续没有止尽的延续下去。
“理了你,只是
足你的私心,让你觉得不愧对我,让你有机会对自己犯下的错有说抱歉的机会,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不但没有意义,甚至是一种折磨?”见他无言,子曼忍不住脾气又扬起。
人说,好聚好散。
她已经让自己学习放手,为什么他却不肯呢?
“子曼…”靳宇只能轻唤着她的名字,握住她肩膀的手也相形紧缩。
真要这样算了?
不!他松不了手。
“我不要这样算了。”他还是那句话。
“你什么时候变成讲不通的顽固了?”子曼怒由心生,瞪着他,澄眸烧着火。
“就在一秒钟之前。”他淡淡的回答。
或许,在离开她之后,他就不再为了什么坚持,而现在,他更加发现,他很想成为她口中的“顽固”
至少,那是一种坚守的态度。
如果,当初的他曾经坚持,那她也不会受伤,也不会白白的空等。
“靳宇!”她怒喊,气恼他的无法沟通,小手甚至开始推开他,无法再继续这样的对话。
“我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算你不想接受,一切也都结束了,你的反对不能改变什么。”子曼气冲冲的推着他。
她愈是想挣脱他的掌握,他愈是想控制住她,就在这你来我往之间,事情愈来愈失控——
“你放开我,我不想听了,我要结束这一切!”子曼大喊。
“不能结束,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我们之间甚至还没开始。”靳宇回想起那时纯纯的爱恋,有着的是对彼此的真心、完整的爱情与空泛的诺言。
他们之间的交往,有的只是热情,但,不经祝福的爱情,都只是台面下的交往,没有经过的是真正对彼此坦然的过程。
就连面临被分开,他们最终的下下之策,那
“先有后婚”的想法,也在真正要发生的前一刻,硬生生的被人打断了。
这样的他们,怎么能说有了开始呢?
不知道他脑中百转千回的想法转折,子曼只是下意识的驳斥,以为他只想否认他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
“你敢说我们不曾开始?”她用力的往他的
口招呼去,“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难道忘了那一切?”
他们曾亲昵的依偎、亲吻,甚至在那一个大雨的午后,他们已接受luo裎相对…
她永远记得那些人闯进之后,她狼狈的披上衣物,遮去自己,逃避他们看不起的轻蔑眼神。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受的。
而他,却不想承认?
“我没有忘。”他捧住她的脸,不想因为过度用力而伤了她,“就是因为没忘,我才需要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子曼已经气昏头,“你说没开始就没开始吧!你现在马上离开,我不要跟你谈,听到了吗?我不想谈…”
她气到头发昏,用尽所有能喊出的力量,一心只想吼聋他的耳朵。
“不想谈,是吗?”靳宇微微眯起眼,看着她激动的表现,黑眸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光芒。
“是,我不、想、谈!”子曼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想着要发
自己的情绪。
“好,我们不用谈…”靳宇话中有话。
子曼瞪着他,还来不及反应他为何突然改变说法时,却见他突然倾下身来,薄
直接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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