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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欧辰威一向是个很理智不迁怒的人,所以一行人在回到盛园后,所有的人都没事,除了他的枕边人。

 寝房内,他目光鸷的将双手放在夏雨熏轮椅的两边扶手上,身子往前倾,黑眸瞪着她的,“你去的地方是一个良家妇女该去的地方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相较于他的怒火,她却显得相当平静,早知道瞒不了他。

 “赌坊青楼不方便去瞧,那欧家的酒楼跟饭馆就没有这层顾虑了吧?”

 他黑眸倏地一眯,“为何要如此不安于室?容我提醒你,你的脚不方便。”

 “我的脚是不方便,但还有马车、轮椅可代步。”她也提醒他。

 欧辰威按捺住火气,用最后一丝耐心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因为我必须找出你身边的内,这事关你的生命安全!

 但这种话她怎么说呢?夏雨熏在心中嘀咕,避重就轻道。“我本来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半年多前你查过我的背景,应该知道的。”

 他知道,“但今非昔比了。”她就不能安分点?

 “听着,也许在你眼里我是有残疾的人,可在我自己眼里并不是,所以让我随意去逛逛吧。若梁总管需要去帮魏子健的忙,那你另外挑个小厮给我。”

 他定定的看着她,“你真的要出去?”

 “有差吗?反正你那么忙,把我留在家里和放在外面又有何不同?我并不是去做坏事,那些都是咱们家经营的店铺,我身为当家主母去看一下也不为过。”

 她的振振有词让欧辰威语,也为她赢得明天可以大大方方到酒楼去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上午,两辆马车一早就离开盛园大门,一辆载人、一辆载轮椅。

 夏雨熏坐在马车内,不时掀开绣工精致的垂帘,好奇的看着外头。

 这附近是安城内最繁华的商业区,有许多达官贵人群居,因此在这地段经营的酒楼,也得装演得金碧辉煌、豪华无比才能吸引贵客上门。

 当欧家酒楼的掌柜、帐房、店小二得知当家主母亲自光临后,全都急急的丢下手边的事,列队去。

 安城老百姓也都知道欧辰威成亲一事,对他患有残疾的年轻子感到好奇,如今一见她竟然大刺刺的自行坐着轮椅笑容可掬的出现在酒楼,众人皆惊讶万分的口耳相传,不一会儿,街头巷尾就来了一大群想争睹她模样的城民。

 夏雨熏不时跟大家点头微笑,又与酒楼的客人闲话家常,她那亲切的渲染力及坦率慧黯的个性立刻收服了众人。

 而所谓“一回生、二回”,接下来几天,她都在这里进进出出,跟几个重要管事聊天,偶尔也会到厨房看看食材鲜不鲜,或是跟内场的人聊聊,其余时间就会观察天天上门的客。

 她记好,不到几天就将所有入的名字记得一清二楚,有时故意跟他们聊聊欧辰威的事,若对方反应大点的,她就多聊一两句。

 但这真是史上最难的任务,她开始觉得大师父太看得起她了,她怎可能从那么多人中找出埋伏在欧辰威身边多年、正在等待时机成动手结束他生命的坏人呢?

 唉,大师父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找不到那个人?

 “我要睡了。”

 忙了一整天,一看到,累毙的她只想快点躺上去休息。

 “欧爷今晚不会回来,夫人好好睡上一觉吧。”

 小青跟小红笑着为她盖上被子,放轻脚步的走出房门、把门给带上。一个主母可以天天到酒楼帮忙真的很难得,何况她还是有残疾的人,这种精神真令人佩服。

 窗外,一个身影静静伫立,谁也没发现。

 魏如茵脸色苍白的看着昏黄烛火下,夏雨熏那张疲累但足的睡颜。

 她这个当家主母愈当愈有模有样了,虽不常待在盛园里,可盛园里的奴仆私下都在谈论她的事,大家都好佩服她、喜欢她。

 反之,他们对自己全都唯唯诺诺,脸上自然也没有谈论到她时的眉开眼笑。

 是她错失了机会吗?她早就生活在这里,可是却不愿意到店里帮忙,这主要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脸感到自卑,怕大家笑她丑、笑她恶心,所以才只愿守在盛园。

 然而夏雨熏不也有残疾?可是机灵又聪颖的她不只天天在酒楼进出,现在竟然也在威哥哥的默许下,试着在看帐目了。

 大家都说她很聪明、很健谈,更懂得跟商家际,每个人都说她很适合当欧家的主母…

 为什么会这样?是自己真的不懂得把握机会?还是…魏如茵伸手轻摸了下自己的脸…是她不够勇敢?

 在欧辰威的眼中,夏雨熏绝对是太过勇敢。

 她在酒楼帮忙,甚至请厨房备一些消暑甜汤,免费在饭后请客人们品尝,因此得到不错的反应,生意也好了两成,在这一点,他是赞许的。

 偏偏她白天走酒楼,夜幕低垂时,还会空去一趟青楼跟赌坊,虽然没停留太久,但他就是不希望她往那两个是非之地跑。

 所以今在近黄昏之际,他特别到酒楼去堵人。

 “我们到后面的院落聊聊。”没让小青、小红跟着,他通自推着夏雨熏到酒楼后方的院子,在一株浓密的林荫下停住。

 “我想坐在地上。”她笑着道。

 他点点头,将她从轮椅抱下来,两人并肩坐着。

 “为什么又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要不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他,明明好几晚没回房睡了,怎么会突然在酒楼里出现?

 “我看人去的。”她很诚实。

 “看人?”欧辰威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他真的很忙,做的生意很复杂,平时处事要圆融,有时还得陪客人喝酒或赌两把,适时的输赢,分寸拿捏全靠察言观,心神已经够累了,好友奕谕居然还搞失踪。

 为了找到外出游历的好友回来帮忙,他在两人秘密联系彼此行踪的地方留信,哪知好友却迟迟没有出现,而一不见人,他就少一个人手,她还在这时跟着凑热闹,真是够了!

 他摇摇头,“那你看到什么样的人?”

 夏雨熏想了想,“青楼里有美丽的女人和酒客,去玩的每个人都像置身仙境,银两大把大把的花,个个如痴如醉,忘了我是谁。”

 欧辰威点头。她观察力不错。“没错,到那里的人是心痴、意也痴。”

 她继续说着观察到的情景,在赌坊的人个个都想赢,可是输是赢看神情就知道——眼睛发亮、笑个不停的是赚。咳声叹气又舍不得走,偏偏愈赌手气愈差的是输家,但不管是赢是输,在那里拿到的钱都留不住,来来去去,只是当局者,旁观者清。

 看来她除了心灵清朗外,也有一双慧眼。欧辰威心想。

 “还有你,大家都说嫁给你很辛苦,因为你一年到头四处跑,也常往青楼里钻…”

 他皱眉。这肯定是一些三姑六婆说的。

 “不过,经过我的明查暗访以及近距离的观察…”她突然笑看着他,“我认为你并没有那么好。”这点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们到目前都还没有圆房,虽然原因不明,可他要是真的耽溺**,没理由放着她这个还算清秀的娘子不碰。

 “所以,我认为你在游走其他城镇时,应该也不只是往赌坊、青楼或其他生意的场子走,我反而觉得,你是想找个地方口气,

 像是往山里或海边跑,沉淀沉淀心情。”

 欧辰威一脸难以置信,因为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还有,外传你是用拒款向活阎王买各式毒药的地痞氓,还说你烧杀掳掠样样行,心思阴沉。但相处这段日子下来,我发现,你其实是刻意要给外界这样的印象。”见他浓眉一盛,她继续解释。

 “就是传言敢在你的地盘上白吃白喝白漂甚至诈赌的,你的惩治手段会非常残酷,像什么被万蚁穿心而亡、全身血腐烂而亡…都不是真的二而你放任这么可怕的流言四处传,就是想守护身边的人,因为这样就没人敢伤害他们了。”

 她怎能如此聪慧?欧辰威震摄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表情让她更确定自己所说的。哈,她这阵子到处际可不是白混的,酒楼里消息也多,她又长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有些事就是会有热心的人主动告知。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保护另一个人不受伤害的,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而且钱永远也赚不完,身体只有一个。”

 他笑着摇摇头,突然转身以双手为枕平躺在草地上,仰看着她娇俏的容颜。

 “你差我十岁,别用倚老卖老的口吻训我话。”

 “那又如何?月叮忘了我四处闯祸,历练跟你完全不一样,看的也不一样,你看的是钱、是势,我看的是感情、视情跟爱情。”她过去所闯的祸不过是为朋友抱不平,为友人代为教训烂赌的父母,还有整死几个只会说甜言语的爱情骗子罢了,认真说来,与他的世界还差很多。

 “听起来很有智慧,也很有体悟。”他真是受教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说到这点,她就得意。

 欧辰威勾起嘴角一笑,“那么请问聪明的欧夫人,在走遍青楼赌坊和酒楼后,下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为夫我想先有心理准备,免得又被吓到。”

 “马场。”她微微一笑,“我刚从梁总管那里知道,原来你还拥有马场呢。”

 “但你去马场能做什么?”他不懂。

 “骑马。”

 他先是瞪大眼,接着却笑了,“你真的吓到我了。”

 夏雨熏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但我以前练武,练得最好的就是轻功,因为我很喜欢那种飞跃的感觉,现在没了武功,这双脚也动不了,连想狂奔感受一下都不成了,所以才想策马重温一下那滋味。”

 他的心葺地一疼,口就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飞。”

 她噗嗤一笑,急急摇头,“施展轻功带我飞?哈哈,当家主子跟主母没事在酒楼后院飞来飞去,是比翼双飞吗?这太丢脸了,你还是有空带我去马场吧。”

 比翼双飞?他忍不住也哈哈大笑,“好,那我们明天就去。”

 “不用那么急。”她知道他很忙,但不得不说他的允诺让她很开心。

 “就这么说定了。”他微笑承诺。她如此微小的愿望,不需太长的等待。

 此刻微风轻拂,头顶上的叶片沙沙作声,感觉很舒服,欧辰威不由得阖上了眼睛,享受难得的舒适佣懒。

 但或许太过疲累,他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还不自觉的将原本当成枕头的发寐双手放下,调整一下姿势,在摸到她的腿时,他自然而然的将她的腿当枕舒服靠着,接着睡得更沉了。

 直到夜幕低垂,小红轻声走过来,原想问他们是否要回盛园,没想到却看到欧爷睡得那么沉,顿时一愣。

 “请替我拿条毯子来,我想让他多睡会儿。”夏雨熏小声的说着。

 小红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拿了条毯子轻轻的为欧辰威盖上。

 但即便这么轻的动作,他还是醒了。

 小红立即歉然的看向夏雨熏,她只是笑着摇头,“没关系,你下去吧。”

 欧辰威要起身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是枕靠在她腿上入睡,不免微微皱眉说。“怎么不叫醒我?你的脚一定都麻了。”

 “都没知觉了怎么会麻?只是没想到还可以当枕头,原来没全作废呢。”

 她说得豁然,在他听来却很沉重。

 他不着痕迹的扬起一笑,“我们回去吧。”接着将她抱到轮椅坐下,推着她往酒楼大门走去。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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