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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了脏衣服,香宓踩上脚凳踏进浴桶里。

 在上药之前她总得先把染在身上的臭鸡蛋味道给洗掉,不过身体才浸到水,脚趾甲崩裂处碰到热水让她疼得倒了一口气,她皱眉想起身,却因为过于心急,又单着脚,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整个人噗通一声的栽进水里吃水去。

 香宓挣扎着想去抓水桶的边缘,却怎么也抓不到,水花四溅的时候,突地一双健壮的臂膀不意的往她胳肢窝下面撑了去,将她提了上来。

 她全身透又吃了好几口水,跟只落汤没两样,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气,用力的抹去黏在脸上的头发跟水渍后,她这才惊慌的张开眼。

 只见一张放大的美人脸跟她面对面、眼对眼、鼻对鼻,就只差没嘴对嘴了。

 香宓感觉自己脸颊在发烫。

 “你怎么会在这?”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问。他不是出府去了?说是六部的大官员设宴在凤凰楼,半个月前就投来帖子,一早还让人抬轿子来请人。

 他的眼光往下…慢慢转深,变沉了。

 嗄!香宓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心跳得跟击战鼓没两样,她慌得想遮掩自己走光的身子,又想去捂他的眼睛,“别看、别看…”

 早就来不及了好不好。

 那眸依旧一片炽热得黯沉,手臂却越发收紧,在他后面进来的腾云见状,赶紧把挂在屏风上的大巾子拿来盖住她,却得到赫韫不冷不热的一瞥。

 她抖了抖身子,这主子从来没有大声骂过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曾主动跟谁讲过话,那剔透如琉璃的眸子总是有着疏离感,那是一种跟谁也不亲、跟谁都不相往来的冷淡。

 能让主子放在心上的,只有香小姐了。

 那巾子…她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

 “小的该死!”她差点要跪下去了。

 “不关她的事,你不要凶她啦。”香宓被抱往大,赫韫不再用视线凌迟可怜的腾云。

 把香宓放在上后,赫韫看也不看丫鬟一眼,他用丝被盖住香宓半个身子,无可避免的看见了她那惨不忍睹的脚指头。

 她见状,顺势把被子拉高到颈子,只出一张脸来。

 他在沿坐下,又冷冷的扫过腾云一眼,这次带着令人冷到骨子里的怒意。

 腾云一个灵,赶紧把方才去拿来的药膏取过来。

 都怪她不好,想说趁小姐沐浴的时候赶紧去拿药膏和干净的布,哪知道路上碰到主子,才会引发这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出去。”赫韫打开药膏的瓷盖,用瓷勺挑出琥珀的膏药,仔细轻柔的为香宓上药。

 腾云紧张到同手同脚的走出房门,直到门关上才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只伤过这次?”他的声音原来清润好听,这会儿却深沉得宛如暴风雨前的大海。

 “你怎么知道?腾云这吃里扒外的丫头,到底谁是主子,居然敢打我的小报告!”都叮嘱过她不许声张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气、别气,气了中人计。

 “为什么都不说?”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看见她这模样,他的心像在热油里滚了一圈。

 “人生常有意外,这都是小事。”她扯出看似不甚在意,但依然有点感伤的大度微笑。

 用干净的白巾好她的脚,他转过头不吭气。

 “赫韫?”拉他衣袖没用,看来有人赌气了。“韫儿?”

 “不许这样叫我!”

 居然吼她,长大的孩子变得不可爱了。

 香宓没见过这种完全没有温度的赫韫,看着他那板起来的侧脸,她心里不由得紧了紧,“赫——韫。”她拉他手臂,然后抱住,声音撒娇。

 “你什么都不说,是认为我保护不了你吗?”他的声音有点软化,但气愤还在。

 “人家装货的木箱子会掉下来是因为我去碰到的;差点被奔跑中的马踢到,对方也郑重道歉了;会被热水泼到…你也知道我一向粗心大意,而且这些意外都是不小心造成的…你眼睛别瞪得那么大,我下次一定小心、非常小心,出门先看天气,过马路一定看有没有左右来车,不该碰的东西一定离它远远的。”扳起指头算啊算的,其实有一些她也不大记得了,这么一想,她带衰的频率似乎还高的。

 “加上这回被牛车辗过是吗?”

 她微张着粉瓣,语了。她好像做了什么适得其反的事情了,怎么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恻恻的?

 “要我安心也不是不可能,从明开始你就把小赫带在身边吧。”

 “小赫是你的长随。”

 “再加上晚冬。”

 “你是想让府里放空城吗?”

 “赫泉也添上。”

 “小赫一人就可以了。”她愈说,他愈加,这孩子学坏了,是去哪学了这些对付她的狡猾手段啊?

 闻言,他总算出一丝满意的表情。

 “那你不就一个人了?”

 “苻麟会跟着我。”

 苻麟?那个大个子?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有集了?

 他不结朋,即便身边的人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掌权当官的,看起来谁都不可得罪,但有集的却仅仅止于公事,他骨子里的独来独往已经糟糕到底了。

 能多个苻麟,总比没有的好。

 不管了,一个人的能力不是看他身边有多少人,而是要看他能让多少聪明人尽心的为他做事。

 六岁定终生…她想远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你要的我都答应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她还光着身子啊!

 真的是盖棉被纯聊天,虽然只有她自己盖着。

 “我叫那个丫鬟进来。”看见被子滑落下来,她微出香肩,他的声音先是低哑,再慢慢的淡定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香宓的心却像被羽搔了过去般。

 赫韫踏出她的房门,吩咐守在门外的腾云进房伺候,他沿着回廊慢慢的踱起步子,入了秋的天气,早晚寒气逐渐浓重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不时的抬起手心看,都出了她院落这么久了,那软馥柔的触感还留在手心,而且她的触感、香味,全在鼻扉缭绕不去…

 看来去书房之前,他先去冲个冷水吧。

 事出必有因,赫韫回到书房,招手让小赫过来。

 “小赫,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吧。”全府的人居然没人告诉他。

 小赫咽了咽,担心之情溢于言表。“香香小姐受伤的事吗?”

 “你不都听到也看到了?”小赫在外头东奔西走,耳目比他灵通,听闻许多小道消息。

 也许问题出在哪,就如同他的猜测。

 小赫迟疑了下,瞄了眼主子的脸色,“最近城东是有一些关于香香小姐的流言蜚语。”

 “说明白。”

 “是老爷的那些姨娘们到处去哭诉赫府的无情无义,”再看一眼主子脸色无异后,他才敢继续往下说:“对孤儿寡母冷酷无情,知道内情的人不屑一顾,不明白过往内幕的人便跟着加油添醋,好事者更是把香香姑娘的出身拿来大作文章,说都是她给主子吹枕头风、狐媚东主,致使您不敬长辈、漠视纲常伦纪、不是人…

 “咳,主子也知道城东就这么丁点大,无聊好事的人多,流言滚啊宾的就滚成了雪球。”

 直听到赫韫冷冷哼了一声,小赫顿时呼吸有点困难,他真是怕极了这个主子的眼神。

 平常无害的时候就已经君意难揣了,刚刚哼那么一声,他就知道有人要惨了。

 别人不知道香香小姐在主子心中有着什么地位,但他从小看到大…虽然就两年光而已,但是,他小赫聪明伶俐,看人最懂察言观,他家主子可以不要他小赫、不要赫泉,甚至可以不要这偌大的家业,却不能没有香香小姐。

 可惜的是,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另外一个主儿却全然不知情,教人扼腕的好想去把她的脑袋摇一摇。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从明开始你就是她的长随。”

 “主子…”

 “有意见?”

 “不敢。”

 “她要是破了块皮,你就不必回来了。”

 心里咚一声,小赫一脸紧张,“小的遵命。”

 “下去吧。”

 待小赫走后,书房又再度剩下赫韫一人。

 这事闹得城尽知,对于自己的名声会不会臭掉,他丝毫不在意,他们错在不应该把主意动到他一心想纳入羽翼下保护的人。

 对别人仁慈,通常就是对自己残酷的开始。

 原本他是想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眼神微动,修长的眸中闪过异光。

 那么想要这幢宅子吗?

 哼,那他就给。

 困在府里不能出门,这实在是香宓所始料未及的,府里任何一条路、任何一个院落她都去得了,出入自由,爱走几遍就走几遍,唯独走不出赫府大门。

 想要有代步的工具,谁知马厩的马夫却来请罪——

 马房的马突然莫名其妙的集体泻肚子,所以今天没有马可以拉车出门。

 今一早就到她跟前的小赫替马夫缓颊,“人有失手,马有拉肚子的时候嘛。”

 那轿夫呢?她疑惑。

 晚冬则言词闪烁的说:“今天是休整,轿夫都不在府中。”

 看她失望的表情,小赫又说:“要把人叫回府吗?那些轿夫们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认得爹了。”他故意动之以情。

 人都休假了,当然不好再叫回府,可是要出门的“工具”很不巧都在同一个时间故障了,但以为这样就难得了她吗?

 她还有两条腿。

 但谁知门房苦着捏皱的包子脸贴在门上哀求她,“香主子,你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奉命不能让你出门。”

 抓到凶手了!“你的脸真难看!”她用力的说,说得牙都泛疼了。

 “是是是。”说他丑到天怒人怨被马吐口水都没关系,只要香主子不出门,什么都好。

 出真心话后,香宓转身就走。

 哼,她真要出去,谁拦得住她,以为这么做她就没辙了吗?她是心软不想为难这些下人,真要找人出气,不如去找祸首!

 “香香姑娘,不如咱们就回院子吧,做做女红、晒晒头,还是我让厨子做几样小点,这样比较好打发时光?”小赫替她把“后路”都计算好了。

 她旋足,小赫差点撞上她。

 “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替马房、轿夫、门房说话,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你是谁的小厮?”这胳臂往外弯,赫韫派来的细作!

 “小赫是香主子的小厮。”

 “你回去跟赫韫说,你被退货了!”

 和她相处了两年,小赫早就习惯了香宓的黑色喜感,“香香姑娘,你这不是让小赫去死吗?”才上任不到一个时辰,他很难向主子代。

 “那你就给我闭嘴!”正在火头上,挡她则死!

 做什么错什么的小赫真的安静了,他乖乖闭嘴的和新主子保持半步的距离,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以为要花上一番工夫才能找到那个没事想把她拘在府里孵小的贼头,哪知道他正在送客。

 紫黑色直裰,黑紫映,在凤京里能穿这种衣服的人不多。

 见她走进来,那人止住了步子,俊美得有丝气的笑容起先不经意的从她脸上掠过,接着突然定住眼,噙着嘴边的笑容也凝住了。

 目光接触到那人深沉的凤眸时,香宓的膝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麻了一下,腿一软,她差点扑倒。

 她硬着头皮,垂睫敛眉的行礼,“不知道有客人,唐突了,民女先告退。”

 赫韫淡然的介绍着。“这位是摄政王;这位是草民的义妹。”

 在外人面前,为免起争议,她是赫韫的义妹。

 “见过八王爷。”

 这位八王爷是争议很强、很引人非议的人。

 他是先皇的弟弟,现今皇帝的皇叔,坐拥摄政大臣之位,内阁的首辅。这位摄政王他卖官鬻爵、增收田赋、兼并土地,个性嚣张跋扈,朝文武百官都看他脸色行事,很明显的表现出臣贪污权、狠角色的样子。

 据说这位王爷也曾经非常的“安份守己”过几年,对朝廷有过一点贡献,但是这两年来不知何故便开始走样。

 还有,他的美貌是整个凤京的姑娘们的梦中情人,但要她说,他根本比不上她家的赫韫一手指头。

 男人的气势都是由他的事业和权力支撑起来的,权势中天的迫感,在这位八王爷身上根本看不到,可见他的手段非常厉害。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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