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紫非吃得少,多半看繁德儿吃得香,只偶尔夹上那么一筷子,慢慢的斟着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仿佛这一顿饭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繁德儿狼
虎咽的喂
了,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没有被填
过的胃。
“吃
了?”
吃饭,再平常不过的了,可为什么看她一副恹足的表情,他好像也得到了
足?
看她吃
,觉得自己好像也
了,看她穿得暖,自己也觉得舒坦。
除了自己,他对身边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可对她,他的感觉太多,多到他自己都觉得应接不暇。
“谢谢。”繁德儿瘦白的小脸难得带着两朵粉粉的红晕,像一朵半开末开的粉
芙蓉花。
“不客气。”他话声温软,眼神如绵。
收拾完杯盘,河娘的船离开了,他们的乌蓬船也顺着水
缓缓驶入一处开阔的后院。
水道直接和别院相通,大理石石径,两岸被挖空引入河水,种
大片大片的荷花,但是,冬白的这会儿,只有大片大片干枯的荷叶,显得萧瑟。
船泊在船坞。
岸上,一棵老老的茶树傍着月
门,宅子不大,从外面看和一般的富户士绅的宅子没什么差别,内里,却是花了心思的。
连栋的三十多间楼阁,高低起伏,鳞次榔比。
雪落三千院,一砖一瓦都讲究得很。
得知他回来,奴仆都
了出来,带头的是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瘦竹竿总管事。
“紫少爷,您来了。”
他安静尊贵,气度雍容的穿过成排的下人,沿着花木扶疏的道路,跨进门槛,入了正厅堂。
对于尾随在越紫非身后的繁德儿,那目光深沉的总管略带讶异的多瞅了她两眼,当然也注意到她额头的系带。
向来独来独往的小少爷居然带了个小女孩回来,稀奇、稀奇,真稀奇。
正厅里,训练有素的小厮过来为自家主子解了裘衣,送上香茗,该有的步靡一丝不苟。
“少爷的寝房小的早就打扫干净,您要先歇息还是让人送膳?”总管问道。
“已经在外面吃过,不必张罗…”他顿了下,看着到处张望的繁德儿。不如…“上一些姑娘家喜欢吃的糕点过来。”
“是。”总管挥手叫人去吩咐厨房,然后又站回越紫非的身边。“那这位姑娘是…”
“是我重要的客人,她会住在这里,吩咐下去,别疏忽了。”
“小的知道。”
是重要的客人吶,不说是少爷第一个带进门的客人,光是瞅着主子对她的态度,就算只是个小女孩,也得吩咐下去要好好款待才是。
“就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坐在
椅上,繁德儿小不点的身子几乎可以整个缩进去还有剩,打量过了这间敞亮的厅堂,古董字画,玉器珍藏,奇花异草,一样不少。
“这瑞安静。”
“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喜欢。”是安静啊…广寒宫够冷清了吧,可奔月的嫦娥起码还有只肥兔子作伴,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吧?
“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知道?”越紫非眼光一闪,她常常语出惊人,这回又想说什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推二五六,这种话题涉及太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蛔虫是什么?蛊吗?”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啦…”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张嘴以后一具要好好管管。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有吗?”她装蒜。
反正她这个身体是讲话不必负责任的小孩,逻辑、道理这种东西一概无知,皮皮的、喔,混得过去便罢,混不过去,难道他还能拿刀子捅她吗?
跟小孩认真,小大人似的他应该知道是行不通的。
“我有自己的房间吗?”
“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小气到一间房都给不起的人吗?”
“那我住哪?”
越紫非知道她在逃避,也不勉强。
“这座别院你想去哪都可以,喜欢、看上眼,就是你的,反正我这里也没别人。”他一语双关。
她知道这座大宅院就他一个人,所以这丫头在等他同意她老实不客气的挑一间大房子。
她实在聪慧过头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会跟我客气就不叫小九了吧?”打从他们相遇,她的身上就没有女子该有的娇憨和示弱,只是那种坚韧看在他眼里…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
这样的她,让人心疼。
一盏茶后,总管来到了越紫非居住的紫气东来阁。
他轻扣了门,听见主子的声音才敢走进这间别院的主屋。
竣挽铜兽香炉青烟淳,水沉香可通经脉安神,火墙让屋内的温度保持在最舒适的状态,越紫非已经换了常服,刚沐浴饼的头发带着微微的
润,神情是一种少见的轻松。
“事情办妥了?”
“是。”
“她挑了哪个院子?”
“遥水小宿。”
“居然是识货的。”
“小的也这么觉得,遥水小宿可是咱们别院最漂亮的院子了,只是那阁楼,这种天气,怕是太过寒冷了。”四面环水,夏日是最谅
的地方,冬天却是式冷了。
“叫人把火墙烧暖一点,她一个小孩不会照顾自己,多派几个婆子和丫鬟照料,知道吗?”
“小的遵命。”
他又问道:“那小姑娘可说了什么?”
“这…小的小的不好说。”总管不知道怎么开口,据实以报和掩饰的后果都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啊。
“我要一字不少、一字不多的知道。”越紫非神情看似波澜不兴,却令巴总管凛了凛。
紫少爷很少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不知情的人也许看他年少可欺,但其实该有的雷霆霹雳手段,紫少爷从来不输给彤京里的任何一位主子。
“那位姑娘说遥水小宿四面通风,要离开比较方便。”这种评语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果然是她会做的事。”他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奇怪突兀。
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要替自己留后路。
有趣,她叫人惊奇的事情又多一桩了。
巴总管惊奇发现,向来清冷孤傲的主子不但没有生气,少有表情的脸竟然泛着一股柔软笑意。
“那位小小姐会在这里长住吗?”
“我住多久,她就会住多久。”他笑得有那么点腹黑…
遥水小宿是一座精致又透着古朴的建筑,坐落在水中央,以完全不上漆的方木盖成,水阁四面八方通风,这隆冬时节,挂在水阁上的是厚的丝网帘子,曲桥连接着偌大的院子,院子里即使天寒地冻生意盎然的奇花异草仍有不少。
经过大半个月均匀丰富的饮食,和充分的运动加持下,繁德儿体能好了不少,而且她的茹苦努力,也不避讳丫鬟和婆子们,每天起
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脚上绑铁片,别院里里外外的跑上五十圈,训练腿部力量,也借着蹲马步,锻炼全身肌
,如今,力量和速度,虽然还是不及她原来的十分之一,不过,以这么弱小的身体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回到暖阁,大大小小的丫头们立即簇拥上来。
踩在一块巨大的羊
丝绒地盘上,大丫头亲自服侍她
掉外衣,又拿来家常大楼伺候着穿上,二等丫头则早早在吭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括着,等她在炕上坐下,又送上手炉,不久,又有丫头递巾子擦脸,捧来水果茶。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张罗着,明明该享受这种连一
手指头都不用动的日子,富贵悠闲,她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她住的这个独立的院子来说,有两个管事嬷嬷,一等丫头三个,二等五个,三等五个,还有负责跑腿使唤的
使丫头、针线浆洗一洒扫的婆子若干。
什么叫若干呢?也就是全部加一加大约等于三十个人了。
三十个人,整天绕着她一个人团团转。
她决定要抗议,她受够了!
坚持自行沐浴包衣后,她让全部的仆人都下去,没有吩咐,一个都不许进门,然后派了一个小丫鬟去把巴大贝巴总管请过来。
半炷香后,匆匆到来的巴总管又匆匆的离开了遥水小宿。
她缓缓的躺在炕上,两手伸直,扳了扳指节,扯掉了额头上的丝白带子,刘海因为扯动,微微地往两旁滑了过去,
出奴印。
终于安静了。
无论是大小丫头还是那些婆子,只要看见她那永远抹不掉的印记,没有不变脸的,就算因为越紫非的看重,没有人敢指着她说三道四,但那些她背过身子后的窃窃私语,还是让她烦躁。
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喜怒哀乐就在那里,她做不到明明听到还要装作没听到,她也不是那种非要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生活白痴,所以,她知会了巴总管,她从今以后不需要婢女。
前些日子,她安静待在这院子里,吃好睡好,每天不间断的运动,不出门、没有任何行动,但这不代表她对这个院子以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让大丫鬟找来大量有关这个王国的典籍、史书,连碑官野史、游记也找来翻阅,终于大致了解这块大陆的历史轮廓。
这块大陆,在历史的长河里,五百年前曾经有过极为辉煌的朝代一统过河山,雄才伟略的王者不只开拓庞大的疆土领域,甚至将最彪悍的县族远远逐出物产丰饶、土地肥沃的西北端,国土广里,就连处于未曾探险的蛮夷之邦都俯首称臣。
可几百年前,藩国叛
,不世帝国分裂成为数个诸侯王国,在经过不断的混战,两百年前终于形成四分天下的局面。
东有始国,南有排云,冰天雪地冻土有是神族后裔的雪族人,以及占有西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盖世王朝,成为天下共主。
此外,东南的百奴残余,在加上南疆沿海蛮人,构成了这魉魅魉魉人心的一方
世。
现在,四国表面虽是平静,可暗地波涛汹涌,排云偏安一隅,东始内部不清,女皇和诸皇子争权夺位,虽然没有即时
的危机,但一
没有改善方法,就难以四顾,而盖世王朝后方虽有辽阔平原,巨大粮仓,但是君王昏庸,氏族互相箍制又互相依存,明地暗里,危机若隐若现。
这样的历史,不明的地理山川轮廓,完全颠覆了她在原本时代对历史的认知。
到底是她如今所处的世界历史才是真实?又或者是真的有无数时空在平行前进,而且互不影响?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她终于稍微平复了的心情,又因为这笔糊涂帐紊乱了。
其实身为特务的她何尝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超能力实验室里对大众隐瞒的特异功能地下组织,能飞詹走壁,把高楼当平地来去自如、神出鬼没的高人,甚至许多人言之凿凿的外星人…你觉得它科幻吗?很多时候,这些人事物真的就存在我们生活中。
她终究接受消化了她看到的这一切。
她捏了捏拳头。
如果,她真的必须在这块陌生的地方活下去,那么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我听说你把伺候的人都撤了?”
别院的晚膳向来是开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过,今
开在主屋。
大户人家向来重视饭桌上的规矩,一般来说,繁德儿是没跟越紫非一一同吃饭的资格的。
下人们对看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疑惑。
但是再仔细想想,主子连空下来许多年不许人入住的遥水小宿都拨给她了,同桌共食又算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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