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的会有烟火?”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像是要应和他的话,先是一个响声,一串小烟火试水温般的在夜空中进放,接着,震耳
聋的巨响炸开,数不清的光芒色彩随即飞窜,光彩夺目的好像天地都被劈开了。
金银紫红,
织辉映,陆陆续续不断放
的烟花更多了,最后,同时有五个大天炮绽放成花,在空中持续了半晌才归于平静。
“谢谢你让我看了这么漂亮的烟花。”汝鸦沉浸在五光十
的烟火景象中,
心欢喜。
“我才要谢你。”李旭站起身,背着光的他,清俊的脸
是柔情。“因为你,我做了很多这辈子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汝鸦深
一口气,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很有惹祸的本事,老是要仰赖他来收拾一样。这种本事一点都不值得夸奖吧?
凝视着她不知如何反应的小脸,李旭目光
离,竟微微笑了起来。
汝鸦看呆了。
她从来不知道他笑起来这样动人,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看得人心都要柔软起来。
“再见了,我的爱。”他依依不舍的喃喃说道。
决定把她埋在心底,装作毫无妒意,做他们的朋友…也就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七皇子…对不住,我真的不能回报你什么…”她的心早就给了别人,拿不回来了。
“鸦儿,下来,该回家了。”
晁无瑾的声音适时地传至上头,替汝鸦解了围。
“呃,我就下去了。”她不能说自己偷盼着他来,但心里真的小小庆幸他来得刚好。
“你做什么慢
的?跳下来!”
“什么?我不跳,这么高,多危险啊!”她可是手无缚
之力的小女子,不是可以高来高去的侠女,这么看得起她,一个跳得不好,是会缺胳臂断腿的呢。
“我会接住你,不然要我上去逮你吗?”
“不必、不必。”
不甚有耐心的口气…这人又在宫中遇到什么不舒坦的事了?
“我来吧。”一声叹息近在耳边,一脸温文笑着的李旭靠了过来。
“我还是爬梯子下去就好。”别害她两面不是人了,最近男祸太多,她只想平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过这样一来,晁无臻仍是看见了七皇子。
汝鸦心里暗暗叫苦,觉得李旭
是故意的,故意
脸刺
晁无瑾。男人心,有时比女人还要海底针哪。
结果,还是晁无瑾上来把她带下去的。
“怎么,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啊?”落到地面后,她问他。
“遇到令人生厌的人。”
“跟上次是同一个吗?”
他瞄了她一眼,迟疑了下,才又开口,“当今皇后,她…是我亲生母亲。”
“从小把你送进道观的那个?”她大吃一惊,问得小心翼翼,这事是他心里的一个
,也许一辈子都填补不了。
“不然你以为我有几个母亲?”无瑾大人发火了,戳她的脸出气。
啊,失言失言,可也用不着戳那么大力吧。“她做了什么又让你生气了?”
“她想替我做媒。”
“做媒?这是好事呀,你都过了适婚的年纪,总算她也想到你了。”她避重就轻的想缓和他的怒意,他只要一提到母亲情绪就很不好。
不会是在大庭广众下闹翻了吧?他没什么不敢做的。
“哪里好?她连一个母亲都做不好了,凭什么以为她有资格替我决定终身大事?”那人有哪时做过他的母亲了?既然不要他,那么他也不要这样的母亲。
“别气了。”汝鸦主动握住他的手,一
指头伸进去与之
握。
看来嫌隙真的很深,但母子反目总是不好,尤其这样践踏他母亲贵为一国之后的尊严好吗?
这世间天大地大,帝后权力最大,如果硬着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没错,她很胆小,她小小的希望就是身边的人大家都平安,每个人都好好的,不要有争吵眼泪。
“你有我呀。不管怎样,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一直陪着你的,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是你自己说的,记住了。”怒气奇异地缓和了,他垂眼看她,眼里涌着魅惑人心的感情。
难得她会说出这么动听的话,还
悦耳的,他喜欢。
“嗯,我说的。”她承诺。
坚持要三媒六聘、坚持要轰动整个天都的婚礼…到底哪来这么多坚持?
汝鸦知道晁无瑾的这些坚持都是为了她,不让想那些悠悠之口说他们是无媒苟合,也不让别人有机会说她再嫁,身上背负着污点,他要用庞大隆重的婚礼来向世人宣告这一切。
可其实没有又如何?她早就绝了这门心思,能像现在这样同他在一起,已经是美梦了。
晁无瑾说过他本无意婚姻,原来是那么潇洒的一个男子,却为了她甘愿被礼俗所拘,她一想就觉得不忍。
婚礼的筹措琐碎烦人,有许多东西要买、许多事情要发落,因此晁无瑾干脆从老家调来人手,交给他们去忙。
“按理说,我应该把你送回家乡去待嫁,但是路途太远了,我不要见不到你,所以我派人去把岳父接过来,你说好吗?”
“我爹要来?”她惊喜。
“嗯。”
“我再嫁…爹会不会不高兴?”
“女儿有人照顾,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要胡思
想。”
“谢谢。”
“我们就要是夫
了,夫
一体,道谢太见外了。”他摸摸她的头。
这样的他好有人
又体贴,让人心动不已。
晁无瑾要娶
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出乎意料的,每天上门来送礼的人多到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
汝鸦知道他知
天下,但这天下人要是把门槛都踏凹了一块,也实在太惊人了。
而要当新郎倌的人有着繁重公务在身,除了每天上朝下朝,司天监的职务也不轻松。加上皇后并不打算放过他,如此来回奔波,晚归又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他宁可晚归也不在宫中过夜,之前差一点就失去汝鸦的记忆太深刻了,他不冒险。
况且白天官舍都是从老家里调来的人手,晚上因为地方窄小,那些仆役只能睡到附近的客栈去,她住的那个院落一个男子都没有,他也不放心。
可即便他想得到的都防范了,却没有人知道那把火是怎么烧起的。
暗夜烈火,彼时所有的人都睡下了,等到更夫发现,四处的火苗已经融成一片熊熊大火,黑烟四窜,在黑沉的夜里捣乱着人心。
驻派的大小辟员都跑出来了,还有衣着不整的邻舍百姓。
“快救火啊!还呆愣着做什么?”总算是有人回过神来,大声喝道。
救火,真的是迫在眉睫,天都虽然在各州府都设有消防系统,但所有的设备都放在府衙,等人去知会过再带人回来,就是有十间房子也不够烧。
可官舍毕竟是朝廷所有,大家仍竭尽全力的灭火,直到最后见火势已无可挽回,才改弦易辙,叫人手挖掘房子四周的泥土围成一道深沟,不让火势往其他方蔓延。
这已经是大家最尽力能做的事了。
成堆的人们一心只有救火这件事,没有人听到马蹄靠近的声音,只见一个人影倏地从马背飞越下来,然后毫不迟疑的窜进火场。
他的速度动作之快,无人能挡。
一盆水刚好泼到半尺外的一名小吏,他慢半拍的叫喊起来,“无瑾大人啊,不能进去啊——”
烧死几个小老百姓事小,若葬身火窟的人是无瑾大人,地方宫不只乌纱帽难保,项上人头可能也要和他们告别了。这下,只会吆喝手下做事的官员哪敢再掉以轻心,抢下打火人员手上的水桶,发狠地救起火来了。
在众人心急如焚的眼光中,晁无瑾终于黑漆着脸、全身都在冒烟的从半夷为平地的火场中走了出来,他发半焦,衣襟也烧掉了一块,因为呛入了过多烟尘而双眼发红,可是这些都比不上躺在他怀里的那个人儿。
没有人敢把视线往那里投过去。
他木然的走出来,把眼睛始终紧闭的汝鸦放在地上,她的臂弯、手脚,甚至左颊都有烧伤。
没有人敢靠近他们,除了没有燃烧完全的木头偶尔发出哔啵声响,全场鸦雀无声。
晁无瑾跪坐在地上,看着汝鸦小扇似的睫
垂下,毫无动静。
他单手抚上她的
脯,
口没了起伏,也没有呼吸。
他的手收不回来,就这样放在那,喉头隐隐有股腥甜涌上。
什么叫寸寸皆痛?他不知道。
什么叫心魂俱裂?他不知道。
他把腥甜昧强行咽下去,谁知道
不住的腥味反而带着心头血呕了出来。
世界,崩毁了。
李旭光想起那样赶尽杀绝的手段就感到颤栗。
放火的凶手很快的被查出来,衙门为了要
差,什么雷厉风行的方法都使了出来,一片风声鹤唳下,追到了黄生头上。
原来黄生的
子因妒生恨,又因为被七皇子从宫中驱逐,自尊大为受损,便收买了地痞
氓半夜三更混入官舍,先是用
烟
倒所有的人,然后在屋角倒了大量桐油,点燃火势之后逃之天天,致人于死的企图昭然若揭。
抓到了人,州官来问怎么办?
晁无瑾只有一个字。“死。”
他狂怒不已,凶狠残暴的一面被
发,恨不得把如烟碎尸万段,恨不得让黄生九族陪葬。那个男人从前把汝鸦害得手差点残了,这回又将她赶尽杀绝,实在不可原谅!
然后,他进了汝鸦楼。
汝鸦楼是他名下产业豫因中的一幢小楼,位在天平脚下,原先他准备把汝鸦娶回来以后,夫
就住在这里的,谁知道如今带回来的,只有她的壳子。
李旭目送晁无瑾进去那道门,他知道晁无瑾精通符藤道法,能通鬼神,但是…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理,如果咒文、法术、设术引气真的能让那只小鸦活过来,那么一向不信鬼神的他愿意信。
跨进门内的晁无瑾并没有急着做什么,他蹲到滴洗干净的汝鸦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墨黑的栉子。
她的样子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般。
“从来都是你替我梳发,这次该换我了是不是?”
女子不言不语,被烧伤的地方大部分都修复了,只留下浅浅的疤。
起她一缯柔软的发放在掌心,他慢慢梳理,幸好大火没有烧去她太多头发,焦掉的地方,他都细心为她修剪过了。
一络梳理过后轻轻放下,再换一络。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
堂,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但是眼中
转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九分疯狂,一分清醒。
最后,他把栉子留在水晶棺里。“我把它留给你,你得起来把东西还我,知道吗?”
汝鸦沉睡如昔。
河漠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两人分隔生死两岸,互相凝望,却永远无法再跨越这距离…
晁无瑾不喜欢这首诗,非常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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