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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这就是真相!?
  此言一出,顿时叫众人心中均是一震,皇后这话分明是在质疑东方泽查案的动机!毕竟黎苏被杀一事,破坏了两王联姻,最大得益者便是他!而东方濯在选夫宴上也曾说过,自己有难,东方泽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还能平白无故这么积极的调查黎苏一案?只怕这其中另有内情!

 果然,皇帝的眼光顿时凌厉了几分,灼灼看向下首沉稳静立的东方泽。

 东方泽面无表情,深邃的眼中冷光一闪而逝,似乎早就猜到皇后会提出质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统统投到苏漓身上,盯着看她怎样回答如此棘手的问题。

 苏漓心底一沉,皇后先是一言不发,而后开口短短几句话,便将矛头转向了自己与东方泽!是在暗示他两人为翻案造假串供?还是在暗讽东方泽是幕后真凶,企图栽赃加害?她心中暗自冷笑,不疾不徐平静回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白绢一事,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哦?有何隐情?”皇后眼光微沉。

 苏漓道:“镇宁王数月前剿灭沉门一事,众所皆知。只因王爷在此事之前,曾数次被沉门杀手伏击暗杀!”殿上群臣纷纷倒一口冷气,这沉门当真是胆大之极,当朝皇子与亲王郡主也敢下手?!

 皇帝顿时喝道:“此话当真?!泽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泽缓步出列,沉声回道:“回禀父皇,明曦郡主所言句句属实。数月之前,母妃薨逝,儿臣外出散心,在澜沧江第一次遭遇沉门伏击,幸有母妃在天之灵庇佑,儿臣死里逃生。此后沉门多次派出杀手进行暗杀,均被儿臣识破逃过。其中一次,二皇兄也在当场,可以为儿臣作证。”

 帝后二人闻言心中顿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东方濯。

 望月湖游船遇刺一幕惊心动魄,他又怎么会忘?东方濯点头道:“确有其事,那次三名杀手武功高强,我们兄弟二人合力才将对方击退,最后被他们侥幸逃脱!”

 东方泽继续又道:“后来儿臣发觉贴身侍卫里,早就混进了沉门的细,所以沉门会对儿臣的行踪了如指掌!儿臣设计将此人真面目揭开,他就是此案杀害明玉郡主的杀手魏述!”

 这可真是太巧了,众人哗然。帝后又是一惊,皇帝紧紧盯着东方泽追问道:“然后如何?”

 “而后借由魏述,儿臣寻到沉门总部,将他们一网成擒!这白绢,正是从魏述房间里搜出,魏述乃是沉门四大杀手之一,最明显特征便是他惯用左手剑,而明玉郡主托梦于明曦郡主,也曾提到这点关键之处。儿臣与明曦郡主曾仔细核对其中细节,种种迹象均表明魏述便是杀害明玉郡主的真凶!”东方泽简明扼要,一口气将所有道出,最终又将话题转回到杀手身上。

 “那这白绢上,可有发现刺杀你的幕后真凶?”皇帝目光鸷,低沉的语气中充了暴风雨前的气息。

 东方泽缓缓抬头“回禀父皇…”他状似无意地将眼一转,淡扫过那已将精神紧绷至极,却又强自维持冷静的人,忽而冷笑道:“儿臣没有查到。当沉门覆灭之时,沉门门主曾说过,即便找到证据,儿臣也不会有答案。想必正因为这些暗语,并非我晟国人可以轻易解密,所以幕后主使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苏漓眼光一动,立即道:“镇宁王所言极是,这次四皇子骁能为此案解密,也是十分意外,若不是他凑巧看到这块白绢,发现这图形乃是汴国一种极为罕见的文字图形,才心中起疑,又向明曦详细询问白绢来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答案。只是,结果的确出乎意料。”

 玉玲珑一听,不浑身发抖,皇后言语之中,虽然极力为自己开,可最终这问题还是绕回到自己身上。

 皇后发觉到她抓着自己衣裙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内心害怕到极点,不由也有些心烦意,她一直怀疑东方泽才是幕后主使,想不到借此又将他被暗杀一事扯了出来。

 可是不问,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皇后将心一横,又沉声道:“那秘册呢?骁最终解密的关键证物又从何而来?”

 苏漓平静回道:“沉门与汴国圣女教有莫大的关系,其中曲折,四皇子也略知一二。据闻沉门门主乃是圣女教叛徒,教中人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后查到沉门中时,恰巧镇宁王大肆进攻沉门,圣女教圣使便得到了这本秘册。那圣使也受了重伤,逃往汴国时遇到了四皇子,秘册便落到四皇子骁手中。四皇子见秘册居然是以汴国皇室秘语记录,所记的事件极为奇怪,只有代号和一个姓名,因此便留了心。那在天门,四皇子在明曦这里看到了白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杀手白绢与秘册结合,就是最终的答案!”

 两样关键证据来历都已说明,似乎再无质疑之处。众人心里都明白的很,骁堂堂一国皇子,若不是证据确凿,显然也不会亲笔书写证明,还盖上象征身份的印章作保。

 这事,想要为玉玲珑解释清楚还真是相当棘手。

 情况一时陷入沉默,皇后显然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眼见母后不依不饶的询问半天,东方濯再压抑不住愤的心情,恨声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问的?现在就将这人推出去砍了也解不了本王心头之恨!”他赤红双眼一瞪,大步上前就要去捉玉玲珑!

 皇后一惊,大声喝道:“濯儿!你冷静些!这事疑点尚多,你怎么可以听信一面之词就要定你姨母的罪名?!”

 “母后!”东方濯嘶吼一声,眼中闪了泪光,悲伤道:“若不是这人暗中搞鬼,黎苏又怎会惨死?儿子又怎么会失去挚爱之人?何况您不是早就说过,一定不会放过损害天家颜面之人!而今幕后主使就在眼前,您却不让濯儿亲手将她归案,这又是何道理?”

 皇后还没说话,玉玲珑却是凄厉的尖叫一声,她颤抖着撑起身子,双眼圆睁,面凄然绝望“王爷口口声声说臣妾是幕后主使,臣妾但问王爷一句,臣妾与明玉郡主素无嫌隙,臣妾为何要害她啊!”苏漓心中一动,玉玲珑语声中是悲戚,清澈无比的双眸除了惊恨愤懑,并无半点心虚之意,她似乎并没有撒谎,可是,自己所查证的事实,也绝对是真实有效,毋庸置疑的!

 尖利的哀叫仿佛锋利的剑刃,刺入每个人的心头,震颤不已。

 “够了!统统给朕住嘴!”皇帝怒气翻涌,厉声叫道“来人呐!将玉玲珑即刻打入暗牢!此案择再审!”

 殿上所有的人统统都被皇帝这句话,震惊到无言。

 暗牢?!晟国最重律法,刑律严苛!就连牢狱都按照罪行分为几个等级,而皇帝口中的暗牢,那可是晟国罪行最重的牢狱!众所皆知,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在里面都会被施以酷刑,不堪忍受而死!彪形大汉尚且抵不过严刑酷吏,更何况一介娇弱女子?

 眼下皇帝直言要将玉玲珑打入暗牢,那等于…就是让她去死!

 “哈,哈哈!”玉玲珑突然放声大笑,眼中却干涩到不出一滴泪。

 她紧闭双目,面色惨然,一直笑得浑身发颤,也不肯停下。直到两名殿外两名侍卫上前试图来拉她,玉玲珑却狠命一挣,自己站起身来,她猛然一转头,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指着苏漓凄厉叫道:“你们口口声声要为明玉郡主翻案,原来就是这样翻的?找些谁也看不懂的东西,就来一口咬定我是幕后主使?那我玉玲珑今的冤屈,后谁来替我翻案?啊?明曦郡主你告诉我,这世上会有另一个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来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为我讨清白吗?!”

 一字一句,仿佛带着血泪,声声回在静谧无声的大殿上空,直撼人心,玉玲珑蓦然张开双臂,仰天哭笑:“堂堂强大晟国,号称律法严明,却在这最威严的金銮殿上公开迫无辜之人认罪!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听到玉玲珑如此癫狂妄言,皇帝脸色骤然阴沉,手掌死死捏住了扶手,怒气濒临爆发边缘,皇后顿时一惊,生怕再出变故,连忙抢在皇帝前面起身,声俱厉的叫道“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那两名侍卫顿时心头一凛,不再迟疑,快步上去一左一右将玉玲珑架住,玉玲珑仿佛已经失了理智,只是狂笑不止。

 黎奉先心急如焚,还未及说话,忽然,始终跪在殿上的簌簌发抖的黎瑶,扑上去扯住玉玲珑的衣裙,尖声哭叫道:“不要——不要抓我娘,我是真凶,姐姐是我杀的,是我主使杀手的!我娘她什么也不知道——”

 所有人顿时呆了,这句话宛如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瞬间将压抑许久的气氛轰然炸开!随后又迅速地酝酿起强烈风暴的前奏。

 玉玲珑两眼瞪得极大,面色竟泛着青白,嘴啰嗦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半晌,最先回过神的是东方濯,他轻声地问:“你说什么?”那声音轻忽飘渺,却带着凛冽的杀意,清晰无比的回在每个人的耳旁。

 黎瑶抬起头,看着他凶狠狞厉的模样,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灵,眼泪汹涌而出,颤声道:“是我…雇杀手害了姐姐。”

 苏漓的脸,顿时血尽失,她呆呆望着黎瑶,手足冰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个从出生以来,她便细心呵护着,疼爱着的妹妹,才是杀害自己的凶手?

 东方濯骤然爆发,他冲到黎瑶面前,揪着衣领,狠狠地将她提了起来。

 黎瑶一张苍白的脸,立时憋得通红,不上气。

 东方濯眦目裂,双眼快要滴出血来,嘶吼道:“她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黎瑶泪眼滂沱,张着嘴,只是拼命的气,却根本毫无作用。

 眼见黎瑶快要被他活活勒死,苏漓立即回神,冲了过去,奋力捉住东方濯的手臂,大声叫道:“王爷你冷静点,先住手!难道你想什么真相都没问出来,就掐死了她吗?”

 东方濯顿时一呆,手上一松,黎瑶立即摔倒在地,连连呛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力气。

 黎奉先不急道:“瑶儿,天子面前岂可胡言语?”

 “没有!瑶儿没有胡说,杀害姐姐的凶手真的是我!”黎瑶哭得泣不成声,连连摇头。

 黎奉先面震惊,脚下情不自地向前踉跄几步。

 苏漓声俱厉地道:“黎小姐,说自己是凶手,这前因后果你都要代得一清二楚!否则可就是欺君之罪!”

 “我,”黎瑶泣着,她有些手足无措,显然心中慌乱之极“我知道,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我娘确实不知情。是我…是我用娘的名字,偷偷去找的沉门门主,雇了杀手去杀姐姐。”

 众人顿时无语,这娇小姐说话不是自相矛盾?常理来说,既然顶着自己母亲的名字去雇凶杀人,显然是预备有天事情败,推玉玲珑出来顶罪。如今目的已达成,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冲出来认罪?这千金小姐连扯谎都扯的没有半点水平。

 苏漓心一沉,急声道:“那你在哪里与门主易?可见到那门主的摸样?”

 黎瑶急忙抹去泪水,连连点头回道:“见到了,他很高很魁梧,还穿着一身黑衣服,看起来武功很厉害的样子。易地点…我也搞不清那是什么地方。是他定的。”

 苏漓不由闭了闭眼,果然,傻丫头企图揽下罪名,为母顶罪,可惜一句话便已出破绽!沉门易,门主从来不会亲自现身!

 瑶儿啊瑶儿,你一向羞怯怕生,每次外出都会要姐姐陪伴,又岂会独自去私见一个杀手门主?苏漓眼中不内心几分痛惜之

 见苏漓不肯回答,黎瑶转眼一看众人都是脸怀疑的神色,显然对她的话充质疑,她顿时急了,慌忙又解释道:“是真的,我问门主要最厉害的杀手,门主就推荐了那个…魏述,苏姐姐,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要抓就抓了我吧!放了我娘!求求你!”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摇着苏漓的手臂,伤心绝地苦苦哀求。

 众人心中不免叹息,想不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闺秀,为了救母竟然在皇帝面前口不择言,以为有人出来认罪就能饶了另一个?还当真是天真得紧!

 半晌,苏漓轻轻开口:“你只回答我,明玉郡主对你那样好,呵护备至,犹如一母亲生,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对她设下如此毒计?”

 “我…”提到黎苏,黎瑶情绪瞬间崩溃,痛哭出声,再说不出一个字。

 “瑶儿!瑶儿你不要胡说!你是什么样品的孩子,娘还不知道吗?你不要想替娘顶罪就信口胡言语!”玉玲珑凄声叫道,拼命挣扎,只可惜这次两名侍卫,力沉如铁,她根本挣不开。

 “父皇,既然黎瑶认罪!玉玲珑就必定不了干系!”东方濯赫然出声“将这两个人一同打入暗牢,严刑拷打!看她们还能嘴硬到几时?”

 东方濯一句话,顿时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道出,若玉玲珑不是真凶,黎瑶又何必如此急切地冲出来为母顶罪,她恐怕是知道些什么,却又无法明说!

 方才还然震怒的帝皇,此刻却面无表情,阴沉的目光里隐隐透出犀利,似乎在审视着这一切象下暗藏的玄机。

 “濯儿!”皇后再忍不住,腾地起身厉声叫道“人命关天,岂可如此儿戏!”

 她快步走到玉玲珑面前,厉言道:“玲珑,瑶儿为了给你罪,已犯下欺君之罪,你还不肯说实话?难道真要眼睁睁看她为你去死?”皇后态度突然转变,又着实令众人一惊,方才还竭力为玉玲珑百般辩护,如今也飞快变了口风,分明是黎瑶的举动也叫她起了疑问。

 玉玲珑嘴微微发颤,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后,似乎也无法置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皇后见她要分辨,目光一冷,连忙又说道:“你若是坦诚认罪,争取宽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宁死不招,瑶儿也会被你一起连累入狱!她如此孝顺,一心为你,岂不冤枉?”她语声急切,紧紧地盯着玉玲珑的眼睛,好似在传递一些无声的消息。

 一线生机…她还有生机可言吗?这滔天大罪一旦认下,便是死路一条,纵然是黎奉先怕也无力回天。她的生机,在哪里?

 玉玲珑两眼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后,似有惊惶不安,又似不甘心。

 “玲珑,你我幼时虽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也感情甚笃。”皇后似乎也动了感情,唏嘘一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自你来京之后,本宫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这些年,多亏有你…陪伴本宫,本宫都记着…”

 玉玲珑双目一闭,终于下泪来,哽咽一声:“皇后娘娘…”

 “明玉郡主一案,本宫…也觉得你不会铸下大错,可是如今证据确凿,本宫…也无话可说!玲珑!就算是为了瑶儿,你要想清楚啊!”玉玲珑不由自主地去望了一眼黎瑶,她泪痕面,双眼红肿不堪,还在无声地泣,茫然无助地样子叫她心底蓦然一痛,她不闭眼长叹一声,心如死灰。

 “瑶儿还小,难道你忍心见她为你下狱,摄政王府自此香火断继,再无生气?”皇后的语气急促了一分,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大殿之上一片沉寂,静得只听得见玉玲珑沉重的呼吸声。过了片刻,她缓缓睁眼,木然地对苏漓道:“明曦郡主,此事与小女黎瑶并无半点关系,都是妾身一人所为,妾身…认罪。”

 情势几度变化,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无从反应。方才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据理力争的人,突然又说要和盘托出一切!这,这真是太奇怪了!

 苏漓闻言却浑身一震,事实上,她不相信黎瑶是真凶,因为她的话根本错漏百出,为母顶罪的意图太过明显。而玉玲珑,直觉告诉自己,她也不是真凶,可她此刻为什么又承认了呢?

 皇后缓缓地收回了手,庄严的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玉玲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苏漓盯着她问道:“你若认罪,就将如何陷害明玉郡主,以及买凶杀人之事,从实招来。”

 玉玲珑哑声道:“是我,是我恨黎苏自小就得王爷宠爱,抢尽了瑶儿的风头。王爷事事都为黎苏着想,完全不顾及瑶儿。黎苏能嫁给静安王为妃,可是瑶儿的婚事却无人做主。所以…”

 “你就想杀了她?”苏漓的语气不自觉地轻颤“为什么?”

 玉玲珑抬眼木然的看着她:“你不是一个母亲,自然不明白做为一个母亲的心思。黎苏死了,瑶儿就是摄政王府唯一的孩儿,自然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注目。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瑶儿将来着想。”

 东方泽突然道:“你如何去找的杀手?”苏漓这才发现,他一直站在一旁,许久都没有说话。仿佛在观察一件别人不曾留意的事。

 玉玲珑道:“沉门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任务从不失手。所以…我就四处打听,如何与他们联络。后来得知要与他们做生意,须去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面谈。于是我就一人前去…”

 “什么地方?”东方泽上前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须弥山后山坟地。”她面无表情。

 苏漓与东方泽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你见到了沉门门主?”

 她缓缓摇头:“没有。来人并未现身,只是空中传音。”

 苏漓的心狂跳起来,这的确是沉门的做事风格。坟地是沉门隐秘的入口,生意大多在那里接洽。看来玉玲珑并未说谎。

 “你们如何易?”苏漓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盯着她。

 玉玲珑看了她一眼“很简单,他要我写下要杀人的姓名身份,我将银两丢进一个大坑之中。其他的事,我就不用再问。”

 “那他如何得知你的身份?”东方泽问道。

 玉玲珑惨笑一声,竟如鬼魅一般“我也不知。想来这门主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会暗中打探买主身份,并加以记录,以便事后再做筹谋。想不到我聪明一世,竟糊涂一时,着了他的道儿!”

 苏漓倒退一步,几站立不稳,间一稳,东方泽适时扶住了她。苏漓眼眶一热,喃喃道:“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目光一厉,瞪她又道:“那使处子怀孕之药,也是你下的?!”

 玉玲珑愣住,黎苏婚前失贞,已经全城皆知,但其中内情,所知的人却并不多,更别说怀孕的奇药了。此时苏漓突然问,玉玲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低下头,脸色变了几变。

 东方濯突然悲鸣出声,只听刷地一声,一旁站立一名侍卫间长剑瞬间出鞘,带着无尽杀意横在了玉玲珑的脖间!

 众人齐齐倒一口冷气,为了一个黎苏,静安王理智全无,竟敢在殿上公然持械。

 “濯儿!”皇后惊声一呼。玉玲珑身子止不住地轻轻颤抖,心中极为恐惧,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她听到黎奉先颤声轻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静了一刹,玉玲珑一张脸已无血,咬牙应道:“是。”

 苏漓浑身发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玉玲珑美丽柔弱的外表下,掩藏着是一颗嫉恨成狂的心!

 “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装得贤惠大度,却在暗中嫉恨本王对惜今的好!你心中有怨尽可朝本王来,为何要下此毒手暗害苏苏?!你知道惜今最爱苏苏,她身子不好,苏苏出了事,惜今必会伤心绝!你!好狠毒的心!”黎奉先难抑心头悲愤。

 玉玲珑默默垂泪,轻声道:“王爷只看到王妃的好,那玲珑待王爷一片真心,却被你视若无睹,你每每在她那受了冷落,才会来找妾身。妾身再大度,也受不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午夜梦回之时叫的都是他人的名字,天长久,你让妾身情何以堪?”

 东方濯激动叫道:“所以你这人就设下离间计,暗害黎苏,最后还让杀手杀了她?!本王杀了你这人——!”他情绪愈发失控,手臂一挥,举剑便要刺向玉玲珑的口!

 “濯儿!”皇后大惊失,立即扑上前去抱住了东方濯。

 “娘——!”与此同时,黎瑶尖声呼叫。

 “濯儿!你太放肆了!”皇帝一拍龙椅,怒极起身,伸手指着他厉声叫道:“你别仗着朕对你宠爱有加,就可以在朝堂之上肆无忌惮!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什么样子?朕都替你感到羞!还不赶紧退下!”

 东方濯心头痛到无言,眼中隐有泪光,他拼命地着气,似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平复澎湃的怒意,皇后死死抱住他,见他有所松动,连忙将他手中长剑一把夺下,丢到一旁,心头狂跳,惊魂稍定。

 皇帝冷哼一声,厉声喝道:“明曦郡主!”

 苏漓脸色苍白,瞬间敛了思绪,沉声回道:“臣在。”

 “玉玲珑认罪之供可有遗漏之处?”

 “回陛下,疑犯所述,详细周全,没有遗漏之处,可收监待判。”

 “好!摄政王侧妃玉氏玲珑,心思歹毒,设计暗害明玉郡主,毁我天家颜面,非常人所及!今人证物证俱在,再无辩驳余地,即刻打入暗牢,三之后处以锥窟极刑!以儆效尤!”皇帝竟连证供看也不看,直接愤而宣旨。

 殿上众人不由心头大震,晟国自建朝数十年来,也不过仅有两例案子被判此刑,看来陛下的确盛怒难消,竟然会处以锥窟之刑!

 玉玲珑忽然凄然大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将头上发钗拔下“噗”一声,本是装饰女子容貌的精美饰物瞬间化作夺命利器,直戳进咽喉!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

 一声尖叫划破沉寂“娘——”黎瑶凄厉尖叫,她本能地起身冲了过去,扶住了玉玲珑正在缓缓倒下的身子!她试图用手去掩住那奔涌如泉的殷红鲜血,却毫无作用,转眼将她的手染成血红!成串的眼泪滚落脸颊,只能无助地一声声唤着:“娘,娘——”

 “瑶,瑶儿,别哭…”玉玲珑躺在黎瑶怀中,挣着最后一点力气“听娘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难处,也要好好…活下去。”她微微了口气,轻声道:“乖,乖,娘还有几句话…想说…你,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听不清楚。黎瑶泣不成声,慌忙又将头低了几分,耳朵凑到她边,只听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娘手上,这只玉镯,你…喜欢很久了,娘去了之后,你,你就当个念想…有什么事,进,进宫找皇后娘娘,她一定会帮你。记住,这玉镯很,很重要,一定要收好…”她将手上的镯子褪下,进女儿的手里,目光开始浑沌。

 “瑶儿知道了。”黎瑶面泪水,连连点头。

 皇后这时才醒过神来,快步走到玉玲珑身边蹲下,痛声道:“玲珑!你为何…”说到一半,她语声哽咽,也是说不出话。

 皇帝当众下旨,根本无法挽回,若被锥窟行刑,倒不如自缢死的痛快!

 玉玲珑最后轻叹了口气,缓缓伸手将黎瑶的手,送到皇后面前,皇后连忙握住,哽咽道:“你不用说了,本宫都明白,瑶儿从此便是本宫的女儿,你放心!”

 玉玲珑淡淡一笑,再不看那叫她黯然神伤十六年的男人一眼,眼中淌下最后一行清泪,缓缓合上了眼。

 “娘——!”

 “玲珑——!”

 威严肃穆的金銮殿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一场审判,令到每个人心头都是沉重无比。苏漓怔怔地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玉玲珑,却发现心头一片空茫。

 倾尽全力寻找的真相,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费尽心力才得以沉冤昭雪,为何她感觉不到半点释然与放松,残酷真相彷如磐石,迫得她有些不过气。回想起往日摄政王府声笑语,家人聚,如今却只剩下父王与瑶儿两个人,还有一个借了别人躯体才能存活,有家不能归的自己!

 看了看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不到五十岁的摄政王,已因连番打击,须发花白,面色如纸,伟岸的身躯已有了佝偻之态。他眼角的泪水,不知是在为黎苏母女痛悔,还是在为自尽的玉玲珑伤心?

 苏漓心头一片空白。

 皇帝命人来将玉玲珑尸身拖走,黎瑶撕心裂肺的哭声几震碎了她的耳膜。金殿上一片暗红的血,将这个光灿烂的午后,染上了血腥之气。后面发生的事,她有些恍惚,谁又说了什么话,都已经完全听不太清。一步一步地走出金銮殿,她终于无力支撑,一头栽倒在地上。

 碧空如洗,苏漓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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