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存在感稀薄的男主有话说
长剑顺着练习过无数次的方向缓缓举起。
“前辈…”
停栖在如同被精确计算过的高度,银亮的剑刃折
出七彩的
光。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不动手就把剑放下吧,小子。”
“前辈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背叛团长?”
“觉得他做得不对,就动手了。你也是…如果不赶紧的话,就杀不了我。”
背对着自己被捆束的骑士扭过头来,他笑着
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然而他的脸却在阴影中逐渐被自己遗忘。
校场、恩师、凋零、血
、头颅、笑容…
“啊——!!”
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谁,从来没有想过要憎恨谁。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心中的悲伤和愤怒又该如何消除?
莱恩维特站在阳光中,眼前是倒下的仇人的尸体以及滚落的头颅。自己第一次杀死一个人,结果心中却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落下的剑锋一同,碎裂在了血泊中。
开心的感觉、放松的感觉、释然的感觉…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呢?
“真是漂亮的一剑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骑士团长阁下。”
“莱恩维特·埃尔维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小心点,小子。贵族的圈子可不是随便哪里来的杂种能进的,识相的话就滚吧!”
“莱维…”
尸体消失了,校场被拆除,身边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很快,原地就只剩下莱恩维特一个人。那时的悲哀,与八岁之前被母亲锁在房间里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僵直地躺在
上的青年人猛地坐起身来,他努力睁大双眼,剧烈地
息令整个人都在收缩和舒张。莱恩维特好一阵才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他用左手挡住双眼,右手从枕边握住那截熟悉的金属,属于杀器的冰冷令他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里是狄瑟,不是凯普林。
十年的时间从自己身边溜走,就好像它们从未存在过。莱恩维特告诉自己,现在的话,想要拯救骑士团、拯救艾斯蒂尔,还来得及。
“团长,这么早就出门吗?”从二十岁起跟随自己的副团长询问道。
“去看看狄瑟皇帝派来监视的人。”尽管自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然而只有莱恩维特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得去做点什么,现在、立刻、马上!
他昨晚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场面,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仇人,也是亲人。当时溅到自己身上的血
温度,他到现在都能回想起来。怎么洗都洗不掉的红色,只能让人感到厌恶。莱恩维特走在狄瑟的街头,右手习惯性地搭在剑柄上,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无不小心地朝别处闪避,生怕自己当街发狂似的。
这是应该的,自己是如同天灾一样的存在,会导致人不自然死亡的东西,理应被从人群中分隔出去。
狄瑟皇帝派出的巫师正跟在自己身后,这也是理所当然地防范。自己原本也没有杀死他们的打算,只是不能容忍自己呆在住所无所事事罢了。莱恩维特顺着京都的四条主干道探查了一遍,顺便也打听了些关于书塔塔主的消息,直到当天黄昏时分…
直到他在街道上看见另一个被分离出来的人。太显眼了…少有的灰色短发和
间的佩剑,和自己相近的气息怎么也不可能被轻易洗去。
她穿着一个普通少女本该穿着的长裙,有些紧张和局促地朝自己微笑——这让莱恩维特觉得,自己今晚或许能够安眠了。骑士团的制服常常令人忘却对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杀人或被杀一类的事情,理应距离她很远。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能对一个失责的团长
出那样毫无芥蒂的表情?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也许他们彼此都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某个刚刚归队的少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若要细数这些区别,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大约不是像身高、样貌一类的东西,自己在凯普林的时候就与她有过许多次工作上的接触,但是当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从心中产生一种安定的感觉。莱恩维特
不住想要确认,她还能够回得来吗?在足以独自生活在骑士团之外的地方,还能够选择与自己并肩奋战吗?
“和我
一次手。”自己毫无预兆地对少女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如果对方拒绝,自己就不会强迫她回到团里;如果举剑的理由已经不在,莱恩维特绝对不会阻止她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剑术的确可以称得上“绮丽”二字吧。对方未曾停止过挥剑的过去四年,以及灰色眼瞳中
淌出来的坚决的战意,已经不是自己可以用“不要强迫自己做这么辛苦的事情”这样的话语来玷污的,属于战士的骄傲。
既认识到自己所背负的罪,同时也愿意承担这份罪恶,只有拥有这样资质的战士才能拥有稳定且坚决的眼神。对方从多年前第一次与自己
手的时候,便是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莱恩维特为对方的回归而感到由衷的快乐,这份感情比自己之前想象得还要重,这使害对方断臂的歉疚感较之前更令自己焦躁。
女孩子的话…应该怎样对待呢?自己之前还从未研究过这个问题,因而在需要的时候便显得比较棘手。莱恩维特看到瘫倒在门厅桌面上的艾斯蒂尔,暗自思忖如果出门散散心的话,也许能让彼此的心情好些。
至于错过季节和遭遇恶灵这些事情,的确在莱恩维特的意料之外。想都没有想的,莱恩维特将少女推拒到战场之外,自己则拔出佩剑上前
战。
“瞧不起我吗,团长大人。因为我的剑术在你之下,所以觉得只要在一边站好鼓掌就可以了,还是说因为是女孩子所以没有权利踏上战场?”
并非如此…
只是不想让对方承担自己了解的重量了。分明是不忍心动手的,却还是要去做的痛苦,并不是少女一个勉强的笑容能够消除的。作为自己麾下的团员,拥有这样的觉悟理应受到自己的鼓励与赞扬,可是自己却宁愿她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退却一旁,等待自己将眼前的问题解决。
明知道这番态度早已超出了身为团长可以踏足的范畴,然而想要替对方承担苦难的心情却不容置疑地在心底涌动。自己所走的是一条艰难的守护之道,莱恩维特从未想过要与他人分享,然而看到少女挥剑时严峻的表情,自己却诞生了既然已经并肩同行,那就尽自己的能力,使对方轻松一些罢…这样的心情,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愧疚。
明知道对方一个人必然能够更快地解决战斗,莱恩维特还是坚持上前,抢下必杀的一击。被秋雨打
了的少女颓然放下左手的长剑,莱恩维特将自己的制服外衣
下,然后甩去表面附着的雨水,再将它温柔地披在少女肩上。心中有什么东西已然
缰,然而自己并不打算阻止。
“没关系,我答应过要帮你解决右臂的问题。”
作为剑士要放弃自己的右手,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于自身的无力,只要有可能就回去弥补。莱恩维特告诉自己,如果这夺取无数人性命的肢体,可以在别人身上创造出一生的幸福,那么就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自己不想再看到她绝望的表情了,已经对她和自己承诺过的话,必须要实现才行。
从出生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止过负罪的莱恩维特,唯一的祈愿就是为自己在乎的人创造价值。承载着父母亲污秽*而生的莱恩维特,为了守护而不断杀戮的莱恩维特,如果一生中还能做出什么纯粹的“善良之事”的话,也许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应该是你的力量啊!!”
压抑着想要痛哭的*,努力朝自己传达这个意愿的少女,令作为凯普林第一剑士的骄傲破碎开来,内里潜藏的属于莱恩维特的灵魂在对方守护的意愿下震颤。
莱恩维特不是神,但是作为团长,他必须成为一个绝对正确的指向标,身为软弱人类的心情因此无从分享。然而过去无数次的失去都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失格的骑士,他现在是背叛了三世的反叛者,这样的未来是否被大家所期待?
此刻的自己,正比任何时刻都期待有一个拥有坚定意志的人来告诉他,“做得没错,请继续下去,我们会永远跟随你。”如果对象是艾斯蒂尔的话,或许可以。如果能够从那个少女身上汲取勇往直前的力量…
隔天,他便见到了自己的恩师,虽然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了自己想象不出的样子,不过也还幸福地生活着。安东尼欧健在,艾斯蒂尔回归,剩下的道路就已经很明确了。终于可以停下自责的莱恩维特,获得了之前都未曾拥有过的勇气。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莱恩维特恐怕一辈子都会和艾斯蒂尔维持密切的上下级关系吧。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少女和某个白衣服的、底细不明的、装神
鬼的狄瑟官员关系过于亲密的话。
“作为团长的属下,我是作为公务出行,不是陪同。”
莱恩维特听到少女的强调,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和毫不相干的人解释到这种地步?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莱恩维特觉得心里总有些不
。洛旭是狄瑟的朝臣,无论再怎么对战争持有反对意见,他始终还是要忠诚于自己的国家和家族。仅此一点,就是与骑士团背道而驰的信念。想起之前艾斯蒂尔也总提到“洛公子”的事情,莱恩维特觉得某种尚未完全成
的想法,最好还是尽早掐灭为好。
如果已经进展到考虑如何告白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这份莫名侵入自己内心的情绪,令莱恩维特选择在前往任务地点的路上,与自家下属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是作为团长,自己也并应该涉足对方的感情问题,这一点原则与心底里那份忍不住去申明“骑士团之外的归宿与艾斯蒂尔的同调程度为负”的愿望,无疑是相互矛盾的。
可是无论如何,对象是那个洛旭的话…也太碍眼了一些。
莱恩维特拿起身旁的佩剑,如同赌气一般从自家下属身边擦身而过。如果选择洛旭的话,艾斯蒂尔便不可能再跟随骑士团一起走上战场,也许就此留在狄瑟才是唯一可以
来未来的方式。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对这份感情抱有这么强烈的负面意见。更何况那位“洛公子”似乎对艾斯蒂尔的感情毫无回馈之意…莱恩维特在听到想要与自己同去调查海滩,而将艾斯蒂尔一个人丢在一边的言辞,难免心生怒意。
“莱恩维特不阻止姑娘吗?”
“没有这个必要。”
自己还没有见过那个少女这个模样,她朝沈遥约战的样子如此肆意张扬,莱恩维特忍不住想对这个略显孩子气的行为展开微笑。自己在回答洛旭的询问时,不免带着自己也能察觉到的骄傲——她有这个实力去维护自身的尊严。再者说,她作为一
剑士的资质,就算站在自己身边也不会被掩盖过去。
而这种信任,只存在与和她走在相同道路上的人身上。
基于这种认识,自己竟然也能保持不错的心情和洛旭共处一室。莱恩维特终于想起对自己的心境发出质问——是谁,令你平分了不安的躁动与平稳的
愉?想要对她说出“少让我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说笑”的理由又是什么?
“出发前来找我一趟。”
战斗在即,不仅仅是为了看上去深陷爱河的少女,更是为了自己,莱恩维特需要尽早得到她的答案。是留在自己身边,还是追随所爱离开骑士团。
她比自己想象得要早一些敲响房门,莱恩维特狼狈地收起混乱的心绪,试图在对方不经意的视线中整理出引起话题的方法。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让对方不要小心翼翼地和自己划分界限…
“站那么远做什么?”
莱恩维特回想起少女对待自己的一贯态度,又联系到她对除自己之外任何一个哪怕相处时间极短男
都能相处自如…男人擦拭佩剑的力道不
又大了几分。
不用别人说,莱恩维特也知道自己过度追求清洁的个人习惯,令共事者难免感到压力很大。如果此刻是任何一个人坐在自己的
沿,莱恩维特恐怕就要忍不住采取一些行动了。但是少女小心地靠着自己身边坐下时,反感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起先自己察觉到少女的指尖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心中一沉。
“与团长一样,我对骑士团也有绝对不能放手的理由。未来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不过在伊莎成为凯普林的王之前,我都会在您麾下的队列中,这一点毋容置疑。”
少女铿锵有力的誓言令一切忐忑消弭殆尽。假使只要能够看见对方的身影,就能感受到幸福,那么这份心情确实可以被称作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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