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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黑衣广袖的陌生男人
  (一)

 等到凤以寻提醒它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灰狼的侧边,灰狼一扭头,就得了一只拳头。睍莼璩晓一拳被揍趴在地上。

 灰狼不服,想爬起来反击。

 凤以寻再给了它一脚。它被踢得疼了,嗷叫了几声。又开始仰头就啸。

 整个山头,此起彼伏的都是狼嚎攴。

 凤以寻跟灰狼杠上了,一时在妖界受的委屈和窝囊全部化作了动力,与其蹲在树上伤心难过一场,还不如跟这灰狼好好打一场。

 凤以寻没有用仙法,就是想空手赤拳地跟灰狼掐。

 即便是这样,灰狼也哪里是她的对手。没几下了爬着再也站不起来。狼牙被打落掉了几颗,一脸的鼻血,浑身发凌乱不堪,抱着头吃痛地呻妩。

 见凤以寻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它就忍不住往后缩了又缩,唯恐凤以寻会再招呼它几拳。

 可凤以寻只是伸手爱怜地摸摸它,吹着口哨道:“小狼,你让我很尽兴,现在心里舒畅了不少。”

 然后还将地上的狼牙捡过来放在灰狼的眼前,显示着它身为一头猛狼的辱。凤以寻道:“你败了。”

 拍了拍手,口中衔着一草茎,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离去。

 只可是,凤以寻才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

 四周的树林里,窸窸窣窣狼影攒动。不一会儿,茂密的林叶间,相继走出一头头猛狼来,一双狼眼因在暗处而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狼群谨慎地上前,将凤以寻围了个结结实实。那只被凤以寻揍趴掉的灰狼,看见自己的伙伴来了,今有可能一雪前了,带痛的嗷叫中是兴奋。

 凤以寻眯着眼睛,一口吐了草茎,道:“想群殴我一个?放马过来。”

 话都摆出来了,狼群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不跟凤以寻客气。它们似乎很有纪律,没有第一时间全部冲上来,只是先两头打头阵。

 从小到大,凤以寻打过不少架,青梅竹马作陪的,烬哥哥作陪的,父亲母亲作陪的,都有。但今十分新鲜,从来没有狼群作陪的。

 凤以寻快步移身过去,在两头狼不及反应之时,就一狼给了一拳。这一拳不轻不重,足以将猛狼击飞撞在了树干上。

 然后再上来四头。

 凤以寻手脚并用,轻松取胜。

 狼群当中,有一个头目。见状没有轻举妄动,一双狼眼一看就十分有野又睿智。它仰头又狼嚎了两声。

 凤以寻心头一动,这整个山头的狼群被引了过来,它现在还叫,莫不是还要将别的山头的狼也引过来?果然是一头很老际圈又很广的狼。

 但那样,群殴凤以寻一个,也显得忒不公平了些。

 凤以寻当即信手拈了一片尖叶,曲指弹出。尖叶像是一把小飞刀一样在凤以寻的控制下愣是变得坚硬锐利,然后直头狼的喉咙。

 (二)

 头狼没嚎叫完,突然变成了呜咽,大口地息着,低低地咆哮而不得,一双狼眼瞪得又亮又圆。

 它的喉咙处,一边绿叶卡进去了半截,鲜血顺着叶尖儿滴出来,染红了喉咙处的发。

 头狼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一个支撑不住就倒地不起了。肚皮一起一伏的,似呼吸十分困难,气息随着起伏幅度变小而渐渐微弱了下去。

 这下子,狼群无首,慌乱了。

 不晓得是哪头狼悲痛难挡地长啸了一声,狼群霎时失去了原有的纪律,纷纷怒了,哪里还管什么打头阵打中锋,一股脑全部撒了前蹄就向凤以寻冲来。

 这么多数量,饶是凤以寻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全身而退,只有等着被撕裂的份儿。

 这是一种从数量上取胜的残暴方式,凤以寻身手矫捷,会有许多狼牺牲。倒下的狼正好给后面扑上来的狼当奠基石。

 凤以寻在狼群当中飞飞跳跳,一脚停落在一头狼身上时,再蹬力飞身,力道就足以将脚下的狼震趴下再难爬起来。

 三千发丝狂肆,眉间银色的印记极度冷。裙裳盈风如缓缓展开的花。

 林间的树叶,被凤以寻操控得得心应手,哪边的狼扑过来,她便以树叶为武器,像方才直那头狼一样,毫不留情地往狼身上招呼去。

 一时间,树林里惨叫连连怒吼也连连。

 后来,树林里的狼群去了一大半。凤以寻扶着息着,不动仙法只动拳脚,还真的是件体力活。

 凤以寻道:“这样罢,我们休战罢。你们回去,我不为难你们。”

 其实在打架这方面,凤以寻学得不是特别多。大多数时候,她向她父亲母亲学习都是在其他方面下工夫。比如司东极的四季,比如学龙族君上的分内之事。

 若是认真地打架,她连她父亲母亲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这门工夫,是要靠积月累的,她还这么年轻,怎会一开始就变得很厉害。

 狼群这种动物,是很有团队意识又报复很强的动物。凤以寻伤了它们这么多伙伴,岂是说能停战就能停战的,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于是停歇了片刻,剩下的狼继续向凤以寻冲过来。

 凤以寻已经疲于应付了,转身就想撤退。这一架她已经打够了。

 只是身后,一头十分极端的狼,许是十分具有身为狼的觉悟,非常迅猛地朝凤以寻飞扑,锋利的爪抓住了凤以寻的裙裳,往下猛力一拉。

 响起的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凤以寻的裙裳被狼抓坏了。

 她扭头一看,身后缺了很大一块。从间开始,就已经破了。

 际的皮肤,似也被那狼爪碰到了,霎时漫起一股火辣辣之感。幸好皮肤没有破,只留下长长的红痕。

 (三)

 凤以寻又退了回来,将自己置身于狼群之中。一头头恶狠狠的狼对她呲牙咧嘴虎视眈眈。

 凤以寻身形未动,真个树林里却起了股风,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未曾飘落。青色发带与长发一道扬起,脸色不怎么好。

 凤以寻道:“本想着放你们一命,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那么多的叶子,均可化作尖刀,让这些饿狼好受一顿。然饿狼似丝毫不惧,大有一种群起而攻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豪情之感。凤以寻话语一落,它们就咆哮着冲了上来。

 指尖冒着仙光,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能让狼群顷刻毙命。

 只是,凤以寻还未来得及动手,突然又一道清然的风面扑来,夹杂着仙气。修美的身影霎时出现在凤以寻的视线里,眨眼的瞬间狼群就已被他击散,落脚在自己身后。

 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凤以寻就已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自身后搂住了,随即平地而起。身后之人的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发丝飘舞之际,她只能看见抱着自己的人一身黑衣广袖,给她一种说不出温暖的感觉。

 仙界里,只有九重天上她那位小姑父是着这样单调却不失尊华的衣

 可抱她的人,不是她的小姑父。却将一身黑衣穿得毫无违和。

 眼看着下方树林里的狼,被他的仙气化解了狠厉,个个仰头悲号像是为伙伴而哭泣,他没有伤那些狼的性命。

 凤以寻一直被带到了一处山涧深处的小溪边。小溪边有一棵树,她被放在树下,头顶是温和淡淡的嗓音问:“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凤以寻仰着头,总算能够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面容。不如小姑父生得那样柔美俊逸,却温温和和,眉目带着温暖的笑意,亦是十分好看令人心生舒服的。

 凤以寻笑眯眯道:“多谢这位仙友相救。”

 他温温笑道:“姑娘真是勇敢,方才那样危险的境地都不知跑么。”

 “准确地来说,你救的并非我,而是那些小狼。”凤以寻道。

 这位黑衣男子愣了愣,随即嘴角笑容更深,他道:“你衣裳破了,后背有没有受伤?能让我看看么?”

 从未跟陌生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且凤以寻的后着。经他这么提出来,凤以寻觉得赧然,后背贴着树干没有动,干干笑了笑,道:“没有受伤,多谢。”

 遂他没再勉强,而是将自己的黑袍外衣了下来,披在凤以寻身上。陌生男子的衣裳,凤以寻本是不想接的,奈何他道:“你这样破破地回去,不怕别人看?”

 凤以寻这才不得不接受,披着他的衣裳,扭头看着他柔和的侧脸,问:“我叫凤以寻,你呢?”

 男子就和凤以寻一起坐在树下,侧头,眼梢含笑:“东阙。”

 (四)

 凤以寻看了她母亲不少的故事话本,话本里总有这样的故事桥段:女主人公危难之际总会有男主人公从天而降,将她救出于危难。

 她只是当成故事在看,从来没有去相信没有去幻想过。有关小说她看得比较透彻,就和佛经一样,边看会边领悟。之所以书中会有那么浪漫唯美的邂逅,那是因为现实里是少有的,现实里少有才会在书中有所期待有所寄托。

 凤以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温柔男子。

 东阙语气很随淡,就好像是在闲适地与凤以寻话家常。双瞳看着阳光下静静淌着的小溪溪水,道:“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凤以寻没有答话。

 东阙兀自又道:“有时候你觉得你能够控制的东西,总有意外会失控的时候。等到失控了,你就有可能被自己所伤。就好比将才,以寻姑娘以为能够控制好狼群而没有动用仙法,却还是被狼爪碰到,若狼爪再深一些,你就会受伤了。”

 凤以寻歪着头看他,道:“原来你早就来了。”

 东阙温和笑道:“恰好我也在山里睡觉,被狼嚎扰醒了。”笑眼连在凤以寻的脸上,对着凤以寻那双琥珀清透的瞳孔,忽而抬手去顺凤以寻肩上被风拂的长发,“你好像不开心。”

 凤以寻似笑非笑:“你一定是听到了我和小狼说的话。”

 东阙认真道:“这个真没有。”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东阙想了想,才开口,“有时候比较别扭。你站在狼群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我怎么别扭了?”凤以寻问。

 东阙如实道:“喜欢走弯路,喜欢让自己遇到危险,其实是需要被人疼。”

 凤以寻不承认,因为那样让她觉得自己太软弱了。但内心里,觉得东阙说的是对的。凤以寻眯着眼睛看远山,道:“你一定接触过不少女孩子,自以为是地去揣测女孩子的心意。”

 她觉得,就连懂女孩子的云烬都没有东阙这样厉害的。

 东阙一边眉梢轻轻一抬,说不出的有风情,他道:“我没有冒犯以寻姑娘的意思,但你确实很别扭。”

 凤以寻看东阙一眼,却恰好被东阙的眼神捉住,不由闷闷地别开眼去。东阙伸手,摸摸凤以寻的头。

 很温柔。

 凤以寻从来没被玚珏这样摸过。想起玚珏,她又有些伤感起来,忽然开口道:“我被我朋友抛弃了。”

 “被朋友抛弃了?”

 “从先玩到大的朋友,他不要我了。”凤以寻说得很平静,蹲在树下,有些蜷缩着。

 “为什么?”东阙问。

 (五)

 “因为他想跟我做情人,被我拒绝了,然后他就很讨厌我,说是再也不想看见我。”凤以寻道,“那是一个很讨厌的男人。”

 凤以寻猝不及防,被东阙揽过肩膀,轻轻拍着背,怔愣地听东阙道:“那他还真的是差劲。”

 东阙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经他这轻轻拍,竟将凤以寻的委屈都抖了出来。凤以寻带着哭腔,道:“你这个人真是怪,干什么一见面就搂搂抱抱的啊?”

 东阙失笑:“我这不是安慰你么?”

 “哪个要你安慰。”话虽这么说,凤以寻头却埋进东阙的衣襟里,手揪紧了他的衣裳,很安静。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东阙时候的光景,就出奇地对东阙抱以信任。直觉那样温暖的双瞳,那样含着笑意的微勾的角,不会伤害她。

 往后再度相遇,千千万万年,她都一直对这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抱以绝对的信任。不知不觉,凤以寻埋在东阙的衣襟里,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时已黄昏。她是被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吵醒的。

 小溪里的水被余晖映照着,波光粼粼。树上的叶,着风沙沙有声。

 凤以寻张开双目,映入眼帘的就是玚珏那放大的俊颜,他的眉头皱得很紧。

 身边,已经没有那个黑衣广袖的男人了,身上破破烂烂也没有他的外袍。仿佛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个叫东阙的男人,不曾出现过。

 凤以寻迷茫地望着玚珏,问:“你怎么来了。”

 回应她的是,是玚珏一个用力而结实的怀抱,将她狠狠地进怀里,双手像是要将她的骨头都箍断一样。

 “到处跑你觉得很好玩吗,你是不是已经习惯每天都有人为你担心得要死?一声不吭也不回家,让我发了疯地到处找你,凤以寻你是不是想这样来惩罚我?”玚珏在她耳边低低道,“你做到了,差点就让我疯了。”

 凤以寻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玚珏这个人很好笑,推了推他的肩膀却没有推动他,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有什么是值得你发疯地去找的?不是你说,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的吗,不是你说我们再也不是朋友吗?”

 说到这里,蓦地鼻子就酸了。

 “我后悔了,行不行?”玚珏道。

 “不行。”凤以寻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玚珏用力抱着。

 玚珏道:“我却却是后悔了,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但是凤以寻,你让我这么多年来的期盼都一场空你知不知道?”

 凤以寻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你倒不如不告诉我真相,不如就让我这么一直等下去!都比你一句让我不要再等你来得强。”

 “玚珏…”

 “但是没关系,你怎么都好。凤以寻,我收回我早上说的话,但我不会放弃。我还会等你。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闯进我怀里。直到你嫁给别人的那一天,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死心。”

 (六)

 玚珏说得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像誓言。

 怎能不让凤以寻感动。

 她感动得流泪,闷在玚珏怀里嘤嘤哭泣。玚珏真的是一只又破又好的坏竹马。

 半个黄昏,玚珏都陪凤以寻靠在树下。他将凤以寻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凤以寻双臂环着他的

 这会儿,倒真的有些像一对情人。

 凤以寻讲,她白天遇到了狼群,如何如何凶险。听得玚珏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往后他再也没让凤以寻独自遇险,直到凤以寻云淡风轻选择封印自己的那一天。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将凤以寻保护得很好。

 若是再多给他们一些时光,兴许就不是总差一点了。

 回去的时候,凤以寻身上裹着玚珏的红衣。玚珏一直将她抱回了东极。起初青华看见时,还以为玚珏胆大欺负了凤以寻,若不是羲和拦着,说不定当即就揍了玚珏一顿。

 后来听说身上的衣裳是被饿狼抓破的,青华才放过玚珏。同时羲和也松了一口气。

 以往玚珏是从没进妙严宫一步,每每来接凤以寻便是在宫门口等着。这回,她能将凤以寻抱进她的家里。

 羲和见两人气氛有些微妙,拉着一脸冷不情不愿的青华就出门去了,临走出院门前还不忘招呼凤以寻道:“你好好陪陪客人,我和你父亲有事出门一趟。”

 出门走了一段距离,青华才问:“我没有什么事要出门,你有什么事吗?”

 羲和摊手:“我也没什么事。”

 青华牵起她就往回走:“那我们还是回去罢。”

 “喂寤桦,你要给孩子们留足够的空间。”羲和拉住他道。

 “留空间做什么,让他欺负以寻吗?”

 羲和笑睨着依偎进青华的怀里,双手环过他的,头蹭着他的膛,道:“就是欺负,也要以寻愿意。凤以寻长大了,寤桦你别老怕她吃亏。她是不会吃亏的。”

 青华半垂下狭长的双眸看着羲和,羲和够起身便在他的下巴亲了一下。青华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罢。”

 两人走过小径,走过小溪,着薄暮。

 青华忽而轻声问:“羲和,想将仙界里的所有仙山都走完,将所有风景都看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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