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各人心思各人路
女人要是嫁人久了,就会发现,你丈夫无理起来的程度,其幼稚度跟你儿子差不多,例如不会在别人身上发生的那些没道理的事,他就能心安理得的冠到你头上来。
柳贞吉是发现了,她家王爷就是觉得府里谁都要听她的,就是连万皇后,他都想要她听她的,别给她添任何麻类贩好,但就是他对她如何,她必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说,还得觉得他是对的,还得事事以他为上,好的要受着,坏的更要受着,要不然,就是她不把他当回事,就是她不在乎他,就是她不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他就在这么个紧要关头,跟她扛上了。
她给他喝退烧药的时候,他居然认为这不是她煎的药,从而板着脸冷冷地瞪着她,一口药也不喝。
“唉,书房里,军师,师爷都等着你呢,”柳贞吉拿他实在头疼“我也要去处置府中的事,快要过年了,咱们家那么多的事,我得为你去打点呢。”
“是啊,你忙。”周容浚张了嘴,脸色装得淡然得不得了,口气平静“忙得不回屋睡,忙得煎个药还要下人,我娶你何用?”
娶她何用?柳贞吉听得真想翻白眼。
听他这么一说,娶她回来是让她当老妈子来的啊?
这男人还是十年如一
的不会说话,是个女人都得被他气死。
这真是鸡蛋里挑骨头,她现在哪天有空忙这些厨房里的锁事?她好长一段时
都点心都没做过与他吃了,他也没惦记,偏偏这时候拿出来说嘴,想也知道他这还是在记仇,记着她这两天不回来的事了。
柳贞吉心里也有气,不想低头,但见他别扭的样子,想来若是她不低头,他就更不会了…
“以后不了,你骂我,我也不走。”柳贞吉懒得再与他废话,干脆含了苦药,以嘴送到他嘴里。
周容浚没料到,眉头深皱,等喝到药,她还在他嘴上
了一下后,他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
不过,等柳贞吉把碗再送到他嘴边,他还是抿嘴不张。
柳贞吉摇摇头,只好用嘴渡药,把一碗药都喂了。
王妃是个有办法的人,安抚话也没多说几句,就把人搞定了。
周容浚下
后,活龙生虎地大步出去见那群侯着他的属下去了,留下柳贞吉趴在
上,对着还残余他体温的被子狠狠捶了几下,嘴里骂道“瞧我嫁的都什么人!”
她好好的小绵羊生涯,已被他
到一败涂地了。
**
怕他一时兴起,再拿自己的身体糟
,柳贞吉也是怕了,药跟晚膳都是她亲手
的,抬去了书房处的偏阁,等到了差不多时辰,叫他过来用膳,也暂时让与他议事的幕僚们歇口气,吃口饭。
这几天,谁也不得闲,商量的事太多,柳贞吉就是心里有个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具体的也是不知道了。
不过,幕僚里也有与她亲近的人,也递了话过来,说她之前定的开军晌慰民心的那件事,王爷已经点头下来了。
柳贞吉知道他最终会当着众人的面表态,但没想这么快,上午一回来,下午他就动嘴了。
说来也不是孺子不可教。
但其实也就是如此,他不是不领她的情,她才能对他继续好下去。
要不,再多的热情都捂不热的心,谁捂着都难受。
“小世子他们跟母后用着膳…”她为他洗手时,与他报备了孩子们的行踪。
周容浚手是伸给她让她洗了,但冷着一张脸,就是不搭理她。
等他坐下,看到明显是她做的菜,嘴角一撇,先自个儿拿起了筷——柳王妃做的菜,味道可能跟厨子们的差不多,可能还要差上一些,但摆盘的方式却跟谁都不一样,哪样菜都要
成花里花俏的样子,周容浚以前不觉得如何,看久了,也觉得顺眼。
“先喝点汤。”柳贞吉盛了碗百合莲子汤给他。
周容浚接过,还是不看她,也不说话。
还置着气呢,这气
…
柳贞吉不动声
,嘴里话没停“长殳说这两天得从城中招些人进府帮忙,要不然过年府里忙不过来,就是怕招的人太多,有探子混进来。”
周容浚喝完汤,放下碗,还是不搭话,仅管吃他的菜。
“徐离刚当知府,家里的人也没过来,这个年,我想着让他回王府过,您看如何?”徐离是他们的门客,西歧新上任的知府,王府已经派出了人去接他的
儿家小,不过,把人接过来,也是年后的事了。
周容浚还是没搭话。
真忍得住…
柳贞吉不由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个男人了,过完今年,他们成亲也差不到多到第四个年头了,她从不管事的变成了半个顶天的,他倒好,以前的英明神武,高深莫测从都不见,成了个
发脾气的小伙子了。
她可真是把他给纵得哟…
“烧菜的时候,油溅着手了…”柳贞吉把手伸出来,故意没伸到他面前,在他身子边上点。
周容浚嘴僵了僵,随即,僵硬地转了点头,瞄了瞄那手…
其实手也没怎么伤着,就是红肿了一小块。
周容浚看没事,又略略转过头,当没看见,继续沉默地用着他的晚膳。
不一会,吃
了,搁筷子走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柳贞吉见他这缩
壳里准备跟她死扛到底了,坐椅子上头疼地
着头,在偏屋又坐了一会,跟丫环们说了半会事,又端去了药给他喝了,这才带人走。
唉,这等时候,她不退步,又能如何?
**
柳贞吉半夜被惊醒,发现他已经回来,正拿她手在涂药。
“不生气了?”内宫的灯火仅点亮了一盏,他的脸孔近在眼前,但藏在暗影里,看清清脸,但柳贞吉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一片安然,连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不复白
的冷漠。
“嗯。”周容浚嗯了一声。
他们太过于亲近了,以至于谁好一点,谁坏一点,都过于斤斤计较。
柳贞吉也是发现了,其实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那么包容。
她是退步了,但在情绪上,她还是把自己高高置于上位,以俯视看人。
他是在皇帝皇后的情绪里过来的人,哪能不知道她心底隐藏着对他的那些不耐烦。
她还是难免犯了自以为是的错,总觉得自己多活了别人一世,要比别人看得透,也藏得深…
可他到底不是别人…
“我最近太累了,”柳贞吉给他
了衣裳,等他上
后靠近了他的怀里“累到好几次做梦的时候都梦到在柳家,那是夏天,太阳晒到我脸疼,我才知道醒来,我娘来给我洗脸,杏雨她们围着我说话,我走几步累了,还能回
趴一会,我娘一边骂着我,一边儿给我打扇子…”
周容浚低头看她,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想,我想我娘了,还有姐姐,”柳贞吉把他的手抱到怀里,淡淡道“不是王府不好,也不是你不好,就是你累,我看着也心疼,看到你发火,我心里更不好受,一天两天的还好,可老这样,我也觉得烦,烦了,就怕自己会对你不好,会抱怨你,会变样子,所以才避着你,等气消了再见你…”她只是想给彼此冷静的时
,越在意越出岔,人爱对最亲近的人毫无保留地好,也会毫无忌惮地坏,他如此,其实她也会。
“你烦了?”周容浚觉得他
口一阵阵
疼,以至于话出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这几年里,她是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他越发的喜欢她,但从没想过,她会烦。
他一直都觉得她是那个无论他什么样子,她都会睁着明亮的眼睛,笑嘻嘻看着他的人。
他一直以为他长在她的眼睛里。
“烦你?不烦,一辈子都不会烦,”柳贞吉知道这时候必须把话说清楚,要不然,他会多想“我只是烦这么多的事,烦这些事得你子夜回来三更就要起,烦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就得去打仗,离开我们,烦无论我做多少,也还是有没完没了的事要
心,还有以后必须要忧心,烦你就算烦了,却只能对着我发火,生怕自己走错一步…”
周容浚听得心里的天都裂开了很大的一条
。
她累,她知道他也累。
她不是真烦他。
“我不喜欢父皇来,”他抱着她,闷闷地道“他是因着私心来的,他这一来,京里的人就更往我身上看了,你说怕有探子进来,可他这一来,能少得了打探的人?到时候你我只会更累心,他当西北是他赏我的,可他也不想想,这西北是我打下的,屈奴更是我夺的,他来添
算什么事?”
“母后留在府里,虽说是帮我,但她一来,你天天围在她身边,本来事多,现下连我想多看一眼,还得隔着好几个下人的传话才能得你句话,你是我王妃…”他更不快。
柳贞吉听得莫名笑了起来,又叹口气,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
“我也不是在乎那点银子,”周容浚深深皱着眉,眉宇间难掩厌恶“可这事,你有跟我商量过吗?你跟我商量我难道不会答应你?你就非得瞒着我?门客有一半服你的,也有一半讨厌你一个妇人
着他们的,你以为这几天我少听他们到我跟前说你的不是?你以为我耐烦听。”
这下换柳贞吉好时晌都没说话,半晌后道“这些事都难免的。”
说着又安慰他道“你不是说嫁给你以后,喜欢我的人就那么几个了?我现在
好的,至少你还心疼我。”
周容浚重重地咬了下她的肩头。
柳贞吉轻笑了一声,喃喃道“狮王哥哥,你说我们这应该能叫相依为命了吧?”
“不是,那还能叫什么?”周容浚靠着
头,抱着怀里的人淡淡道。
他们只能相依为命,他想过把所有事情都一肩扛,但事实却是不行…
只要他是皇子,是西北王的一
,她就无法再过像是柳二小姐一样的日子。
他也不想放她走,她在身边留得越久,他就越不能放开她。
“那这次,我们又和解了?”柳贞吉翻过身,手摸上他的脸。
“嗯,”周容浚闭上眼,感受着她手指在他脸上游走的触感“你别老顾着那些个老东西,是我娶了你,你忘了当时他们谁也不愿意我娶你。”
柳贞吉怔住。
半晌,在朦胧的光线中,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着当年我们成亲,他们没来的事?”
周容浚也是半晌没有说话,好长的一会后,他睁开眼,望着黑夜中那虚无的一点,淡道“你忘得了?”
她忘得了,他忘不了。
**
章家那边接了订亲礼,章家又专程派了人来西北,商量这成婚的日子。
柳贞吉看那时间,那章家人也是要西北过年了。
她跟周容浚商量了一下,让俞飞舟带着那三家的人回来过年,屈奴那边少不了他,但大年三十他留一晚,初一走还是行的。
狮王手下一共有三派亲信,长殳一派,小果子一派,俞飞舟一派,这三派是绝对忠于狮王的,这也一直是对柳贞吉唯命是从的三派,但偌大,光幕僚都有五十余人,门客更是有数百之人的王府,哪光光只有这三派中人,只是三派亲信是领头之人,下面的人柳贞吉无需见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像长殳他们一样无条件忠于她。
柳贞吉毕竟只是个王妃,她就是有能耐,在王府绝大部份人的心目中也不可能大过天,他们心中,天是狮王,狮王之上,还有江山,皇帝,就是狮王之下,小世子也比她有份量…
这些人虽然不可能对柳贞吉不敬,但王妃做成事,是她的本份,做过线了,那就是她的不是…
有这么群人在,也是钱保丰那一举,柳贞吉都觉得可怕的原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道理她岂能不懂。
这些人能成就王府,也能让王府倒下。
这世上的道德伦理,世俗规章,不是量身为她定制的,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柳贞吉也明白,她现在看似风风光光,一个不小心,也可能瞬间倒下,毕竟,她的地位已经注定了她日子奇高的风险
。
他帮她立威,与此同时,其实也是把她身上的一部份风险,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想想这个,柳贞吉不为也得为,总不能他在劳心劳力,她在一边理所当然享受荣华富贵,还抱怨连连…
说透了,时间在流逝,日子是他们在过,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不能随波逐
,既然是主宰者,那责任大点,压力大点也是必然的,要不然,谁人都能成王成皇,成人上人了。
那晚聊过一段后,柳贞吉也是发现自己的郁气没了,她那坏脾气相公回来睡觉也睡得早了,每天都睡足了才去办公务,几天下来,气
也要好了些,至少晚上
衣了衣服她摸着,那有些单薄的肌
又变得结实了起来。
人也英俊了不少,每天耀眼地出去,再耀眼的回来,这阵子挂于他脸上那些无形的疲惫也不见了。
所以当章家的大老爷,也就是章家二小姐的亲生父亲章居润进了西北城,见到狮王的时候,那下巴处的胡子是翘了又翘…
他不停地抬起脸去看周容浚,听周容浚说话的时候,那身子都是往前倾的,恭敬中带着点亲近。
“父亲的意思是,如若俞将军与小女儿的亲事是王府一手
办,那么,这个成亲的时
,也还是请王爷能为我们两家作主…”章居润以前见过狮王,那个以前他是对这位王爷敬而远之的,哪怕昆山回来之后的狮王爷变得亲和了一些,但他的高深莫测和喜怒无常还是让他们这等人不敢触犯其威言,狮王从小到大,给他们这些京中世族弟子的印象就像条一靠近他就会被他撕裂
噬的野兽,这次前来,章居润其实也做好了与之抗衡的准备,不能让狮王把两家的主动权全占了,但见过人之后,章居润觉得屈就此王之下,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俱风险。
现在在他前面的这位丰神俊朗,沉稳冷静的西北王,足以担当得起章家的前程。
章居润心思之间,就把主动权让给了狮王,说话之间,也带有了一定的恭谦。
“嗯,这事,就由章夫人与本王王妃商量…”周容浚与章润居也问过章阁老的身体了,见章润居的态度恭敬有礼,起身下了宝座,与他道“我正要去校场,章大人随本王去看看?”
“吾等荣幸。”章润居欣然领命。
那厢,柳王妃也正带章大夫人去万花宫见万皇后。
万花宫前身是原本西北王府的宝山殿,居于他们夫妇寝宫之上,是整个西北王府的最高处,也是风景最好的宫殿,万皇后要来,柳贞吉又重新布置了一翻,虽然比不得凤宫的精致绝伦,但因她添置的各种花草树木,就是入了冬,万花宫也是到处一片生机盎然。
一路上,柳贞吉时不时与章大夫人说几句话,她这时应对起这位中年夫人起来倒还是开朗,不过少了几许跳
,沉稳得很,像个能主事的王妃。
但一进万花宫,见到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衣,冒着寒风的小郡主扬着小马鞭,拖着她的小木马往外走的时候,她就快步跑过去了,那急促的脚步又把她刚维持起来不久的稳重形象破坏无遗“哎哟,我的小姑娘,您这又是要大驾去哪啊?”
“母妃…”小郡主板着张小玉脸,淡淡喊了她一声,道“带马儿走走,她在屋里闷得慌。”
她不过一岁半,但脚步稳扎,说话口齿清晰,而且力大无穷,拖着个有她半身高的小木马也不在话下。
万皇后爱她爱得不行,小郡主说要出去透气,刚出去不久,她在屋内把药喝完,就已经走到门边看她来了,正好见到母女说话,也见到了章大夫人,就开口道“让辰安自个儿走会,她要和马儿走走路,贞吉儿,你带章夫人进来。”
“母后,起风了,风大。”这对祖母孙女儿的组合因这些时
的亲密,都能联手对抗她了,这让柳贞吉很是头疼。
“不会有事,辰安很强壮,不会着寒,没那么娇气…”相比柳贞吉的严加管教,万皇后就要对孙女纵容许多,小郡主爱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一样也不拦。
万皇后的话,让小郡主咧嘴一笑,她张着就长了几颗的小白牙的嘴,朝她母妃一颔首,拖着她的小木马,继续透她们的气去了。
柳贞吉却听得那句没那么娇气有些不对,觉得万皇后好像在讽刺什么…
她心里嘀咕着,脸上没显,回头朝那站在宫门口不敢进来的章大夫人笑道“章大夫人,赶紧进来吧…”
宫门前,与万皇后站的殿门前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章大夫人遥遥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凤主,好半会眼睛都挪不开那一处,就是狮王妃的话,也没有让她移开眼睛。
她许多年没有亲眼见过万皇后了,真没有想到,当年曾得以叫一声姐姐的人,风华更甚当年——不是说她已病入膏肓,只等一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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