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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阿雾愣了愣,没想到楚懋会拒绝得这样干脆,连顾忌一下自己的感受都欠奉,这着实让阿雾觉得自己的心着气儿地疼。‖ ?!她巴心巴肝,熬夜赶工地做这些,描花样、配线,哪一桩不是尽心尽力,连指头都没以前柔了,却还换不来他一丁点儿的暖和话。再说了,她也没敷衍他,绣样子都是用的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图样,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也没拿那些什么花啊草的来敷衍他,难道自己还不够真心?

 阿雾怕楚懋是真心不喜欢,还让小丫头拿着那花样子去问了好些园子里的人,谁见了不说那样子好看,争着抢着来借图去描。不过如今见楚懋这样,阿雾大概也知道他可能不喜欢自己的绣品了。

 不过楚懋不给阿雾台阶下,她却不得不给自己找台阶,否则也太难堪了些,因而强扯出一丝笑容道:“王爷如今年轻体健,自然用不上护膝,是我想得不周,那我替你收起来,等你上了年纪再用可好?”

 楚懋这回连嘴角都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活泼泼的鸭图,绣在小孩儿的衣裳、鞋面上就显得相得益彰,他可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老的时候穿这图案的护膝是何等滑稽。

 不过楚懋低头见阿雾神情里有一丝委屈,眼底蒙了一层水雾,他忽然有些觉得阿雾这个小名其实真是极称她的。

 “唔。”

 这回阿雾见楚懋没有再拒绝得那么明白,而是含混地“唔”了一声,便也算是给自己面子了。

 阿雾起身收好护膝,去了净房梳洗出来,见楚懋斜靠在榻上看书,神情悠闲。

 灯下不仅适宜看美人,也极其适宜看美男子。

 让阿雾不的不感叹一声“呜呼懋哉1”懋者,美也。

 1出自《后汉书章帝纪》。注:“美也。”

 眼前人,清隽绝伦,如松如翠,神情疏淡里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慵懒。他这样随意的斜靠着,没有世家男子身上的那种规矩的烙印,反而有着一丝不该存在的不羁,姿势里就带着一股子反劲儿。

 阿雾不知道自己是知道后来所以觉得他身上有股反劲儿,还是他身上真有那么股气质。

 此时,楚懋见阿雾出来,淡扫了她一眼。

 是了,就是这种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就仿佛世间的规矩都不在他眼里似的,他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或事。

 “睡吧,明还要进宫。”楚懋搁下手中书卷,起身往畔走去。

 阿雾点点头,了鞋,脚上依然穿着袜子,滑入了被子下头。

 “明冬至朝贺,你不用紧张,若在宫里有事,你可以给皇后身边的芳姑姑传话。”黑暗里,楚懋平静地道。

 阿雾听了却一点儿也不平静,搞半天皇后身边的芳姑姑居然是楚懋的人。阿雾对这位芳姑姑颇有印象,乃是田皇后身边很得信任的宫女。

 阿雾在想,既然楚懋的手都伸到田皇后身边了,那他前世为何不干脆在舅舅宾天的时候乘登基,说实话,只要安排得宜,矫诏登基也不是不可能,比他最后起兵谋逆总要容易些。

 当然楚懋是不可能回答阿雾这个问题的。但阿雾没想到,楚懋会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难道是自己的一片真心打动他了?

 亦或者,在楚懋的眼里,阿雾根本就只能是他的人,她的家人也全都是他的人,所以这等秘密即使告诉阿雾,也没什么大碍。要紧的是,阿雾不要在宫里出什么差错。

 然而,这给了阿雾一种错觉,一种真心换秘密的错觉。

 次,阿雾带着两个侧妃进宫往坤宁宫向田皇后朝贺冬至节,她自然是犯不了什么错的,宫里的一应规矩她比大多数人都更为熟悉,且不提她做过多少年的康宁郡主,就拿她在宫里飘的那么些年来说,她也自然比旁人来得熟悉。

 虽然入宫朝贺又苦又累,而且寒冬腊月的也冻人,可阿雾心里依然乐意的,既见到了福惠长公主,又同崔氏见了面,虽然说不了话,但知道她们都很好,这也就令人欣慰了。

 回到祈王府,府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晚上,先是开银安殿祭祀先祖,阿雾身着大红地云凤纹镶褐边曲裾,肃穆地跟在楚懋的身后,立于银安殿外,等着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人进银安殿祭祖。

 深广的殿内,楚懋的身形显得孤单而寂渺。

 祭祀后,在瑞安堂摆家宴。当然这一切都不需要阿雾这个祈王妃心,她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位置上动筷子就行了。

 为了照顾楚懋那恼人烦的喜洁癖好,家宴没有如同普通人家里摆成大圆桌,而是法古制,一人面前一张矮几,几后铺横席,席上设圆形软垫,人跪而坐之。

 小几上设玉簋盛食、玉觚饮酒,一侧有丫头伺候,以铜斝温酒,晃眼间还以为是回到了古朝。

 楚懋一袭玄镶金地绣卍字蝴蝶纹边宽袖袍,峨冠博带、轻衣风,居于正中。

 阿雾坐在左首一列的第一位,对面一席空置,下首第二位是何佩真,对面是陶思瑶,三个侍妾依次后坐。

 “去请姑姑来。”楚懋道。

 梅影应声而去,郝嬷嬷片刻即到,循例谦逊了一番,终究还是坐到了阿雾的对面。这便可以开席了。跪坐在门边的一行伶人橫笛箫,弹阮吹笙。

 席间毫无交流与悦,阿雾吃得胃疼,好在很快就有人为她解了闷。相思以手抱琴,一袭玫红织金团花大袖衫,臂挽粉罗披帛,如云中仙子般飘然进堂。

 阿雾心想也亏得堂内暖和,有烛山照明,否则寒冬腊月的,相思姑娘这一曲后,只怕要数不起了。

 “相思愿弹奏一曲,为王爷、王妃和姑姑以贺冬节。”

 人美语娇,阿雾几乎要为相思鼓掌了,她素就爱端架子,这会儿能拉得下脸来当众演奏,以讨楚懋心,实属不易,阿雾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过相思平也没什么机会见楚懋,总是要避嫌的,她又不是楚懋的妾,好歹有借口去接近他。阿雾以为相思的这个态度才对嘛,妾室就是以娱夫婿的。她既然有这个念想,也就不必竖那种牌坊。

 哪知堂内有人放出一声嗤笑,阿雾转头一看,正是她下首的何佩真。“相思姑娘的天籁之曲、曼妙之舞,都成咱们王府里每回节庆的保留节目了,你若不来贺节,咱们姐妹才会觉得奇怪呐。”

 相思的脸色一白,螓首低垂,眉间一丝委屈,眼底一丝红意,真正是让人心怜。座上的郝嬷嬷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何佩真见众人都望着她,她的下巴反而一抬,越见高傲。她这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无论她怎么做,祈王殿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何况她做错了,因有她老子在后头,祈王楚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拿她如何。

 阿雾倒是有些理解何佩真的心情,这姑娘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何受得了这些气。

 “相思的琴弹得的确极好。”楚懋安抚了相思一句,转而对阿雾道:“何侧妃犯了口舌之戒,让她抄三百遍女戒予你。”这过程里简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何佩真。

 “是。”阿雾应道。

 何佩真怒瞪双目“王爷!”

 楚懋扫了一眼何佩真,眼里的冷意,看得何佩真立时就蔫耷了。继而楚懋转向相思,相思缓缓地拨起了琴弦。

 阿雾却没将相思的琴声听进去,她诧异的是楚懋对何佩真的态度,这已经不是不胜其烦下的无奈了,而本来就是厌恶了。镇国公可不是好相与的,楚懋如此对待何佩真,令阿雾想不通。

 在阿雾的眼里,楚懋不该是那种为个人喜恶而不顾大局之人,那么他是故意而为,哪又是为何?阿雾在想,自己是不是进了一种误区,以为何佩真嫁给了楚懋,楚懋就一定会拉拢镇国公。而实际上,镇国公未必就肯为了一个何佩真而把赌注都投给楚懋。前世,镇国公也的确没有投靠楚懋。

 那么难道是楚懋根本就没有打算拉拢镇国公,并且如此明显地厌恶何佩真,实则也是一种表态,对隆庆帝的表态,对那两个兄弟的表态。阿雾心想,楚懋前世能兴兵谋逆,必然是有诸多安排的,不说别的,只说军队一事,就难掩痕迹。所以他不得不花很多功夫来混淆视听,让人以为他无大志?

 那么内宅主次不分,打何佩真,漠视陶思瑶,让一个不知名的外姓女和丫头蹬鼻子上脸,还真是让人放心呐。所谓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都不齐如何平天下嘛。

 阿雾于是想,这府里怕是也有宫里的眼线,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想来,楚懋定然是清楚的。

 而且看来,楚懋也知道,隆庆帝根本不会立他为太子,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装什么贤王去博圣意,只是一味地瓦解对手的心防而已。谁又能料到,早在这个时候,这位四皇子就已经在策划在新帝登基后举兵谋逆了。而当时的一众皇子想的都还是如何讨得隆庆帝的心或者内变于宫廷。

 相思的一曲终了,阿雾才回过神来,众人虽未点评,但神情里已经透出相思的琴艺如何了。楚懋勾三分,郝嬷嬷是与有荣焉,何佩真眼含嫉妒,陶思瑶是羡慕又嫉恨,至于三个侍妾么,阿雾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其后,公孙兰,欧芷两姊妹也献了一支舞,以阿雾看来,称得上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妙人也得不到楚懋的垂青。

 宴罢阿雾与楚懋一同回了玉澜堂,当楚懋走进净房时,阿雾吩咐紫坠赶紧把她的宵夜提前端上来,原本团团圆圆的家宴被楚懋搞得冷冰冰的像鸿门宴似的,阿雾觉得胃疼。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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