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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偷梁(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偷梁(下)

 李君阁赧然道:“我算什么大福娃!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在背后说我憨包。”

 何苗哈哈大笑:“憨包有憨福,一点都不矛盾的。”

 李君阁:“…”来到寨子后边,何苗一看杉树林子,不由得手扶脑门:“寨子里人是要闹哪样!”

 李君阁一看林子,好些合适的杉树都了红绸,不由得说道:“哎哟,这是咋回事?这是都有主了?”

 何苗哭笑不得地说道:“哪能啊,没有几十户人家同时起梁的道理!这是树主都觉得自家的这些木料可以当梁材,提前替你扎好了,都希望你选他家的,想粘粘你的福气。妈蛋这人和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李君阁放眼望去,绑着红绸的好料子不下四五十,说道:“哎哟,这要是拿一些放着不砍,会不会得罪树主啊?”

 “这是名望了,二皮你好好记住这一刻吧,这是属于你的荣耀!”

 何苗摇头继续感慨道:“苗家人不会口舌功夫,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对你表示感激,四百人家,家家能拿万元过个肥年,二皮你这功德,寨子里都给你记着呢!”

 李君阁不由得眼圈发红,他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多做什么,但是看着林子的红绸,心里不由得沉甸甸的,抹了下眼角说道:“没说的!乡亲们这份情,我皮娃也记着了。”

 何苗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君阁说道:“实在是要不了这么多,解绸子吧,对了,即使我们不用,每棵树下还是放一个小红包,表示一下感谢才好。”

 两人又搞了好一阵,留了六,将其余的红绸都解了下来。

 李君阁将所有红绸扎成一朵花,说道:“待会第一梁木下山,把这朵绸花系,表示我们领情了。”

 林子里黑得早,两人又等了一阵子,看到六个黑影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了林子边。

 来人是山下村里万大力王宏光几个,二还在自己脸都抹了把烟灰,看起来真像是积年的老贼。

 何苗说道:“都到齐了?”

 万大力点头道:“到齐了!”

 何苗又问道:“溜索每段都安排了人手没?”

 万大力低声笑道道:“都安排好了,妈蛋干了这么多年的治保,对做贼这行也算是门清了,啥都不重要,这后路首先得安排好不是?”

 众人都低声吃吃直笑。

 何苗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开搞。”

 来到第一棵梁树下,何苗取出绳子,爬树将绳子绑,然后跑到山,将绳子拉紧绑到另一棵树,让梁树向山坡弯曲,然后跑回来在树下摆糖果,猪,点燃香纸,先敬了山神神,再敬了祖师爷鲁班,每位都有一套四言八句的祭辞。

 山神的是:“此树只合此山栽,山神爷爷把眼开。青龙吐水来滋养,白虎爬坡来守材。”

 神的是:“六煌煌照东来,前坡气运后坡财。东主搬去成堂屋,金银成山米成台。”

 鲁班的是:“先师传我伐木方,西弥山里摆道场。吩咐弟子来砍倒,留与东主做栋梁。”

 然后抓了一只公过来宰了,用公的鲜血绕树淋一周,口里高声念道:“此、此、不是凡,别人拿来无用处,弟子拿来止煞气。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止煞惟能凭此。”

 这是冲煞了,虽然看准了伐木的时辰期会,但是来帮忙的人里难免有八字冲撞之处,靠这只大公化解了。

 走完这一大圈程序,何苗这才说道:“来,开工!”

 李君阁心里暗暗好笑:“做贼都这么大排场!简直没处说理去了!”

 几人轮班将树锯倒,李君阁将红绸挂,万大力几人扛着往溜索那里跑。

 何苗还在后边吩咐:“一路不要停,不要回头看,间不准落地。赶紧运下去再回来,这还有五趟哩!”

 万大力几人边跑边笑:“晓得晓得!”

 在第一棵树的木桩摆一个大红包,何苗说道:“留树蔸的红包,并不一定非要让树木的主人来拿,谁先发现谁可以拿去,这个叫做‘捡喜钱’。”

 说完又带李君阁去砍第二

 前几木料运完,都风平静,待到运第六的时候,何苗叫住众人说道:“我们搞了这么久,寨子里安静得简直没道理。如果要有事,肯定在这最后一了,待会你们先跑,二皮给他们每人带一些小红包,一会如果有人拦阻,赶紧撒出去!”

 说完又道:“二皮你跟我一起断后,这还要点鞭炮谢神呢,鞭炮一响不出杂症,老子何字倒过来写!”

 万大力几人嘻嘻哈哈地抬着木料跑了,二边跑边喊:“二皮你儿晚点点放鞭炮哈!要是跑不赢真被抓了,李家沟的班子脏完了!”

 何苗将大公,猪,花生糖果都收好挑起来,眼看着万大力他们都没影了,脸紧张地说道:“实在跑不赢,老子只有把公丢了!二皮你下山了要赔够数哈!”

 李君阁哈哈大笑道:“想得美!反正老子的梁已到手,大公化完煞对我没用了!你自己留不留得下,关我事!”

 说完将鞭炮一点,转身跑,边跑边喊:“先闪了!你慢慢来!”

 鞭炮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晚动静有点吓人,惊得山的飞鸟没头没脑地瞎飞起来。

 听见寨子里铜锣“咣咣咣”地响了起来,两条火龙从寨子下两方亮起,人声鼎沸:“逮贼了!逮偷梁贼了!”

 间也夹着一些嘻嘻哈哈不和谐的声音:“捡钱了!捡喜钱了!”

 何苗挑着担子狂奔,边跑边对李君阁喊道:“二皮你儿慢点跑!等等老子!”

 李君阁回头一把抢过何苗肩膀的担子扛自己肩膀,边跑边说:“还跑山匠呢!你这样只有遭山猪拱股的命!”

 何苗边跑还边抢白:“!山猪只会跑直!真追来了老子不晓得倒拐?”

 突然见前面一阵梆子响,一群小苗娃从路边窜出来,两个打亮火把,剩下的一个个拿着细竹竿子往两人身打,边打边喊:“偷梁贼!打打打!”

 何苗吓得差点窜旁边水沟里去了,李君阁一扬手把手里的小红包对着火光甩出去,大喊一声:“看暗器!”

 “哎哟!”苗娃们不知道是啥,赶紧躲闪,待到看清是一个个小红包,高兴得见眉不见眼,赶紧低下头世界踅摸,再顾不奔逃的两个贼了。

 李君阁又从筐里抓了几把糖果花生扔过去,巩固战果,继续向前狂奔。

 一直跑到溜索旁边,李君阁抛下担子将自己往支架套,何苗也在旁边手忙脚地套安全带。

 这时又是一通梆子响,阿铜又领着一群半大娃子出现在溜索前,哈哈大笑:“哈哈哈,二皮,等你好久了!”

 “靠!还会埋伏!阿铜你也学坏了!”李君阁突然打开强光手电:“晃你们个睁眼瞎!”

 趁阿铜他们大呼小叫躲避的时候,李君阁跟何苗两个“呼”地一声溜了出去。

 阿铜一跺脚:“哼,人虽然跑掉了,好歹留了一挑子浮财,哎哟…”

 看一对箩筐“嗖”地一声向前蹿出,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阿铜脚下只剩了一光溜溜的扁担。

 “哈哈哈哈”黑暗响起了李君阁得意的笑声:“阿铜,明天下山来,吃烧公!”

 何苗一边收捶着的绳索,一边嘿嘿嘿贼笑。

 留下一群苗娃们在山捶跺脚:“狗的汉娃子们太猾了!”

 …

 两人来到山下,大部队们都聚齐了,将大梁安放到板车,李君阁开着猛禽往下拉。

 李家沟的年轻人们好像打了什么胜仗一样,一个个高兴得了不得。

 来到绿道,众人跳下车,将梁木下到工地旁边的滚马放了下来。

 何苗一边往梁木贴红纸,一边说道:“从现在直到梁结束,都得有人守着了,顶梁顶梁,代表的是当家主,又是堂的主干,而堂是啥地方?那是全家供养祖先及神灵的地方!所以不容亵渎。任何人不得脚踩或蹲坐梁木,尤其是女人!女人若是横跨了梁木,会败坏新屋主人的运气的!老时间里有些相互有仇恨的,会特意指使自家女人去跨对方的梁木。拼着自家遭报应,也要去坏了别人的气运。”

 李君阁摇着脑袋,说道:“谁要是这么干,那简直是魔怔了,除了给自己一个心魔,今后时时想着自己要遭报应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家的梁,不用守!”

 话音还没落呢,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放你的!”

 转头看见大伯怒气冲冲的脸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六大梁,全给我抬祠堂里去!我看谁敢在祖宗和你四爷爷前面造次!摆那里才真正不用守!”

 李君阁连忙见风使舵:“哎哟还是大伯想得周到,走走走,大家再受一把累,摆祠堂里,也让祖宗保佑保佑!”

 一行人又将大梁往祠堂里抬,一边抬一边嘻嘻哈哈听何苗一惊一乍地讲述在苗寨的逃跑经历。

 这一通完也是大半夜了,大家约好明天在绿道工地摆坝坝席吃柴火烧公,这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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