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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兰若迟疑半响,小小的玉手才执起杯盏,她微微端详,那酒呈琥珀光泽,晶莹明澈;嗅一嗅,浓郁袭人;轻轻地抿上一口,缓缓下咽,芳香馥郁、甘美可口,所谓极品好酒,也不过如此罢。

 “喝过吗?”

 “嗯。”她点头,眼圈了有些发红,虽然不曾吃过爹爹不遗余力、费尽心血研究出来的珍贵名菜,可是娘亲曾手把手地交给她“酒经”里酿酒的方法。

 纪兴当初为了博娘亲心,在府里搭建了一处小小的酒坊,打从她懂事开始,那里就成了她和娘亲最快乐的场所。

 摊晾、炉灶、蒸酒、窖藏、起窖,每一道程序,都能让她们乐在其中,浓浓的酒香,能叫她们忘记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

 后来,娘亲去世了,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再也没有品尝过一口佳酿,她甚至都快忘了,美酒的味道究竟是怎样的,这人生,原来死,其实生苦。

 不过刚刚十八妙龄,却有着七八十岁的心境,衰老得一塌糊涂,都是因为没有光明,看不见未来的缘故吗?她喟然长叹,再饮一口。

 “这酒,叫什么名字?”曲庭兮注视着烛光下那张纤凝如花的美颜,低低的问。

 “忘忧。”她轻轻地答。

 “好名字。”他赞美着举起杯,悦耳磁的嗓音,一字一句地传来:“那…妳何不忘忧?”闻言,兰若心头重重一震,由始至终,她小心翼翼掩饰的伤心、迷茫,难道这个男人全看在眼里了?或者,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忐忑不安地垂着小脸,不敢瞧他一眼,长长的羽睫轻颤,汹涌的泪意被咬牙回肚里,再端起杯慢慢地轻啜一口又一口…

 人生苦短,譬如朝,何不忘忧?

 ☆☆☆

 当天空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时,客栈里的打起了鸣。

 屋内,烛火早已熄灭,榻边的帘帐低垂,掩去从窗棂隙间透进的晨光和寒意。

 铺上,暖烘烘的,一条棉被下,两具极为契合的身躯,正亲密地紧紧依偎着,乌黑的发丝,悱恻地壮的手臂横过纤细的肢,占有地搂抱住,睡得尤为香甜安稳。

 “唔…”直到一声轻微的呻,惊醒了好梦方酣的曲庭兮。

 他睁眼,半抬起身子,端详着怀里那张正要转醒,却因醉酒而蹙着秀眉的慵懒小脸。

 老天真是厚爱这小女子,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就连刚睡醒的慵懒模样,也是美得叫人垂涎。

 “嗯…”女人不知道自己已遭人觊觎,小嘴里又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觉得自己头疼裂,不舒服极了。

 她娇懒地翻了个身,将脸蛋埋首在软枕里,昨夜的记忆如水般涌现上脑海。

 呀,一些模糊的片断已经浮现,想必她是喝醉。

 长年不沾酒水,谁知会这么不胜酒力,不过三杯两盏,就醉了,呜…美酒难得,醉酒却是难过,还有搁在她间的大手怎么这样重,让她都快不过气来。

 手?一双明媚的眼眸猛地睁开,又因头痛而半瞇着,看着那横过自己上的手臂。

 这是谁的?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让兰若怎么也想不起来,醉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好吧?头很疼吗?”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茫茫然地回首,看到睡在外侧的曲庭兮正坐起身,不紧不慢地将半散的衣襟上的绦系成结,看样子打算起了。

 起…他们为什么会在一张上?

 “妳再睡一会,我去叫伙计煮点醒酒汤来,妳昨晚喝太多了。”曲庭兮很亲昵地给一脸震惊的小女人夹紧被子,才下利落地穿衣束带,离开屋子。

 她一定是在做梦!盈兰若不发一言地重新闭上眼睛,效仿鸵鸟,再次整个儿缩进柔软的棉被里,将自己埋起来。

 可是,梦总会醒的,醒了之后还是要面对并不想面对的一切,想到这里,她猛地坐起身,掀开棉被!

 还好还好,自己的亵衣还完整地穿在身上,稍稍平静一下心情后,她思忖着,飞快地跳下,火速穿衣梳洗后,揣起那个装有金银首饰的小布包,不假思索地拉开房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惜,这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早了点,兰若万万没料到,刚冲到楼梯口,面就撞上揣着碗打算回屋的曲庭兮。

 “醒了?怎么跑出来了?是出来找我吗?”他一抬头就瞧见了她,还不动声地瞟了眼她手中的布包,俊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以不紧不慢的步伐拾阶而上,朝她走去。

 “我…”被抓包的兰若又窘境又气地看着他。

 “我不会悄悄溜掉的,妳放心,为夫可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小人。”他嘴里又冒出这么一句,简直能把人气出内伤。

 这男人真是坏透了!明明知道她想干嘛,偏偏不挑明,还拐弯抹角地骂她,安得什么心!

 “来,先进去喝了醒酒汤,早晨外头的寒气太重,屋里可就暖和多了。”他像个宠宠上天的好夫君,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将她重新带回房间。

 “曲少爷,我…”兰若瞧着正吹着汤汁的男人,嗫嚅地开口,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跟他分手离开这里,“我想…”

 “喝吧,不烫口了,现在头肯定还疼吧。”曲庭兮打断她的话,将碗递给她。

 那就先喝了再跟他摊牌,盈兰若很快一口气喝完,刚放下碗,正要说话,不料他却先开了口。

 “妳想上哪?”

 “这个我自有去处。”

 “是吗?依我看,妳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曲庭兮薄一撇,不信她的话。

 “你…我有没有去处,又关你什么事?”他的话刺伤了她,小脸一白,兰若锐利地反问。

 “怎么不关我的事?俗话说,一夜夫恩。好歹咱俩还睡过一夜。”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谁跟你一夜…”她脸一红,很不争气地将后半句隐没掉。

 “妳别想不承认。”曲庭兮挑起了眉,黑眸望着她雪瓷般的肌肤上染了淡淡的红晕,这小女人,真是美得令人屏息。

 兰若不识他心意,又气又恼,这种事,要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如何亲口承认?除了狠狠地白他一眼,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即使心里清楚,昨儿夜里她与他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他们睡在一张上,这仍然是不争的事实,她无法反驳。

 “妳别瞪我了,妳知不知道…”他突然起身凑近她,把她吓了一大跳,眨眨眼,等着他把未完的话说完。

 “妳一瞪我,我就特别想吻妳。”这是真的,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想这么做了。

 他长到二十六岁,见到的女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特别美丽可爱、特别令他心动的。

 她聪明,可又有点儿莽撞;她看起来荏弱,其实骨子里有一份坚韧;她冷漠起来时像朵如雪的白莲,生气时却像似火的红莲,每一番风情都令他心动。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本来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不帮她,可鬼心窍似的,他就是无法坐视不理,他不忍心看无辜的她被当成棋子,将青春年华全部葬送。

 自见过她,之后的几里,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心里有一个地方,总会时不时地微微疼一下,想起在常府深处,还有一个楚楚动人的娇人儿,正眼巴巴地盼他去救命。

 他自由自在地逍遥惯了,从没对谁牵肠挂肚过,可遇上了她,就潇洒不起来。他同样知道,对女子而言,名节有多重要,若是轻易地手管了,这姑娘以后就得跟自己牢牢拴在一块儿,可这种迟疑仅仅只有半秒,他就打定主意,不放手了。

 他喜欢她,就自然而然地想抱她、亲她…

 “你…你别来!”兰若已警觉地后退一步,生怕他又像那天在常府,突然就对自己袭击。

 “呵…”薄轻扬,他笑起来,被人当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呢!这感觉太糟糕。在他来的那个镇里,哪天不是给无数个性格外放的大姑娘们追着跑?

 “妳别怕,我不会来。”曲庭兮摊摊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我只是想带妳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乌龙镇。”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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