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经过一番波折,雷亚歆与蓝又囡总算到了放眼望去全是白雪,让这两个在台湾长大从未看过雪的人感动莫名的哈尔滨。
离别时分,两人的不舍全写在脸上,两只手紧紧握着,一步步走出规模不大的国际机场。
他们心中是多么希望这段路是遥无止尽的,只要握着彼此的手一起走下去,再远也甘之如饴。
取了托运的大件行李走出机场,蓝又囡左右张望着顾家明的身影,却遍寻不着。
拨了通行动电话给他,意外得知顾家明服务的工厂前晚发生大火而赶回去处理,火势虽然控制住,但仍有后续问题需解泱走不开,抱歉的要她自行叫出租车前去。
凝视着雷亚歆,蓝又囡抿抿
“我要走了。”
“我陪你去。”雷亚歆既不放心约四百公里的路程让她一个人走,也不愿就这样说再见。
蓝又囡点点头,她亦不舍得就此分别。
五点,天已黑,太阳下山了,天气更显得寒冷。
讨价还价后包了辆看起来还算新的回头车,他们先去当地著名的国家一级酒店吃了如神户牛排般脂肪分部均匀,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肥牛涮涮锅。
餐一顿后,才出发前往四百公里外,听说不太进步且比哈尔滨更冷的小小
利县。
白天零下约二十多度的低温,幸好车上有暖气,
下厚外套的两人市不觉得寒冷,只觉皮肤有些不适应这般干燥的气候。
通过完全没有交通秩序可言且
车
得离谱的哈尔滨市区,终于上了还没台湾省道宽、仅有两线还没有分隔岛的高速公路,路边净是两公尺高的积雪,路面也有些未清干净的雪,甚至结成了薄薄一层冰,虽然路上车辆不多,却囡路滑,车速一直都快不起来。
老经验的出租车司机对路滑很有一套,他耸耸肩,很自豪的说,只要别开太快,也别煞车煞得太急,小心避开整片的结冰,尽量走在那少数没结冰的路上,即使是逆向行驶…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话虽如此,没有照明设备的高速公路上仍可看见不少险些栽下无围栏的悬崖、突然停在路旁的手驴车──别怀疑,高速公路旁也有住家的,看到小
驴一点都不稀奇。以及因打滑而一百八十度旋转,卡在积雪中动弹不得的车子。雷亚歆与蓝又囡胆战心惊,觉得这景象比任何恐怖片都可怕。
真吓人啊!
一个小时过去,天色完全暗了,夜晚的哈尔滨寒风阵阵,不时刮起一大坨雪重重打在驾驶座前的整片玻璃上,剎那间完全看不清前方。雷亚歆与蓝又囡的心都漏跳一拍,险些
不过气来。
才刚开始渐渐习惯这险恶的驾驶环境,不再被莫名真妙出现又没开大灯的卡车吓到,却听见司机喃喃自语…
“怪了,这车的温度怎的愈来愈低呢?”
略通机械的雷亚歆一听,
口不
有些
的,不安的探出头瞄瞄仪表板,显示温度的指针停在最低处,无论司机怎么踩油门也不上扬。
“怎么了?”见到雷亚歆攒着眉,蓝又囡低声问。
他定住心神,不将心慌表
出来,一如往常的温柔询问:“你的围巾、手套、
线帽那些呢?”
“后车厢。怎么了?”蓝又囡抬起头来。
雷亚歆暗叫声糟,但仍保持镇定“除了羽
衣,你身上还有什么保暖物品?”
“我有暖暧包啊!”蓝又囡天真的笑道,还没察觉异状。
“一个能用多久?”
蓝又囡想了想“好象是十二个小时。你要吗?我身上有…三、四片的样子,听说还
暧的。”
但绝对,绝对不是在零下三十多度时。
“你先收好,放在口袋里,如果要用也好拿。”
见蓝又囡乖乖的做了,雷亚歆再次探头看看仪表板,温度依然没有回升的现象,一个小时前才加
的油也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温暖的车内渐渐有些凉意了,暖气也变弱了。
速行走的车子忽然打滑,后轮卡在雪内动不了。
雷亚歆急忙穿上外套,下去推车。
门迅速的一开一关,夹带雪的强风还是灌进车内,蓝又囡打了个冷颤,匆匆穿上羽绒衣,手缩在袖子内。
使劲的推了会儿,轮胎终于离开了雪堆,雷亚歆快步上车,脸已冻得有些僵,手也成了紫
了。
但他最忧心的是刚才所见到的景象,车底、排气管等全都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雪,无怪乎温度上不来。
彷佛印证了先人的智能,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三不成礼,无四无诚意”
第一次打滑后,雷亚歆又下去推了几次车,即使戴上了帽子、手套,这样的装备在夜晚零下三十度左右还有疾风的状态下根本不管用,冻得他牙齿频频打颤,证明登山用品店的小姐说谎骗人,居然夸下海口,说就算去南极,只要穿上他们卖的羽
衣,也会热得
身大汗想吃冰淇淋。
虽然雪早停了,但强风吹拂,把堆高的雪次向原先已清理好的道路,车行益发的缓慢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才走了不到二十公里,车子囡温度太低而熄火了数次,车内的暖气完全停摆,起不了任何作用,内外玻璃全结上了霜,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司机一手开着车,另一手拿着录音带
稔的刮着,勉为其难地跟着前面车辆**的灯光继续前进。
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雷亚歆及蓝又囡闻声,全身上下起
了
皮疾疙瘩,很想拿两块棉花
在耳朵。
蓝又囡这时才隐约觉得不对劲,脚底
人的寒意让她包在软质长靴内还穿了羊
厚长袜的脚丫子冻僵了。
雷亚歆见蓝又囡整个人缩成一团,长手一句,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彼此互相取暧。
蓝又囡不由得战栗着,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能*在雷亚歆的
口,让他紧紧抱着,脑部失去了运转的功能,成了一团浆糊。
“好冷…”
“抱着我。”
寒意袭人,蓝又困难抵酷寒,渐呈昏睡,雷亚歆怕她一睡便再也醒不来,每隔一会儿就摇摇她,听到她发出声音,才放心的让她再睡一会儿。
司机看车况愈来愈糟。说什么也得开到收费站,至少有个地方能取取暖,暂时歇息一下,不至于闹出冻死人的新闻。
加足马力,重重踩下油门,车子几乎是不煞车的开着,能*收费站多近算多近了,总比卡在黑
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多了。
努力的在雪地上惊心动魄飚车近两个小时,油箱就快见底了,所幸收费站也近在眼前。
司机与收费站人员情商一番,获得同意让他们进去取暖及打电话求救后,便将车子停在马路中央,径自下车冲进收费站内。
雷亚歆唤醒蓝又囡,替她戴上帽子,束紧脖子处、及袖口,以免风全钻进大衣内。郑重叮嘱道:“抓紧我,知道吗?”
蓝又回重重的点头,但车门一开,收费站外空旷的强风更是令人怯步,她已冻得不知东南西北,只知道跟着雷亚歆走准没错。
也不知道为什么,高速公路窄得不敷使用,收费站却宽阔得不得了,台湾、哈尔滨都一样。
疾风强劲得将蓝又囡吹移一大步,她吓得尖叫“啊!”雷亚歆慌忙的拉住她,然后紧紧搂着她的肩,一步步小心的走向收费站的小小屋子内,以防滑倒在雪堆中。
终于进到温暖的收费站里,蓝又囡一看,这不到三张书桌大的小房子内除了她、雷亚歆与司机外,尚有四名收费员,挤得一群人连动都不能动。
雷亚歆让蓝又囡坐在暖炉前仅剩的一张椅子上,替她解开外套拉炼,检视她是否无恙。
人在虚弱时总是显得特别的无助,蓝又囡抱着雷亚歆的
,*在他的腹上“亚歆…”
雷亚歆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有我在,别怕。”
但雷亚歆心中其实亦有不安,活到三十岁了,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的大,而人是如此的渺小、不堪一击。
蓝又回苦笑“我再也不会说杰克是白痴了。”
看电影“铁达尼号”时,她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杰克怎么会死呢?海面的浮板一堆,捡几块抱着也能支撑住他的重量。再不然整片海都是浮尸,死抓着一个不放也不至于会结冰沉没啊!
但…当自已亲身体验夜晚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时,蓝又囡才发现,她根本就冻僵了,僵得连动都不想动,不由自主的昏昏
睡,完全丧失了抵抗骇人寒意的能力。
两人似是心灵相通,雷亚歆苦笑两声,接着说:“我们还没泡在海里咧!”
他们至少都穿著羽绒大衣抵御寒冷,光自车上走进收费站小屋短短的十多公尺,冰雪被强风吹进鞋内,他们就已冻得快受不了,若泡在
是冰块的水里…天!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很无奈的微笑,继而搂抱着彼此。
进到小屋内才刚驱走寒意,受不了拥挤的收费员便开口赶人了,要他们到两百公尺外的宿舍,以免妨碍他们工作——其实是要玩扑克牌。
蓝又囡心慌的望向雷亚歆,只见他脸上挂起了个让她心安的笑,帮她将大衣穿好,牵着她的手向外走。
不长的路程,蓝又囡数度差点被风吹走,幸而有雷亚歆在。
到后来,他索
勾着她的肩膀,替她挡去强风。
当再次进到虽不太温暖但至少有一点点暖气、而且没有强风的屋内,蓝又囡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坐在大厅循环暖气设备旁,她细
的脸颊早冻得发麻,鼻子也了。
“好…冷…”她不由得战栗着。
“这里有暖气,你*到我旁边坐着,等会儿就不冷了。”
雷亚歆
下大衣,
直发疼的耳朵,隐约知道冻伤了,但他不敢说,以免吓着了已受惊的蓝又囡。
蓝又回*在雷亚歆的肩上,又冷又累,不到片刻,她再度睡去。
抱着
睡的蓝又囡,雷亚歆被感染了睡意,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半夜三点多,零下三十七度,天色依然晦暗不明,强风疾疾吹拂…
“车来了。”司机拍拍雷亚歆。
雷亚歆搂着蓝又囡的肩
心期待的走出,见到的却是一辆看起来随时会解体的中型货车,车后绑着
重的大麻绳,与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相连。
仓皇的挤上货车,门却怎么也关不拢,货车司机使劲的一甩,车窗应声裂成碎片,雷亚歆迅速的挡着不让碎片伤了蓝又囡。
眼见货车车窗灌进令人刺痛的寒风,雷亚歆暗叹口气,搂着蓝又囡走回无暖气的出租车,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已结冰的车门打开。
坐入车内,关上了车门,却还是有冷风钻入。
雷亚歆再也笑不出来了,这里离目的地尚有一百多公里远,他怕蓝又囡瘦弱的身子撑不下去,紧紧地拥着她,让她倒卧在他的怀中,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缩起,他以自已的腿夹住她的。
蓝又囡取出暖暖包,死命的
了
,却似乎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她懊恼的咬着
“怎么不热?怎么会不热?”
雷亚歆拿过来,用力的
了几下,将暖暖包又
入蓝又回手中,帮她拍袖口束紧“应该会有用的,等会儿看看。”
其实雷亚歆自己也没有把握。
过了一下子,包在羽绒衣内的暖暖包果真开始发热了,蓝又囡紧紧的握着,汲取它散发出的热度。
司机此刻终于将大麻绳绑紧,上了车,跟着前车的尾灯转动方向盘,并不时得拿打火机烧烧玻璃上的结霜,才能见着前方路况。
没有暖气的车内,事实上与车外的温度是一样低的,唯一的差别是车外有刺入心底的寒风,车内只有些些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冷风。
蓝又囡再也忍不住地哭了,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跟我一起困在这儿了…”
雷亚歆吻吻她的额“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
我。”
从未体验过长时间可怕的低温,蓝又囡早已无法抵抗透进体内的寒冷,她不住的打颤,渐渐模糊的意识让她觉得自己就将死去。
此时此刻,蓝又囡不再矜持,坦然道出她内心深处原木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口的话:“其实…其实我很喜欢你…”雷亚歆点点头,能亲耳听到蓝又囡对他的感觉,他死而无憾。
“我也很喜欢你。”
“有些话…如果我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雷亚歆刷白了脸,快速的捂住她的口“你会有机会的,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相处,我现在不要听。”
蓝又囡却哭得更厉害了“你不用骗我…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别胡说八道!你还可以撑下去,你可以的!”听到蓝又囡失去求生意志的话语,雷亚歆的心慌得无法言语。
蓝又囡微微扬了扬嘴角“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在小说里写的那种…心动的感觉…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的心麻木不仁,而是没有碰到你…”雷亚歆只能紧紧的拥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怕!他害怕她就这样在他怀中渐渐失去了生命。
那种恐惧是他未曾有过的,他的心
得失去了方向。
“我很希望下辈子…老天爷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再遇到你…换我…换我来对你好…好不好?”
“好,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听到雷亚歆的话,蓝又囡*在他的肩膀,体内的动力彷佛全消失殆尽了,一阵无力
感侵袭,她虚弱的闭上-眼,但嘴角还擒着浅浅的笑意一种被爱的女人才会展
的幸福笑容。
雷亚歆惊惶的摇着蓝又囡“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
蓝又囡想笑,却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望着雷亚歆,轻描淡写的说:“人都会死,只是迟早的事。”
雷亚歆想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才愕然发现,泪水还来不及滑落,便在她脸上结成了细细的冰。
天!这究竟是零下几度?他快速的掏出她口袋内剩余的三个暧暖包,拆开包装,用力
了
,一个放在她
衣与羊
卫生衣中,另外两个分别
进她的靴子内,温暖她冰冷的双足。
记得年幼时曾听老人家说过,只要脚暧了,身体也会暖。
他不知道这番话是否属实,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惜一切办法,他绝不要蓝又囡活生生冻死。
他吻住她冰凉的
“不管你会不会嫁给我,不管我们将来还会不会在一起,也不管你究竟会选择谁…你都不可以死…至少不是现在…你还要继续活着,你还要当最漂亮的新娘子…当最美丽的妈妈…当最有韵味的
,…我不准你死!”
他们的脸颊相贴着,他因她脸上过低的温度而心惊,再这么下去,只怕她…这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能保护她?
雷亚歆慌乱无措的摇晃着她大喊:“囡囡!你听到没有?我不准!我不准你现在…我不准!”
蓝又闵头昏昏脑钝钝,抑制不住
入心底的凉意,不由自主的进入半昏
的状态,
噎噎的发出梦呓“我是多余的…我碍了大家的眼.…我是多余的…”
雷亚歆的心漏跳一拍,惊惶失措的大喊:“囡囡!”
蓝又回彷佛听见了雷亚歆发自心底的吶喊,幽幽转醒,艰难的睁眼望着他“我是多余的吗?”
“你不是!你绝对不是!在我心中,你绝对不会是多余的!”他拚命摇头,坚定的否认她绝望的话语。
蓝又囡微微一笑,她听见了,但她还想再听他说“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也是多余的?”
“不,在我心目中,你绝对不是多余的。”瞅着蓝又囡美丽的黑眸,雷亚歆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
蓝又囡笑了,
怀幸福的笑了“谢谢你。”
雷亚歆紧紧抱着她,直视她的眼“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撑下去,好不好?”
蓝又囡重重的点头,像是种承诺“我会撑下去的…囡为…我还要当你最漂亮的新娘子。”
雷亚歆用力的附和“对,你还要当我最漂亮的新娘子,你一定要撑下去,我要让你过最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蓝又囡轻轻的微笑,*在他的怀中撒娇“你说的喔!你要对我很好,我才要嫁给你。”
“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让你
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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