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石新娘 下章
第四章
  西出长安,过了咸渡口,直跑了七、八十里,可孤才敢稍作停息。

 也不知窦家何故破人杀上门去,恐怕事情未了,又须提防官家追,在两股威胁之下,可孤只得避开官道,拣那偏僻的郊路走。

 所幸那窦家小姐只是被拂中道,气血震,一时晕厥过去而已。可孤已为她运了气,想必只消休息个一宵,便可以好转。

 黄昏还未到,但可孤见到乡间一户农家看来可靠,给了一些碎银子,要求借宿。一方面也是顾虑窦小姐情况,要让她早点歇下了。

 农家的老主妇捧了银子,天喜地去了。不久,用个陈旧的木托盘送来饭菜,可孤瞧过,是粟米饭和雨碟子野蔬,难得的还有盘白斩。他指点那老妇先迭人房裹给姑娘。

 突然一阵尖叫从房里传出来。

 真凄厉呀,窦小姐那川法,可孤背心上一凉,不相信这么快又出事了,拔剑赶入房间。

 那老妇跌跌撞撞从他身边跑出去,可孤几乎怀疑她有问题,但顾不得她,先掉头去看窦小姐。

 一眼见了,可孤以为她中了暗算,她歪倒在边,身子僵得很厉害,后来他才发现她手里握了个东西,两眼直勾勾的,死瞪着它看。

 原来…她是在照镜子!

 那是面圆圆的小铜镜,不过手心大,雕花镂草纹着银丝,一看就知道是珍品,应该是她随身的玩意儿,不是这寒穷农舍裹有的东西。

 她一醒来就照镜子,一照镜子就尖叫…可孤的理解力就只到这里,他小心问:“怎么了,窦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面盯着镜子,一面摸着脸颊,颤声道:“我…我的金靥掉了!”

 就是女人贴在脸上那两片莫名其妙的东西吗?她就为了这个,惨叫得让他起了一身皮吃塔?可怜魏可孤觉得他现在更胡涂了。

 “窦姑娘,那东西掉了…很严重吗?”他虚心的问她。

 “那当然!”她哇哇叫“我就只带了这封金靥出来!”

 “那么等进了城,再买一对不就成了?”

 “你不懂,那对金靥是特别制的,金箔上还点了紫漆,好配我衣棠,你们中原根本没得买!”她嗒嗒哭起来。可孤正觉得她那句“你们中原”话说得奇怪,她手裹的铜镜陡然就砸了过来。

 别以为她是砸,那一记可也有准头的,朝可孤的肩尖直飞过来!要不是闪很快,肯定可孤现场便要头破血。那铜镜撞了墙,孤零零地跌落在地上了。

 可孤不免气恼,但见她趴倒在上,哭得那么凄惨,心又软了,好声好言地劝:“窦姑娘,你爹娘把你生得好,用不着那玩意儿点缀,人就够美的了。”

 那姑娘原本肩儿一耸一耸的在哭泣,听了他的话,慢慢抬起头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猛地,她眼睛一张,跟着跳起来,整个人朝可孤扑了来。

 饶是可孤反应再好,也料不到她这一着这回她攻击的手法就更离奇了,伸出一双玉手在他身上又摸又扯,一急,索狠狠剥了他的衣服。

 襟口一敞开,可孤那古铜色壮的肩头和膛都袒出来,给她那双柔腻娇小的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一点忌讳也没有的摸来又去!

 可孤是个年轻小伙子,怎经得起一个女人这样子折腾?他浑身打哆嗦,叫着:“住手,窦姑娘,你不要不要这样”

 却听见窦姑娘发出一声欢呼,从他身上搜出了个东西,捧在手心,欢喜胜利地说:“我没看错,掉到你衣服裹头去了。”

 就是她那对金靥!

 可孤还站在那里头部充血,窦小姐已去墙角拾回她的小铜镜,盈盈转过身子,举镜端详娇容,揣摩着贴靥的位置。

 镜裹映出可孤的影子…他那件襟的青衫给她扯得半了,luo现的胳膊、膛都是垒起来的肌,远看着,也还是结实暖热。大块头的武士她也见多了,但要像他身势这么轩昂,肌理这么雄壮漂亮的,那挑不出几个。

 她慢慢回眸过来,似笑非笑的瞧他,问:“你方才是不是说我生得好,有没有这玩意儿,人也够美的了?”

 他真有说得这么谄媚?然而窦姑娘盯着他,在等他回答,那眉梢眼底有一种椅旎动人之,不是个活的美人儿又是什么?

 想到刚刚给她上下摸一遍,可孤实在脸皮薄,两个耳烧得热辣辣的。

 “到底是不是嘛?”见他傻着不吭声,窦小姐慎问。

 “呀…是、是的,够美了,够美了。”

 窦小姐嫣然笑了笑,忽走到木条窗前“既然这样,我就不戴它了。”说着,把前一刻还呼天抢地要找的一对金靥,随手便往窗外扔了,转眼一点也不在意。

 对于女人的了解和认识,魏可孤在这一刻到达一个最浑沌的地步,他断定自己是不可能更懂她们了。唉,还是算了。

 匆忙整顿衣衫,束好上的革带,可孤准备告退,让窦小姐用了饭好安砍。突然窗外一道锋芒,闪过眼角,可孤凭一个习武之人的直觉,知道有蹊跷,立刻声道:“把门锁上,窦姑娘,别出声,也别出来!”

 刚回鞘的宝剑又了出来,可孤从后院子出,穿入枣子林,果然瞥见前头荆棘丛中,潜伏着四、五人,提刀在手,正窥伺窦小姐的肩闲。

 他身法轻捷,已拣到那几人背后,只差三、五步距离了,对方还没一个觉察。他向来是作风坦的,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屑使用偷袭手法,故而出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这伙人反应也要得,一回头马上出手,几把大刀从他的门面、两侧劈来,凶悍非凡。不过可孤是武学行家,这些人固然有勇力,他却能以身手巧妙取胜,以一斗五,投给对方吃到一点便宜。

 然而也不能小看这一票:观察他们穿着袍靴,头上也裹着黑帽巾,一派中土打扮,但那浓眉凹眼,黝暗的肤,又显然不是中原人士。可孤非常狐疑,在打斗中放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找喳?不说清楚,我可不客气了。”

 几个人却是装聋作哑,吭都不吭一声,一味猛攻。可孤不想和他们歪,使出上乘剑法,算定了,十招之内挞倒这五人。

 谁知才出了三剑,击倒一人,把另一人的大刀卸落地霍然有暗器击来,是弹丸之类的东西。搞半天他才发现,原来窦小姐在窗后发暗器,但她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害他?

 她每一枚弹丸打的都是他!

 这么一搞,倒让自知不敌的那票人,趁可孤分神应付暗器的当儿,一个个落荒跑掉了,留下可孤在那儿气把他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是那五名杀手,是窦小姐的暗器!可孤气呼呼要回屋里,共检查窦小姐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他会用内功帮她“治病”

 的:忽瞥见黄土地上敌人留下的兵器,他用脚一挑,把刀接在手中细看…很特殊的兵器,刃上有锯齿,可孤心一动,想起窦家那美妇身上的刀痕,与此吻合。明显这不是秦王的追兵,而是袭击宝家的另一路人马…这时候,猛听得一声昂的马嘶,登时便见他那匹宝贝的红膘马由草棚子冲出来,马上一个人正是窦小姐!

 这下不必检查了,这女人的脑子是坏了没有错,她骑了他的马跟着那票人后头冲,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样子不像追敌,倒像要和他们结伙儿落跑!

 这么“幸运”的事,就让他给碰上!可孤拔身开始追,心里却比什么都明白,以过云红的脚力,又是那样子发足狂奔,追它一定会追到死…他正悲观,前头却“砰”地一响,有人哎吱叫起来,好像跌了大跤。赶过去一探,枣子林里,他的红膘马停在那儿悠哉的啃叶子,而窦小姐则趴在地上吃土。

 见到主人,红膘马摇尾高高兴兴走过来,挨着他亲热,他笑咧了嘴巴,偷间马儿:“你是不是不服女人骑你,把她摔下地了?”

 马儿昂首嘶了嘶,说“是”

 那一端,窦小姐大发娇嗔,气得俏脸都红了“死马、臭马,居然摔我,坏死了!

 “见可孤幸灾乐祸,笑得一把脸都快像那匹马了,她颤声说:“你、你还不快来扶我,净笑我,我要…我要告到你上司那儿!”

 马上可孤起了警惕,绝不希望回营之后被厉将军剥了皮,可是他过来要扶她,她却泥着不起,嗔声命令他:“抱我起来…”

 “抱…抱你?”可孤又被吓一跳。

 “我动不了啦,都是你那匹臭马害人家,顽劣的牲畜,摔得我好痛。”她又一顿埋怨。

 “过云红只是不喜欢陌生人骑它,”可孤连忙维护他的坐骑,反过来观着窦小姐,诘问:“你无缘无故的,干嘛骑了马跟着贼人跑?”

 她的种情一阵闪烁,娇眼转了转,然后才说:“还不是刚刚为了帮你,金弹银弹都用光了,只好拔下玉钗来敌,结果中一个家伙的大**,他项着人家的玉钗跑了,我要去追回来嘛!”

 说得倒合情理,然而提到她的金弹银弹,可孤又恼火了,气呼呼道:“我在对付敌人,你的弹子全朝着我打,这叫帮我吗?只怕我头一个就死在你的弹子下!”

 她出现一种娇憨的模样,侧头说:“有吗?一定是人家太紧张了,失了准头打到你啦,跟你赔罪就是了嘛!”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够和女人计较吗?就算吃了闷亏,也只能往肚裹,否则“男子汉大丈夫”这句话,岂不是说假的?

 那害人还自不胜娇弱的委在地上,斜睨着他,等他来抱呢。可孤只得一叹,伸臂把窦小姐抱了起来,他当自己在执行任务,心思端正,没多出什么念头。

 然而,当窦小姐的娇躯偶入怀里,可孤感触到她的柔软,像引动什么记忆,一种异样感觉颤颤地掠过心头,他有只手麻了起来…那只在窦家拍上一副女人脯的手。

 怎会想到那里去了?暗地里,他都觉得尴尬,可是当时掠出窗外,那道绰约的人影儿,却隐约在他心底去,不想都没有办法,因为她实在生得…太了!

 顿时,他的口和他那只手,一起都麻到最高点。

 窦小姐仰起脸来瞧他“你是在发抖吗?”

 可孤脸皮一阵躁热。唉,他也真不像话,心裹没一点正气在,马上念就入侵…他一股别扭神情,被窦小姐瞧在眼里,嗤地一笑。

 “一脸恍憾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歪七扭八在想什么!”是她故意这么说,其实短短相处,她早看出可孤是天生忠厚肠子,要他抱,又讥笑他,仅是作他。欺负老实男人,是聪明女人的快活事儿。

 果然,他窘得口就说:“我只是想到躲在你家大梁上那女人!”

 老天,这不是自己掌嘴吗?文小姐勾起娇眼来觑他。

 “想那女人是吗?怎么,你对她有意思?”

 “你在说什么?”可孤大声嚷着,努力整肃表情,要谈点正经事。他抱着她回头走,他那匹红膘马自动跟在主人后头,也不贪玩。天色渐冥了,却还见得枣子林裹折枝断叶,金银弹子撒了一地,留着方才打斗的痕迹。

 “那女人…加上刚刚那伙人,就是袭击你家的人马吧?你认得他们吗?”可孤问。宝小姐一下就摇头。

 “府上遭人袭击,总有原因吧?又怎么会址上外族的?”

 窦小姐漫声答道:“外头的事,我哪里清楚?”

 他扬起眉来。“那么被杀害那妇人呢?她是府上什么人?”

 “还会是什么人?妈子下人嘛。”

 她的一问三不知,她那懒慢的态度,都有点可怪,可孤将她迭回到厢房,他悬结的眉心带着疑惑。却一直到了第二,他才赫然知道…这事情当中,出了大纰漏。

 隔一早,都还未动身,窦小姐人便不见了。

 本来可孤一整个晚上,都在木桩的中生打坐,守着窦小姐的房门,带了点监视警备的意味。

 一宵无事,他一大早起来梳洗,并央求主人家给他们打点几的干粮,随后便转到马厂去准备坐骑。忙了一圈回来,厢房里,哪还见得窦小姐的影子?

 才一会工夫,她说不见就不见了。

 居然这种失踪情节都演了出来,可孤又惊又急,寻遍农舍里外,没有她的下落。主人家更惶恐,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枣子林的一场榜斗,早把这户朴实的农家吓坏了…他跳上红膘马要追,望见四面漠漠的雾气,一霎十分茫然…他该往哪个方向追?天知道它是遭人挟走,还是自己跑了…很快可孤灵光一现,掉头往雾中的枣子林,昨天那伙人落跑的方向去,直觉认为这条线路的关连比较大。

 结果都还没开跑,就见到一条人影从雾里冲了出来,他惊喜地“咦”一声,紫衫绿裙,衣带飘飘,可不就是窦小姐本人?她自己回来了窦小姐却由他面前“咻”地掠过去,一个招呼也没打,一下消失在果林的另一头。

 她造是在干嘛?晨跑吗?可孤跨在马上,摸不着脑。

 很快他听见-阵的的马蹄响,雾裹又出现另一团影子,一名戴面幕的少女骑了匹白马:一壁驰骋,一壁大喊:.

 “你不要跑!你不要跑!”

 一转眼,也跟着从可孤跟前冲过去,不见了。

 可孤心里凉了半截,觉得他已经失去做男人的尊严,不管是他识得或不识得的女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大剌剌在他面前一个跑,一个追,好像当他是个白痴…杯中已响起兵器相,一片刚烈的声音,他一凛,策马奔入林子,恰恰见到匹骑白马的少女,抄着蓝一把长剑,自鞍上飞身而起那凌空的身法无比轻灵,她穿的是胡服,飞动着黄罗织花的长衣,翻出刺绣的领子,袖儿窄窄,儿也窄窄,束一条锦带,条纹待子,足下软度靴,一副身姿伶伶俐俐,-美极了可孤心头猛跳起来,觉得一种熟悉感,认了出来是她!躲在窦家屋顶大梁那女子,窜走之前给他拍了一掌,他没有用全力,没有伤到她,她竟又追了来…他骤然间口干舌燥,咽了几下,极力想把她看清楚,偏偏她头上一顶帷帽,垂下一层翠纱,掩去了面孔,手裹一把剑,身形疾掠,杀向窦小姐“贼女,纳命来!”

 她出剑凌厉,慌得窦小姐一边闪避,一边哎哟哟的了“你这女人好凶呀,砍断我的衣带啦,恶婆娘!”

 “你才是恶婆娘!狠手辣,连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也杀得下手你给我偿命来!”一连串怒道,剑光一展,又是毫不放松向窦小姐进攻。

 窦小姐也不含糊,连发几枚暗器,挡她下来,还不忘与她争辩“我没杀她,是她自己种经兮兮跑去撞刀子的,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和你一样狠毒泼辣,抱了花瓶把人砸得头破血

 “放!狡辩的贼女,谁比得上你狠毒泼辣,专用暗器伤人!”半空一片叮叮之声,那胡服少女一把剑,急管繁弦的扫落十几枚金银弹子,听来竟然灵脆悦耳,响铃一般。

 愣在一旁的是魏可孤。都没人愿意告诉他怎么一回事吗?她俩自顾自的斗嘴打架,他连一脚的功夫都不进,只得拉开嗓门来高呼:“两位姑娘暂时歇歇手,有误会可以沟通,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他所宣扬的和平理念,完全没有受到重视,武打场上,依旧一片如火如荼。她们真的一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做男人被忽略到这地步,页教人郁卒呀!可孤长长吐一口气,没半点奈何。

 他是内行人,看出来窦小姐尽管点、打暗器的手法巧妙,武艺却只是平平,而这胡服少女,因有一身良的剑法,又加上来势汹汹,倒似更胜一筹。

 本来他早该找个空隙介入,截下这少女的攻势,只因她一声声控诉,悲愤莫名,好像含若什么冤恨似的,使他犯了踌躇,可是,让她这样子打下去,也不像个办法…忽然窦小姐给自己的绿锦裙绊了一下,那胡服少女的剑尖即刻朝她前截了去。好狠辣的一招!她没见贫小姐手上空空的无一件兵刃,挡不了的吗?可孤急起身子,当然一响,剑已在手。.

 “这位姑娘,有话好说,下手别这么急。”

 红抄手一出,用的也不过五成的内力,便将那把蓝剑格了开。原来这少女虽然剑术优秀,内家真力却远远及不上可孤,一下给他销了势,失去报仇的机会。

 “谁要你多管闲事,臭小子!”她气得尖叫,一掉身,向他杀过来。

 可孤连连倒退,没料到她这么杀气冲夭的,一方面也是不想和她打起来。他忽瞥见窦小姐指掌闲滚出了历历弹丸,趁机要打道姑娘的要害。

 不知怎地,可孤脑中跑过的只一个念头不能让窦小姐偷袭伤了她。刹那间的情势那么急,根本没法子多想,可孤一支剑去拨窦小姐的飞弹,一只手把这胡服少女拦一抱,喊一声“走!”条忽翻开了身去。

 那少女整个儿呆了,怎么也想不到可孤会来抱她,他的动作飞快,臂力又大得惊人,她在他怀裹一时动弹不了,转头来怔怔着他,两人的脸仅仅隔层线纱,两人的息拂得那道纱颤袅袅的,仿佛都嗅到了对方的呼吸,那种暖意…可孤心头像装了半抚酒,在恍憾漾着。怎么这少女身上有这样一种香郁郁的气息?绵绵薰着人,把人都薰醉了,而且,抱着她的这种感觉…真好…他还想透过她脸上的绿纱把她瞧清楚,然而窦小姐人在那头发出了冷笑。

 “这两位可真一见如故呀,等不及的就搂搂抱抱起来,郎情妹意的,果真一点也不嫌害臊:“她说得酸溜溜,手扶着一棵枣树,鬓角沁了点血花。

 可孤抬头望见了,惊问:“怎么你脸上了血?”

 她抖嗓子怒道:“还不都是你!把我要打这恶婆娘的弹子打了回来…”

 这时候,可孤才觉察臂弯裹的少女气咻咻的在做剧烈挣扎,他臂力不放松,她根本挣不开。他脸一红,忙把她放了,心底一缕模模糊糊的留恋…她的幽香还留在他怀里,然而她人已闪开了。可孤不好意思再去盯她看,又惦着窦小姐的伤,匆忙回她身边。

 “伤得不要紧吧,窦小姐?”见她俏脸儿侈咦,都泛了白,一副的委屈凄惨,他作为一个保护她的人,竟让她受了伤,原因是护着一个对立的女人,他不免要感到惭愧。

 “你还理会我吗?你这个没良心的,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现下是要我死了,你和那女人才快活吧”一阵嗔骂未完,她竟翻山一把匕首,气嘟嘟指着他刺了来。

 可孤吓得倒走三四步,又撞上那胡服少女,她已经回过神,或者还末,帽下的表情是见不到,却也有一副又羞又怒沸腾的情绪反应,冲着可孤道:“好不要脸的东西,与这贼女同合污,还敢…还敢来抱我!”全不念着可孤方才抱她躲过弹子,也算一份救命恩情,狠狠一剑便挥向他。

 顿时间左一把长剑,右一把匕首,全那迫杀他,可孤手忙脚,一下闪一下挡,还一面叫叫:“哎呀,两位,我只不过哎呀…只不过想做你们的和事佬!”

 两女异口同声的啐他:“和你的头!”

 这这究竟作何道理呀?可孤问天天不语,给两女劈来砍去,杀得没处去,又不能施展出一招半式,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们,他不是不知道,这两姑娘的功夫,远远差他一大截子…可是两个女人杀红了眼,再不想法子解围,今天他准会被抬去做酷酱,都给她们剌烂了。急中他生一智,大喊:“不得了啦,你裙带松了,裙子要掉了!”

 只见砍得正起劲的两女,双双倒一口气,住了手,也不知他指的是谁,一行后退,一行吃惊地低头检查自己。她两人尽管版式各有不同,都系有翩带,那胡服少女甚至穿的是不是裙,但是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一听到“你裙子要掉了”这句话,不会吓得惊慌失措的?

 自然,姊妹淘一发现上了可孤的当,都咬银牙气得要死,变成联合武力,一路“臭男人、死男人”的娇声大骂,一起向他冲过来。

 这回他准备好了,连足了真气,掌力一发咕咚一声,先是内力不足的窦小姐,像被一阵风扫中似的,哎吱叫着往后跌坐在地上,那胡服少女只撑了一会儿,也跟着跟跟呛呛的倒退,头上那顶绿纱帽子飞了出去,她一张脸庞终于整个出来…一看到她的长相一直想要看的可孤被他自己倒回去的一口气噎住了,目瞪口

 呆望着她,心里想,这位姑娘竟然生得是这么…这么…这么的丑!

 她一把腊黄脸,倒吊着两条黑眉毛,那张嘴儿,既不是时髦仕女施大红口脂的“绛”也不是着浅浅的“檀口”而是一口看来很晦气的乌,她的一团发髻梳得跟堆牛粪差不多像…这时候可孤的心情很复杂,他若有所失的觉得失望,对于绿纱帽下这张脸,与他遐想里的差距委实太大,然而,他又不自打心底对她深深涌起一股同情…可怜儿的,生成这个样子,她自己一定很不好受吧?活在自卑中,难怪她要戴帽子,垂面纱,不愿人家见到她,不像窦小姐到处亮着一张脸,因为生得美,可是美丑一半是天定,就算这黄脸八字眉姑娘直算丑好了,那也不是它的错,何况她也有它的长处…可孤自在那里,默默袒护那丑姑娘,窦小姐却璞嘛一声笑了,对她的死对头道:“不是我说呢,你那副尊容…也丑得太厉害了点,”她眼波一转,瞄了瞄可孤。“把咱们魏哥儿都吓傻了,嘴巴到现在还合不上来。”

 马上可孤合上嘴巴,然而那胡服少女已被得大怒。也难怪她,哪个女人受得了破人嫌丑?说她吓着女人,那是面子有损:说她吓着男人,那可就打击到自尊了。

 “我尊容怎样?”她忿忿道:“看看你自己,人美心歹莓,有什么资格说找?你欠的一条人命,我还要找你讨呢!”

 她猛跃了起来,像一头鹰儿腾空,扑向地面的小兔子,一例朝窦小姐的脑门刺下!

 窦小姐花容失,要闪躲来不及,可孤见状,也崔然一惊。

 “休伤了窦姑娘”一句话未完,人比声先到,他因为急,出剑用是了力,两剑相击,那少女登时翻倒了。

 一跤跌得似乎不轻,一时爬不起来,在地上着,对可孤破口大笃:“窦你的死人头,呆子!她不是窦姑娘我才是窦姑娘!”

 道下,是可孤觉得好像他的脑门被刺中,他惊问:“你说什么?”

 她现在也没空再跟他说,往前一看,变了脸色,大喝:“贼女,你往哪襄逃?”

 原来那一头的窦小姐,提起身子准备要跑了,这边的丑姑娘情急之下,抓起尘土裹一枚银弹子,对准了她后心便打。

 砰地窦小姐重重落了地,被打中要,痛得哼都哼不出来。可孤赶过去,急得诘问:“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窦姑娘,她才是窦姑娘,那么你究竟是谁?”

 然而这个与他处了一天一夜的婉媚少女,这会子已是容包惨淡,泪光盈盈,模样儿可怜极了。

 “我…我好痛苦呀,魏…魏哥哥,帮我解了道,”她哀愁茗,气丝儿仿佛只牵了-线。“我什么都…都会告诉你。”

 可孤大为不忍,怜惜着她,应道:“我帮你解了道,你可要坦坦白白追出一切。

 “

 当下运功,一掌拍她背心,解她道。扶她起来时,还关切地问:“这会好些了吧?”

 她颤然回话“好多了,魏哥儿,页要好好谢谢你”

 突然她一手百指可孤的心房要,纵使劲道还不够,被这么直接一点中,可孤依旧痛彻心肺,两眼都发黑了。

 而这位“窦小姐”趁机跃上停在林荫下的白马,笑向他们道再见。

 “两位,我先走一步了,魏哥哥,你要知道我的事,下回再告诉你。”她猛拍马儿一词,咯咯娇笑着,奔腾而去。

 “太可恶了,狡滑的女人!你别跑,给我停下来”丑姑娘一连声大叫,从地上挣扎起来,追着那团马烟尘去。

 一见两个女人都要跑了,可孤也顾不得给自己运气调元,忍痛扑上去,从后面把那姑娘一抱…好歹,好歹他也得留下一个,不论是其的是假的,窦小姐。

 她骂人和她杀人一样狠“你这头笨牛,天杀的,脑袋糊了的臭小子,你你抱着我干什么?放手,你放手呀,短命的!”

 可是,任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孤那两条铁臂就是牢牢箍在她身上,丝毫推扳不动。

 他天生有雄力,体型又高大,就算不用内家真气,本身的力道儿一使,也够瞧的。

 邢姑娘挣扎钊后来,力气儿也没了,嗓子也骂哑了,忽然身子一软,瘫在他怀里。

 枣林小道,烟尘寂寂地落下来,马蹄声早就远去了。

 可孤怀裹那丑姑娘,若然放声大哭。

 “你把杀我娘的仇人放走了!”

 两个垂头丧气的人,各自拖着剑,一匹红膘马跟着走,依旧回到农家来。

 也投进屋去,就在瓜棚底下呆坐。窦梅童眼泪干了一阵,重新想起来,又红了眼眶。

 教她怎能不悲恸?仅仅是昨一个上午,她失去世上唯有的两个亲人,一个是爹爹,一个是娘;娘死得惨,爹爹又死得冤,只教活着的人悲悲切切,无以为生…这一想,心里又一阵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

 对边的可孤坐立两难,看着这姑娘,看着她哭泣时雨道八字眉倒得更厉害,他又是怜悯,又是不安,尽力劝说她:“姑娘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总要节哀才是。

 “

 梅童抬起她那镶滚的窄袖口抹泪痕,啼声道:“你告诉我,我爹爹是如何在玄武门遇害的?”

 他就怕要跟她描述当时拚般的一幕,唯恐再说一回,震怖伤心又是一回,然而她坚决要知道,他只得咦了气道:“秦王是计划好了,在玄武门设下兵马…”

 “可是”梅童惊道“玄武门是太子的地盘,怎么”

 “秦王早收买了玄武门守将常何:太于、齐王和令尊一人,宫门便关闭,太子的侍卫都摒在门外…”:就在临湖殿侧,秦王骑马冲了来,一箭中太子,他自己却教树枝勾落了马,差点反过来遭元古杀,危急间,尉迟敬德所率的七十骑兵,当中一名骑着红膘马的青年壮士,一箭击落元古的大弓,元古随即给敬德死了…事后,秦王李世民汲汲要寻那位救他一命的神手,却再也不知其去向…“这么说,你根本是和秦

 王同伙出气的!害死了我爹,你也有一份!”窦梅童抚剑跳了起来。

 可孤慌忙摆手“姑娘,姑娘,技入秦王府,我也是无心的,”他将自己在街头被尉迟敬德收揽而去的经过,简快说了一遍,又戚戚然有感而言“说真的,为夺权力做殊死战的,也属少数在上位的几人,底下对峙的人马,不过是各有追随,各有拥护,沾上一点利害关系罢了,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得拚个你死我活的呢?”

 但是梅童在丧文之痛的当儿,哪听得进他的这番申论,抖索着身子,拿剑指着他,厉声问:“你说,你说你们究竟是怎么害死了我爹?”

 可孤躲开了一些,重重一叹,耳里仿佛又听见那声凄厉的叫喊…“窦谦救我!”

 那是昨太子濒死前的疾呼,兵荒马巾,只见太子身边唯一的从人,窦赚,奋力想救驾,奈何形势比人强,他手无寸纤,终于拚不过雨一般来的箭,倒了下来…在那时刻,可孤早冒出一身冷汗。窦谦?这名字在耳边打响着,惊得他崔然失。窦谦不就是厉将军的亲家?可孤这趟到长安,便为了要接引这位宝大人的女儿到西域,因何窦大人会跟了太子入宫,在这里遭到围杀…听到这里,梅童泪面,喊着“没一点天理,没一点天理!”她把剑高高举起来,可孤忙不迭闪开,以为她又要找他拼命,哪知她把宝贝剑儿往地上一,然后坐下来哭。

 唉,她那样子可一点女侠的风仪都没了,像个小女孩似的,一张本来就生得不尽人意的脸,哭成皱巴巴一团之后,就更不尽人意了。可怜,真可怜…一股对这姑娘的同情和怜意,-滥在可孤中,他慢慢靠过去,伸手轻拍她颤抖的肩,柔声道:“窦姑娘,你爹真的非常非常英勇,在玄武门,他一个人对付十个人,一点都不畏退,总是尽了忠,虽死犹荣,你该以他为傲的,别再伤心了才是。”

 他本不是擅言辞的人,但出于肺脏,诚心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动人。

 或因为如此,梅童一回头,撞入可孤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哭得更尽情,眼泪全泼洒在他衣上。可孤慢慢,慢慢举了手,将她拥住了。虽说只为安慰她,然而怀里给这少女偶着,可孤却别有一种温柔细细的情绪…呜咽许久,梅童渐收了泪,忽抬头看他,嗓子有点哑,说:“你身上…好臭!”

 “我身上…”她抱着他哭半天,回头又嫌他臭,这教他说什么好?可孤很无奈,还是要讲点原因“这两天长安赶进赶出的,在玄武门又了一场,一直都…”他挪了挪被抱怨的身躯,不甚自在的支吾“都还没洗澡…”

 梅童脸上冒出躁意来,恼声道:“呸!你没洗澡关我什么事,告诉我这做什么?你这人就这么-唆吗?打一开头就婆婆妈妈讲许多废话!”

 可孤被骂得讪讪地“我,我只是想安慰你…”梅童心头跳了跳,蓦然感受到自己就在他的臂弯,偎得他紧紧的,他一股男子暖热的气味包笼着她…一阵羞怯,却又记起此人和杀死地爹的那伙人是同一国的,由羞转成怒,用力把他推开,恨道:“谁要你安慰?你这杀人凶手,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必你同情!”

 “姑娘别这么说!”可孤急道,她还是这样生他的气,使他深感枉屈,绝不愿被她误会,被归人“杀人凶手”的范围里。“其实关节上,我也试过要救令尊,只可惜,令尊受伤太重…”

 急里,他把伤者拖到宫墙下,仓皇表明身分,那窦谦兄回过一口气,竭力代“快:护送我女儿出京师!”顶上一块玉佩拽下来,交给了他…眼睁睁见窦大人咽了气,救他不得,可孤有说不出来的情急懊丧,又爱他临死所托,一时间,简直是急如星火,恨不得翅舶出玄武门,先抢到窦家去。

 当尉迟敬德拎了太子、元吉的人头登上城墙,已在宫门外闹扯来的东宫兵将一见,都扔了武器作乌兽散,可孤乃趁设法出了宫门…待他快马赶到寅府,见窦府一片象,还以为自己来迟一步…突地,一只手讨到了可孤的鼻端,梅童嘶着声质问:“我爹的玉佩呢?”

 他愣了愣,马上一睁眼。玉佩!他好生胡涂,竟忘了宝谦的遗物!当下忙着搜自己的身,搜出一块羊脂白玉来,穿玉的宝蓝丝绳已断了,但是待他把那玉佩小心安然奉到梅童的手里,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爹爹临终托之物,所幸没丢了。”他口气很欣慰,自认对窦小姐有了小小一点贡献。

 哪知梅童对着那玉佩眼泪,却冲着他骂:“我爹的东西为什么不早一点交给我,到底安什么心?”

 看来,对他的感激还是有限。

 可孤觉得自己很倒楣,好像他做什么都不对。没什么意思的,去打理被哭的衫子,衫上几道刀痕,是给两女夹攻时划上的。他揽起眉头,一件疑案未明,他问:“那逃去了的姑娘,到底和你结下什么仇?”

 “她杀了我娘!”梅童把玉佩往怀里收好,一下拾回地上的剑,紧紧抓着,又是一股悲愤之状。“昨送多入朝之后,我在院子练剑,这贼女领了几名大汉,侵人我家,我听见娘呼救,赶回屋裹一着娘…娘便已死在贼人刀下!”

 那贼女企图偷袭她没有成功,反给拂中道,当时门外蹄声疾至,来的正是魏可孤,一伙人起了忌惮,纷纷逃避,就那贼女慢了一步…“你当时在大梁上,为什么不下来和我说清楚?”

 “一时间,我哪晓得你什么来头?”梅童怒叱,却又哽咽起来“况且…我一听说爹死了,整个人心如麻,只想赶到皇城去探消息,根本没心逗留…”

 说着,她两行晶莹的眼泪扑簌簌淌下来。可孤不由得一震,心头惊动,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昨在窦家厅堂,那一串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水珠,竟是她的眼泪!是她一听到父亲的死讯,当场在大梁泪如雨下…“后…后来呢?”可孤战栗地问下去。

 “我到了里城附近,要打听消息…”

 但那时街车马已经成一片,到处有喊杀之声,梅童哪还能盘桓?只听说秦王已取得政权,着人开始捉拿太子、齐王之子,她也明白长安不能再留连了。

 擒泪只得又赶回宅里,胡乱做点收拾,心一横,决意追上造杀了娘的贼女至少这个仇,她还报得了。

 连夜的追赶而来,天才亮,就在枣子林撞上那偷偷摸摸,想溜之大吉的贼女,梅童本来有机会结果了她,偏偏给这魏可孤从中作梗,最后还是又让她逃去了…事情一分明,可孤心底那股子愧疚惭惶不知怎么说,口里啊呀啊呀直叹气。搞出这样的一个大乌龙,都要怪他不察,正牌的窦小姐被他当坏人,价品的窦小姐他却从长安一路巴巴“保护”出来,真个是非不明,真假颠倒!

 难怪他隐隐觉得那假窦小姐透着古怪…父亲死了,她却一句话也没问到,一点也不显得悲伤,昨天黄昏她的同跟到这里,给他打跑,她不是趁机骑了他的马想跟着跑?…

 “那女人到底什么身分来历?”可孤蹙着一双浓眉发疑问。

 梅童冷笑道:“这要问你才明白,你可是和她亲亲热热处了一天一夜的!”

 给她这么一讥,可孤脸上红了红,然而他掉过身来,虔虔敬敬的向她拱手赔礼“一切是魏可孤胡涂,出这种纰漏,委屈了姑娘,昨在府上多所得罪”

 突地“啪”一声,厉厉响在可孤脸上,他感到一阵辣痛,才知道丑姑娘赏了一个大耳光给他!他惊诧地跳起来,问:“你没事动手打我做什么?”

 梅童脸上颤抖茗一种被冒犯了的,羞恼加的表情,绷住嗓子道:“你…你这不知的小人,昨天伸手碰我的…我的…”

 部!可孤不哑然,抚着刚受了刑的腮帮子,整张脸赦然火烫起来。坦白说,她打得有理,他能做什么辩驳?他摸了人家,而且还想了一整个晚上!

 可孤还僵在那儿,梅童也不理他,抱了剑起身便走,去势断然。可孤这时反应倒快,赶着在瓜棚外挡住她。

 “姑娘哪里去?”

 “我哪里去要你管?”梅童不给他一点好声气,然而他体型魁梧,牢牢堵在跟前,她脾气再大,也只能发在他那片城垣似的膛上,怎样也产生不了应有的效果。“咱们无瓜无葛,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关道,没什么好纠。”

 “姑娘有所不知,”唯恐你不了解,可孤十足耐心地说:“在下是厉恭将军的属下,跑这趟长安,是奉了命专程要接姑娘到外大营,与将军会首的,我得负责姑娘的安危去处。”

 “喔…”地,她长长拖了一声,似乎领悟过来。“厉恭是吗,你说?”她的语气柔和得有些奇怪。

 可孤不疑有他,一路说下去“正是厉将军,与姑娘订有婚约”

 不料话才到中途,叮然一响,梅童的蓝剑一瞬便抵在可孤的咽喉上,剑尖隐隐刺痛了他。梅童的本事在这里,往往能趁隙使出快剑,即便是可孤这样的行家,碰上她,一不留神也会有吃泻的时候,像现在。

 “我明白告诉你吧”她疾言厉道:“厉恭这个人,我儿不喜欢,这桩婚事从头我就不愿意,我才不管什么婚不婚约的!你别再跟着我,否则”她手一推,那剑尖便凶险地陷入可孤的皮里,剌出点血星。“我便杀了你!”

 唯可孤僵着没吭气,也别无动作,梅童啐了哼,也未注意到可孤的面色突然一阵阵在发青,剑一收,旋了身走。才两步,一具庞大的人体像座墙朋掉了,巍巍由她背后下来。

 她尖叫着,被翻在黄土鹿中,在那硬邦邦的重量之下挣扎,挣扎过半夭,愕然发现是这高头大马的笨小子倒在她身上,皆厥过去了!

 在这馆舍隐密的内院子,青柳荫后一间大房,门开得严紧,前后都有从人在看守,住的是位娇贵神秘的女客。

 她才刚坐定,随意张望了一下,秀眉蹙起来。房里铺红毡,也点着了一笼名香,正冉冉而起,却也不过如此,陈设简,自比不上她在宫中住处的奢丽舒适…没人要她这样子劳动金枝玉弃之身,是她自己吵嚷着要出宫,摩勒儿师父根本不准的,还是推托了文王去说项,千万保证,这才许了…那玉顿王带着童心还很重,对于爱女迢迢赴中原,他不是不挂心,却更兴奋,恨不得自己也能暂时丢下宫廷生活,也去尝尝那闯江湖的滋味。

 特为挑了一干熟悉中原风土的亲卫,手脚也十足机伶的,做她的随行。头一回出宫见天地,外头的世界多精彩呀,一切都是鲜闹有趣,这位娇滴滴的伊吾公主端的一路兴冲冲,没一点胆怯厌倦。

 唐时,中国内地居留的外族本来就多,更有各方来来去去的胡贾、胡使和僧侣,到处是华夷相处,司空见惯。曲曲一行人扮成西域的商客,用马匹运了香料、琉璃和织毯,对外说是要到长安做买卖,一路顺风的,全没发生什么不便。

 及至到了长安,打听出厉恭的亲家,才吃上苦头。

 曲曲是负有重大任务来的,行前可也大言淡炎的向文王、师父拍脯答应,一定达成这条使命。

 收拾中土一个小娘子,哪有什么难嘛?曲曲公主追么想。挟了人回伊吾,不怕那厉恭不屈服在城下,少说也足可挡他一阵,待伊吾向西突厥可汗求得兵力,大军联结,到那时候,还容得唐师再嚣张吗?

 本以为是简单不过的一个活儿,没想到姓窦的女人那么泼辣!她瞧她其实也没什么大本领,只不过发起狠来,居然他们几个人一时招架不住她。关头上,偏偏那姓魏的小子又闯进来,结果差的,姓窦的女人跑了,自己倒被当成正主儿,给那笨小子带出了长安…想到这段落,曲曲公主斜倚在榻上,不愁反笑,娇咯咯地。她自小在宫中,娇宠备受,过惯了称心日子,对于事事顺遂早烦腻透了,如今碰上曲折、碰上变化和不顺利,反教她觉得新鲜稀奇,越想越有意思哩!

 此时,房门呀一声开了,来了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头体着高髻,却披圆领蓝衫,穿长靴,做男装打扮,一脸精明相,请了安道:“给公主打了水来,好梳洗梳洗。”

 这是曲曲公主唯一淋出来的贴身侍女,阿嫦,但她真正身分却不只是个侍女,他们的队伍可说是她在领头。曲曲由她伺候着梳洗,换了装,仍旧款款回到镜台前坐下。

 望着镜里的自己,忽然思量起来。

 原来曲曲的母亲是位康居国的美女,曲曲同母亲一样,也生就了丰服的鹅蛋脸儿,莹润的肤,长长眉儿一双杏眼,似喜似嗔的,总有一种别人比拟不了的娇抚之

 宫里头人人争相夸耀她,免不了那种阿谀气味,捧多了,她反而不受听,觉得没味道,但是昨晚那叫魏可孤的小伙子,对她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爹娘把她生得好,说她用不着点缀,人也够美的了…谁不知道他只是在哄她,偏偏他那种没经过半点修饰,直不隆咚的说法儿,进了曲由耳里,却比什么甜言语都还要不同,都还要好听!

 还不止呢,她剥他衣服寻金靥的时候,他那种憨样子!后来,他出衣衫底下健壮的体格…那是曲曲头一回为一个异心跳。他还真是个昂藏的男人。

 唉,到这里,曲曲叹了息…可惜他是厉恭的属下,是和他们伊吾作对的人,留下他,只恐对他们不利。她是真的不舍得,但是逃走之前,也不能不给魏可孤点上一,用的是摩勒儿师父最奇诡的点法,据说那是师租的绝学,天底下懂得解的,那几乎是没有…她不是真想要它的命,却只怕他活不了,他要真死了,她可会想念他好长一阵子…阿嫦见公主忽然坐在那儿愣怔怔的,起了缓,也不知怎地不欢喜了起来,为博她开心,便捧起一具尺来见方的镶金盒子,笑道:“公主,我来帮你贴花子,”仔细从饰盒襄挑出一片花铀,是嫣红的梅花形,用口呵软了呵胶,便可以贴在额上。“你瞧这个好吗?”

 曲曲公主却看也不着,手一挥,慑慑说:“不了,你拿开吧往后这些花子、金靥什么的,我全不用了。”

 那阿嫦捧着饰盒呆在那儿,想不透公主怎么突然变了子,平最嗜爱的玩意儿,一下要去了。

 曲曲只把她支退下去,一个人在房里,慢慢自怀裹摸出一副金绿锦襄来。现在要对付的,就只是厉恭那小娘子一个人了,摩勒儿师父早有盘算,如果挟持不了她,也有一个治她最厉害的法宝。

 就在这锦囊里。  M.bWOxS.COm
上章 石新娘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