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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显名 (4700字)
  七月仲夏,星星点点的玉簪花爬了藤架。

 风一吹,幽香绕鼻。

 内室放置了年前冬日里存在地窖的冰块,莫雅居本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宅子,眼下犹是清凉。

 “小姐,您的信。”巧燕开珠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大漆方盘,上面摆着紫罗兰掺金丝璎珞:“小姐,您都雕了好些日子了,是要打算送给谁的?”

 若素吹了吹指尖的白色粉末,神情关注的勾勒着羊脂玉的边角,眼看就要大规成了,再挂上璎珞便能拿出的手。

 “小姐,奴婢怎滴从未见过您会这活计?”巧燕凑了过来,拿着锦帕给若素拭了拭鬓角的细汗。

 若素也乏了,这具身子骨实在不起半点操劳,可不像她前世,那会子乔二爷生辰,她也亲手雕了一件相禄寿喜的玉佩,可乔二爷连看都没看一眼,反倒大赞乔若婉的绣的《拜月亭》中的唱词。

 她整整花了小半年的功夫,手皮子都磨出了泡,也抵不上嫡长女几的针线活。

 再后来,她知道不是她不够优秀,而仅仅是因为她只是庶女!

 仅此而已!

 “缨穗系好再拿来给我。”若素吩咐巧云将已完工的羊脂玉系上紫罗兰掺金丝璎珞,她美眸无波无澜,转尔接过巧燕手里的信。

 入眼是游龙走凤的字迹。

 这个字迹她认得!

 王重林?

 莫不是五娘有下落了?

 只要找到五娘,当年柳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便可真相大白。

 若素打发霓裳和霓月出了月门,这才拆开了信笺。

 “小姐?可是大人寄来的?”巧燕问道,她向来口无遮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家小姐如今的处境,遂又道:“好生奇怪,前些日子不都是褚世子传信的么?怎么今-是回事处的人送来的?”

 若素漫不经心的看了巧云一眼,继而风轻云淡的对巧燕道:“怎么?你可是想那褚辰身侧的护卫了?”

 提及王璞,巧燕腮红耳赤,很快便是期期艾艾,语不成词:“奴…婢…。奴婢这就给老老祖宗送药过去。”

 若素见状,脸上漫着光溢彩的浅笑。

 一笑春风慢,二笑韶华

 巧云发觉自家小姐出落的是愈发的清媚,也不知何时才能有人护着她。

 “走,今-随我出府。”若素站起身,径直走到翅木的妆奁前,亲自挑了串赤红色的玛瑙珠子,她如今还未及笄,梳的是双丫髻,绑上这样的串珠最是合适。

 巧云不解道:“小姐,这次不易容了?”

 何止不易容?她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白若素的存在!

 尤其是让那些个人佞阴暗之人。

 “今天是个大日子,替我梳发更衣!”若素吩咐道。

 巧云虽还未听明,可小姐的意思便是她的天,于是她特意挑了件水粉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这种颜色最适少女,衬得若素荷花苞一样的娇

 很快,两个护院便去后院马房套了马,备了一辆闺阁女儿家常用的翠盖珠缨的华车。

 仲夏酷热,马车的帘子换成了滚雪细纱,乔魏远款步迈至影壁时,目光不经意间恰好瞥见了马车里的女孩儿。

 他驻足蹙起了眉,燥热令得他对权势和血-腥的渴望达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可他也十分清醒知道,要想随心所的过活,权势才是唯一途径。

 待得纵横辟阖之,别说一个区区表小姐,就连乔府嫡长女,他也能圈起来任意血染!

 “三少爷?表小姐已经走远了。”福林在他身后轻唤道,心想敢动手打自家主子的人也只有白家姑娘了。

 乔魏远明眸若波,却在骄之下,显出别样的寒。

 青年身形消瘦,束手而立时,拔如松,望着视野绝佳的天际半晌,才沉沉道:“不过如此!”

 “三弟是在说‘谁’不过如此?”乔若婉已经留意乔魏远好些日子里,这个曾经的庶弟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彼时,她碍于乔魏远是二房唯一的男嗣,待他也是极好,甚至挑破他去嫉恨柳姨娘和乔若素。

 可不知为何,这个孩子似乎永远都是养不的白眼狼,给再多好处,也始终是一子打不出三个字的主儿。

 眼下更是难以捉摸的孤僻子。

 乔魏远漠然侧身,淡淡道:“原来是长姐。”

 乔若婉身后跟着乔家的小丫鬟,那丫鬟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挡去了乔若婉头顶的炎

 “三弟方才看见谁了?”乔若婉再次明知故问。

 乔魏远眯了眯眼,身形已经高过乔若婉不少,分明是少年俊逸的脸庞,却无端生出威压之意:“人无千好,花无百红。”

 他提步往垂花门走去,留了一句话在身后:“长姐好自为之!”

 乔若婉闻言,脸色骤然煞白,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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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府离‘金镶玉’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因马车上备了冰块,若素并不是很热。

 一踏入铺子,便有管事了上来:“白姑娘来了!少东家已经恭候多时了。”

 若素随着管事上了后院的小阁,华庭里,树荫匝地,青竹伴着梧桐将院落遮盖的严严实实。

 进了厅堂,王重林和甄剑正静坐对弈。

 “表妹可算是来了,快过来看看我这招棋可还有活路?”王重林桃花眼透着摄人心脾般的绮丽笑意。

 这样的男子应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才是!

 若素暗自腹诽着朝着案几旁走了过去,她发现甄剑似有意无视她的存在,却也有些期待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

 水晶棋盘,白玉黑玛瑙,颗颗晶亮,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才能得来这样一套棋子?

 “呵呵…原来实还是个对弈高手,我还以为您只会开药救人呢!”女孩儿笑声如朱雨落盘,一声‘实’叫的甄剑连骨头都软了。

 这可比‘神医’二字要悦耳的多啊!

 甄剑摸了摸八角山羊胡,冷不丁的抬头看了一言若素,收个这样的小徒儿也不算丢了颜面,他振振道:“你这个白家丫头,我先前的药方可是救了你,亦是有恩与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诓骗我收你为徒!这…。这也罢了!你…你还非要为师请你过来才罢休是吧!”

 话至此,王重林以拳抵,轻嗑了几声:“咳咳…我还未与表妹说明,神医已然答应收徒的事,故而这次怪不得表妹!”

 甄剑刷的一下,目光呆滞!

 有一种叫做‘颜面尽失’之感跃然脸上,连光洁的脸皮也透着红了。

 若素以帕子捂着轻笑,转尔小脸蓦然严肃的跪下,百褶凤尾裙的裙摆如莲花般铺散开来,襟落地,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实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若素双膝跪地,微低着头,玛瑙珠串落在她白脂一样的耳垂边,静静的跪着,乖巧的不像话。

 甄剑游历天下数十年,却从未和小姑娘家打过交道,俨然被若素突如其来的隆重和正式刺的不轻。

 他的嘴角已经不知道是何表情了,只是捋着他的山羊胡,眨巴着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眼,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若素抬起小脸,她从间的荷包里取了已经雕好的羊脂玉出来,雕的是一只饕餮,样子虽算不得精致,却还可以看出大致的模样。

 甄剑的目光落在若素白葱指上的醒目的红痕时,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又抿住。

 像她这样细皮的小人儿,雕出这样一件玉器实在不简单。

 可见她真把自己放在眼里的。

 “实,徒儿人微身轻,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个了,待得父亲回京,定会好生感激实大恩。”若素笑盈盈的将玉佩放在甄剑的手上。

 这个时候,甄剑哪里还有什么‘矜持’一说!

 赶紧扶起小徒儿要紧。

 循循寒暄一番,王重林道:“乔家嫡长女昨/来求医,我便特意送了信告知与你,是医还是不医?”

 王重林的话令得若素难免起了另眼相看之意,以她单方面对王重林的了解,他不算是个恶人,医人救命又是大夫的天职,怎么还要问她的意见了?”

 “可是不孕之症?”若素问道,乔若婉除了不能生育,还会有什么病?

 甄剑靠在东坡椅上,拿起一枚黑色棋子,踌躇了片刻又放了下去:“此妇绝非一般人,我甄氏一族虽历代奉行岐黄之术,却也有一类人不医。”

 若素已是神医的徒弟,自然要严记组训,遂问:“实,哪一类人?”

 甄剑很喜欢小徒儿的聪明劲,便道:“残害无辜的人!”

 一语中的!

 若素抿了抿,长而曲卷的睫敛了敛,轻声问道:“实,徒儿…也是杀过人的。”想必甄剑是知道的。

 “无妨,那种人该死!”

 甄剑语罢,颇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还真不愧是他甄氏一门的弟子,小小年纪,便有惩恶扬善的功德。

 若素也不打算再纠结曹贵迁之死,发生的事已然无法改变,过多纠结也是无益。

 况且,乔若婉不是正在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么?

 曹贵迁虽死在自己手上,可造成这一因果的人当属她乔若婉才对!

 “你寄居乔府本是无奈之举,乔家嫡长女绝非是你所见到的那种人,平不要与她走的过近。”甄剑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可若素听得出来是对她的关心。

 难道甄剑也知道乔若婉的为人?

 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是你表亲,实可看在你非面子上,给她诊治一回,只此一次!”甄剑又道,在小徒儿面前,留下个大度的印象实在太重要了。

 若素万万没有料到甄剑可以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祖训,有一种被人珍视的错觉,她转念一想,美眸泛着狡黠道:“实,您的意思是大表姐‘手不干净’?”

 王重林是个地道的买卖人,自幼秉承‘唯利是图’,而他最喜收集的并非是金钱,而是‘人’!

 或是奇人,或是异士,但凡是出众卓然的,他都会去威或利,让其成为王家门客。

 别看王重林整里只知玩香玉,实则最是鹰觑鹄望。

 乔家后院的事,他就算不想知道,也因某种特殊的途径,乔若婉的‘名声’早就耳能详。

 “神医既然已经收了表妹为徒,就暂且留在京城,回堂还望神医多多扶持。”王重林岔开了话题,在他眼中,若素就像是仲夏荷叶上剔透的珠子,那些个污杂之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的好。

 甄剑点了点头,在王重林手上已经栽了一次,如今又栽在小徒儿手里,他的江湖游侠儿的秋大梦也该断了。

 另一边,若素微微凛神,她听出了王重林是有意避开乔若婉不谈,虽不知为何,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只是没想到回堂也是王家的产业!

 师徒二人稍作闲谈,临行之前,甄剑送了若素一本蓝壳的小册子:“丫头,你资质过人,这本书就暂且赠与你研读,若有不明理的地方,来回堂找为师即可。”

 若素本想询问一下有关五娘的下落,可王重林并未提及,想必还没有着落,他特地捎信告之自己乔若婉求医之事,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眼下还是不要催促的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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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素离开‘金镶玉’不久,王重林便让管事将神医收徒的消息传散了开去,王家最是不缺传播消息的路子,酒家,饭庄,运河甚至是城郊的田庄都有王家的份子。

 管事屈身不解道:“公子,您此举是为了二姑还是?”王家从来都不做无利可图的事。

 王重林的书房有着商贾之户的独有特色,临窗放置了一张紫檀木案桌,上面摆了青花笔洗、汝窑的笔山,一方澄泥砚砚台。

 他站的笔直,手里头的银狼毫笔晕着墨汁,洋洋洒洒两个字跃然纸上“显名”!

 “姑母是个何等聪慧的人,岂会真的用得着我帮衬?”王重林好看的形微微上扬,桃花眼更是风波转,那股子红尘韵味随着收笔之际,突转成了风尘物外的味道。

 他继而又道:“我王家的人个个都是绝顶的聪明,尤其是美貌的聪明人,更要配上这世间不同于旁人的名望!”

 什么劳什子深闺小姐,就算是御赐的命妇,也抵不上神医之徒来的令世人敬仰。

 甄氏更是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白家姑娘今后怕是会成为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女神医了。

 管事似懂非懂,更不明白白家姑娘与王家又有何干系,却依旧点头称是:“公子高见,是我愚钝了。”

 翌,天下第一名医破例收徒之事传遍了京城。

 而其徒白若素更是成了百姓饭后闲聊的谈资。

 小小年纪,亲手杀了京城恶霸之一的曹贵迁不说,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招数,说服了神医收其为徒。

 翠玉阁,乔若婉一脸的诧异,连刚出锅的佛跳墙也无法引起她丝毫的食

 乔若婉在乔府小住了一阵子,依旧没有返回文家,陶氏对外宣称是自己思女心切,这才多留了她几

 陶氏讪讪道:“你也别灰心,神医不见你也是常理,我听说就连宫里头的贵人也难得请得动他,这会儿既然白若素那丫头得了好运,你不凡去求求她,兴许看在她的份上,神医就肯医治你了?”

 此言一出,乔若婉手头的青瓷描金的小勺哗然落下,砸进瓷碗里,发出青瓷相撞的脆响。

 “求她?母亲!您让我去求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乔若婉受不了这种身份差异的变化。

 ‘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情,一旦成了习惯,就很难戒掉,甚至你根本就不知为何会恨!

 她活了二十余载,只有旁人求她的份。

 当年,她所嫉恨的三妹跪在地上求她的场景,当真是大快人心。

 “我的女儿啊!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子嗣重要还是你一时之气重要?她就是个小妮子,哄哄也就能听你的话了。”陶氏连连劝道,乔若婉一生不下文天佑的孩子,她也跟着担心一

 乔若婉抿未语,就算神医真的医治了她又如何?

 那人如今根本就不近她的身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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