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翌
,景华特地起了个大早,趁着沐荣还未遣人来找她之前,便假意得了沐荣的命令出门办事。
“家主说过,没有家主的命令,姑娘不得擅自离开沐门。”
岂料,平时总是放任她自由进出的门房,远远一看见她走来,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景华不死心,佯称自己便是领了沐荣的命令,怎料,门房为求谨慎,竟然打算前去通报沐荣。
“不必了!”她当下心慌意
,就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我这就自己去向家主请示。”
说罢,她赶紧落荒而逃,回到自己住的院落,
脸愁容的坐在炕上。
“是谁惹你不快?”熟悉的含笑嗓音陡然响起。
她整个人震了一下,险些从炕上跳起来,撇首一看,对上沐荣那张绝
俊颜,心头暗暗叫糟。他是几时进来的?还有,时候还这么早,他怎会…
寻思间,沐荣已经朝她走来,抬手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她不由自主地心儿怦怦跳。
“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早?”她傻笑,意图蒙混过去。
“不起得早一点,笼里的宠物都要背着我逃了。”他话中有话的打趣说道。
景华只能继续装傻。“对了,提起宠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雪狐?”
沐门里不只种
了奇花异草,还有许多珍禽异兽,而这些异兽的用途自然也是拿来炼毒的。
“前不久最后一只雪狐被拿去炼毒了,且再等等,我已经命人去抓。”沐荣心不在焉的说道。
“这样啊…”景华有些失望,毕竟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想来应该是没机会见着神奇的雪狐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看,不是吗?”彷佛读透她的心思,沐荣故意笑问。
景华心虚的直笑“说得也是,不急,不急。”
沐荣眸底闪过一抹暗光,嘴角依然挑着笑,直勾勾地盯着景华,瞅得她发慌。
“你怎么这样看我?”她尴尬的摸摸脸。
“我得把我养的小狐狸看仔细了,免得下次回来认不得。”他戏谑地说。
“你说谁是小狐狸?”她努了努小嘴,不服气的瞪眼。
“小狐狸脑筋动得快,又狡猾得很,不正是你这个样儿?”他意有所指。
她心头一跳,赶紧转移话题“慢着,你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得出一趟远门,去处理点事,这一次不能带上你。”
闻言,她心跳悄悄加速,这根本是老天爷给的大好机会,正好让她能趁隙离开。
沐荣垂下眼,一只手轻搭在她肩上,若有似无地拨
她的发。
“我不在沐门的时候,有什么事就找沐升,除了炼药房之外,你哪儿都可以自由进出。”
“真的?”她欣喜的两眼发亮。
“当然,只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得私自离开沐门。”他悠然地说完下文。
她那张秀丽的小脸旋即黯下来,可是又怕被发现,只能故作开心的扯开笑颜。
“喔,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你想离开?”沐荣故意试探她。
“没有!”她连忙摇头。“这里这么自由,又有这么好新奇好玩的事,我怎么可能想离开。”
“那就好。”他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来到外边的暖阁,家仆已经备好了早膳。
用膳间,沐荣时不时替她夹菜,殷勤至极,她心里有点难受,尽管沐荣在其它人心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撇开这些,他对她却是真的甚好。
偏偏两人终究不能同路…景华的目光从碗里抬起,瞅着对座那张白玉雕琢似的俊颜,一时感慨万千,心头
是离愁。
如果…她不是大齐王朝的太子,她一定会留下来,留在沐荣身边。
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她终究还是得走。
沐荣一动身出发,景华后脚就开始酝酿着离开大计。
她知道沐门一共有四个出入口,分别有下人看守着,她想从这四个入口离开,怕是没有可能的了。
当前之计,是找到可以拢络的家奴,跟那人好生周旋问出是否有其它出入口,或是让对方帮忙,方有可能顺利离开沐门。
于是景华暗地里开始留心起沐门的家奴,然后她注意到有一个名叫沐弘的家奴,每当总管命令他干活的时候,他总是一脸悻然,似也爱理不理。
有一回她还撞见沐弘跟其它家奴在聊赌坊的事,她特别留心了下,听见沐弘在外头欠了不少赌债,可是又戒不了赌瘾,才会签了死契进沐门当家奴。
景华正愁无计可施,见此人贪财爱赌,心知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弱点,便私下找了个机会攀谈。
“我待得闷了,想出去走走,不晓得你有没有方法能帮我?”起先她只是含蓄的找了个借口试探。
沐弘戒备的看她一眼,他可不傻,晓得她是家主命令要留下的人,自然不敢胡来。“家主有令,沈姑娘不得擅自离开,小的哪有什么能帮的。”
闻言,景华心都凉了半截,但她不死心,灵机一动,扯出戴在颈上的一块金锁片。
那金锁片雕琢得很是精致,还以篆书刻了个华字,是宫中御用工匠得了母后的令铸造的,可以说足无价之宝。
“沐弘大哥,只要你愿意帮我,这金锁片就当作是谢礼,你看好不?”
景华虽然不谙世事,但她也明白一个理,那就是人为财死,毕竟那些太监宫人为了讨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种人她可见多了。
果不其然,原本还把她当成烫手山芋的沐弘,一看见金锁片,眼睛立刻一亮。
“如何?”景华捏着金锁片晃了两下。
沐弘的眼神跟着金锁片左右飘动,犹豫了好半晌,终是受不住
惑,但又极力挣扎地问“姑娘是打算到外头走走而已?”
景华点了点头,不
半点破绽的笑说:“我就是觉得天天待在这里有点闷,想出去买点胭脂水粉,一会儿就回来,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得了她的承诺,再加上利益当前,沐弘最终仍是应了。“既然姑娘这么有诚意,小的怎么好意思拒绝。”说着,他一双眼巴巴地盯着金锁片。
于是景华忍着心痛,将金锁片递了过去。没法儿,为了离开沐门,她势必得犠牲这片母后特意为她打造的金锁片。
沐弘收下了金锁片,喜不自胜的说:“姑娘且等等,小的这就去张罗。”
要不了多久,沐弘取来了一套沐门男仆所穿的青色衣袍,让景华换上。
眼下为求
身,景华自是照做了,她回到寝房,换下“女装,又重新穿回了熟悉的男装。
趁着下人
班之际,沐弘便领着她绕过了大半个后宅,避开了那些主子会经过的院落与回廊,钻进了乌烟瘴气的大灶房。
“出了这里,就能通往颖川镇的闹市。”沐弘指着堆放干柴的那面石墙,下方有个小
。
景华傻了“那怎么能算是门?那是狗
啊!”沐弘不以为然的答道:“那是唯一不会被守门人盘查的出口,还请姑娘忍忍,姑娘从闹市回来时,务必也要循此路回来。”
既然是唯一的出路,景华牙一咬,忍住
腔屈辱,伏下身要钻狗
。
就在她准备钻出狗
的前一刻,沐弘忽然拉住了她的衣摆,她心下一跳,就怕他临前反悔。
“天黑前姑娘可得回来,否则总管要是找不着姑娘,肯定会起疑的。”虽然为财所
,但沐弘还是不忘提醒她。
景华心虚的点了点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原本碍于面子还钻得有些磨磨蹭蹭,眼下是一溜烟的利索钻出去。
对不住了,她说了谎,她这一走可就不会再回来。
虽然她不晓得当沐荣知道她逃走之后,会对沐弘做出什么事,但至少,她已把自己最宝贝的金锁片给了他,也算是赔罪。
景华不敢再多想,闷头就往前跑,将沐门远远地甩在身后。
“惨了…这下我们全都得人头不保。”
别宫里一片愁云惨雾,太监宫人们全抱在一起痛哭
涕。
就连出事之后,一直冷静指挥的胡嬷嬷,都坐在圈椅上一语不发。
太子离开别宫已经个把月,由于一直毫无线索,上一批派来的大内高手亦找不着人,前两
宫中又来了密函,说是准备让安平侯世子亲自领兵来搜,颖川怕是要起
了,这事若是闹大,难保不会对太子回京的事不利…
蓦地,外头喧哗闹腾,几乎掩盖过正厅里的哭声。
“外面是怎么回事?”安公公用袖管抹了抹老泪纵横的脸,气得踢了小太监一脚。
小太监赶紧出去查看,这一看,整个人当场傻掉。
下一刻,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奔回正厅,惊喜若狂的大叫“殿下回来了!”
正厅先是一静,旋即爆出惊喜呼声,一伙人推搡拉挤的冲出去。
只见他们望穿秋水的太子爷,穿着一身青色布衣,
身狼狈的走进来,后头还跟着一票同样欣喜若狂的护卫。
“殿下!”一伙人呼拉呼拉的跪了
地,欣喜若狂,哭得不能自已。
“你们…”景华被地上那些太监宫女
得不知所措。
“殿下,您可终于回来了。”胡嬷嬷上前福了福身。
景华素来与胡嬷嬷亲近,因她年事已高,早免了她跪地行礼。
“胡嬷嬷,还有安公公,让您们大伙儿担心了。”景华不是没想过后果,眼下见他们这样,更是自责内疚。
安公公哭丧着老脸,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是小的不好,小的没能好好伺候殿下,才会害殿下受苦。”
“父皇跟母后他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景华气馁地问。
“一发现殿下不在别宫,奴才便写了密函禀告圣上。”安公公抱拳说道。
景华苦笑。“也对,出这么大的事,你们当然得禀告父皇。”
“安公公,先别说这些,殿下刚回来,先让殿下换件衣衫,歇息一下。”胡嬷嬷使了个眼色,一旁红着眼眶的如意与吉祥,赶紧上前搀扶景华。
不一时,景华在贴身宫女的伺候下,好好梳洗了一番,换回了青色蟒纹常服。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里那张素净俊秀的脸蛋,景华浮躁的心慢慢沉定下来。
“殿下这次离开别宫,玩得可开心?”胡嬷嬷站在景华身后,替她将长发梳起,盘成了少年发型。
看着熟悉的男子打扮,再回想起这段时
惊心动魄的遭遇,景华竟然有点恍惚,总觉得那一切像梦。
就连沐荣这个人,都好似梦中人,根本不曾存在过…兴许,她这一生就只有那段时
能够恢复女儿身,当一个她梦想中的漂亮姑娘。
兴许,那个沐荣将成为唯一一个抱过她的男子。
思及此,景华的双颊嫣红,心底起了一阵青涩懵懂的悸动,同时亦感到酸楚,
后怕是再也没法见到沐荣…他可会气她,恼她?
胡嬷嬷到底是闯过大风大
的人,岂会没看出景华离开别宫后返回,眉眼间添了一抹姑娘家才会有的娇羞。
胡嬷嬷不
叹了口气,心想,终究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这一次离开别宫,怕是遇上了让殿下动心的男子。
“殿下莫要忘了,殿下背负着整个大齐社稷,
后殿下可是要登上龙座,统领大齐子民的一国明君。”
听出胡嬷嬷话中的暗示,景华敛起嘴角的笑,正襟危坐的
直
身。
望着镜中的“太子爷”景华眸光黯下,再也笑不出来。
“胡嬷嬷,我是不是就用这个模样,过上一辈子?”
胡嬷嬷听着心中发酸,但是命运不由人,又能如何?只能安慰的道:“殿下,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富贵,殿下莫要胡思
想,甭要忘了皇上与皇后对殿下的厚望。”
景华怅然的垂下双眼,点了点头。“我明白。”
父皇宠爱母后,甚至不惜瞒天过海,让她从公主成了皇子,甚至被封为储君,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她又怎能毁了他们的期望。
能够恢复女儿身,当了个把月的沈华,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不能再多想了…
将脑中的沐荣身影抹去,景华深
一口气,再抬起眼时,又恢复成昔日英姿焕发的太子爷。
在沐门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后,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更不允许自己再想起那个沐门家主。
尽管,他白衣胜雪的绝世身影,已在心头烙下了痕迹,再难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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