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场大戏
一个老而帅气的男人,一身纯白被血染红的燕尾服,一对恐惧到极致的黑眸,一双伸出阳台
抓住什么的手,一声舐犊情深的嘶吼“青儿!”
她霍然睁开眼。
入眼的并不是破碎的婚宴厅,亦没有
地的雇佣军尸体,耳边传来的是女子低低的呜咽声,并一道语带嘲讽的嗤笑。
“叫你们瞧清楚了,这是卖身契,你家二郎夏继良欠我们天乐赌坊一百两银子,甘愿以其妹夏家十一娘抵债。还的出,这小姑娘你们带走!还不出,自是任由我们发卖了!”
哭声一顿,
气声起,两道青色人影扑到她的身上,低低哭叫“十一娘…”
十一娘?
是谁?
慕青茫然!
她被一个身着
布袄
的妇人搂在怀里,身边跪坐着两个穿着一样,长相一样,正抹着眼睛流泪的削瘦少女,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女孩与一中年男人对立着,再远一些,是几个看戏一般默然站着的妇人。
室的木制家具,三角横梁的屋顶,
领长袍的男人,袄
簪发的女人,这——是哪里?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地方?
“十一娘?十一娘!”一个女孩抬头看见她睁大的双眼,惊喜异常“十一娘醒了…”
几个女孩儿同时看过来,目光殷切,她下意识起身,却勾起浑身伤痛,脸色蓦然惨白如雪,疼!
疼?
她霍然惊醒,骤然攥起垂放在
口的手,指甲陷入
中传来尖锐的疼痛,让她想放声大笑!
她——还活着!
萧卓,杀友之仇,不共戴天,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可,她分明中了那男人的麻醉针,分明丧失了任何痛感,分明被那男人当做漂白的筏子推下了六十八楼,又怎会——还活着?
脑海中似乎重现了当时的画面:
毫无障碍物的完美狙击
杀,遍地残破的大佬尸体,耳边好友临死前的警告“慕青,他要杀你,快逃!”
她看到那男人居高临下,笑的得意“慕青,都说你是个没有心的杀人机器,却忘了你终究只是一个女人,向往最简单的男女之爱…干嘛要爱人?做我们这一行的,谈爱…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
原来她倾注一身的热血只是一场笑话!
萧卓,代号野狼,果然——狼心狗肺!
小洛曾说,她的智商超越天才,是绝对的变态级别,那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是个百分百再完美不过的傻子!
不是傻子,怎会那般轻易信他的谎言,赔上她和小洛的命!
命?
既已赔了,她怎会还有痛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十一娘不动了…”
“十一娘,你不要吓娘,娘带你回家,娘来带你回家了…”搂着她的妇人声音发颤,双目通红,拥着她指天控诉“夏二郎欠的赌债为什么让我们十一娘卖身来还!他造的孽凭什么报应在我们十一娘身上!老天爷,你睁睁眼…”
赌债?卖身来还…
慕青控制不住身子一颤,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涌入脑海。
她姓夏,闺名如锦,排行十一。生母罗氏,生父夏承和,排行第三。她上面有四个姐姐,大姐元娘夏如玉,今年十五;二姐夏如琳、三姐夏如环是双胞胎,今年十四,在家排行第二、第三;四姐夏如
,今年十二,排行第八;下有一个妹妹,夏如月,排行十二。
她这个身体的娘,因连生六个丫头却未得一个金孙遭老太太嫌弃,被几个妯娌轻视,一家人生活的极其卑微!
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将身体主人的过往放了一遍,慕青久久不能回神…
她果然活着,却是一抹魂魄入了别人的躯体。
两个女孩儿看到慕青又陷入呆滞的模样,担心的泪落不止“十一娘,十一娘…”
挡在慕青身前身形略高的蓝衣女子,回头看了眼慕青,咬着
猛然回头,明明声音发颤,却竭力与前面的人争执“夏二郎欠的银子你找他要,我们家断不会让我妹妹抵债!”
“夏继良,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欠的钱凭什么让十一妹还,你他娘的给老娘滚出来!缩到
壳里算什么男人?”女子身旁的矮个红衣女孩儿跳着朝赌坊里喊。
“死丫头,瞎嚷嚷啥!家里男人也是你能骂的!混不吝的东西。”不远处看戏的人终于走过来一个身材消瘦,眸子瞪的大大的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说话的红衣女孩儿身上“老三家的,还不把你家元娘和八娘拉走!丢人现眼!”
“娘!”搂着她的妇人咬牙恨声“十一娘是我的心头
,我女儿绝不能给二郎抵债!”
“心头
个
,生来生去都是丫头片子…她不能抵债还让二郎去抵?你想让我们老四绝后是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说你没安好心…”
“娘!”一个憨厚的汉子凑过来,挡住老太太瞪向妇人和慕青的视线,红着眼陪小心“我和她娘少吃点,省出孩子一口饭,咱不卖十一娘,咱还钱,成不?”
“要还你自个儿还,我没钱!”老太太哼了一声。
搂着她的妇人在老太太的哼声中将她更搂紧几分,她吃痛回神,对上妇人红丝
框的双眸,声音嘶哑“十一娘不怕,娘带十一娘回家!回家…”
慕青苦笑,她宿在十一娘身上,对十一娘的身体再清楚不过,十一娘受惊吓心神俱裂,身体被打体无完肤,她这般活着怕是也活不久了!
原来,夏家二郎夏继良在镇上读书,被狐朋狗友撺掇来天乐赌坊赌钱,开盘赢了几次,便自觉是高手,想大赚一笔,谁知输了
光!他自然不服气,赌坊小厮出主意,让他拿了家里的妹子做抵押,赢了还上钱即可。他自认一定能赢,便果断的签了,没押自己的亲妹子,把夏十一娘给押上了!结果…
他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偷偷骗夏十一娘说给她们姐妹买糖葫芦,十一娘本不愿前来,却突然想起小妹看别家吃糖葫芦时羡慕的眼神,便应了下来。
谁知,马车直接进了赌坊。
“六爷,你瞧,这丫头长的可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了!您养上几年,保准肤如凝脂,美人如画,再找个教习教上那么两天,可不活
一个百花楼花魁吗?别说一百两银子,怕那些恩客要散尽家财只为一亲芳泽了…”
“模样倒是不错,就是不知身上的肌肤如何?来啊,将她的衣服给爷扒了!”
夏十一娘不敢置信夏二郎竟将她卖了!扭头就跑,却是没跑几步,便被人拖了回来,在几个男人的注视之下,被扒光了衣服!
她恐惧的放声大叫,手脚踢踏,却被人摁着,动弹不得,那钱六爷的手在她身上一阵
捏,连最私密处都被翻出来看了一遍,才摆手让人放了她!
“确是好货!来人,带夏二爷去销账。若夏二爷还能提供这么好的货
,赊欠银子可再往上宽限十两!”
“谢六爷!”夏二郎笑嘻嘻的作揖,对夏十一娘的哭叫仿若未闻。
“夏二郎,你不得好死…”
她低吼一声,一头撞向不远处的墙,却没死成,迷糊中只觉有人给她套了衣服,扔进了柴房!
半夜,她被人拖去洗了澡,光溜溜的丢进了钱六爷的房间。
她往门口走一步,钱六爷便甩一鞭子,手碰上门,一鞭,喊一句我要回家,一鞭,来来回回,打了多少鞭,数不清,直到天边泛白,她耗尽力气,拖着长长的血印昏死在门槛上…
为小妹想吃糖葫芦被亲堂哥骗来还赌债生生丢了性命,十一娘,你…
慕青想说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不来便不会丢了性命,随即苦笑,十一娘不死,她的魂魄又依往何处?
“哎呦,怎么还在这儿磨蹭呢?主家发话了,赶紧把人带过去!”两个婆子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赌坊里闹哄哄的一团,皱眉道。
捏着契约纸的中年男子笑着上前“卖身契在这,两位妈妈收好了,这丫头不服管教受了教训挨了点伤,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回去将养个几
,定能为主家生个漂漂亮亮的小主子。”
听说要带走的小娘子受了伤,两个婆子的脸色微微有些沉,似笑非笑的看那中年男子“哟,钱六爷,这话怎么个说的?咱们爷拿了银子实打实的买人,要的可是大活人,您这
个半死不活的…”
另一个婆子走到慕青身边,甫瞧见她通红的脸蛋,就抿
摇了头“看这模样还发了高烧,出气多进气儿少的,怕是熬不过几天,不能要了!万一抬回去是个死的,银子打水漂也罢,给爷沾了晦气可不成!”
“得,白跑一趟!”两个婆子瞪了钱六爷一眼。
钱六爷弯
陪笑,顺手
了一块银子到婆子手里,婆子的脸色才好上一点“行了,你回头把银子送去府上,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钱六爷再说话,抬脚上了车。
钱六爷憋了一口气,僵笑着送走了两个婆子,回头摆了摆手“都给爷轰出去!”
一个小厮悄声问“六爷,那丫头…”
钱六爷皱眉,扫了眼罗氏怀中的慕青“拖去柴房关着,死了抛去
葬岗,活了送去百花楼。”
“百花楼!那不是青楼吗?”不远处,一个身着桃红袄
的妇人突兀惊呼。“不要!十一娘不去…”
慕青扫了眼那妇人,知道她是夏十一娘的二伯娘江氏,平素就是个喜欢看戏的。她身边的妇人,夏十一娘的四婶娘黄氏则一脸漠然看戏一般,骨碌转的眸子里一片算计。
慕青了然,夏二郎便是这四婶娘黄氏的宝贝儿子,平
娇宠如宝,明明不是读书样还偏花着公中的钱送夏二郎来镇上读书。
“六爷!”罗氏抱着慕青跪在钱六爷面前“孩子病成这样,再不就医就会没命,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我们…”
“嗤!”钱六爷嗤笑“她是我们花了一百两天价买下来的,想要人要么拿钱来赎,要么…等她死了去
葬岗收尸!”
话落,抬脚就走。
身后的两个小厮上来拖慕青,罗氏紧抱着不松,一旁的汉子夏承和红着眼跪在地上磕头,反反复复几句话“钱六爷您行行好,我们一家都念你的好,您行行好…”黄氏转了一圈眼珠,突然出声“娘,媳妇实在不忍心让十一娘这样去了,不如叫二郎…”
“你敢!”老太太跳脚“去了就去了,一个丫头片子你心疼啥!给我闭了你的嘴,好好呆着!”
慕青冷笑,好一个护孙心切的
!
黄氏垂首,朝罗氏无奈苦笑,眸子里却是一闪而过的得意,慕青感受到罗氏的愤怒,瞧见她一双美目
火一般
向妇人“黄荣华,你纵容儿子赌钱害我十一娘,这笔账我罗玉英记住了,我女儿若有三长两短,你们一家也别想好过!”
黄氏抬起头,似被惊吓到“三嫂,我…”说着戚惶惶去看老太太,抹泪“娘,让二郎去抵债吧,就当…就当媳妇没生过这么一个畜生!”
老太太一脚踹到罗氏身上“
坯子,想算计我孙子,你算哪颗葱!”罗氏将女儿紧紧护在怀中,执拗的吼着“她儿子是你孙子,我女儿就不是了吗?想要十一娘抵债,除非我死!”
“你去死!你现在就去死!占着
窝不下蛋的东西!一个赔钱货还想跟我金孙比…”老太太似怒极,下脚毫不留情,罗氏疼的
动,却护着不让她受一点伤,慕青心底蓦然松动。
“娘!”汉子忙扑过去挡在罗氏和慕青身上,被老太太狠踹了几脚才解恨“不下蛋的混账玩意儿!护什么护?!”
几个小厮可不管他们内斗,两人拉不动又来两人,生生掰开了罗氏的手将十一娘从她怀中拽了出来,拖着就往后院拉,罗氏红着眼大叫“十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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