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缘落[捉虫]
殷修出门的时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下起了
细雨。
裹着寒风的雨水像是刀子一样在脸上割来割去的生疼,殷修嘴
紧抿,双手紧握成拳快速的跟着在前方不住跃动着的黑色影子。
十二最擅长追踪,如果雨雪再大一点,这路上留下来的血迹只怕没有一会儿就要消失了。
殷修只觉得他的眼眶就像是要
出一样的疼,有分不清是泪还是血的东西从眼窝的地方一点点
出,顺着脸颊掉落在了衣服上面。
他们一路快速的出了城,大雪将至,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大多都在加快速度,在雨中狂奔的殷修显得就不那么明显了。
“公子,就在前面。”十二突然飞身降下半跪在殷修面前,面容隐藏在黑色的面巾后面看不清楚。
殷修直接迈过他朝着前面跑了两步,随后又停了下来。
那个拐角过后就是孟卿躺在树下的身体,笑容恬淡,如果没有脸上的血迹和他青白一点血
都没有的面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殷修一下子就觉得喉咙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一样不上不下的难受,紧接着,就是
口一滞,就这么吐出了一口血块。
“阿卿?”殷修脚尖踢着雪层看着孟卿,随后跪倒在孟卿身边,将他沾了不少水渍的头发身子仔仔细细的揽入怀中,像是怕他冷到了一样又抱的紧了一些。
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天地间都是,殷修将孟卿身上的落雪抚下,随后轻声道:“十二,回府。”
“是。”十二马上消失不见,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殷修抱着孟卿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两个人的眼圈全都是血,一身都是*的,若不是现在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怕是要引起好一阵的议论。
李婉儿此刻正在门前揣着一个暖手炉坐着,呆呆的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象和时不时穿梭在路上的下人一言不发。
身边穿着粉
衣裳的小丫鬟怕她着凉,又给她加了一件披风。
“小姐,咱们还是进屋子去等着吧。”下雪天并不冷,可刚才下过的是雨雪,本来就天寒地冻的,加上那么一场雨一淋就更冷了。
李婉儿也觉得冷的难受,全身的温度都集中在了怀里的那个暖炉上面,她实在是坐不住了,转头看了看,道:“绿吴姐姐去哪里了?”
“听说是手脚不干净,偷了公子的东西,被嬷嬷教训了一顿,没挨过去。”小丫鬟笑语盈盈的回答。
“是这样呀。”李婉儿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等到人,这才失望的转身让丫鬟牵着她的手回了房间,再也没有对绿吴多问一句。
*
殷修回来的时候,府中的下人早就已经被张管家遣了下去,各自让他们在自己房子里头歇息。
随后他就候在了门口,揣着手等着殷修从门外过来。
他怀里还抱着孟卿,进来直直的朝着净房的方向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都出去。”
张管家躬身退下,十二也隐到了一边。
谢必安和范无救一直沉默看着殷修小心翼翼的
了孟卿的衣裳,又将他抱到了散发着雾白色热气的浴桶里面,这才道:“他不会不知道孟卿已经死了。”
谢必安像是有些疑惑“既然知道他已经死了,就该是让他入土为安。”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不能接受心上人死去的凡人,跟着自杀的也不在少数,可大多数人都能被时间治愈,转而另娶。
从前挂在心头上念念不忘的人,凡间经过几十年,就什么都不是了。
范无救没有接话,大概这个时候,他也能体会殷修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孟卿死了,所以才要给孟卿擦干净身上,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
他们两个就一直看着殷修动作轻柔的将孟卿清理干净,随后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了衣裳,将他平躺着放在
上,看着孟卿的面容沉默的坐在
边。
时间已经从晌午到傍晚,再到清晨之后,殷修才终于又动了一下身子。
“叫张伯进来。”殷修对着一边吩咐了一句,十二顿时从阴影中出来打开门叫了一直都在外间守着的张管家进来。
头发还都是黑色,只有鬓角有些白色的张伯看着殷修的样子,心里就突然惊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公子三思啊…”殷修摇摇头,随后笑了一下“我早就说过,等我厌倦了,就会离开。”
“我想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完,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殷修转身将孟卿又抱起来,轻轻的整理了一下孟卿脸上的碎发,道:“以后你就改姓为殷,让十二恢复寻常人的身份,好好看着阿丑长大,让她嫁一个好人家,莫受了欺负。”
张管家和十二同时跪趴在地上,身子朝向
头。殷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再回头了,若是阿丑问起,就说我带着白先生去游历四海,让她乖乖听话。”
“公子——!”张伯
着声音哭了一声,额头毫无力气的搁在地上软软的毯子上面,眼泪鼻涕一起
出。
谢必安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殷府,大雪茫茫还在落着,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殷修为何独独对李婉儿不太一样?”谢必安心里清楚范无救一定是有什么没有跟他说,想到这里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孩子长大了,总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都不爱听他说教了。
“李婉儿从前被李家养在一个管事婆子那,整
短吃少喝,殷修曾经有一段日子过的落魄,饭都没能吃上一口,李婉儿每次都趁着管事婆子休息的时候半夜从小厨房偷出来一两个馍和些咸菜送到殷修那去。”
这么一说,倒也是难怪了。
谢必安叹气,随后看着殷修走的路越来越眼
,突然道:“这条路是回山里的路,旁边还有路障在。”
范无救点头“白占神君给孟卿记忆上下的锁就是孟卿先前画的那一幅画。”
如果殷修不在冥冥之中看了那张画一眼,说不得他和孟卿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谢必安果然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这两人缘分倒是不浅。”
“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姻。”范无救点头,把头扭到一边,
角勾起“你就是爱管闲事。”
谢必安眯着眼睛就是笑。
就和那次嬷嬷带着孟卿到山里没有遇到阻碍一样,殷修因为孟卿先前送给他的那
手镯的缘故也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走到了小木屋边上。
山中因为阵法的缘故四季如
,殷修只走了一会儿浑身就出了汗,他半跪在地上,将孟卿放在怀里,给他
下了厚重的衣服后又仔细的擦了擦汗。
看着孟卿的依然如同最开始的脸色,殷修只觉得
口都是苦涩,分明想说什么,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木屋里面就和孟卿走时是一模一样的,一桌一椅都没有丝毫的变动。
殷修将孟卿放在踏上,绕着这里走了一圈,终于在后面又长起来了的草丛中找到了一个井。
井水很是冰凉,应该是从外面直接引进来的。殷修打了
的一桶,一直沉默着回屋,随后倒在了桌上的两个瓷杯里面。
“他这是要做什么?”谢必安有些看不透殷修想做什么,他把所有被褥叠在了一起,让孟卿靠在上面。
“他想结冥婚。”范无救垂眸“之前我去拘一只死魂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
下的眼泪——鬼是没有眼泪的,伤心至极的时候才会以自己的身体化为泪水
出。
那个女子哭着求他想和她夫君过一世夫
,因为他们两人生前功德足以许愿,因此范无救就允了。
她身为人的寿命已到,只能附身在范无救做出的灵器上面变成了一只黑猫,即便是这样,那个女子也已经很
足了。
“冥婚?”谢必安念了两下,看着殷修果然倒了两杯酒,一手窝着孟卿的手,一手自己拿着喝了一个
杯。
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们静静的看着,就见殷修又将手中的镯子取下,对着
光看了半晌,之后就像是嬷嬷之前做过的那样,将镯子磨成了粉。
他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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