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落寞的原因严驭堂不怎么有兴趣,只是转眼望着周遭的风景,“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仰望湛蓝的晴空,嗅着花草的香气,他觉得心情平静了不少。
也是方才他才发现,暂住的处所外还有小河
经,岸旁的青翠草地上百花争妍,虽不若宫里的奇花异草抢眼,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你可以吗?”元千梦怀疑的问。
“我一向很知道轻重。”他扬
轻笑。
“那你自便吧!不行的话再说。”丢下他,她回头重拾钓竿,“希望天黑前可以再多钓几条。”
“你很喜欢吃鱼吗?”
“是啊!可惜功亏一篑…”
听到她再度叹息,严驭堂总觉得自己应该礼貌
的这么问——“要帮忙吗?”
“你是伤患耶!休息就好了,免得待会儿伤口又疼了,反而拖累我的进度。”
“那你好好努力吧!”她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不会再自讨没趣。
没想到她却有些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就算不是看在我很想吃鱼的分上,你好歹也该看在我救过你的分上,多坚持一会儿吧!”
严驭堂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考模式,“你是说,在下应该要坚持帮忙吗?”
“不是吗?”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以往即使我不要别人帮忙,大家通常还是会坚持要帮我——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就收手的人。”
“看来你一直很受宠爱。”这些话若是出自其他人口中,他大概只会觉得自以为是,然而由她说出,他却感到有些羌尔。
“我不值得别人这么对我吗?”她奇怪的睨他。
“不是。”平心而论,光凭她的外表,应该就有不少男人想将她捧在手中细心呵护,“只是我以为你是真心体谅我受了伤。”
“我当然是真心的,只是我以为你会看在我奋不顾身救你的分上,也不顾一切回报我的…古人不是都说要投桃报李吗?”
严驭堂没预期自己会笑,但他的确是不可自抑的扬起
角,不过在她星眸的瞪视下,他忍住了。
见义勇为、投桃报李…看样子,她的世界还真是非黑即白。
“算了!你还是去休息好了。”她没再奢望他的帮忙,“反正对现在的你而言,早点康复才是最重要的事。”
“没关系,我来帮你吧!”对从小到大几乎不曾受过伤的他,这次的伤是重了一些,但只是坐着钓鱼,应该也还好。
“这…”见他真要动手,元千梦反倒迟疑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需要勉强,免得我被冠上
待伤患的罪名…”
“你放心,若真不行,我会视情况停手的。”
“可是…”才开口,元千梦就瞥见不远处多出一群陌生男子,“你们不是今
吃坏肚子,上门求诊的那群人吗?”稍早她在前头见过他们。
“我们正在找茅房呢!”领头的青衫男子歉然道,望向严驭堂的目光却带着十足的敬畏!
“茅房的方向是在另一侧,不是这里。”忙着指路的她没发现,身后的人对那群陌生男子轻轻的摇了头。
见他们没动静,她回身道:“还是不明白吗?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
“没关系,他们自己去就行了。”
“没错,不敢劳驾姑娘,我们知道了,很抱歉打扰两位,谢谢。”青衫男子一个颔首,很快领着其他人离去。
“他们真的知道路吗?”元千梦总觉得他们看来还是不知方向。
“他们也不像你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吗?”
“是不像,而且他们还
惨的!”她同情道:“他们是来自北方的旅人,不慎在路上吃坏肚子,上吐下泻,看了好几间药铺都没用,最后辗转寻到这里,偏偏碰上人最多的时候,还等了好一阵子呢!真可怜,不过反正有黄叔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要做点更实际的事去了。”迫不及待的走回河边,元千梦卷起衣袖,准备重新和鱼儿搏斗。
后头的严驭堂则是微蹙起眉,对他而言,她对人的戒心确实太低了一点,也确如黄
回所言——她有时热心过头,这不能算是好事,若是遇上好人便罢,假如不幸碰上坏人,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但元千梦对他的忧虑浑然不知,只是清出旁边的位置,“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就坐在这里吧!”
严驭堂扬
,收起心绪,对一脸企盼的她迈开步伐…
“啊!好
喔!”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元千梦看起来乐不可支。
没想到眼前男子的身手竟是这般了得——从他坐下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便以短刀
下好几条在水里来回悠游的鱼儿。
大喜过望的她当下便决定就地升火,先烤几条来吃,剩下的则留待之后让映画一展厨艺。
天喜地的吃下第五条鱼后,她总算萌生
足感。
“你还颇能吃的…”散落
地的鱼骨头让严驭堂甚为惊讶。
除了原本食量就不大的芷茵外,他见过的其他女子多半对美食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即止,教他一度怀疑她们是否都有胃口不佳的问题,后来才知那是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吃太多,
但她却不同…
“不好吗?”澄澈的水眸朝他一横,“你没听过能吃、能睡就是福吗?而且这已算克制了——要不是担心吃太多,晚上会吃不下映画做的美食,我的成绩可不只这样!话说回来,没想到你
的功夫这么好耶!“
面对她的赞赏,严驭堂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在忙了一个卑上才钓起三条鱼的人面前这么说,似乎有些失礼吧?”星眸朝他一瞥。
“否则在下该怎么说?”为免她又面
不快,他索
直接询问。
“你可以说要教我啊!这样以后不靠你,我也能自己张罗。
你没听过吗?给一个人鱼吃,倒不如直接教那人钓鱼。“
“你很有骨气。”他以为多数女子只想当依附女萝的菟丝。
“当然!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自立更生,不仰人鼻息,也不必看人脸色!”
“有谁给你脸色看了吗?”她不太像是会受人欺负的模样。
“以前是很少,就算有,我也不太理会,但今后…我无法确定。”低垂眼睫,元千梦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剩下的半条烤鱼,叹了一口气。
记起她不愿意他过问太多,严驭堂识相的没再追问,只是建议,“要不要多烤两条鱼?”
“你也太看得起我的食量了吧!”她又拉下脸,“我看起来像蝗虫吗?”
“在下没有贬意…”他只是觉得她大快朵颐时,看起来很快乐。
“算了!”眼下她也没跟他斗嘴的兴致,“我只是有点烦。”
“你会有烦心的事?”
“当然!”元千梦像看呆子似的睨着他,“我也是人耶!怎么可能会无忧无虑?”
事实上,严驭堂还真有她应该无忧无虑的错觉,因为他不太能想象光是看到鱼就乐陶陶的她烦忧的模样,再说她似乎很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过得很快乐——
比方说,
心以为“救”了他而沾沾自喜…
见他不语,元千梦不
反问:“通常这时,你不是应该要问我在烦恼什么吗?”
“我可以问吗?”他以为,若她想讲,自然会往下说,何况他其实对探人隐私
没兴趣。
“这…”元千梦有些下不了台,“所以我才说——通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要问对方怎么了吗?不然先开口的那个人要怎么往下说啊?”
严驭堂总算有点理解跟她说话的窍门了,“是有什么事让你心烦吗?”
“就是…”把玩着发丝,她低声道:“我想去算命。”
“江湖术士的话可信吗?”黑眸闪过一抹嘲
的神采。
“可以参考看看啊!”没有察觉到他的脸色微变,元千梦迳自道:“我的人生面临了一些难题,这让我感到心烦意
,所以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俊颜迅速一沉,“若在下没记错,这个国家
止卜筮之术不是吗?民间还有人在用这些荒谬可笑的方法来误导世人吗?”
“如果你问的是还有没有人敢这么做一皇榜都说‘有违者斩’了,大概也没人敢冒生命危险替人铁口直断,不过若还找得到人算命的话,我还真想试试——”
“在下完全不信命理这类荒唐之言!”严驭堂按捺不住的打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事在人为’才是真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很多人也这么想,否则当朝天子不会下令
止卜筮之术,但人生有很多困惑的时候——”
“即使是那样,也不该求助那种愚人之术!算的好便罢,算不好岂非赔上一生,甚至殃及旁人?”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人在旁徨无助时,占断之言也是一种参考——”
“在下宁可自主一切,也不愿别人
手改变我的人生!”
“若能自主一切当然很好,但事情常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还必须考虑许多人事物,这种难以抉择的时候,听听不同的意见未尝不好——”
“若你曾经受过那些
嘴胡言的术士之害,或许就会像当朝天平一样,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了!”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望着他冷淡的面容,元千梦完全无法认同,“这也太矫枉过正了吧?即使你们都因算命结果失准而吃过亏,也不能全盘否认它的存在价值,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无助不安时会想寻求这方面的帮助——即使只是心灵上的慰籍也好。”
“心灵上的慰籍?”严驭堂冷笑,“那跟自欺有何两样?”
“不要擅自将你的想法套用到别人身上,你这样跟独裁的暴君又有什么不同?”她不悦的反问。
“你…”很少有人敢公然对他大唱反调,严驭堂不
面色铁青。
“算了!”不顾他的脸色欠佳,元千梦霍然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你争论,你好好休息吧!”
提起木桶,她转身离去,却在回头的刹那,瞥及黄
回与映画的身影。
“丫头,你怎么了?”见她怒气冲冲,后头的严驭堂则是神色僵硬,黄
回十分疑惑。
“我正打算将捕到的鱼送去让映画料理呢!”元千梦若无其事的笑着。
“你还吃得下吗?”黄
回取笑,“从地上的残骸看来,你在这里吃掉的鱼应该足以祭
你的五脏庙了。”
映画也上前朝桶中望了一眼,“奴婢以为依小姐对鱼的喜爱程度,应该会烤得一条也不剩才对。”
“喂!再怎么喜欢吃鱼,我的胃也不是无底
好吗?”元千梦抗议。
“既然如此,这些鱼就改
再处理吧!”
“不行啦!说好的事是不能反悔的,否则除了可能被天打雷劈外,还可能会下拔舌地狱喔!”
“小姐如果再不多留点口德的话,应该会比奴婢更需要担心这些问题。”
“你这是在诅咒我,还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好了,别斗嘴了,要料理鱼儿就赶紧去吧!忙了一天,我的肚子已在大唱空城计了。”黄
回出面调停纷争。
“说得也是,时间宝贵,咱们快走吧!”想到晚上又有鱼可吃,元千梦重新
出笑眯眯的表情,“待会儿我也可以帮忙喔!”
“若小姐懂得何谓时间宝贵的话,袖手旁观就好,切莫
手。”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不要瞧不起我!”没再多看严驭堂一眼,她自顾自拉着映画走了。
送走
舌战个没完的她们,黄
回转向脸色僵硬的严驭堂,“你和那丫头吵架了吗?”他看得出他们之间不太对劲。
“也没什么…只是对某些事的看法不一样罢了。”严驭堂四两拨千斤道。
“那丫头涉世未深,历练也不够,很多想法还很单纯,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黄
回提醒。
“我知道,或许是我太武断了…”抿抿
,严驭堂道。
的确,她和有切身之痛的他一点都不一样…他应该要想到这一点,却因事关芷茵而情绪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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