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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出动
  八月初的望县,天高气

 入了夜,新月悄悄悬挂在碧树梢头,夜穹澄澈,繁星璀璨。有点寒意,稀薄琼华似轻霜,倾覆墙头。

 “大官人,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县衙的监牢里,摆了一桌酒席,全是上好的牛羊、琼浆坊的佳酿,牢头和牢卒连连道谢。

 送这些来的,是贺提,贺家的大少爷。

 贺家算是望县的首富。

 和其他地方的富商相比,可能家财没那么多,在望县却是往其他商户望其项背。就是黄兰卿家,也输贺氏一大截。

 贺氏父子长得高大,看上去很不好欺负,旁人首先敬重他们三分。而他们为人豪大方,行事又磊落光明,县衙上下都收过贺家的好处。

 就是这些小牢头和牢卒,都拿到贺家的钱财。

 贺提亲自来了,那就是财神爷驾到,这些俸禄低微、又捞不到什么油水的牢卒,简直奉若上宾。

 “应该的。”贺提笑笑“我两位表弟关在这里,辛苦几位照看一二。几杯薄酒,不成敬意。”

 牢头和牢卒们都愣下。

 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陈家和贺家是姻亲。

 陈家地位不显,旁人说到贺家,不会主动提及陈家。这些牢卒们地位不高,见识也没那么多,一时间都忘记了这茬。

 况且,贺提平里也不与陈末人来往。

 陈末人和陈央及出事,肯定是找陈家,不会找贺家。直到贺提点明了陈家二兄弟是他表弟。牢卒们才知道贺提今登门的用意。

 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贺大官人,您也要体谅我们。”牢头笑了笑。解释道“陈家两位官人啊。是孟官人叫关进来的。县尊去了姚江,明下午才回来,案子还没审,自然不好放人。不过您宽心,今夜歇在这里,比不得家里富贵舒坦,却是吃睡暖,不叫两位官人委屈。”

 “多谢,多谢!”贺提端起酒。要敬众人。

 众人连忙举杯,陪着喝了一杯。

 “我这还有几食盒菜,若是方便,送进去给他们也吃了。”贺提指了指身后的食盒。

 他带了很多食盒来。

 每个食盒都是三层的,却只有两层放了菜,剩下一层没动。

 牢卒们都有经验。

 下面那层,肯定放了钱。

 少说也有五两。

 他们在这里做牢卒,每个月就二两银子的俸禄。能有五两银子的甜头,是很大一笔横财。牢卒们都心花怒放。

 “我替您提进去。”牢卒殷勤道。

 “那正好。”贺提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知晓规矩。”

 牢头点点头,笑道:“贺大官人体恤我们。”

 “…多照顾照顾陈央及。央及表弟是读书人。别苦了他。”贺提又补充一句。

 牢头和牢卒们就知晓,贺提今天来,主要是来关照陈央及的。而不是陈末人。

 客气一番,几个牢卒把食盒提到了牢房里。

 贺提陪着喝了两杯。就起身告辞。

 他的目的达到了。

 县令不在县衙,今晚肯定是不会审讯的。央及不用吃苦,贺提赶着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父亲。

 县令没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办不成。

 等贺提一走,牢头和牢卒们都顾不上吃喝,忙把几个食盒聚在一起,打开最下面一层。

 果然,每层都放了二十两银子。

 总共有一百两。

 每个牢卒能分到八两多。

 “贺大官人,真是大方啊!”有个小牢卒喜不自着手道。往日得到好处,能有五百文就很好了,如今一口气这么多!

 “你们做好本分,照看好陈家两位官人,往后贺大官人少不得你们的好处。”牢头笑道“贺大官人可是出了名的知恩图报。”

 “是,是。”大家都答应着。

 牢头把银子分了。他自己了大头,剩下的牢卒每个人分得八两。各自将银子揣起来,心里安定,吃酒也更加开心。

 正吃得高兴,门口站哨的衙役进来说:“沈家六少爷送几位送酒菜了…”

 牢卒们都愣住了。

 “今是什么日子啊?”有个牢卒回神,问了大家都想问的。

 “这是来关照谁啊?”也有牢卒不明白。

 牢头心里敞亮。

 必然是因为今天关进来的那四个人的。

 沈长青带着下人,也提了好些食盒,进来就笑眯眯和牢头牢卒们见礼,说了来意。

 他也是来看陈央及的。

 “…陈央及是我四哥的挚友。”沈长青解释道“听说他犯了事,我四哥急得不行,非要我连夜来看看。我便说,看牢的几个兄弟都是自己人,岂会为难央及兄弟?四哥吩咐,小弟也不敢推诿,只得前来叨扰。长夜漫漫,顺道送些酒食为诸位消磨光…”

 然后,他看了眼桌上,笑道“那我来得真不巧,几位都吃上了。”

 原来是因为陈央及来的。

 方才贺提,也是来看陈央及的。

 陈央及,陈举人的弟弟。

 是不是陈举人有了消息?

 要不然,大家都半夜特意来关照,是什么意思?

 牢头和牢卒们心里猜测着,仍是客客气气把沈长青进来。

 ——*——*——

 “…八郎,你去杨老先生家里,找找央及。”晚膳过后快一个时辰,陈璟仍是不归,让李氏心里不安,让李八郎去找陈璟“玉河巷第一家。你若不认识路,让清筠带着你。”

 “玉河巷啊。我知道的。”李八郎道“沿着河堤走过去。走到折弯的地方,坡下有片竹林。竹林后面。就是玉河巷,对不对?”

 陈璟不在家的日子,李八郎一个人念书无聊,沿着河堤逛,去过那边。

 “正是。”李氏道“那你快去。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不害怕?若是害怕,你从西街过去,只是绕点路。”

 “这有什么可怕的?”李八郎笑道。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姜氏门口。只见大门吱呀一声,姜重檐走了出来。

 姜府门口悬挂了高高灯笼,投下氤氲的光。姜重檐的脸融在晕光里,五官柔和,很和善。

 可是李八郎对姜重檐第一印象不好,看到了,只是打了个招呼,准备错身而过。

 “…李兄,你可是出去找人?”姜重檐在身后问。

 李八郎不想理睬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他蓦然觉得不对劲,回身,目光狠戾盯着姜重檐:“你偷听我们家讲话?”

 两家院墙紧挨着。

 若是有意。可以趴在墙角偷听。

 李八郎只觉得恶心。

 他对这邻居没有好感,下意识往最坏的地方想姜重檐。

 姜重檐笑笑,丝毫不对李八郎的话动怒。道:“李兄误会我了。我正巧也要出门去逛夜市,偶遇李兄。我想。央及兄弟肯定还没有回来,李兄出门。必然是去寻他的。”

 “你怎知央及没回来?”李八郎语气更加不善,近几步“姓姜的,你这是何意?”

 什么事邻居都知道了,有种被人偷窥之感。

 居家没有隐秘,什么都被外人知晓,感觉是很糟糕的。

 “…李兄,小弟是好意,不忍心李兄四处找。今中午,我和妩儿在琼浆坊吃酒的时候,正巧碰到门口有人打架,央及兄弟就在其中。他和另外三个人,把抓到了县衙。”姜重檐道。

 李八郎脑袋嗡了下。

 “胡说。”李八郎道“央及不会闹事。”

 “信与不信,全在李兄。”姜重檐笑了笑。

 李八郎对姜重檐是不信任的。

 但是这话有点可怕,李八郎懒得再同姜重檐啰嗦,沿着河堤,气吁吁跑到了玉河巷,去找杨之舟。

 杨之舟上了年纪,睡得早,起得也早。

 快到了戌时,杨之舟正准备睡下。

 结果,明风进来说,陈央及的家人来了,说找陈央及。

 “他没回去?”杨之舟愕然。

 他出来,见了李八郎。

 李八郎体力还好,只是跑得太快又太急,现在还有点气,给杨之舟见礼之后,立马问他:“央及没有在您这里?”

 “他中午就回去了。”杨之舟蹙眉“一直没回家?”

 李八郎摇头。

 他想到了方才姜重檐的话。

 姜重檐估计没骗他,陈璟真的被抓到了牢里。

 “…去亲戚朋友家了吗?”杨之舟仍在问。同时,杨之舟也觉得不太可能。他和陈璟相处了半年,陈璟的性格,杨之舟很了解。

 陈璟这个人,很恋家。他总说,家里只有嫂子和侄儿侄女,怕他们担心,平里哪怕小事都要代清楚。

 他不可能大半夜不回家的。

 只有一个可能:他回不去。

 “我们邻居倒是说,晌午在酒楼门口,瞧见了央及与人斗殴,被抓到了县衙牢里。”李八郎浓密紧拧“我还以为他同我说笑。现在想来,只怕是真的…”

 “有可能。”杨之舟却松了口气,笑道“若不是关到了县衙,央及不会贸然让你们担心的。他那个人啊,最是替家里人着想。这样吧,让明风跟着你,去县衙牢里看看。”

 他丝毫不当回事。

 李八郎转念想到,陈璟说杨老先生从前是个大官。

 杨之舟有这样的底气。他既然知晓了,应该会替央及做主。这件事,应该不会太为难。

 李八郎紧紧拧着的眉头,松缓了几分。

 “央及自小就斯文,断乎没有找事的道理,只怕是误会。”李八郎跟杨之舟解释,怕杨之舟觉得陈璟莽撞“况且,他哪里会打人?”

 杨之舟却哈哈笑:“央及斯文归斯文,却有几分烈,事情到了他头上,他不会躲的。他不会打人?你却是挨不过他一拳。”

 李八郎错愕。

 他有点不太明白杨之舟的意思。

 杨之舟也不再解释,喊了明风,让他跟着李八郎,赶紧去县衙瞧瞧。

 “…若是央及在牢里还好,就算了,大半夜的,别搅合了,明早再说。若是不太好,让金子初到我跟前来,我同他说说话。”杨之舟又道。

 望县的金县令,名棹,字子初。

 杨之舟怕陈璟在牢里挨打。

 “小人知道了,老爷。”明风答应。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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