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山药茯苓粳米粥
退出院门,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府里,她是奴婢,是性命捏在别人手里的卑微的下人,所以呼吸都要看人脸色,行事要万般小心。不像在沈园,沈子翼把她当作同等地位的人看待,所以哪怕她寄人篱下,整个人都是放松而舒畅的。
所以,她要自由,她要离去!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跨院,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院里的花木、角落里种着的辣椒,都跟她离开时一样的葱郁。推开房门,屋子里的东西整整齐齐,仍是她离开的模样。林小竹将包袱放下来,打开柜门,拿出一套细布衣裙,把身上从沈园穿回来的华美的衣裙换掉,然后到了小厨房。
“小竹姑娘!”李婆子晃然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到竟然是林小竹,不
有些惊讶。
“李婶子,早。”林小竹自然地跟屋里的老王和两个婆子打了声招呼,挽起袖子道:“王师傅,我来吧。”
“呵,好,你来你来。我正打算给公子做一道山药茯苓粳米粥,公子昨晚宿醉。”老王笑道。袁天野的早餐一向是林小竹做的,现在她一回来就抢自己手上的活,老王倒也没有不高兴。
大米有保肝、护胃的作用;茯苓和山药都味甘、
平,益脾养胃,生津益肺。这道山药茯苓粳米粥,是最适合酒后养胃的粥品。
林小竹见老王已将粳米淘净了,便加了水,放到灶上。大火烧沸,再转小火慢熬到粥差不多成之时。加入焙干的茯苓粉和山药粉及冰糖,待得冰糖熬溶。再搅拌均匀,盛了出来。
趁熬粥的功夫,她又用豆腐、白菜等适宜于酒后吃的食材,做了三四道清淡小菜,跟粥一起,端到了袁天野的院子。
袁天野很明显是刚沐浴出来,穿着一身藏青色银丝云纹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坐在树下看着。神情专注,似乎根本没看见林小竹进来。待得林小竹在屋里把碗筷摆好,出来禀告说早餐做好了,他这才站了起来,随手将书放到几案上,走到厅里,一声不吭地吃起粥来。林小竹伺立在一旁,同样也没有作声。
默默将早餐吃完,袁天野将筷子一放。接过吴嬷嬷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嘴和手,站起来道:“收吧。”直接出了门,往书房去了。
林小竹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要请袁天野允许她去看一眼点心铺子和火锅店,但见袁天野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没了人影。只得低下头来,将桌子收拾干净。
回到厨房把食盒交给李婆子。林小竹便回了自己的房,将换下来的那套衣裙洗干净晾了。从包袱里拿出沈子翼输给她的那本棋谱,看了起来。不过看了一会儿,她便又放下了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沈园,跟碧玉她们笑闹,跟沈子翼下棋,心情好了烹一道茶,做几个菜,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又是一
。可回到这里,日子变得难挨起来。因她以往都到店里去,就只早餐由她做,午餐和晚餐都是老王做的。所以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什么事干了。没人陪她说话,没人陪她下棋,甚至想打个棋谱,都因为没有棋而罢休。
她走出院子,望着那一方狭小的天空,心情烦
。
“林小竹。”院门外传来了袁十的叫声。
林小竹跳了起来,跑去开门。虽然看到袁天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很有
迫感,但如果能有些事做,她还是很乐意的。
“袁成和袁林大叔跟公子聊了半天,总算劝得公子出门去走走,散散心。袁成大叔叫我来唤你一起去。不过我告诉你啊,公子的心情不好,你可不能再惹公子不高兴。”袁十很严肃地盯着她,叮嘱道。
“是,我知道了,放心吧。”林小竹眼睛亮了起来。她也想出门逛逛呀,最好逛着逛着,就逛到点心铺子去了,嘿嘿。
她一小侍女,没什么可收拾的。反身锁了门,便跟着袁十朝外面走去。
袁天野跟袁成、袁林早已到了大门口,分乘两辆车等着了。袁十犹豫了一会儿,对林小竹道:“你跟公子一辆车吧,我跟袁成大叔他们一辆。”
林小竹十分的不情愿,但有了昨天那事在前,她此时也不敢再拒绝。乘个车而已,袁天野也不能把她给吃了。这么想着,只得上了前面那辆车。
袁天野大概没有想到她会到这辆车来,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书上。
袁天野的车,虽然装饰不是很华丽,却很舒服。车窗由极精细的湘竹编织而成,既透光透气,又能遮挡住外面的视线;车厢宽大,地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棕垫,再覆了一条绣着蓝莲花的
毯在上面,柔软而舒适,马车行进,丝毫感觉不到颠簸的感觉;车厢的中央还牢牢地固定了一张镂空雕花的紫檀方桌,桌下有抽屉,应该是放点心或书籍等物的;桌上放着茶壶和茶盏,茶壶还冒着氤氲热气。
林小竹见袁天野手上的茶杯空了一半,连忙提起茶壶,给他斟
。袁天野头也不抬,只顾看自己手上的书。林小竹瞥了一眼,却是一本诗集。她抬起头,望了袁天野一眼,心想,也不知这袁天野是真的心静如此呢,还是装模作样。
“怎么?觉得我不该看这种诗集?抑或是不应该有心境看书?”袁天野眼睛都不抬,却忽然开口道。
林小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讪讪道:“只是觉得很佩服。”佩服什么,却是不说。
“以前因为身上背负着许多东西,不得不整
看策史兵书。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看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了。”袁天野抬起眼睛,看着桌上的茶壶,微微笑了一下。
林小竹怔怔地看着袁天野的脸。
如果说,刚才说佩服,只是被折穿心思后的遮掩,那么这一刻,她是真正的佩服起袁天野来。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笑里,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得如同婴孩一般,没有丝毫的杂质。由此可见,他刚才是真的看进去书了,他或许是在那些描写田园生活的诗歌里,找到了心里的一片净土。于是把所有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甚至失恋的苦涩,都统统排出了脑海,只用那些诗,
涤自己的心灵,抚慰它的伤痛。
有谁遇上这么深的伤痛,能迅速打起精神,准确地给自己开一剂疗伤的良药,而不是骂天抢地,怨天怨地的?袁天野,他却做得很好。
袁天野的专注力很快放在了书上,林小竹也不再说话。马车“辘辘”前行,终于停了下来,袁成的笑声也从外面传了进来:“公子,下来吧。今儿带你到这新开的酒楼来,是因为这酒楼做得一道极为鲜美的鱼。我上次来吃过,一直魂牵梦绕,至今念念不忘。今儿便带您跟小竹姑娘来尝尝。我敢说,这种美味,是您从来没有吃到过的。”
“是什么美味,值得你这么赞赏?”林小竹打起帘子,袁天野躬身下了车,然后抬起头,望着两层楼的屋子,看着那匾额念道“天下第一鲜!嗬,口气倒不小。”
“走吧,咱们进去。”袁成道。
一行人走进酒楼,便有小二
了上来。看来这家酒楼做的菜真的不错,楼下十几张桌子都坐
了人,可谓是座无虚席。
“我们订了你这里最好的隔间,带路吧。”袁林道,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
“好嘞,几位客官,请跟我来。”小二一见那牌子,很热情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布置得极为雅致的隔间里。
“来两斤钝鱼,再来几个你们这里的招牌菜。”袁成吩咐道。
“是。”小二用雪白的抹布将极为洁净的桌子又擦过一道,这才转身离开。
“等等。”林小竹本来在袁林的安排下,已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上。想起是钝鱼是河豚的别称,她差点跳了起来,扯着小二道:“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厨房。”
“厨房腌臜,恐污了姑娘的衣裙。还是麻烦姑娘在此等候片刻,小人马上就将茶送上来。”小二点头哈
的笑道。厨房重地,是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去的。否则要是来上一两个下毒、偷师的人,他们这酒楼都不用开了。但能预订这个隔间的人,必然有什么来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只能耐心解释。
“哎,小竹姑娘,坐着等就是了,不必到厨房去。”袁成道。他以为林小竹一听这鱼做得鲜美,便想去偷师学一学呢。
林小竹也知道自己这样说犯了忌讳,不说清楚他们是不会让自己进去的,道:“你这钝鱼,是不是又叫河豚?这鱼是不是有毒,如果处理不好,吃了就会死人?”
大家都知道林小竹不是那等冒失之人。一听得她的话,俱都骤然变
,全都望向了小二。
小二
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也听厨子说过,这钝鱼确实有毒,需要处理得法才行。不过怕客人听说了不敢来吃,掌柜的一直叫保密。而且这酒楼开了一个月来,也没见吃死过人,所以燕京的人一直不知道这说法,酒楼生意越发的红火。可这会儿这位姑娘把这鱼的别称叫了出来,又得知它有毒,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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